分 析

分 析

大厅——我们接待许多宾客。我们这个夏天住在一座望景楼上,这是毗连卡伦山(18)的一处丘陵上一座独立的房屋。这座房屋曾作为娱乐场所,因此有高得不同寻常、厅状的房间。这个梦也发生在望景楼上,而且在我妻子生日庆祝前没几天。白天我妻子表示了期望,她生日时会有一些朋友,其中也有伊尔玛来我们这儿做客。我的梦就预期了这个情境:是我妻子的生日,我们在望景楼的大厅里接待许多做客的人,其中有伊尔玛。

我指责伊尔玛,她没有接受解决办法;我说:如果你还疼,就是你自己的责任。我即使在醒着时也可能对她说这话,或者已对她说了。我当时的意见是(后来认识到是错误的),我的任务限于告知病人其病征的隐含意义;成功取决于他们是否接受这种解决办法,我不再对此负责。我感谢这一现在幸运地得到克服的迷误,在我处于我不可避免的无知中而应制造治疗成果的一个时候,它方便了我的生存。——在我梦中对伊尔玛说的这句话上,我却注意到,我首先不愿对她仍有的疼痛负责任。如果是伊尔玛自己的责任,那就不可能是我的。该朝这个方向寻找这个梦的意图吗?

伊尔玛主诉:咽喉、躯体与胃里疼痛,让她勒痛。胃里的疼痛属于我的女患者的综合征,它们却并非十分紧迫;倒不如说,她主诉不适与恶心的感觉。咽喉里、身体中的疼痛,喉咙中的勒痛,她之前的病没有这些症状。我惊异的是,为何我梦中决定这样选择病征,即使眼下也找不到原因。

她看上去苍白、浮肿。我的女患者总是面色红润。我猜想,此处有另一个人把她调包了。

我惊觉,我还是忽视了器质性疾病。正如人家会愿意相信我,在专家身上有一种从不绝迹的焦虑,他几乎只看见神经症患者,惯于把如此多的现象推到癔症上面,其他医生把这些现象作为器质性的来治疗。另一方面,逐渐侵袭我的是——我不知从何而来——一种轻微的怀疑,我的惊恐是否完全真诚。如果伊尔玛的疼痛有器质性根据,那我就又有义务治愈这些疼痛。我的治疗确实只排除癔症的疼痛。其实我觉得,好像我会希望诊断有误;那样也就可以排除对不成功的指责。

我拉她到窗边,要看她的咽喉。她像戴义齿的妇女那样有些抗拒。我想,她可以的确不必这样。在伊尔玛身上,我从未有理由检查口腔。梦中的过程让我回忆起一些时间给一名家庭女教师所做的检查,她首先给人以青春美人的印象,开口时却有某些迹象要藏匿其义齿。与此情况相连的是另外回忆起医学检查和小秘密,揭穿它们不会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带来乐趣。——她可以不必这样,可能首先是对伊尔玛的恭维;我猜测却还有另一层意思。专心分析时会感觉到,是否详述了预料到的隐念。伊尔玛在窗边站立的方式,让我突然忆起另一次经历。伊尔玛有一个亲密女友,我非常尊重她。我有天晚上在她那里做客,发现她处于梦中再现的窗边情景,而其医生,就是那个M大夫解释道,她有白喉苔。在梦的进展中,M大夫本人和苔的确再现了。现在我想起来,我在过去几个月里有各种理由猜测这另一名女士,她同样歇斯底里。对,伊尔玛自己把这透露给我。但我对她的状况知道些什么呢?恰恰这一点,即她像梦中我的伊尔玛一样患癔症喉梗。我就在梦里把我的女患者用其女友来代替了。现在我回忆起来,我常常随便猜测,这名女士可能同样需要我给她摆脱病征。我随后却自己认为极不可能,因为她具有相当矜持的天性。如梦所表明的那样,她抗拒。另一种解释就会是,她不必这样;她确实迄今足够强烈地显示,没有外来帮助而控制其状况。那就只剩下一些特征,我既不能在伊尔玛身上也无法在其女友处找到:苍白、浮肿、假牙。假牙把我引向那名家庭女教师;我就觉得自己倾向于、局限于牙。于是我想起另一人,那些特征可能暗示她。她同样不是我的患者,而我也不想把她作为患者,因为我发觉,她在我面前拘束,而我认为她并非是柔顺的病人。她一般很苍白,有一次她有一段特别好的时光,她就显得浮肿。(19)我就把我的女患者伊尔玛与同样会抗拒治疗的另两人相比。我在梦里把她与其女友换错了,这可能有何意义呢?大约是我想把她们换错;另一人或者在我身上唤起更强烈的同情,或者我对其智力有较高评价。因为我认为伊尔玛不聪明,因为她不接受我的解决办法。另一人就会聪明些,也就会更容易让步。于是,嘴也张得很好;她会讲得比伊尔玛更多。(20)

