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 怪诞的梦——梦中的智力表现(285)
迄今为止,我们解梦时如此频繁遇见梦境中的怪诞性这个要素,使得我们再也不愿拖延,要探究这个要素来自何方,它大致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确记得,梦的怪诞性给反对评估梦的人提供了一个主要论据,把梦看作无异于一种缩减与破碎的精神活动的一个无意义产物。
我以一些例子开始,其中梦境的怪诞性只是表象,若更好地深入梦的意义,这种表象马上消失。正如人们起先以为的那样,是偶然涉及死去父亲的一些梦。
一
六年前丧父的一名患者的梦:父亲遭遇巨大的不幸。父亲坐夜车,这时发生脱轨,座位碰到一起,他的头被横向压扁了。他于是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左眉眶上方带着纵向的伤。他惊异于父亲遇难(286)(他在讲述时补充道,因为父亲可是已经死了)。眼睛如此明亮。
根据对梦的主流评判,本该如此澄清此梦境:做梦者设想其父的事故时,起先忘了,后者已经在坟墓中安息了几年;做梦的进一步过程中,这种回忆醒来了,导致他甚至一边做梦一边惊异于自己的梦。分析却表明,采取此类解释尤其多余。做梦者在一名艺术家那里预订了父亲的一尊胸像,做梦前两天,他察看过胸像。正是这尊胸像让他觉得失败(287)。雕塑家从未见过做梦者的父亲,他根据交给他的照片工作。做梦前那一天,这名孝子打发一名老家仆去了工作室,看是否会对大理石的头部下相同的判断,也就是在太阳穴之间,头部横向太瘦削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回忆材料,促成了此梦的结构安排。如果业务上的担心或者家中难事折磨父亲,他习惯用双手按住太阳穴,似乎想把会让他觉得太宽的头压扁。——一把意外上膛的手枪走火染黑了父亲的眼睛(眼睛如此明亮)时,我们的那个做梦者在场,他当时是四岁孩子。——在梦显示的父亲伤口处,他生前深思或者悲哀时,就会显出深深的横向皱纹。这道皱纹在梦中由一处伤口替代,表明梦的第二个起因。做梦者给小女儿拍了照;感光板从他手中落下,他捡起时,显出一道裂缝,像一道垂直的皱纹经过小女孩的额头,直至眉弓。他就不能抗拒迷信的预感,因为母亲死前一天,照相感光板连同照片都裂了。
可见,梦的怪诞性只是语言表达不严谨的结果,这种表达不会区分胸像、照片与本人。我们都习惯于这么说:你不觉得很像父亲?当然,此梦中怪诞的表象本该容易避免。如果人们可以根据唯一的经验来判断,那可能会说,这种怪诞的表象是得到允许的或者是想要的一种表象。
二
第二个十分相似的例子选自我自己的梦(我于1896年丧父):
父亲死后在马札尔人(288)那里扮演一个政治角色,把他们在政治上联合起来,对此,我看见一幅不清晰的小画面:一群人像是在帝国议会,一个人站在一把或两把椅子上,其他人围着他。我回忆起来,他在停尸床上看上去如此像加里波第(289),这一预兆还是成真了,我很高兴。
这可足够怪诞了。做梦的时候正是匈牙利人因议会阻挠议事(290)而陷入无视法律的状态,并且经受了那场危机,科洛曼·塞尔把他们从危机中解放出来。(291)梦中所见场景由如此小的画面组成,这个微不足道的情况对澄清这一要素并非没有意义。梦通常用视觉来表现我们的意念,这种梦表现产生图像,这些图像大致给我们留下生动的印象;我的梦象却是再现一幅插在一段图解奥地利历史的文本中的木刻,这幅木刻表现玛丽亚·特蕾西亚(292)在普雷斯堡(293)的帝国议会上、“Moriamur pro rege nostro”的著名场景。(294)正如玛丽亚·特蕾西亚在彼处一样,梦中,父亲就这样被人群围绕着,他却站在一把或两把椅子(295)上,也就是当判官(296)。(他使他们取得一致:此处起中介作用的是习语:我们不需要判官(297)。)他在停尸床上看上去如此像加里波第,我们站在周围的人确实都发觉了。他死后体温升高,他的脸颊烧得越来越红……我们不由自主地继续道:
在他后面,在无本质的表象中,
有着羁绊我们大家的平凡。(298)
这种对我们意念的提高(在分析梦时)让我们准备好,我们恰好会与“平凡”有关。“死后”升温符合梦境中“他死后”这样的话。他的疾病最折磨人的是最后几周完全的肠麻痹(梗阻(299))。与此相连的是各种不恭敬的意念。我的一名同龄人还是文理中学学生时就丧父,因此我就深受震动地对他表示我的友谊。他有一次讥诮地对我讲述一名女亲戚的痛苦,她父亲在街上死去并被送回家,家里后来在给尸体脱衣时发现,死亡的瞬间或者死后发生过排便(300)。女儿对此深感不幸,这一可憎的细节不由得干扰了她对父亲的回忆。在这一点上,我们就深入在此梦中体现的愿望。他死后以纯粹而伟大的形象出现在其子女面前,谁不愿这样呢?此梦的怪诞性落入何处?这种怪诞性的表象只是由此形成,即一句完全允许的习语在梦中得到表现,在这句习语上,我们习惯于忽视可能存在于其组成部分中的怪诞性。即使在此,我们也不能拒绝这种印象,即怪诞性的表象是人们想要的、有意引起的。(301)
在梦中,死人以那种频率(302)如活着般出现、行动并与我们往还,这种频率招致不当的惊讶,产生特别的解释,从这些解释中,我们对梦的理解十分突出地清晰起来。不过,对这些梦的澄清是相当显而易见的。我们多么频繁地能够考虑:如果父亲还活着,他会对此说什么?梦只能通过在一个特定情境中来表现这种如果。例如,一个年轻男子,其祖父给他留下一大笔遗产,他有一次梦见被责备支出款项巨大,他梦见祖父又活着了,要求他解释。人可是已经死了,我们对此知道得更详细,我们认为是对梦的反对意见,因我们知道得更详细而提出的异议其实是欣慰的意念,即逝世者不必再经历此事,或者是满足于他不用再插嘴。
另一类怪诞性,可在关于死去亲属的梦中发现,它并不表示讥笑和嘲讽,(303)而是用于极端的拒绝,表现一种受压抑的意念,人们愿意把此意念说成最不可想象的意念。只有人们还记得,梦在所希望之事与现实之间不构成差别,此类梦才显得可解。例如,一名男子护理了病中的父亲并深受父丧之苦。一段时间之后,他做了下面这个荒唐的梦:父亲又活着了,像往常一样跟他说话,但(这是奇怪之处),他真的死了,只是不知道这点。如果在“他真的死了”后面插入“由于做梦者的愿望”并对“他不知道”补充——做梦者有此愿望,就能理解此梦。儿子在护理病人期间多次希望父亲死去,亦即有过其实充满怜悯的意念,但愿死神倒是最终结束这种折磨。在父亲死后的悲哀中,连这种同情的愿望都成为潜意识的指责,似乎他因这种愿望真的促成缩短病人的生命。要激发最早幼儿期对父亲的感情冲动,才可能把这种指责表达为梦,但恰恰因为梦刺激源与日间意念之间有广泛的对立,此梦必定如此怪诞。(304)
关于所爱的死者的梦,尤其对解梦提出了困难的任务,对这些任务的解决并非总是令人满意的成功。可能得在特别突出的矛盾感情中寻找缘由,这种矛盾感情控制了做梦者与死者的关系。相当通常的是,在此类梦中,逝世者先是被当作活着来对待,后来突然说他死了,而在梦的延续部分,他可是还活着。这让人糊涂。我最终猜出,这种生死更替应是表现做梦者的无所谓(“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都一样”)。当然,这种无所谓并非真的,而是所希望的,它会帮助否认做梦者十分强烈、经常对立的情感态度,这样就成为用梦表现其矛盾心态。对人在其中与死者往还的其他梦而言,如下规则经常起定位作用:如果梦中不提醒,死者——死了,则做梦者与死者等同,他梦见自己死亡。可是,这人的确早已死了,突然在梦中出现这种思索或惊讶,是反对这种认同并否定它对做梦者意味着死亡。但我承认此印象,即解梦远未从这种梦境的梦中诱导出所有秘密。
