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析
女患者的丈夫,一个诚实而能干的肉铺老板,前一天对她表示,他变得太胖了,因此想开始减肥疗法。说他会早起、运动、遵守严格的食谱,尤其不再接受晚宴邀请。——关于丈夫,她笑着继续讲道,他在固定用餐的地方上结识了一名画家,后者一定要把他画下来,因为后者还没有发现如此富于表情的脑袋。她丈夫却以其粗俗的举止答复道,他非常感谢,他完全相信,对画家来说,年轻俏妞的屁股比他整张脸更可爱。(13)她现在很爱她丈夫,跟他逗来弄去。她也请他别送她鱼子酱。——这会意味着什么呢?
因为她早就希望,每天上午能够吃一个鱼子酱面包,但舍不得花钱。当然,如果她向丈夫要鱼子酱,她马上会从他那里得到。但她相反请求他不要给她鱼子酱,以便能更久地以此逗他。
(这种理由让我觉得有破绽。在这样不令人满意的答复之后常常隐藏着未及承认的动机。想想被催眠的伯恩海姆一家,他们执行催眠后的任务,而当被问及其动机时,绝不会回答:我不知道,为何我做了这个,而是必定杜撰一个明显不充分的理由。大概我的女患者的鱼子酱也会是类似情况。我发觉,她被迫在生活中创造一个未及满足的愿望。她的梦也对她显示,愿望被拒绝应验了。但她为何需要一个未及满足的愿望呢?)
迄今为止的闪念不足以解梦。我追问其他的情况。在正好相当于克服阻抗的短暂休息后,她还告知,她昨天看望了一名女友,其实她嫉妒后者,因为她丈夫老是那么极力夸这个女人。幸好这名女友很瘦削,而她丈夫是丰满体形的爱好者。那这名瘦瘠的女友说了什么呢?当然说她的愿望,要变得强壮些。还问她:“您何时再请我们一次?在您那儿总是吃得那么好。”
这个梦的意义就清楚了。我可以对女患者说:“似乎您由于那项要求而会想:我当然会请你,让你能在我这儿吃饱、变胖,还让我丈夫更加中意。我宁愿再也不办晚宴了。于是,梦就告诉您,您不能办晚宴,也就满足了您的愿望,对您女友体形的匀称不做任何贡献。因社交聚会上端上来的东西而变胖,教会您这点的可是您丈夫的决心,为了他减肥的益处而不再接受晚宴邀请。”现在只缺证实这种解答的某种重合。也还未推导出梦境中的熏鲑鱼。“您怎么会想到梦中提及的鲑鱼?”“熏鲑鱼是这名女友最喜欢的菜肴。”她答道。碰巧,我也认识这名女士,可以证实,她给自己的鲑鱼就像我的女患者给自己的鱼子酱一样少。
同一个梦也还允许一种别的、更精细的解释,因一个次要情况而使自己变得必要。两种解释彼此不矛盾,而是相互覆盖,得出一个漂亮的例子,适用于梦通常的双重含义,就像所有其他心理病理学形成物的双重含义一样。我们听说了,女患者在做愿望被拒绝的梦同时努力获得一个真实的被拒绝的愿望(鱼子酱面包)。连女友也说出了愿望,即变胖,如果我们的女士梦见,女友的愿望没有实现,不会让我们惊奇。因为她自己的愿望是,女友的一个愿望——即增肥——不实现。但取而代之的是,她梦见自己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如果她在梦中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友,如果她把自己置于女友的位置,或者如我们能说的那样,与后者认同,此梦就得到一种新的解释。
我以为,她确实这么做了,作为这种等同的迹象,她真的创造了一个被拒绝的愿望。但这一癔症等同有何意义呢?澄清这点需要更深入的阐述。对癔症病征的机理而言,等同是至为重要的一个要素;病人以此途径做到,在他们的病征中表示一大群人的经历,不仅是自己的,仿佛替一整群人受苦,仅用他们个人的手段来扮演一名演员的所有角色。人家会对我提出异议,说这是已知的癔症的模仿,是癔症患者的能力,模仿在其他人身上给他们留下印象的所有病征,仿佛加剧至再现的一种同情。但以此只是标明了在癔症模仿时心理过程所经历的途径;有所不同的是途径和走此途径的心理活动。后者比人家所喜欢想象的癔症患者的模仿略微错综复杂些;它相当于一个无意识的推论过程,一个例子将会说清。