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 作为梦来源的幼儿期

乙 作为梦来源的幼儿期

作为梦境特性中的第三个,我们引证了所有著作者(除了罗伯特),即在梦中可能出现来自最幼年龄的印象,清醒时的记忆似乎不具有这些印象。这多么难得或者多么频繁地发生,当然难以判断,因为苏醒后,梦的相关因素在其来历上无法得到识别。此处涉及童年印象,就必须以客观途径提供证明,对此,只在罕见情况下,诸条件才可能重合。由A.莫里讲述的一个男人的故事特别有证明力,他有一日决定,在离开二十年后去探访家乡。出发前的夜里,他梦见,他在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小地方,在彼处街上偶遇一位陌生的先生,他跟此人聊天。回到其家乡后,他就能确信,这个陌生地方确实存在,邻近其家乡,而且连梦里的陌生男子也被证明是他的亡父在那里生活的一个朋友。他在其童年见过两者——男子与那个小地方,这可能是一个令人信服的证据。梦还能被解释成不耐烦的梦,就像那个姑娘的梦,她把音乐晚会的入场券揣在口袋里;就像那个儿童的梦,父亲对他许诺前往小村庄远足,诸如此类。不经分析,当然无法揭示那些动机,它们给做梦者恰恰再现出自其童年的这一印象。

我的讲座的一名听者自诩,其梦很难得遭受歪曲。他告诉我,他不久前在梦中看见,他以前的家庭教师在保姆的床上,直到他十一岁,保姆都在家中。他还在梦中就想起来这一场景的地方。他饶有兴趣地把这个梦告知其兄长,后者笑着对他证实了所梦之事的真实性。后者很清楚地忆起此事,因为他当时六岁。如果情况有利于夜里交合,这一对爱侣惯于用啤酒把他这个年长的男孩弄醉。那个小一点的、当时三岁的孩子——我们的那个做梦者——,睡在保姆房里,未被视为干扰。

在另一个个案中,还可以肯定不借助解梦而确定,梦包含来自童年的因素,因为,如果梦是所谓循环的梦,它先在童年被梦见,以后一再时不时在成人的睡眠期间出现。(34)在此类已知的例子之外,我可以补充出若干自我经验的例子,即使我在自己身上不曾了解这样一个循环的梦。一名三十多岁的医生讲给我听,在其梦样状态中,从其童年的最初时光直到今日,频繁出现一只黄狮,他能够给出关于黄狮的最详尽的情况。因为他从梦里熟悉的这只狮子,一天以本来状态作为一个失踪很久的长形瓷器物件存在了,而这个年轻人当时听其母说,这个物品曾是他童年早期最为渴求的玩具,他自己却再也记不起来了。

如果现在从显性梦境转到分析才揭示出来的梦意念,就会惊讶地察觉童年经历也在此类梦中起作用,此类梦的内容本来不会激起此类猜测。对那个尊敬的“黄狮”同事,我感谢他有特别可爱、富有教益的这样一个梦的例子。阅读了南森(35)关于其极地探险的旅行报告后,他梦见,在一片冰漠地里,他在给勇敢的研究者电镀,因为后者抱怨坐骨神经痛!为了分析此梦,他想起了出自其童年的一段故事,没有它,这个梦当然就依旧不可理解。他还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时,一天新奇地聆听成人谈论发现之旅,他就问爸爸,这是不是重病。他显然把旅行(36)风湿病(37)混淆了,而其兄弟姐妹的取笑导致他没有忘却这段令人蒙羞的经历。

一个很相似的个案是,我在分析关于仙客来这个种属的专著的梦时,偶然发现得以保留的青少年时代回忆——父亲听任五岁男孩把配有彩色插图的书用来毁坏。人家也许将会提出疑问,这段回忆是否确实对梦境的安排有份,还是不如说经过分析工作才事后建立了一种联系。但联想联系的丰富性与纠缠性保证了前一种见解:仙客来——挚爱的花——最喜爱的菜肴——洋蓟;像一棵洋蓟那样剥碎,一瓣一瓣(一种说法,由于中国帝国的分裂而日日刮过耳旁);——蜡叶标本——书虫,其最喜爱的食物是书。此外,我可以保证,我在此没有阐明的梦的终极意义,与儿童场景的内容有最密切的联系。

在另一个系列的梦里,人家会通过分析被告知,愿望激起梦,梦表明自己是满足愿望,那种愿望本身源自儿童生活,使得人家意外地发现儿童连同其冲动存活在梦中

我在此继续解一个梦,我们已经有一次从中汲取过新的教训,我指的梦是:友人R是我叔叔。我们把对其解释推进到了这一步,使得我们明显遇见被任命为教授这个愿望动机,而我们自己把梦中对友人R的柔情解释成对贬损包含在梦意中的两名同事的一种对立性创造与抗拒性创造。梦是我自己的;我因而可以继续分析它,通报说我的感情尚未因获得的答案而得到满足。我知道,我对在梦意念中受虐待的同事的判断在清醒时完全不同;不要分担他们在得到任命这一事宜上的命运,我觉得愿望的这种威力太小了,无法完全澄清清醒的与梦中评价的对立。被人用另一个头衔来称呼,如果我的需求会如此强烈,这就证明一种病态的虚荣心,我在自己身上不了解这点,我相信它远离自己。我不知道,以为了解我的其他人在这点上会对我如何判断;或许我也确实有过虚荣心;但若是,则它早就投向不同于一名正教授的头衔与等级的其他目标。