我在咽喉里所见:一块白斑与结痂的鼻甲。白斑令人忆起白喉,进而忆起伊尔玛的女友,此外却令人忆起近两年前我的长女病重,忆起那段艰难时光的所有惊恐。鼻甲上的痂提醒我担心我自己的健康。我当时常常使用可卡因,来抑制讨厌的鼻肿,没几天前,我听说,有一名女患者做法与我相同,导致大面积鼻黏膜坏死。1885年(21),我开始推荐可卡因,这也给我带来了严重的指责。1895年(梦的日期)就有一位亲爱的友人因滥用这种药品而加速了其毁灭。

我很快叫来M大夫,他重复了检查。这符合M大夫在我们中间所占据的地位。可这“快”字足够招眼,需要特别解释。它让我忆起一起悲哀的医疗事件。我有一次因继续开方使用一种药品,它当时尚被视为无害(索佛那),却在一名女病人身上引起了严重的中毒,我于是尽快求助于一名资深的较年长同事。我心目中确实有此病例,由一个附带情况而得到证实。死于中毒的那名女病人跟我的长女用的是相同的名字。我至今从未想到过这点;现在几乎让我觉得是一种命运的报复。似乎在别的意义上继续替换人;这个马蒂尔德代替那个马蒂尔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似乎我找出了所有的机会,从中我可以自责缺乏医生的认真。

M大夫苍白,下巴上没有胡子,跛行着。其中苍白这点是正确的,即他糟糕的外表常常激起其友人的忧虑。其他两种特征想必属于第三个人。我想起我居于国外的兄长,他下巴剃须,如果我回忆正确的话,他整体上与梦里的M看起来相像。关于他,几天前传来消息,他因为髋部患关节炎而一瘸一拐。我把两人在梦中融合成一人,这肯定有缘由。我确实回忆起来,我出于类似的理由而对两人都不满。两人都拒绝我最近对他们的建议。

友人奥托现在站在我身边,而友人利奥波德给她做检查,指出左下方有杂音。友人利奥波德同样是医生,是奥托的一名亲戚。因为他们从事同样的专业,命运让两人成了竞争者,人家不断把他们相比。我还在领导一家公立儿童病人研究所时,(22)他俩都经年协助我。像梦中再现的那些场景,在那里常常发生。我跟奥托辩论对一个病例的诊断时,利奥波德重新检查孩子,对定夺带来意想不到的贡献。就像督察布莱西西及其友人卡尔(23)之间一样,他们之间存在一种类似的性格差异。一个因“敏捷”而突出,另一个缓慢、深思熟虑但细致。要是我在梦里把奥托和谨慎的利奥波德对比,那么发生此事显然是为了夸奖利奥波德。这是一个相似的比较,像上面在不顺从的女患者伊尔玛与其被视为较聪明的女友之间一样。我现在也注意到梦中联想在上面移动的轨道之一:从患病的儿童到儿童病人研究所。——左下方杂音给我的印象是,似乎它符合一个个别病例的所有细节,在此病例中,利奥波德因其细致而使我惊讶。此外,我脑海中还浮现出像转移的疾患一样的东西,但它可能也是与那名女患者有关系,我想有这样的女患者而非伊尔玛。因为据我观察,这名女士像是患有肺结核。

左肩上一处浸润的皮肤局部。我马上知道,这是我自己的肩部风湿,每当我直到深夜都醒着,就常常感觉到它。梦里的原文听起来也那么模棱两可:我……像他一样感觉到。指的是在自己身上感觉到。此外,引起我注意的是,“浸润的皮肤局部”这一名称听上去多么不同寻常。我们习惯于称“左后上方浸润”,它涉及肺进而又涉及肺结核。