在医院同一个房间的其他病人中,医生有一名患一种特定痉挛的女病人,如果他有一天早晨获悉,这种特别的癔症发作被人模仿,他不会表现出惊讶。他干脆告诉自己:别人看见这种发作并模仿它,这是心理感染。对,但心理感染大约以如下方式发生。病人间相知通常多于医生对他们每个人所知,而医生查房过去后,他们彼此照顾。一个病人如果今天发作;别人即刻就会得知,一封家书、重温爱情的苦闷等等是原因。他们的同情变得活跃,并在潜意识里做如下结论:如果由于此类原因而可能这样发作,那我也会这样发作,因为我有相同的诱因。如果这是个能够意识到的结论,那它或许汇入会有相同的发作这种焦虑;但它在一个别的心理领域完成,其结果于所担心的病征成为现实。认同就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根据相同的病因学要求而习得;它表示“恰如”,涉及残留于潜意识里的一种共性。
在癔症中,认同最为频繁地得到使用,用于表示一种性的共性。癔症女患者在其病征上最容易——即使不是仅仅——与此类人等同,她与这些人性交,或者他们与跟她自己相同的人性交。语言同样考虑这样一种见解。两个相爱者是“一对”。在癔症的幻想中与在梦里一样,足以等同的是,只是想想性关系,而性关系不必因此被视为是真的。女患者就遵循了癔症思维过程的规律,她表示自己对女友的妒忌(她自己也认识到无理),她在梦里代替后者,通过创造病征(被拒绝的愿望)与之等同。在语言上要再以如下方式讲解一下过程:她在梦里代替女友,因为后者在其丈夫那里代替了她,因为她想占据其丈夫所重视的后者的位置。(14)
在另一名女患者身上,以更简单的方式,并且还是根据一个愿望未满足意味着另一个愿望满足这个范式,解决了对我的梦学说的异议,她是我所有那些女性做梦者中最诙谐的一个。我有一天给她分析,梦是一种遂愿;次日,她给我带来一个梦,她与其婆婆乘车前往共同的乡间逗留地点。现在我知道,她激烈抗拒在婆婆身旁度夏,我也知道,通过租借远离婆婆住处的一个乡间逗留地点,她过去几天幸运地避开了她所担心的共同生活。现在梦取消了这个所希望的解决办法;这不是与我的通过梦而遂愿的学说最尖锐的对立吗?当然,要解梦,只消从这个梦里得出教训。根据这个梦,我错了;她的愿望就是我会有错,而这个梦对她显示这个愿望实现了。我会有错这个愿望在乡间住宅这个题目上实现了,实际上却涉及另一个更严肃的对象。我在同一时间从对她的分析得出的材料中推断出,在她生活的某个阶段必定发生过与她患病有着重要关系的事。她否认此事,因为此事不在她的回忆里。我们很快发现,我有道理。但愿我不对,她的这个愿望变成梦,即她与其婆婆乘车下乡,就符合合理的愿望,就是但愿那些当时才猜到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没有分析,只借助猜测,我冒昧指明一名友人身上的一个小事件,他在中学整整八个年级里曾是我的同学。他有一次在小范围里听过我关于梦是遂愿这种新鲜事的报告,回家后梦见,他输掉了所有的诉讼——他是律师——,就在我这里抱怨此事。我以这样的遁词解救自己——不可能赢下所有的诉讼,心里却在想:如果我整整八年都作为优等生坐在头排,而他在班级中间不知何处换位置,那从少年岁月开始,但愿有朝一日我也会丢尽脸这个愿望会远离他吗?
一名女患者同样对我陈述具有更阴郁性质的另一个梦,作为对愿望梦理论的异议。女患者,一个年轻姑娘这样开始:您还记得,我姐姐现在只有一个男孩卡尔;她失去了年纪大些的那个奥托,当时我还在她家里。奥托是我最喜欢的,我其实教养了他。我也喜欢小的那个,但当然远远不像喜欢去世的那个那样。这天夜里,我梦见,我看见卡尔死了,躺在我面前。他躺在他那口小棺材里,双手合拢,周围是蜡烛,简而言之,完全像当时的小奥托,后者之死震惊了我。现在您告诉我,这会意味着什么?您可了解我;我是这么坏的一个人,会希望我姐姐失去她还拥有的独子吗?还是这梦意味着,我宁愿卡尔死去,而不是我那么喜欢过的奥托死去?