那何来虚荣心,引出我的梦呢?这时我想起来,我在童年如此经常听说之事:我出生时有个老农妇向着为头生子感到幸福的母亲预言,她送给世上一个伟人。此类预言必定相当频繁发生;有如此多乐于期待的母亲和如此多农妇或者其他老妇,其在地球上的威力逝去了,她们因而转向未来。女预言者也不会吃亏。难道我做大人物的渴望源出于此?但这时我就记起出自后来青少年岁月的另一印象,它会更适合于解释:一天晚上,在普拉特公园的一家客栈,父母经常带那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去那里,一个男人引起我们的注意,他从一张桌子走到另一张,用少量报酬就布置给他的题目即兴赋诗。我被派去把诗人约请到我们的桌旁,而他对送信人表示感谢。在他询问其任务之前,他让几行诗落在我身上,灵机一动声明很可能我还会成为“部长”。我还能很好地回忆起对这第二个预言的印象。那是公民部(38)的时代,父亲不久前把市民博士海朴斯特、吉斯克拉、翁格尔、拜格尔等人的画像带回家,而我们用灯照亮这些先生以示敬意。他们中甚至有犹太人;每个勤奋的犹太男孩就都把部长的职责范围收入囊中。甚至必定与那段时光关联的是,我在大学注册前不久准备学法律,在最后瞬间才转科。对那个医学学生而言,部长生涯的确根本就关闭了。现在说我的梦。我现在才发觉,它把我从黯淡的眼前重置于公民部那满怀希望的时光,尽力满足我当时的愿望。我如此恶劣地对待两名博学而值得尊敬的同事,因为他们是犹太人,对待其中一个,好像他是笨脑瓜,对待另一个,好像他是罪犯,我如此行事,表现得似乎我是部长,我把自己置于部长的位置。多么彻底地报复了部长阁下!他拒绝任命我为正教授,而我为此在梦中代替他的位置。

在另一个个案中,我能够注意到,激发梦的愿望虽然是一个眼前的愿望,还是从延伸得很深的儿童回忆中取得强有力的增援。在此涉及一系列梦,以前往罗马的渴望为基础。我可能还得长时间通过梦来满足这种渴望,因为在供我支配用于旅行的时节前后,出于健康顾忌而得避免在罗马逗留。(39)所以我就有一次梦见,我从火车窗户往外看见台伯河与天使桥;随后火车开动起来,而我想起来,我的确根本未踏上过这座城市。我在梦中看见的景色,是复制我前一天在一名患者的客厅里匆匆注意到的一幅版画。另一次,有人把我领上一座丘陵,指给我看被雾半掩着又那么遥远的罗马,我惊异于清晰的景色。这个梦的内容比我想在此阐述的更丰富。“遥看受夸赞的土地”,这个动机容易在其中识别出来。我这样在雾中初次见到的城市,是——吕贝克;丘陵发现其蓝本在——格莱兴山(40)。在第三个梦里,我终于在罗马了,就像梦告诉我的那样。我却吃惊地看见一个绝非城市的场景,一条水色很深的小河,一边是黑色岩石,另一边是有大白花的草地。我注意到一名楚克先生(我对他了解不深)就决定问他进城的路。显然,我徒劳地在梦里看见我清醒时未见过的一座城市。如果把梦中的风景分解成各个因素,那白花表明我熟悉的拉韦纳,它至少有一阵子作为意大利的首都夺走了罗马的优先地位。在拉韦纳周围的沼泽中,我们在黑水里发现了最漂亮的睡莲;梦让它们长在草地上,像我们奥塞湖的水仙,因为当时把它们从水里取出来是如此费力。暗色的岩石,如此近水,强烈地令人想起卡尔斯巴德(41)附近的泰普尔河(42)的山谷。“卡尔斯巴德”就使我能对自己解释这个特征,即我向楚克先生问路。此处在编织梦的材料中,可以看出那两则风趣的犹太轶事,蕴含着这么多意义深刻、经常是苦涩的生活智慧,我们在谈话与书信中如此愿意引用它们。(43)一则是关于“体质”的故事,内容为,一个贫穷的犹太人如何无票混入前往卡尔斯巴德的快车,后来被逮住,每次查票都被赶下火车,受到越来越严厉的对待,后来,一个熟人在其受苦受难的一站遇见他,对前往何方这个问题,他对熟人给出的回答是:“如果我的体质受得了——前往卡尔斯巴德。”与此接近,停留于记忆中的有另一段故事,关于一个不通法语的犹太人的故事,他被叮嘱在巴黎问去黎塞留街的路。连巴黎也经年是我渴望的一个目的地,而我最初踏上巴黎的石块路面时的快乐,我用来保证我也会满足其他愿望。问路还是直接暗示罗马,因为众所周知,条条道路通罗马。此外,楚克(44)这个名字又指向卡尔斯巴德,我们可都把体质性疾病糖尿病缠身者打发去那儿。这个梦的诱因是我在柏林的友人建议下,复活节在布拉格碰面。从我要跟他谈的事情中,会得出与“糖”和“糖尿病”的另一层关系。

在刚提及的梦之后不久,第四个梦又把我带往罗马。我看见前面有个街角,惊异于那里挂着这么多德文海报。前一天,我带着先见之明给我的友人写道,对德国散步者而言,布拉格可能不是一个舒适的逗留地。梦就同时表达出愿望,要在罗马遇见他,而不是在一个波希米亚城市,还表达出很可能源自学生时代的兴趣,在布拉格可能对德语给予更多的宽容。想必还在我很早的童年就懂得捷克语了,因为我在一个有斯拉夫人口的小地方麦伦斯(45)出生。我十七岁时听过的一首捷克童诗,毫不费力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尽管不知其义,我如今还能背诵。连在这些梦里也不乏与我最初年岁的印象的多种多样联系。