尽管有连衣裙。这却只是个插入成分。我们当然脱衣检查诊所的儿童;这与对成年女性患者检查所必需的方式是一种对比。对一名出色的临床医师,人家惯于说,他始终只是隔着衣服检查女患者。别的我就不清楚了,坦白地说,我无意在此深入。

M大夫说:是感染,但没什么。还会有痢疾,而毒素会排出。这让我首先觉得可笑,但它还得像其他一切一样,仔细地被分解。细看起来,还是显出一种意义。我在女患者身上发现的,是局部白喉。从我女儿患病时起,我回忆起关于白喉Diphtheritis与Diphtherie的讨论。后者是全身感染,由局部白喉开始。利奥波德通过杂音来验证这样一种全身感染,这种杂音也就让人想到转移病灶。我虽然相信,恰恰在遇有白喉时,此类转移不会出现。它们更容易令我想起脓血症。

没什么。是一种安慰。我以为,这种安慰应补充如下:梦的最后部分带来的内容是,女患者的疼痛源于严重的器质性疾患。我猜想,我也只想以此推卸责任。无法让心理治疗为白喉病的持续而负责。让我还是害羞的就是,仅仅为了减轻我的责任,我硬说伊尔玛有如此严重的疾病。看起来如此残酷。我就需要保证有个好的结局,而我觉得选得不坏的是,我恰恰借M大夫的口把安慰说出来。我却让自己超越了梦,这需要澄清。为何这种安慰却如此无意义?

痢疾。不知哪种遥远的理论假设,以为可以通过肠去除疾病物质。我想借此取笑M大夫大量牵强的解释、特别的病理联系?对痢疾,我还想起别的事。几个月前,我接手了一个年轻男子,其排便不适值得注意。其他同行把他当作一个“营养不良性贫血”的病例治疗过。我认识到,问题在于癔症,我不想在他身上尝试我的心理疗法,就打发他去航海。几天前我就收到他发自埃及的绝望的信,他在那里经历了新的发作,医生宣布为痢疾。我虽然猜测,这一诊断只是无知同行的错误,他被癔症愚弄了;但我还是不免自责,我把病人置于这样的境地,在癔症性的肠疾患之外还得了器质性肠疾患。痢疾听起来还像白喉,后者的名字未在梦中说出来。

对,必定如此,我用来取笑M大夫的是安慰人的预后——还会有痢疾等等,因为我忆起,他几年前曾经笑着讲过一个同行类似的事。他跟这位同行一起受聘给一名重病人会诊,觉得有理由告诫显得满怀希望的另外那人,他在患者那里发现尿中有蛋白。同行却没有被弄糊涂,而是平静地答道:没什么,同行先生,那种蛋白会排出去的!——我就不再怀疑,在梦的这个部分,包含嘲弄对癔症无知的同行。像是为了证实,我现在闪念:难道M大夫知道,其女患者、伊尔玛女友身上的现象也基于癔症?她让人担心有肺结核。他看出了这种癔症,还是他被它“骗了”?

但我有何种动机如此恶劣地对待这位友人呢?这很简单:M大夫像伊尔玛本人一样不那么同意我在伊尔玛身上的“解决办法”。我就在此梦里已经报复了两人,用言辞报复伊尔玛:要是你还疼,就是你自己的责任;而报复M大夫用的是借他的口说出的无意义的安慰字句。

我们立即知道,感染从何而来。梦中的这种立即知道值得注意。就在刚才,我们还不知道,因为经由利奥波德才验证了感染。

她觉得不适时,友人奥托给她注射过。奥托确实讲过,他最近在伊尔玛家时被接入邻近的旅馆,给那里突然觉得不适的某人注射了一针。注射又令我想起那个可卡因中毒的不幸朋友。我只是建议他在吗啡脱瘾期间内(口)服此药品;他却立即注射可卡因。

用丙基制剂(24)丙烯(25)……丙炔酸(26)。我究竟怎么会想到这些?那晚之后,我写了病史,随后做了梦,在同一个夜晚,我妻子开了一瓶利口甜烧酒,瓶上可以读到“Ananas”(27),它是我们的友人奥托所赠。因为他有习惯,在所有可能的时机馈赠;但愿有朝一日由一名妇人改变他的这种习惯。(28)从这瓶利口酒里冒出这样一种劣质烧酒味,我拒绝品尝。我妻子的意思是:我们把这瓶酒送给仆人,而我更谨慎,以与人为善的意见阻止此事,他们也不该中毒。劣质烧酒味(戊基(29)……)就显然在我身上激起了对整个系列:丙基(30)、甲基(31)等等的回忆,给梦提供了丙基制剂。我却做了替换。闻到戊基后,梦到丙基,但或许恰恰在有机化学中是允许此类替换的。