我对她保证,可以排除这后一种解释。思索片刻后,我可以告诉她对此梦的正确解释,我就让她来证实。这点我成功了,因为我知道这个做梦女人的整个既往史。
幼失怙恃,从小在比她大得多的姐姐家里被养大,在这个家里的友人和访客中也遇到了给她心灵留下持久印象的男人。有一段时间,好像这种几乎未挑明的关系会以婚配收场,但这一幸福的结局被姐姐破坏了,她姐姐的动机从未得到完全澄清。关系破裂后,我们的女患者所爱的男人不再上门;在此期间,她把其柔情转向小奥托,奥托死后不久,她自立门户。但她没有成功地摆脱那种依赖,她因对其姐姐的友人的倾慕而陷入这种依赖。她的骄傲要求自己回避他;但她不可能把她的爱转到以后出现的其他追求者身上。这个被爱的男人属于文学家阶层,如果他预告在某地做报告,肯定可以在听众中找到她,而且平常她也会抓住任何机会在第三地从远处看着他。我记得,她前一天对我讲过,这名教授去听一场特定的音乐会,而她也想前往,以再次享受对他的注视。这是做梦前一天;在她给我讲述梦的这天,就该举行音乐会。这样,我就容易构想正确的解释,问她是否想起在小奥托死后出现的某个事件。她马上答道:当然。那时,在长久不出现后,教授又来了,我在小奥托的棺材旁又一次见到他。完全如我所料。我就以如下方式解梦:“如果现在另一个男孩死了,同样的事就会重复。您白天就会在令姐处度过,教授肯定会过来吊唁,在与当时相同的情况下,您会再见到他。梦意味的无非是您这种要再见他的愿望,您内心却抵抗这种愿望。我知道,您口袋里揣着今天音乐会的门票。您的梦是个不耐烦的梦,它把今天会发生的重逢提前了几个小时。”
为了掩饰其愿望,她显然选择了一个情境,其中常常会抑制此类愿望,一个情境,其中充满悲哀,不会想到爱。不过,很有可能的是,即使在梦忠实复制的实际情境中,在第一个为她更强烈地喜欢的男孩的棺材旁,她也不能抑制对长久惦念的那个访客的温柔感受。(15)
另一名女患者的另一个相似的梦得到不同的解释,她早些年因才思敏捷与心情开朗而出众,现在至少还在治疗期间的闪念上证明这些素质。在一个较长的梦里,这名女士觉得,她看见十五岁的独生女死了,躺在一个盒子里。她恨不得把这个梦现象变成对遂愿理论的异议,自己却预感到,盒子这个细节必定指明通往对此梦的另一种见解之路。(16)在分析时,她想起来,在前一晚的社交聚会上,曾说到英语词“box”,说到德文中对它形形色色的翻译:盒子、厢座、箱子、耳光等等。从同一个梦的其他存留片段中,就可以补充,她猜到了英语词“box”与德语词“小罐(17)”的亲缘关系,于是回忆造访她,即“小罐”也被用于女性生殖器的粗俗名称。对她在局部解剖学上的知识宽容一些,就可以设想,“盒子”里的孩子意味着母体中的一个胎儿。一旦澄清了,她就不否认,梦象确实符合她的一个愿望。她处于妊娠状态时,像如此众多的年轻妇女一样根本不幸福,不止一次承认有愿望,即但愿孩子在母体中死去;甚至在与其丈夫激烈争吵后的一次暴怒时,用拳头砸向腹部,以击中里面的孩子。死婴确实是一种遂愿,诱因却是为了满足一个十五年来被排除的愿望,而且,如果在如此延迟出现后再也看不出是遂愿,就不足为奇。其间改变的真是太多了。(18)
后两个梦所属的那一类,以亲属之死为内容,如遇到典型的梦会再次被顾及。我在彼处将能借助新例子表明,尽管有非人所愿的内容,然而所有这些梦都必定被解释成遂愿。我不把如下的梦归功于患者,而是归功于我熟悉的一名睿智的法律学者,对我讲述此梦的意图又是,阻止我把关于梦想的学说过于匆忙地普遍化。给我提供消息者报告道:“我梦见,我胳膊上挽着一名女士,来到我房前。那里等着一辆锁着的车,一名先生朝我走来,证明自己是警探,要求我跟他走。我只是请求有时间安排自己的事宜。您相信,或许我的一个愿望是被捕吗?”