我最后一次意大利之旅还让我驶过特拉西梅诺湖,在看过台伯河并痛苦激动地从罗马折返八十公里之后,我终于发现了支持,我对这座永恒之城的渴望从青少年印象中得到这种支持。我正在斟酌计划,来年经过罗马前往那波利,这时我想起想必在我们一位经典作家那里读到过的一个句子:成问题的是,谁做出前往罗马的计划后在其房间里不倦地走来走去,是副校长温克尔曼(46)还是统帅汉尼拔(47)。我的确步了汉尼拔的后尘;我像他一样不那么注定见到罗马,而众人都在罗马等候他之后,他也转往坎帕尼亚。我跟汉尼拔达致这种相似,但他是我在完全中学岁月时最喜爱的英雄;就像那个年纪的那么多人,我对布匿战争(48)的同情并非倾注在罗马人,而是在迦太基人身上。后来在高中,产生了对来源于非本国种族的后果的认识,同学中反犹太人的躁动敦促人表态,这时闪米特人统帅的形象在我眼中提升得更高。对那个少年而言,汉尼拔罗马象征着犹太教的坚韧与天主教组织之间的对立。自此以后,对我们的精神生活而言,反犹运动所获得的意义就帮助那个更早时代的意念与感受固定下来。所以,对梦样状态而言,前往罗马这个愿望就成了若干其他热望意愿的外衣与象征,人家想用布匿人的毅力与排他性设法实现之,而其实现有时似乎不那么受命运的眷顾,就像汉尼拔开进罗马这个平生愿望一样。

现在我又记起青少年时代的经历,它在所有这些感受与梦里至今仍表现出其威力。我可能十岁或者十二岁时,家父开始带我散步,在谈话中对我透露他对这个世界上事物的观点。比如他有一次为了给我指明,比起他来,我有了多么好的时光,他就讲给我听:我是年轻人时,周六在你的出生地的街上散步,穿着漂亮,头上戴着新的皮帽。这时走来一名基督徒,一下子把帽子打到泥里,还喊道:犹太人,离开人行道!“那你做了什么?”我走上车行道,捡起帽子,这就是镇静的回答。这让我觉得这个牵着我这个小孩子的高大强壮的男人不英勇。我把未让我满足的这一情境与另一个对比,后者更符合我的感受。在那个情境中,汉尼拔的父亲哈米尔卡尔·巴尔卡(49)让其男孩在家庭祭坛前发誓,要对罗马人实施报复。从此以后,汉尼拔在我的幻想中就有了一席之地。

我以为,我对这位迦太基将军的入迷还可以进一步追溯到我的童年,即使在此也可能只涉及把一种已经形成的情感关系转移到一个新的载体上。落到那个会读书的孩子手里的最初的书籍之一是梯也尔(50)的《执政府与帝国》;我记得,我把带有皇家元帅名字的小纸条贴到我的木头士兵平平的背上,当时马塞纳(作为犹太人:梅纳塞)已经是我宣称的最喜欢的人。(51)(这种偏爱大概也还可以由生日相同这一巧合来解释,正好晚了百年。(52))拿破仑本人因越过阿尔卑斯山而与汉尼拔挂上了钩。或许这种武士理想的发展还可以进一步追溯到童年,包括那些愿望,在头三年里,与一名年长一岁的男孩忽而友好、忽而争斗的交往在两个玩伴中那个较弱者身上必定引出这些愿望。(53)

越是深入对梦的分析,就会越加频繁地被引至童年经历的踪迹上,童年经历在隐性梦境中扮演梦来源的角色。

我们听说过,梦相当难得这样再现回忆,使得后者不做缩减、不做变动地构成唯一明显的梦境。无论如何,对这种情况的出现有若干例子为证,对此,我可以补充几个新的,它们又涉及幼儿期经历。在我的一名患者身上,曾有一个梦带来对一次性事件几乎未做歪曲的复述,立即被断定为忠实的回忆。在清醒时,虽然从未完全丧失对此的回忆,但还是被强烈遮蔽,而回忆复活是先行的分析工作的成果。做梦者十二岁时看望一个卧床的同伴,后者很可能只是在床上活动时偶然裸露。看见后者的生殖器时,被一种强迫攫住,他自己袒露,抓住对方的阴茎,后者却不情愿、惊讶地看着他,他对此觉得尴尬,就住手了。一个梦在二十三年后还带着其中出现的感受的所有细节重复这一场景,却改变到这种程度,即做梦者承担的不是主动而是被动角色,而同学本人被一个属于眼前的人所代替。

当然,通常显性梦境中的幼儿期场景只是通过一种影射来代表,必须通过解释从梦里显示出来。告知此类例子不可能很有说服力,因为的确就这些儿童经历而言,大多缺乏任何其他保证;如果它们属于幼年,就不再会被记忆承认。由梦推断到此类儿童经历,这种权利在心理分析工作时由一整个系列的因素而产生,这些因素在其共同作用时显得足够可靠。为了解梦,让此类对儿童经历的归因脱离其前后情节,这类归因或许不怎么会给人留下印象,尤其因为我根本没有告知解梦所依托的所有材料。而我不愿因此妨碍我的告知。

在我的一个女患者身上,所有的梦都具有“被催促(54)”的性质;她急急忙忙,为了赶得上,不误火车,诸如此类。在一个梦里,她得看望其女友;母亲告诉她,她得乘车,而非步行;她却奔跑,一个劲儿地跌倒。——在分析时冒出来的材料使人有可能识别对儿童快速绕口令的回忆(人家知道,维也纳人把什么叫作“嬉戏玩笑(55)”),对这一个梦而言,尤其归因于在儿童那里受喜爱的玩笑,要如此迅速地说出“母牛奔跑,直到它跌倒”这个句子,似乎它是唯一的一句话,又是一种“匆忙(56)”。小女友们中间所有这些无伤大雅的快速绕口令都被忆起,因为它们代替了其他不那么正经的。

另一名女患者有如下的梦:她在一个大房间里,其中竖放着各种机械,就像她设想的整形机构一样。她听见,我没时间,而她得与其他五人同时治疗。她却抗拒,不愿躺到给她指定的床上——或者不管它是什么。她站在一角,等着我说不是真的。其他人在此期间取笑她,说她胡闹。——此外似乎她会弄出许多正方形来。