三甲胺。对此物质,我在梦中见到了化学分子式,无论如何证明了我的记忆的巨大努力,而且分子式用粗体印着,似乎人家想在这个语境中把某事突出得特别重要。以此类方式让我注意到的三甲胺究竟把我引向何处?引向与另一友人的谈话,他几年来知晓我所有正在酝酿的工作,正如我知晓他的一样。(32)他当时告知我某些对性化学的想法,还提及他相信三甲胺就是性代谢的产物之一。这种物质就把我引向性、引向那种要素,就我想治愈的神经疾患的产生而言,我赋予这种要素以最大的意义。我的女患者伊尔玛是一名青年寡妇;如果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为治疗不成功而向她道歉,那我可能最好基于此事实,她的朋友们愿意改变此事实。此外,这样一个梦安排得多么奇怪!我在梦中有过的代替伊尔玛的另一名女患者也是年轻寡妇。

我猜到,为何三甲胺的分子式在梦中如此蔓延。有如此多重要之事在这一个词里凑到一起:三甲胺不仅影射性的强大要素,而且也暗指一个人,每当我因自己的观点而觉得孤寂,就带着满足回忆起此人的赞同。难道在我的生活中扮演如此重要角色的这名友人在梦的意念联系中依旧不该出现?还是该出现的。对起因于鼻子及鼻旁窦疾患的作用,他是一名特别的行家,给科学开辟了若干极其值得注意的鼻甲与女性性器官的关系。(在伊尔玛那里,喉咙里有三个起皱的产物。)我让他给伊尔玛检查,是否她的胃痛也许起源于鼻子。他自己却患引起我担心的鼻化脓,暗示此事的可能是在梦的转移时浮现在我眼前的脓血症。(33)

这类注射不是那么轻率。此处,轻率这一指责直接针对友人奥托提出。我相信,他似乎通过话语和目光来证明对我的偏激时,我下午想过类似之事。比如:他多么易受影响;他多么轻松地完成其判断。——另外,上面的句子又对我指向逝去的友人,他如此迅速地决定注射可卡因。正如所说的,我根本无意注射此药物。轻率地对待那些化学材料,在我对奥托提出的这一指责上,我发觉,我又触动了那个不幸的玛蒂尔德的故事,对我的相同指责来自她。我在此显然是为我的认真,但也为相反之事而收集例子。

很可能注射器也不洁净。还有一项指责针对奥托,却源自别处。昨日,我偶遇一名八十二岁女士的儿子,我每日得给她注射两次吗啡。(34)她现在乡间,而我听说她患了静脉炎。我马上想到,是由于注射器不洁引起的浸润。我两年没给她造成浸润,是我的骄傲;当然我持续担心,注射器是否也洁净。我就是认真。我由静脉炎想到我妻子,她在一次怀孕时患静脉瘀滞,这样在我的回忆中就出现了三个相似的情境,我妻子、伊尔玛和逝去的玛蒂尔德,她们的同一性显然给了我权利,在梦中把三人互换。

我现在完成了解梦。(35)在这项工作期间,我不得不努力抗拒所有那些闪念,梦境与其后面隐藏的梦意念之间的比较必定刺激了这些闪念。其间,我也明白了梦的“意义”。我发觉一种意图,它由梦而实现并且必定是做梦的动机。梦满足了若干愿望,后者因为前一晚的事件(奥托的消息、病史记录)在我身上变得活跃。梦的结果就是,我对伊尔玛尚存的疾患无过失,奥托对此有责。现在,奥托以其关于伊尔玛未痊愈的意见而惹我生气,梦中我报复了他,把指责转回到他自己身上。梦为我开脱对伊尔玛的健康状况所负的责任,它把这种健康状况追溯到其他要素上(还是一整个系列的理由)。梦构成我所愿的某种事态;其内容就是遂愿,其动机是一个愿望