——“当然不,我得承认。您或许知道,以何种控罪逮捕您?”——“对,我想是因为杀婴。”——“杀婴?您可知道,这种罪行只可能是一个母亲对其新生儿所犯的吗?”——“这是确实的。”(19)——“您在哪些情况下做梦;前一晚发生了什么?”——“我不愿意把这点讲给您听,这是一个棘手事件。”——“但我需要,否则咱们不得不放弃解梦。”——“那您听着。我那夜不在家,而是在一名女士那里过夜,她对我意味着很多。我们早上苏醒时,我们之间再次发生了点事。随后我又入睡,梦见您所知道的事。”——“那是一名已婚妇人?”——“对。”——“而您不想跟她生孩子?”——“对,对,这可能会暴露我们。”——“您不正常交媾?”——“我需要谨慎,在射精前抽出来。”——“我可以假定,您这天夜里几次完成了这一技艺,早晨重复后不敢肯定是否成功?”——“可能是这样。”——“那您的梦就是一种遂愿。您因它而安心,您没有生孩子,或者几乎相同之事,您会杀掉一个孩子。我能很容易给您证明中间环节。您回想一下,几天前咱们说到婚姻困境,说到不连贯,可以交媾而不形成受孕,而一旦卵子和精子相遇成胎,任何手术都会构成犯罪而受到惩罚。紧接着让咱们也回想一下中世纪有争议的问题,心灵究竟在哪一时刻进入胚胎,因为从那时起才许可谋杀这个概念。您肯定也知道莱瑙(20)那首可怕的诗(《死亡的幸福》),它把杀婴与避孕等同。”——“奇怪,今天上午我像是偶然地想到了莱瑙。”——“也是您的梦的回响。现在,我还想给您证明您梦中一个小小的附带遂愿。您胳膊上挽着女士到了您房前。您只领她回家,而不是实际上在她屋里过夜。遂愿构成梦的核心,遂愿以如此令人不快的形式隐藏起来,或许有不止一个理由。从我关于焦虑性神经症的文章(弗洛伊德,《论从神经衰弱中分离出一种特定综合征作为“焦虑性神经症”的合理性》,1895年)中,您可以获悉,我把性交中断当作形成神经性焦虑的起因要素之一。会与之相配的是,您这样交媾几次后留下不快的情绪,就作为因素进入您的梦的组成。您也利用这种扫兴,以对自己掩盖遂愿。另外,连提及杀婴也未得到解释。您怎么会想到这种女性专有的犯罪?”——“我愿意对您承认,我几年前曾经卷入这样一个事件。我有责任,一个姑娘尝试通过堕胎防止跟我的关系有不幸后果。我与意图的实施毫无关系,但长时间处于可以理解的焦虑中,生怕这事会被发现。”——“我理解,这种回忆得出第二个理由,为何您的技艺不佳这一猜测必定让您尴尬。”
一名年轻医生在我讲课时听说了这个梦,必定觉得受到震动,因为他急忙模仿做此梦,要把它的思维形式应用于另一个题目。他前一天递交了其收入声明,所做声明完全真诚,因为他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就梦见,一名熟人从税收委员会的会议上朝他走来,通知他,所有其他税收声明都未遭异议,他的税收声明却激起了普遍怀疑,会给他带来敏感的税收处罚。梦是草率掩饰的遂愿,适用于具有不菲收入的医生。他还回忆起已知的那名年轻姑娘的故事,人家劝她别答应其追求者,因为他是个暴躁的人,她在婚姻中肯定会遭殴打。姑娘的回答是:但愿他打我!她成婚的愿望如此强烈,竟能容忍预见到的会与此婚姻相连的不快甚至将其抬升为愿望。
相当频繁出现的此类梦似乎直接与我的学说相矛盾,它们以愿望落空或者显然并非所愿之事应验为内容,如果我把它们概括成“反愿望梦”(21),我就发现,它们一般可以追溯至两项原则,其一尚未被提及,尽管它在人的生活中及做梦时都扮演重大角色。这些梦的一种内驱力是那种愿望,即我会错。这些梦经常发生在我的治疗期间,如果患者处于对我的阻抗中,而在我给病人讲梦是一种遂愿的学说之后,我可以极肯定地预计会引起这样一个梦。(22)对,我可以预期,读者中某些人的情况会是这样;他会甘愿在梦中拒绝愿望,以便只满足“我会不对”这个愿望。我想告知的此类最后一个治疗梦展现的又是相同情况。一名年轻姑娘,违背其家人和求教过的权威的意愿,艰难地争取到由我继续治疗,她梦见:在家里,人家禁止她继续到我这儿来。她就在我这里引用一句给她的承诺,必要时也要无偿给她治疗,我告诉她:在钱的事情上我可以不顾及。