这个梦境的第一部分是与治疗的联系并移情到我身上。第二部分包含对儿童场景的影射;借助提及床,把两部分焊接起来。整形机构溯源于我的一次讲话,在那次讲话中,我根据期限和本质,把治疗与整形治疗相比。我不得不在治疗之初告诉她,我暂时少有时间给她,但以后会每日有一个小时用在她身上。这让她身上原有的敏感性变得活跃,它是注定会患癔症的儿童的主要性格特征。他们不知足地渴望爱。我的女患者是六个兄弟姐妹中最年幼的(因而:与其他五人一起),作为老幺,是父亲的宠儿,却似乎发现,尽管受喜爱但父亲还是太少把时间和注意力用在她身上。——她等着我说不是真的,推导如下:裁缝铺的一名小伙计给她带来一条连衣裙,她把钱给他。后来她问丈夫,如果他丢了钱,她是否得再付钱。丈夫为了逗她,保证道:对(梦境中的戏弄),而她一再重新发问,等着他最终说不是真的。就隐性梦境而言,就可以构想这个意念,如果我把双倍的时间用在她身上,她是否可能付我双倍的钱,一个吝啬或者肮脏的意念。(梦非常频繁地用吝惜钱来代替童年的不洁;“肮脏”一词在此构成桥梁。(57))如果关于等着我说等等的一切要在梦中婉转表达“肮脏”一词,那站于一角不躺到床上就与之相配,作为一个儿童场景的组成部分,她在其中弄脏了床,受罚被置于角落里,伴以威胁,爸爸会不再爱她,兄弟姐妹会取笑她,等等。小正方形针对其小侄女,后者对她展示算术,我想是如何把数字写进九个正方形里,使得它们朝各个方向相加都得出十五。

一名男子的梦:他看见两个扭打的男孩,而且是箍桶匠的男孩,他从周围放着的器械推断出来;男孩之一打倒了另一个,躺着的男孩戴着有蓝宝石的耳环。他举起棍子紧追作恶者,要责打后者。那家伙逃向一名妇人,她站在木围栏边,似乎她是其母。那是打短工者的妻子,把背转向做梦者。终于,她回身用可怕的目光注视他,使得他惊恐地逃走了。在她的眼睛里,人家从下眼睑看见有红色的肉突出。

这个梦充分使用了前一天的平凡事件。他昨天确实在街上看见两个男孩,其中之一撂倒了另一个。他赶去调解时,他们夺路而逃。——箍桶匠男孩(58):通过后继的一个梦才得到解释,在对后者作分析时,他用了一句俗语:糟糕透顶(59)。——据他观察,妓女大多戴有蓝宝石的耳环。这样就添上了熟悉的关于两个男孩的一句短号诗:另外那个男孩,他叫玛丽(意即是姑娘)。——站着的妇人:在两个男孩的场景后,他在多瑙河畔散步,利用那里的荒僻,要对着一处木围栏排尿。在另一条道上,一名穿着体面的较年长女士冲着他相当友好地微笑,想递名片给他。

因为梦中的妇人就像他排尿时那么站着,这就涉及一名排尿的女人,归于此处的还有可怕的“注视”、红色肉的突出,这只可能涉及蹲下时张开的生殖器,童年时被看见,在后来的记忆中作为“息肉”、作为“伤口”再度出现。梦集中了两个机会,小男孩在这些时机能看见小姑娘的生殖器,在倒下时和在她们排尿时,正如另一处上下文所表明的,他保留着对受父亲责打或者威胁的记忆,因为少年在这些时刻表现出性好奇。

在一名较年长女士如下的梦的后面可以找到一整批童年回忆,勉强联合成幻想。

她匆忙外出采购。在格拉本街上,她就像虚脱一样跪倒。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尤其是马车夫;但无人扶她起来。她做了许多徒劳的尝试;最终想必成功了,因为人家把她放进马车,马车会送她回家;通过窗子,人家从后面扔给她一个装满了的又大又重的篮子(类似于购物篮)。

这是在其梦里总是被催促的同一个女人,就像她在童年时被催促一样。此梦的第一个情境显然取自一匹马跌倒的样子,连“虚脱”也表示赛跑。她年轻时是骑手,更年轻时很可能也是(60)。属于跌倒的有对门房十七岁儿子的最初童年回忆,他在街上癫痫痉挛发作,在车里被送回家。对此,她当然只是听说,但对癫痫痉挛、对“摔倒者”的想象赢得了对她幻想的巨大威力,后来影响了她自己癔症发作的形式。——如果一名妇人梦见摔倒(61),这可能常有性含义,她会成为“失足女人(62)”;就我们的梦而言,这种解释会最不那么可疑,因为她摔倒在格拉本街上维也纳的那个位置,它以卖淫繁华街道而闻名。购物篮给出不止一种解释;作为篮子,它让人想起许多篮子,她起初把它们分发给她的追求者(63),后来,正如她以为的那样,她自己也接到了。(64)同属于此的还有,无人愿意扶起她,她自己解释成遭鄙弃。此外,购物篮令人想起幻想,分析时已经知晓这些幻想,在这些幻想中,她屈尊下嫁,就自己去市场上采购。但最后,可以把购物篮解释成仆人的标志。还有对一名厨娘的其他童年回忆,后者因为偷窃被打发走了;此人也是双膝跪倒乞求。她当时十二岁。再是忆起一名打扫房间的女仆,被打发走了,因为与家里的马车夫鬼混,后者后来还娶了她。这段回忆就给我们提供了梦中马车夫的一个来源(他们与现实相反,不关心失足女人)。但还要解释从后面扔篮子,而且是通过窗子。这让她记起铁路上运送行李,记起乡间“越窗幽会”,记起在乡间逗留的微小印象,一名先生通过窗子把李子扔进一名女士的房间,她的小妹害怕,因为一个路过的呆子透过窗子往房间里看。后面就冒出来了十岁时的模糊回忆,关于一个保姆的回忆,她在乡间与家里的一个仆人上演了爱情场面,对此,那个孩子可能还是发觉了点什么,保姆连同其情人被“送走”“赶出去”(在梦里是对立面:“被扔进去”),一段故事,我们也从若干其他渠道接近过它。一个仆人的行李、箱子却在维也纳被轻蔑地称为“七个李子”。“收拾你的七个李子滚蛋。”