扎眼的就这么多。但在梦的细节中,在遂愿的视角下,我也可以理解某些事。我不仅因为奥托对我过于草率的偏见而报复他,把过于匆忙的医疗行为诿过于他,而且我还因为糟糕的利口烧酒而报复他,它发出劣质烧酒的味道,我在梦里发现一种表达集合了两项指责:注射一种丙基制剂。我还不满足,而是继续我的报复,我把他与竞争者对比,后者更可靠。我似乎以此在说:对我而言,此人比你更可爱。奥托却不是必须感觉我的狂怒的唯一的人。我也报复不顺从的女患者,我把她与一个更聪明、更柔顺的调换。我也不容忍M大夫的异议,而是以一种明显的影射对他表达我的意见,说他作为一个无知者面对事情(还会有痢疾,等等)。对,我觉得,我离开他向另一个懂得更多者(给我讲述三甲胺的友人)呼吁,正如我由伊尔玛转向其女友,由奥托转向利奥波德。给我把这些人弄走,给我用我选的其他三个人来代替他们,那我就摆脱了我不愿受到的指责!在梦里以最详尽的方式对我表现出这些指责本身的无端性。伊尔玛的疼痛没有成为我的负担,因为她自己对此有错,她拒绝接受我的解决办法。伊尔玛的疼痛与我无关,因为它们具有器质性,根本无法通过一种心理治疗而治愈。伊尔玛的痼疾由其孀居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三甲胺!),对其守寡,我可什么都改变不了。伊尔玛的痼疾由奥托一次不谨慎地注射一种不适当的物质而引起,我绝不会这样注射。伊尔玛的痼疾源自一次不洁注射器的注射,就像我那位老妪的静脉炎,而我在注射时从未折腾过什么。我虽然发觉,对伊尔玛痼疾的这些解释在减轻我的责任上重合,彼此间却不协调,甚至互相排除。整个辩护词——无非是此梦——令人清晰地回忆起一个人的辩护,他被其邻居控告归还的是用坏了的锅。首先,他把锅完好无损地送还;其次,在他借用时锅上已经布满窟窿;第三,他从未从邻居处借用过锅。但这样更好;哪怕只有这三种辩护中的一种被认定为无懈可击,此人就必定被宣告无罪。(36)

对梦起作用的还有其他主题,它们与我减轻对伊尔玛疾病的责任的关系不那么透明:我女儿的疾病与一名同名女患者的疾病,可卡因的有害性,我那在埃及旅行的患者的疾患,对我妻子、我兄弟、M大夫的健康,我自己身体病痛的担心,对那患鼻化脓、不在场的朋友的担心。不过,如果我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就接合成一个唯一的意念圈子,如同带着标签:担心健康——自己的和别人的健康,医生的认真劲儿。我回忆起一种不清晰的尴尬感受,当时奥托给我带来伊尔玛身体状况的消息。从梦中起作用的意念圈子里,我想事后使用对这种粗略感受的表达。似乎他会告诉我:你对你的医生义务不够严肃,你不认真,不守信。于是,那种意念圈子才会为我效劳,以使我能提供证据,我在多大的程度上认真,对我家属、友人和患者的健康多么挂心。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意念材料之中也有尴尬的回忆,反倒要提请铭记在我友人奥托名下的指责而非我的申辩。此材料仿佛不偏不倚,但还是不难认清,梦基于此的这种较广泛材料与愿望由此出现的梦的较狭隘主题有关联,即希望对伊尔玛的疾病无责任。

我不愿声称,我完全揭示了梦的意义,对它的解释完美无缺。

我可能还长久盘桓于梦,从梦中得知进一步澄清,探讨它叫人抛出的新谜。我甚至了解那些地方,由它们出发可以追踪意念关联;但遇到每个自己的梦时均在考虑之列的顾虑妨碍了我的解释工作。谁因为此类拘谨而信手拈来责备,他尽可自己尝试比我更正直。在此瞬间,我满足于一项新获得的认识:如果遵循在此指明的解梦法,就会发现,梦确实有意义,绝非表示那些著作者所想要的一种碎裂的大脑活动。完成解释工作后,梦可以被认定为遂愿(37)

(1) [1909年补充]在作家威·延森的中篇小说《格拉迪瓦》里,我偶然发现若干人工梦,塑造得完全正确,可以解释得好像它们不是虚构的,而是由真人梦见的。作家对我的询问证实道,他对我的梦学说依旧陌生。我把我的研究与作家的创作之间的一致用来证明,我的梦分析是正确的。(《威·延森的〈格拉迪瓦〉中的妄想与梦》,弗洛伊德,1907年)