在此要证明遂愿,确实不易,但在所有这些情况中,除了一个谜之外还可以找到另一个,其答案也有助于解开第一个。她借我之口的这些话语从何而来?我对她当然从未说过类似的话,但其兄弟之一,而且恰恰是对她影响最大的那个,如此可爱,说了关于我的这句话。这个梦想办到的就是说兄弟估计对了,而她不仅想在梦中让其兄弟正确;这是她生活的内容与其患病的动机。
一名医生(Aug.施特克,1911年)梦见并解释第一眼看上去给遂愿理论造成特别困难的一个梦(23):(24)
“我左手食指最后一节指骨上有梅毒病变初期损害并且自己看见了。”
人家或许因这种考虑而妨碍了对此梦的分析,即除了其非人所愿的内容,此梦显得很清楚而连贯。只要不辞辛劳地分析,就会获悉,应与“初期损害”(25)等同的是“初恋”(26),而据施特克的话说,令人反感的溃疡证明“自己是配备巨大情感的遂愿的代表”。
反愿望梦的另一个动机(27)如此显而易见,就容易忽视它,就像我自己较长时间遇到的一样。在如此多人的性素质中,有一种受虐癖组成部分,因攻击性、施虐癖组成部分转入反面而形成。(28)人家称此类人为“思想上的”受虐者,他们不在施加给他们的身体上的痛楚,而在屈辱与心灵折磨中寻求乐趣。一目了然的是,这些人可能有反愿望梦与无兴趣梦,对他们而言,确实也是遂愿即满足其受虐倾向。我把这样一个梦放到这儿:一个年轻人,早些年极力折磨他对同性恋怀有好感的兄长,在彻底的性格转变后,现在梦见由三个片段组成的梦:一、他兄长如何“纠缠”他;二、两名具有同性恋意图的成人如何相互献媚;三、哥哥出售了企业,对这家企业的领导权是他为其将来所保留的。他从最后那个梦里苏醒,带着最尴尬的感情,不过这是一个受虐的愿望梦,翻译过来可能是:如果哥哥用出售企业来对付我,用来惩罚他在我这里忍受的一切折磨,我现在完全会是自作自受。
我希望,除了进一步的异议,前面的例子将足以使之显得可信的是,连带有尴尬内容的梦也可以作为遂愿来解。(29)在解这些梦时,每次都遇上不愿谈论或者不愿想到的那些主题,也无人会将它看作偶然性的一种表现。此类梦所激起的尴尬感情可能就是与那种反感同一,后者想阻止我们处理或者考虑此类主题——大多数成功了——,如果我们发现自己被迫还是着手此事,这种反感必定被我们每个人克服。这种在梦中如此再现的无兴趣感却不排除一个愿望的存在;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不想告知别人的愿望,还有他不愿对自己承认的愿望。另一方面,我们发现自己有权把所有这些梦的无兴趣性质与梦歪曲的事实关联起来,从而推断出,这些梦恰恰因此而这样遭歪曲,把它们之中的遂愿化装直至无法辨认,因为存在对梦的主题或者对从梦中获得的愿望的一种反感、一种压抑意图。梦的歪曲就确实证明自己是一种审查行为。如果我们以如下方式改变我们自己会表示梦的本质的用语:梦是伪装过的满足一种(遭抑制、压抑的)愿望,我们却都会考虑对无兴趣梦的分析所发掘的一切。(30)