分析患者的此类梦,导致记忆模糊或者根本记不起来的儿童印象,这些常常出自生命的头三年,我的收藏当然具有极其丰富的此类梦的储备。但要从中得出应该普遍适用于梦的结论,就很糟糕;的确常常涉及神经质,尤其是歇斯底里的人;而儿童场景所承担的角色,可能受制于神经症的性质而非梦的本质。我可不是因为严重的病征而解我自己的梦,然而,在解梦时,我同样常常遇到的是,我在隐性梦境中意外撞上幼儿期的场景,一整个系列的梦一下子汇入始于儿童经历的道路。我已经为此提供过例子,而我还会在不同的时机提供其他例子。或许我能结束本章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告知我自己的梦,其中近来的诱因与早就被遗忘的儿童经历一起作为梦来源出现。

我旅行去了,又累又饿地上了床,睡梦中,生活的巨大需要显露出来,我梦见:我走进厨房,让人给我面食。那里站着三个妇人,其中之一是老板娘,手里转着什么东西,她似乎要做团子。她回答,我得等到她做完(作为讲话并不清楚)。我不耐烦了,负气走开。我穿上外衣;我试穿的第一件对我来说却太长了。我又把它脱下,有些吃惊,它有毛皮饰边。我穿上的第二件嵌入了土耳其图案的长条纹。一个长脸、有短山羊胡子的生人到来,阻止我穿衣,他宣称衣服是他的。我就指给他看,衣服都是土耳其绣法。他问:土耳其的(图案、条纹……)与您何干?我们随后却很友好地相处了。

在分析此梦时,我很意外地想起我读过的第一部小说,或许是十三岁时,就是从第一卷结束时读起。我从未知晓过小说及其作者的名字,但结局就在我鲜活的回忆中。主人公陷入精神错乱,不断呼唤三个妇人的名字,她们在生活中对他意味着最大的幸福与不幸。佩拉杰是这些名字之一。我还不知道,在分析时会拿这种闪念怎么办。因为在这三名妇人之外还出现了命运三女神,她们编织人的命运,而我知道,三名妇人之一、梦中的老板娘是母亲,给人以生命,间或也像在我身上一样,给生者以最初的食物。在妇人的胸乳上,爱与饥饿相遇。那则轶事说,一名年轻男子成了女人美的大崇拜者,一次在话题落到喂过婴儿时的他的乳母时,他曾经表示:他很遗憾当时没有更好地充分利用大好时机。我惯常用此轶事来阐明精神神经症机理中的事后性这个因素。(65)——命运三女神之一就摩擦手掌,似乎要做团子。对女神而言这是一项特殊的活动,亟须澄清!这种澄清就来自另一段更早的儿童回忆。我六岁时,在家母那里享受了第一课,要我相信,我们是泥做的,因而得回归泥土。但这不合我的意,我怀疑这种学说。母亲就摩擦手掌——完全像在做团子,只是手掌之间没有面粉——给我看擦掉的微黑的表皮鳞屑,作为泥土的样品,我们由泥土做成。我对这种直观演示无限惊讶,我就服膺以后会听见用言语表达之事:“你欠自然一死。”(66)所以确实有命运女神,就像童年时那样频繁,我饿时就进厨房走向她们,母亲在灶边要我等到午饭做好。现在说团子(67)!至少我的一位大学老师,恰恰我的组织学知识(表皮)归功于他,他会在遇到克内德尔(68)这个名字时想起他不得不控告的一个人,因为后者剽窃了他的著作。剽窃,把能够得到的占为己有,即便它属于别人,剽窃显然引向梦的第二部分,其中我被当作偷外衣贼对待,在教室里胡闹了一阵子。我写下了剽窃这一用语,是无意的,因为它对我呈现出来,现在我发觉,它能用作显性梦境不同部分之间的桥梁。联想链佩拉杰(69)——剽窃(70)——斜口类(71)鲨鱼(73))——鱼鳔(74)连起了旧小说与克内德尔事件和套子,套子的确明显意味着性技巧的一件用具。(参见莫里关于Kilo——Lotto的梦。)虽然是极其勉强和无意义的联系,可如果它不是已经通过梦的工作而建立的话,它还并非我在清醒时所能够建立的联系。对,似乎对要强求联系这种渴望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是神圣的,现在布吕克(75)这个珍贵的名字(词的桥梁(77),见上)就用来让我想起同一所学校,我在其中度过了当学生时最幸福的时刻,此外完全没有需求。

这样你们就会日渐渴望智慧的乳汁(78)