(2) [1914年补充]亚里士多德[《论解梦》,II;H.本德尔译成德文,1855—1897年,第74页及下页]在此意义上表示,最佳的解梦者是最佳地把握类似性者:因为梦象正如水中的图景,因运动而扭曲,而在扭曲的图景中能够认清真相者最为恺切(比克森许茨,《古代的梦与解梦》,1868年,第65页)。

(3) [1914年补充]出自达尔迪斯的阿特米多鲁斯,很可能生于公元2世纪初,把希腊—罗马世界里最完整、最细致的对解梦的处理流传给我们。正如特·贡珀茨(《解梦与巫术》,1866年,第7页及下页)所强调的,他注重把解梦建立在观察与经验的基础上,把他的艺术与其他骗术严格分离。根据贡珀茨的描述,他的解梦术原则与魔术同一,是联想原则。梦的事物意味着它回忆什么。应该强调,它让解梦者回忆起什么!有一个任意与无把握的来源,它无法得到控制,这个来源就由这样一种情形产生,即梦因素可能让解梦者回忆起不同的事情,并让每个人回忆起不同的事。我在下面要分析的技巧,在一个根本点上偏离古典的技巧,即它让做梦者本人担负起解释工作。它不愿顾及解梦者对相关因素想起什么,而想顾及做梦者对相关因素想起什么。——根据传教士特芬克德伊最近的报告,东方的现代解梦者却也尽量利用做梦者的协助。消息提供者讲述美索不达米亚的阿拉伯人那里的解梦者:为了准确地解梦,多数能干的解梦者向找他们咨询的人了解自己认为对做出良好解释必要的各种情形……一句话,我们的解梦者不允许一种情形被忽略,在完满的谈话与领会之前不给出人们所渴望的解释。在这些问题中,常常有此类问题围绕对最亲近的家人的详细说明,还有典型的套话:“你梦前或者梦后跟你妻子性交了吗?”——“解梦的支配想法在于由其反面来解梦。”

(4) [1909年补充]阿尔弗雷德·罗比切克博士提醒我注意,我们的梦书是东方梦书可怜的仿制品,东方梦书大多根据言辞的一致和类似来解释梦因素。因为这些亲缘关系在译成我们的语言时必定会失落,缘此,我们流行的“梦书”中那些替代品就会无法领会。——关于古代东方文化中双关语和文字游戏不同寻常的意义,可以从[著名考古学家]胡戈·温克勒的著作中获悉。——[1911年补充]从古典时期给我们流传下来的解梦最美的例子,基于一种文字游戏。阿特米多鲁斯讲述道[IV,第24章,由克劳斯翻译,1881年,第255页]:“我却觉得连阿里斯坦德罗斯也给了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一种相当幸福的解释,当时后者对特罗(提尔)保持包围并围困之,因为巨大的时间损失而郁郁不乐,感觉他看见萨梯在其盾牌上跳舞;阿里斯坦德罗斯偶然位于特罗附近,陪伴对叙利亚人作战的国王。”他就把Satyros一词拆成σά和τνρος,导致国王更坚决地开始围困,成为城市的主人。(Σà-Τύρος=特罗是你的。)——此外,梦如此紧密地有赖于语言表达,使得费伦茨[《对梦的精神分析》,1910年]会不无道理地注意到,每门语言都有其自己的梦语言。一个梦通常无法译成另一种语言,我认为,像本书这样的一本书,因而也是如此。[1930年补充]尽管如此,首先是纽约的亚·A.布里尔博士,他之后再是其他人成功完成了《释梦》的翻译。

(5) 我完稿后,施通普夫的一部著作(《梦及其解释》,1899年)送达我处,此书有意证明梦有意义而可解,它与我的著作重合。解释却借助寓意性象征实现而不保证此法普遍有效。

(6) 布罗伊尔与弗洛伊德(《癔症研究》,1895年)。

(7) [弗洛伊德稍后就不再注重闭眼(古老的催眠疗法的一种残余)。]

(8) [在很后面探讨注意力的功能。]

(9) [1919年补充]海·西尔伯勒通过直接观察这种从想象转化成面像得到了对解梦的重要贡献。(《关于引起并观察某些象征性幻觉——现象的一种方法的报告》,1909年,《想象与神话》,1910年,《苏醒的象征与一般门槛象征),1912年)