现在就只余下焦虑梦作为具有尴尬内容的梦的特别亚种,在未弄清的人那里,把它们当作愿望梦的观点遇上最轻微的心甘情愿。不过,我可以在此简短了结焦虑梦;这并非梦问题的一个新方面,会在焦虑梦中对我们展现出来,而是在这些焦虑梦中,涉及对一般神经性焦虑的理解。我们在梦中感受到的焦虑,只是表面上由梦的内容来解释。如果我们让梦境经受解梦,我们就会发觉,由梦内容来为梦的焦虑辩解,并不好于由比如恐怖症所依赖的想象来说明恐怖症的焦虑。例如虽然正确的是,人可能坠窗,因而有理由在窗边尽力保持某种谨慎,但无法理解,为何在遇上有相应的恐怖症时,焦虑如此巨大,远远超出其诱因而缠着病人。同样的解释就被证明既对恐怖症也对焦虑梦有效。焦虑两次都只是焊接在伴随它的想象上,而出自另一个来源。
因为梦焦虑与神经性焦虑的这种密切关联,此处,我必须在探讨前者时指明后者。在关于“焦虑性神经症”的一篇小文(《论从神经衰弱中分离出一种特定综合征作为“焦虑性神经症”的合理性》,1895年)里,我当时主张,神经性焦虑源自性生活,相当于被从其目的上引开、未得到使用的力比多。(31)这种用语从那时起越来越被证明是无懈可击的。由它就引出了定律,焦虑梦是有性内容的梦,隶属它的力比多转变成焦虑。以后将会出现机会,通过分析神经症患者身上的若干梦来支持这一断言。(32)我也会在进一步尝试接近一种梦理论时,再次谈到焦虑梦的条件及其与遂愿理论的相融性。
(1) [1914年补充]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提诺(柏罗丁)就说:“如果激起欲望,那幻想就会来,仿佛对我们展示欲望的客体。”(杜普莱尔,《神秘主义哲学》,1885年,第276页。)[《九章集》,第四集,第四篇,第17页。]
(2) 爱德华·冯·哈特曼(1842—1906),德国哲学家。——译注
(3) [1909年补充]完全难以置信的是,读者与批评者以何种固执不理睬此种考量,不理会对显性与隐性梦境的根本区分。——[1914年补充]但文献中记下的意见没有一项像J.萨利的论文《作为一场革命的梦》(1893年,第364页)中的一处那样符合我的这种立论,我在此处才引用这一段,不该因此贬低它的功绩:“结果,于是会看起来梦并非像乔叟、莎士比亚和弥尔顿这类权威所说的那样是十足的胡话。我们夜间幻想的混乱集合体具有显著性并且传递新知。像密码中的某些字母,如果靠近细看,梦的刻印文字就失去其胡言乱语的最初外表,呈现严肃、明白易懂信息的样子。或者,为了稍做变形,我们可以说,像某些沉淀物,梦在其无价值的表面文字之下揭示出古老而宝贵的交流痕迹。”[弗洛伊德疏排。]
(4) [“教派顾虑”这种措辞当然指90年代就在维也纳蔓延的反犹主义。]
(5) 奇怪的是,在此我的回忆——在清醒时——为了分析的目的而限制自己。我认识五个叔叔,喜欢并尊敬其中的一个。但眼下,在我克服了对解梦的阻抗后,我告诉自己:我可只有过一个叔叔,就是梦里指的那个。
(6) 弗朗西斯·高尔顿爵士(自1909年起)(1822—1911),英国自然研究者与作家,查尔斯·达尔文的表弟,被视为优生学的创始人。——译注
(7) [歌德的《浮士德》第一部第四场中梅菲斯特的一句话——弗洛伊德偏爱的一句引言,他也在很后面引用。在他晚年,他也在获颁歌德奖之际把它用于歌德本人(弗洛伊德,《在法兰克福歌德故居的讲话》,1930年,研习版,第10卷,第296页)。]