完全不同于在我做梦时折磨(79)我的那些欲望。终于,冒出了对另一名可敬教师的回忆,他的名字听起来又是吃的东西(弗莱施尔,像团子那样),还出现对一个伤心场景的回忆,其中表皮鳞屑起作用(母亲——老板娘),还有精神障碍(小说)和出自拉丁系厨房(80)、消除饥饿的药物、可卡因。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遵循纠结缠绕的思路,完全澄清分析时缺乏的梦的部分,但我不得不放弃,因为所需的个人牺牲过大。我只是抓住线索之一,它能直接通向作为这种错杂基础的梦意念之一。有长脸和山羊胡子的生人想阻止我穿衣,他具有斯帕拉托(81)一名商人的容貌,在那里,我妻子大量采购过土耳其织物。他叫波波维奇,一个可疑的名字,它也曾给幽默作家施特滕海姆(82)提供过诱因做充满暗示的评论。(“他对我说了自己的名字,红着脸握我的手。”)此外,同样滥用名字的还有像上面的佩拉杰、克内德尔、布吕克和弗莱施尔。可以毫无异议地断言,此类名字游戏是儿童淘气;如果我赘述,可就是一种报复行为,因为我自己的名字无数次成为此类弱智笑话的牺牲品。歌德曾经指出,人对自己的名字如何敏感,人觉得与它融为一体就像与皮肤一样,那时赫尔德为歌德的名字创作道:

你出身诸神(83),源自哥特人(84)或者污泥(85)——

你们这些神像(86)也成为尘土。(87)

我发觉,关于滥用名字的离题只会预备这种抱怨。但让我们在此打住。——在斯帕拉托的采购让我想起在卡塔罗(88)的另一次采购,在那里,我过于矜持,错过了美美地购物的机会。(错过在乳母那里的机会,见上。)饥饿给做梦者注入梦意念,其一就是:人不该放过任何事,即便同时掺杂着小小的不公,也要接受能够拥有之事;不该错过任何机会,生命如此短暂,死亡不可避免。因为也有性意味,而且因为欲望在不公面前不愿止步,这种抓紧时机就会害怕审查,必定隐藏在梦后面。现在,来发言的就有全部相反的意念,对精神食粮就让做梦者满足的那段时光的回忆,所有阻碍甚至以令人恶心的性惩罚相威胁。

第二个梦需要较长的预备性报告

我乘车去火车西站,要踏上前往奥塞的假期旅途,却先上站台走向更早发车的去伊施尔(90)的火车。在那里,我就看见图恩伯爵站着,他又乘车前往伊施尔去皇帝那里。(91)他不顾下雨乘敞篷车来到,直接穿过用于管内列车的入口门走出去。看门人不认识他,想验他的票,他用了个简短的手势不加解释地拒绝了。他坐上去伊施尔的火车走后,我就该又离开站台,走回候车大厅,却费了力才可以留下来。我用来消磨时光的是,注意谁会来,以便通过保护途径让人给自己指定一个包房;我打算发出噪声,就是要求平等的权利。其间我给自己唱了点什么,后来断定是出自《费加罗婚礼》的咏叹调:

伯爵先生若想试一段小舞,试一段小舞,

让他只管说吧,我给他奏上一曲。

(别人或许辨别不出这首歌。)

我整晚都处于放纵、好斗的情绪中,逗弄招待和车夫,但愿不伤害他们;现在各种放肆、变革性的意念在我脑海时而翻腾,它们与费加罗的话相配,适合想起博马舍(92)的喜剧,我在法兰西喜剧院看见过此剧上演。大人老爷们有话,他们努力被生出来;阿尔马维瓦伯爵欲让初夜权在苏珊娜身上发挥作用;我们恶意作对的记者用伯爵的名字图恩(93)开那些玩笑,他们称他为无为(94)伯爵。我确实不羡慕他;他现在犯难地去探望皇上,而我是真正的无为伯爵;我去度假,还有各种各样有趣的假期打算。现在来了一名先生,我知道他是医学考试时的政府代表,因其在此角色上的成就而招来了奉承性的“政府同房者”的外号。他依据其官方身份要求一等小包房,而我听见那名官员对另一人说:我们把哪个半价一等小包房给这位先生?(95)一种合意的优待;我付一等全价。我就也得到一个自用的包房,但并非在一节贯通的车厢里,使得我夜里无厕所可用。我在那名官员那里的抱怨没有效果;我报复,对他建议在这个包房里至少让人在地板上安个洞,用于旅客可能的需要。我也确实在晨间两点三刻苏醒,带着出自如下的尿急:

人群、大学生集会。——一名伯爵(图恩或者塔费(96))在讲话。他被要求谈谈德国人,他以讥讽的神情宣称款冬是他们最喜爱的花,随后把某物像一片撕碎的叶子,其实是揉成团的叶脉插入纽眼。我惊起,就惊起(97),却还是惊异于我的这种态度随后不清晰了:似乎是大礼堂,通道被占,人们不得不逃跑。我给自己开辟道路,穿过一排布置得很漂亮的房间,显然是政府的房间,家具带着褐色和紫色之间的颜色,我终于进了一条过道,其中坐着一名女管家、一名较年长的胖女人。我避免跟她说话;她却显然认为我有权通过这里,因为她问,她是否该带着灯走。我指点或者告诉她,她得站在台阶上,我最终避免了检查,这让我自以为很狡猾。这样,我就在下面了,找到一条狭窄、陡峭而上的路,我走这条路。

又不清晰……似乎现在来了第二项任务,要离开城里,就像先前离开房屋。我坐一辆单驾马车,给它的任务是驶向一个火车站。他提出异议,似乎我让他过度劳累,之后我说:“在铁路区段本身,我不能与您同乘。”此时似乎我已经与他同乘了一段,往常这一段是乘火车的。火车站都满员了;我在考虑,我该去克雷姆斯还是茨纳伊姆(98),却想着,宫廷会在那里,就决定去格拉茨或者诸如此类的地方。(99)现在我坐在车厢里,类似于一节城市铁路车厢,纽眼里有个编结得很奇特的长玩意儿,上面有用硬料子做的棕紫色紫罗兰,很引人注目。场景在此中断。