(10) [本段于1909年补充,下一段做了相应修改。]

(11) [约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冯(自1802年起)·席勒(1759—1805),德国诗人。——译注

(12) 克里斯蒂安·高特弗里特·科尔纳(1756—1831),德意志枢密顾问,诗人[卡尔]特奥多·科尔纳(1791—1813)之父,席勒之友与崇拜者。——译注

(13) [在后面很远的地方探讨解梦的技巧。]

(14) [在第七章第戊节开始,弗洛伊德说到那些困难,他在阐述初版前言中已经写下的计划的主题时产生了这些困难。正如他补充说明的,他常常强烈倾向于无视此计划。尽管公开表明了相反意图,他还是用了其患者的许多梦,并多次开始讨论神经症病征的机理。]

(15) 无论如何,我不愿忽略在对上述事物的限制中说明,我几乎从未告知过我得到的对一个自己的梦的完整解释。不过多相信读者的谨慎,我很可能有理。

(16) [1914年补充]这是我深入解释的第一个梦。

(17) [“白”字无疑是错的,只在全集的版本中(第112页)删去。]

(18) [卡伦山是紧靠维也纳的一处受人喜爱的游览地。]

(19) 连尚未澄清的关于躯体中的疼痛的主诉也可以追溯到这第三个人。当然事关我自己的妻子;躯体疼痛是让我回忆起那些的契机之一,遇有那些契机时,她的羞怯对我变得明显。我得对自己承认,我在这个梦里没有十分亲切地对待伊尔玛和我妻子,但为了替我辩解,应说明,我把两者与乖巧、柔顺的女患者这一样板相比。

(20) 我担心,如果要追踪所有隐含的意义,对这一部分的解释不够深入。如果我想继续对三名妇女的比较,那就离题很远。——每个梦至少有一处神秘莫测,仿佛有个关键,它由此与未及认识之事相连。

(21) [这是所有更早德文版的一处印刷错误。应该是:1884年,因为这是弗洛伊德首篇可卡因著作的出版年份。在欧内斯特·琼斯(《西克蒙特·弗洛伊德的生平与业绩》,1960年)的弗洛伊德传记第一卷第六章中详细描述与可卡因相关的探究。由此可以推断,“亲爱的友人”是弗赖施尔·冯·马克索夫。很后面对此插曲做了进一步的间接暗示。]

(22) [在维也纳的卡索维茨研究所。]

(23) [弗里茨·罗伊特曾经读者众多、以梅克伦堡方言写作的小说《我当农场管家时》(1862—1864)的两个主要人物。]

(24) Propylprärat——译注

(25) Propylen——译注

(26) Propionsäure——译注

(27) “Ananas”还奇怪地包含与我的女患者伊尔玛姓氏的相似之处。

(28) [1909年补充;然而自1925年起又删去]在这一点上,此梦没有被证明是预言。在别的意义上,它说对了,因为对我的女患者“未解决的”胃不适,我不愿有责任,它们是一种严重胆石疾病的先导。

(29) Amyl——译注

(30) Propyl——译注

(31) Methyl——译注

(32) [那是威廉·弗利斯,在柏林的生物学家兼鼻喉专科医生,就在《释梦》发表前几年间对弗洛伊德有巨大的影响,他即使通常匿名,也常常在本书中出现。参见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肇始》,1950年)。]

(33) [梦的这一部分在后面还得到进一步分析。]

(34) [这名老妇(在弗洛伊德那个时期的著作中多次出现)在后面再次被提及。]

(35) [1909年补充]正如可以理解的,哪怕我没有告知我想起来用于解释工作的一切。

(36) [弗洛伊德在其关于诙谐的书中第二章和第七章中也讨论此逸事(弗洛伊德,《癔症分析的片段》,1905年,研习版,第4卷,第61页和第191页,第二处涉及上面一段)。]

(37) [在一封1900年6月12日致弗利斯的信中(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肇始》,1950年,信函第137号),弗洛伊德描述了他后来探访望景楼、他在其中有此梦的房屋。“你真的相信,”他写道,“在这座屋子上将会在一块大理石板上读到?‘1895年7月24日于此处,梦对西格蒙特·弗洛伊德大夫自揭秘密。’迄今为止,这种前景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