(8) [1919年补充]博士海·冯·胡克-海尔穆特女士于1915年告知了一个梦,或许没有任何别的梦比它更适合于为我的命名辩解。此例中,梦的歪曲以与信件检查相同的手段来工作,以擦去它觉得令人反感之处。信件检查通过涂抹而使这些地方难以辨认,梦审查通过费解的嘟囔来代替。 为了理解这个梦,应该告知,做梦的女人——一个声望颇高、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士,年有五十,是大约十二年前去世的一名高级军官的遗孀、成年儿子们的母亲,做梦时,其中一个儿子在战场上。 现在是关于“爱的效劳Liebesdienste”的梦。“她走进卫戍部队第一医院并告诉大门口的岗哨,她得跟……主治医师谈谈(她说了个她不熟悉的名字),因为她想在医院里帮忙。这时她强调‘帮忙’一词,士官马上注意到,事关‘爱的效劳’。因为她是老年妇女,他稍许犹豫后就让她通过了。但她不去主治医师那里,她进了一个较昏暗的大房间,里面有许多军官和军医在一张长桌旁站着、坐着。她以其申请求助于一名上尉军医,没几句话之后,他就已经懂她的意思了。她在梦里说的原话是:‘我和维也纳的众多其他妇女和年轻姑娘准备对全体士兵和军官不加区别,……’在梦里,此处接着一句嘟囔。但这句嘟囔被所有在场者理解了,展现给她的是军官们有的窘迫、有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女士继续道:‘我知道,我们的决定听起来令人诧异,但对我们来说极为严肃。战场上的军人也不会被问到,他是否愿意死去。’接着是几分钟之久的难堪沉默。上尉军医用臂膀搂住她的腰说:‘夫人,假定确实发生此种情况,……(嘟囔)。’她挣脱他的臂膀,有的念头是:这可是个像别人一样的人,就回敬道:‘我的上帝,我是一名老妇,或许根本不会到此境地。另外,一个条件必须得到遵守:考虑年龄;不让年长妇女给小伙子……(嘟囔);这将是可怕的。’——上尉军医:‘我完全理解。’一些军官朗声大笑,其中有一个年轻时追求过她,而女士希望被引到她熟悉的主治医师那里,以便让一切都得到澄清。此时她大为惊愕地想起,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上尉军医还是十分礼貌而毕恭毕敬地指点她,经过一段十分狭窄的铁螺旋楼梯,楼梯直接从房间里通向上面楼层,她走进二层。在上楼时,她听见一名军官说:‘这是一个异常的决定,年轻、年老无所谓;都值得尊重!’ 带着就是尽其义务这种感情,她走上了无尽头的楼梯。 几周内,这个梦还重复了两次——如女士补充说明的那样——带有完全无足轻重和相当无意义的轻微改动。” [对此梦的一些其他评论见于《精神分析入门讲座》第九篇(1916—1917年,研习版,第1卷,第148页以下与第153页及下页)。]
(9) [参见第七章,尤其是戊节。]
(10) [对此梦的分析在后面继续。]——[1911年补充]此类伪善的梦无论在我身上还是在他人处都并非罕见事件。[它们在很后面再次得到探讨。]我忙于处理某个学术问题时,间隔不久接连几夜有一个容易使人困惑的梦搅扰我,它以与一个早就被置于一旁的友人和解为内容。第四或第五次时,我终于成功地把握了这些梦的意义。意在鼓励,还是要放弃对当事人的最后一点顾惜,完全脱离他,这种意义以如此伪善的方式装扮成反面。有一个人,我[《伪装的俄狄浦斯梦的典型例子》,1910年,很后面的注释中再次刊登]告知了他的一个“虚伪的俄狄浦斯梦”,其中梦意念的敌意冲动与咒人死亡的愿望被明显的柔情所替代。(《伪装的俄狄浦斯梦的典型例子》)另一类伪善梦在别处(见第六节[章]《梦的工作》)提及。——[弗洛伊德在此所说的友人显然是弗利斯。]
(11) [在第七章中再度谈起。]
(12) [1930年补充]以后,我们还将会了解此情况,即相反,梦表达这第二个审查机构的愿望。
(13) 适合画家。 歌德:如果没有屁股, 贵人怎么能坐?[选自《整体》,1814—1815年。]