我又在火车站前,但与一名较年长的先生两人一起,我编出一个计划,以保持不被人认出来,但看见此计划却也已经实施了。思考与经历仿佛合一。他装瞎,至少在一只眼上,而我递到他面前的是一把男用尿壶(我们在城里买过或者不得不买)。我就成了护理员,得给他壶,因为他是瞎子。如果列车长看见我们这样,他必定因为我们不招眼而让我们逃脱了。此时当事人的姿势及其排尿的阴茎看起来很形象。随后带着尿急苏醒。

整个梦大致造成一种幻想的印象,这种幻想把做梦者置于1848年的革命年中,对这个年份的纪念的确通过1898年(皇帝弗朗兹·约瑟夫一世)的周年纪念活动而得到更新,正如还通过一次去瓦豪做小小的郊游而得到更新,在这次郊游时我了解了埃默斯多夫(100)、学生领袖菲斯霍夫的休息场所,显性梦境的若干特征可能指向它。联想就把我引向英格兰,引入我兄弟的房子,他惯常戏谑性地根据丁尼生勋爵(101)的一首诗的标题责备其妻子“五十年前(102),对此,孩子们习以为常地纠正道:十五年前。这种幻想与看见图恩伯爵的模样所引起的意念挂钩,却只是像意大利教堂的立面,并无有机关联地被放到其后的建筑后面;不同于这些立面,这种幻想还有缺陷、杂乱无章,而出自内心的组成部分在许多处挤过去。梦的第一个情境由若干场景调制而成,我可以把此情境分解成这些场景。梦中伯爵高傲的姿态模仿我十五岁时一个完全中学的场景。我们针对一个不讨人喜欢、无知的教师策划了一场密谋,这次阴谋的灵魂人物是个同学,他从那时起就似乎以英格兰亨利八世为榜样。我承担实施总攻,而关于多瑙河对奥地利的意义(瓦豪河!)的讨论成为公开反抗的契机。一名同谋是唯一的贵族同学,我们因为其惹眼的高大身材而称他为“长颈鹿”,他被那学校暴君、德语教授质问时,就那么站着,像梦中的伯爵。解释最喜欢的花,把什么插入纽眼,又必定是一种花(让人忆起我当天带给一名女友的兰花,此外让人想起杰里科的玫瑰(103)),显眼地让人记起出自莎士比亚君王戏的场景,(104)揭开玫瑰与玫瑰内战的序幕;提及亨利八世开辟了通往这种记忆恢复的道路。于是从玫瑰到红白石竹就不远了。(在分析时,其间插入两首小诗,一首德文的,另一首西班牙文的:

玫瑰、郁金香、石竹,

花都凋谢。

伊莎白莉塔,别因为花逝去而哭。

西班牙文的小诗来自《费加罗》。)白色石竹在我们维也纳成了反犹主义者的标志,红色的成了社会民主党人的标志。背后是回忆在美丽的萨克森(盎格鲁-萨克逊)一次火车之旅期间的反犹挑衅。第三个场景是形成第一个梦的情境的组成部分,这个场景属于我最初的大学生时光。在一个德语大学生协会里,有一场对哲学与自然科学关系的讨论。我这个黄口小儿,满脑子唯物主义学说,为突出自己,以维护一种极其片面的立场。这时站起一个占有优势的从容的同学,他从此证明其引导并组织人的能力,他还有个出自动物王国的名字,(105)他狠狠地贬损了我们;据说他在其青少年时代也养过猪,后来悔恨地返回祖宅。我跳起来(就像在梦中),变得极粗野,答道,自从我知道他养过我就不惊异于他说话的腔调。(在梦中我惊异于我的德意志民族信念。)现场大乱;我被多方要求收回我的话,我却保持坚定。受辱者过于理智,不接受人家对他提出的挑衅要求,他对此事不再追究。

梦场景的其他因素源自更深层。伯爵喊出“款冬”会意味着什么呢?在此,我不禁询问我的联想顺序。款冬(106)莴苣(107)生菜(108)生菜狗(109)(这狗不把自己可能不吃的东西给别的狗)。此处,人家翻找大量詈辞存货——长颈鹿、猪、母猪、狗;我也会间接通过名字到达驴那里,进而又获得对一名大学教师的嘲讽。此外,我给自己——我不知是否有理——用pisse-en-lit(110)来翻译款冬。我的这种认识来自左拉的《萌芽》,小说中,孩子们被要求带这种生菜。狗——chien——在其名字中包含与较大功能的相似之处(chier(111),就像pisser(112)代表较小的功能)。现在我们很快就将把全部三种物态里的不正经之处聚焦在一起;因为在与未来的革命有足够关系的同一部《萌芽》里,描写了极其独特的竞争,涉及气态排泄的产生,称为flatus。(113)我就不禁发觉,通向这个flatus的路很久以来就铺设好了,从出发,经过西班牙文小诗、伊莎白莉塔(114)伊沙贝拉(115)到费迪南特,经过亨利八世、英国历史到无敌舰队对英国的战斗,战斗以获胜告终后,英国人铸造了一枚纪念章,上有铭文:Flavit et dissipate sunt,因为风暴吹散了西班牙舰队。(116)如果我有朝一日会到那一步,提供我对癔症的见解与治疗的详情,我却打算用此格言做半开玩笑的“疗法”一章的标题。

在梦的第二个场景中,我无法给出如此详细的解法,而且有对审查的顾忌。因为我把自己置于那个革命时代的一位高贵先生的位置,他也有过遇上(117)的惊险,据说患有大便失禁,诸如此类。尽管一名枢密官(Aula,consiliariusaulicus)给我讲述了那些故事的较大一部分,我相信,我不会有资格在此通过审查。梦中一排房间(118)归因于伯爵阁下的贵宾车,我有一刻得以往里瞥视;正如在梦里如此频繁,这一排却意味着女人(119)(国宝女人(120))。我借女管家这个人对一位有才智的女士略致谢意,感谢她的招待和在她家里给我提供的许多好故事。——有灯这个特征追溯到格里尔帕策(121),他记下了内容相似的一段诱人经历,后来用于《海洛与勒安得耳》(涛和爱——无敌舰队和风暴)。(122)