(14) 我本人很遗憾插入此类出自癔症的心理病理学片段,它们由于残缺不全的阐述并且脱离了上下文,确实无法起很大的澄清作用。如果它们能够指明梦这个题目与精神神经症的密切关系,那它们就实现了我采纳它们的意图。——[这是弗洛伊德首次印行的对等同的探讨。虽然他偶尔也在以后的出版物中触及此题目,不过,在本篇阐述之后,一篇较长的阐述二十年后才出现在《大众心理学》第七章中(弗洛伊德,1921年)。与之不同的等同题目作为梦工作的部分在下面讨论。]
(15) [弗洛伊德在后面提及此梦。]
(16) 与熏鲑鱼晚宴受挫那个梦相似。
(17) Büchse——译注
(18) [此梦在后面进一步探讨,也在《精神分析入门讲座》第13篇中提及(弗洛伊德,1916—1917年,研习版,第1卷,第206页及下页)。]
(19) 常常发生的是,一个梦讲述得不完整,而只在分析期间,才冒出对梦的这些被遗漏的片段的回忆。这些事后插入的片段常常得出解梦的关键。参见很后面关于梦的遗忘。
(20) 尼阔劳斯·莱瑙(1802—1850),本名尼阔劳斯·弗朗茨·尼姆伯施,奥地利诗人。——译注
(21) [此段与下一段于1909年补充。]
(22) [1911年补充]类似的“反愿望梦”过去几年间反复被我的听众报告给我,作为他们首次遇见“梦的愿望理论”的反应。
(23) [此段与后面两段于1914年补充。]
(24) [事实上,报告里没有显出施特克本人是做梦者。]
(25) Primäraffekt——译注
(26) prima affectio——译注
(27) [该段出自1909年。]
(28) [弗洛伊德对这点的更正观点见于《受虐癖的经济问题》,1924年。]
(29) [即便形式略有不同,下一句于1919年插入文本,1925年置于脚注]我提请注意,此处的主题未及了结,以后还将处理。
(30) [1914年补充]正如别人告诉我的那样,一名在世的大作家对精神分析和解梦根本不相信,但他还是自行找到了适合梦的本质的一句几乎同一的用语:“在错误的面貌与名字下未经授权冒出遭抑制的渴望。”(卡·施皮特勒,《我最早的经历》,1914年,第1页。) [1911年补充]我抢先在此引用源自奥托·兰克的对上面基本用语的扩展与修正:“梦常常基于并借助受压抑的幼儿期性材料以掩饰过的与象征性表达的形式表示当前的,通常也是性爱的愿望得到实现。”(兰克,《自解的梦》,1910年,第519页。) [1925年补充]我没有在任何地方说过,我把这种兰克的用语当作是我的。较短的、正文中包含的版本让我觉得足够了。但我还提及兰克的修正,就足以给精神分析带来重复无数次的指责:精神分析声称,所有的梦都有性内容。如果人家如此理解此句子,像它所必须被理解成的那样,那它就只是证明,批评者在其业务上惯于花费多么少的认真劲儿,而如果最清晰的言论不适合对手的攻击性倾向,对手多么愿意忽略它们,因为没几页之前,我提及儿童梦形形色色的遂愿(一次下乡远足或者游湖、补上耽误了的进餐等等),在别处涉及饥饿梦、因口渴刺激或因排泄刺激的梦,涉及纯粹舒适梦。即使兰克也未提出绝对的断言。他说“通常也是性爱的愿望”,而就成人的多数梦而言,这点完全可以得到证实。 如果人家在现在于精神分析中常用的“性爱”意义上来使用“性的”,情况看起来就不同。但是否所有的梦都由“力比多”驱力[与“破坏性驱力”相反]所创造,对手在眼前几乎没有这个有趣的问题。[参见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第四章(1923年)。]
(31) [弗洛伊德后来对力比多与焦虑关系的观点见于《抑制、病征与焦虑》(1926年)。]
(32) [在这上面,弗洛伊德显然改变了意见:参见后面,彼处分析了两个焦虑梦,并对焦虑梦的整个主题重新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