我也不得不止住对两个剩余的梦的片段的详细分析;(123)我只会选出导致两个儿童场景的那些因素,因为它们的缘故,我才提及这个梦。人家会不无道理地猜测,那是性的素材,迫使我做这种克制;但无需满足于这种解释。在别人面前不得不当作秘密来处理的许多事,对自己可就不作为秘密,而此处关键并非迫使我隐瞒解决办法,而是内心审查的动机,这些动机在我自己面前隐藏梦的真正内容。我因此就不得不说,分析让人认清这些(最后)三个梦的片段是无耻的吹嘘,一种可笑的、在我的清醒状态中早就被抑制的自大狂的外溢,这种自大狂带着个别信使胆敢径入显性梦境(我觉得自己狡猾),却让我极好地理解做梦之前那个晚上的放纵情绪。而且在所有领域吹嘘;所以,提及格拉茨指向“格拉茨价值几何”这句惯用语,如果觉得自己拥有充裕的金钱,就用此自夸。有谁会想到拉伯雷(124)大师不可超越地描述卡冈都亚与其子庞大固埃的生平与事迹,也会把第一个梦的片段所暗示的内容归入吹嘘。属于两个许过诺言的儿童场景的却有如下之事:我为这次旅行购买了一只箱子,其色彩—一种棕紫色在梦中多次出现(硬料子做的紫棕色紫罗兰在一件人家称为“诱骗姑娘者”的东西边上,——政府房间里的家具)。以事物引人注目,是众所周知的儿童信念。这样,就有人给我讲述了出自我童年生活的如下场景,对它的回忆被对讲述的回忆所代替。据说我——两岁时——还偶尔尿湿,而我为此听到指责时,我用诺言安慰父亲,我会给他在N(最近的较大的城市)买一张的漂亮床。(因而在梦中插入,我们在城里买过或者不得不买尿壶;允诺过的事,就得遵守。)(还得注意男用尿壶与女用箱子、box 的编排。)儿童整个的自大狂都包含在此诺言中。在较早的一次解梦时,儿童排尿困难对梦的意义已经引起我们的注意。从对神经过敏者的精神分析,我们也认清了尿湿床与雄心这种性格特征的密切关联。(125)

后来却还有我六七岁时家里的另一次麻烦,对此我记得很清楚。我晚上去睡觉前不理睬谨慎这条戒律,即不在父母在场时在其卧房内解手,而父亲在其处罚辞中对此置评道:这小子会一事无成。这想必是对我的雄心的一次可怕伤害,因为对此场景的影射总是再现于我的梦中,常常与列举我的成绩和成果相连,我似乎想说:你看,我还是有所成就。这个童年场景就给这个梦的最后一幅图景提供了材料,其中当然为了报复而混淆了角色。较年长的男子显然是父亲,因为瞎一只眼睛意味着他一侧青光眼,(126)他如今在我面前排尿,正如当时我在他面前解手一样。我用青光眼提醒他在手术时对他有好处的可卡因,似乎我以此履行了我的诺言。此外,我寻他开心;因为他瞎了,我就得把尿壶端到他面前,沉醉于对我在癔症学说中的认识的影射中,我为这些认识自豪。(127)

如果出自童年的两幕排尿场景在我身上本来就与自大欲的主题密切相连,那有益于唤醒这些场景的还有在前往奥塞的旅途上偶然的情况,我的包房没有厕所,而我不得不准备在行程中陷入窘境,这后来在早上也出现了。我就带着身体的需要苏醒。我以为,人家可能倾向于把真正的梦激发者的角色指派给这些感受,我却会给予另一种见解以优先权,即梦意念才导致尿急。在我身上十分不同寻常的是,我因什么需要而在睡眠时受干扰,在这样苏醒的时间、两点三刻时最少受干扰。我也遭遇了另一项异议,因为我发觉,我在做其他旅行时,在较舒适的情况下几乎从未在早醒后感觉到尿急。此外,我也可以不吃亏地把这点搁置起来。(128)

自从我因在分析梦时的经验而注意到,即使那些梦,对其解释起先显得完整,因为容易证明梦来源与愿望激发者——即使从这类梦也开始重要的思路,一直延伸到最早的童年,我也不得不自问,是否在这种特征里面也存在做梦的一个本质条件。如果我可以把这个意念泛化,那每个梦在其显性梦境里都会得到与近来所经历之事的联系,在其隐性梦境中却会得到与最久远的经历之事的联系,对这种事,我在分析癔症时确实能够指明,它在十足的意义上一直到眼前都是新近的。这种猜测却显得更难证明;我会不得不在其他上下文中(第七章)回到最早的童年经历对成梦的可能作用上。

在开始时观察到的梦的记忆的三个特性中,有一个——偏爱梦境中次要之事——因其归因于梦的歪曲而令人满意地解决了。我们能够证实其他两个特性——突出近事与幼儿期,但并非能从做梦的动机中推导出来。我们想把这两种特性保留在记忆里,略去对其解释或者利用;它们应该会归入别处,或者在睡眠状态心理学中,或者在那些对心理结构的考虑中,如果我们发觉,人家通过解梦就像通过窗户的缺口一样能够对这种结构的内部投以一瞥,我们以后会做这些考虑。(见第七章)

我却想就在此强调最近那些梦分析的另一个结果。梦常常显得多义;可能不仅像例子所表明的那样,有若干遂愿同时集中在它那里;也可能有一种意义、一种遂愿掩盖了另一种,直至人家在最下面遇上出自最初的童年的遂愿,即使在此也需要考虑,此句中的“频繁”一词用“有规律地”代替是否更恰当。(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