三
在我现在展开的例子中,我可以在此方面逮住梦工作,它如何有意制造在材料中根本没有契机的怪诞性。此例出自我在假日旅行前邂逅图恩伯爵而导致的梦。“我坐进单驾马车,发令驶往火车站。他提出异议,似乎我让他过度疲劳。‘在铁路区段上我当然就不能与您同行了。’我说。此时似乎我已经与他走了人家平常都坐火车走的一段。”对这段混乱而无意义的故事,分析给出如下澄清:我日间要了单驾马车,应把我送往多恩巴赫的一条背街。他却不认路,按这种好人的方式一直走下去,直到我发觉并给他指路,同时不免嘲弄他几句。从这个车夫那里接上了与贵族的一种联想,我后来还会遇见这种联想。暂时只是提及,贵族会由此让我们平民注目,他们偏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图恩伯爵的确也驾驶着奥地利的国车。梦中下一句却涉及我兄弟,我就把他与单驾马车夫同一了。我今年回绝跟他同游意大利(“在铁路区段上我不能跟您同行”),而这种回绝是对他平素抱怨的惩罚,他说我惯于让他在这些旅行时过于疲劳(未做变动地入梦),我苛求他迅速改换地点,一日内看太多美景。这天晚上,我兄弟陪我去火车站,但在快到站时在西火车站那个市区铁路站跳下车,坐市区铁路前往普克斯多夫(305)。我对他说,他本可以跟我再待一阵子,他不用坐市区铁路,而坐西线铁路前往普克斯多夫。这事入了梦,我坐马车走了人家平常坐火车走的一段。现实中颠倒过来(“反方向也走”);我告诉我兄弟:你坐市区铁路走的区段,也可以跟我做伴在西线铁路上走。我由此招致整个梦的混乱,我不是把“市区铁路”——而是把“马车”用到梦中,这当然为把车夫与我兄弟扯到一起帮了大忙。于是我在梦中弄出点无意义的事,这在解释时显得几乎不可厘清,几乎与我先前的话矛盾(“在铁路区段上我不能与您同行”)。但因为我根本无须混淆市区铁路与单驾马车,我就必定在梦中有意如此安排了这整段谜一般的故事。
但意图何在呢?我们就会获悉,梦中的怪诞性意味着什么,出于哪些动机允许或者创造它。现在这个例子中的解密如下:我在梦中需要一种怪诞性和与“行驶”相连的不解之事,因为我的梦意念中,我有某种要求得到表现的判断。那位好客而富于才智的夫人在同一个梦的另一场景中作为“女管家”出现,一天晚上在她那里,我听到我无法解开的两个谜。因为聚会的其他人知晓它们,我无果地努力找到答案,成了有点可笑的人物。那是两个带有“Nachkommen(306)”和“Vorfahren(307)”的双关语。我以为它们如下:
主保佑它,
车夫做它,
人人有它,
坟墓里安息着它。(Vorfahren)
第二个谜有一半与第一个谜同一,让人糊涂:
主保佑它,
车夫做它,
并非人人有它,
摇篮里静卧着它。(Nachkommen)
我看见图恩伯爵如此强有力地前行时,陷入费加罗——情绪,这种情绪于此中发现大人先生们的功绩,即他们努力出生(成为后裔),这两个谜就成为梦工作的中间意念。因为人们可能容易把贵族与车夫混淆,以前曾经在我们各州对车夫以“Schwager(308)先生”相称,所以,压缩工作能把我兄弟纳入同一种表现中。其后起作用的梦意念却是:为先祖骄傲无意义。我宁愿自己是先祖、宗主。因为有这种判断:没意义,也就是梦中无意义。现在大概连这梦的一模糊之处的最后谜团也解开了,我跟车夫已经先走了(309),跟他已经先行了(310)。
如果在梦意念中,作为内容的要素之一,出现这种判断:这是无意义,如果批评与嘲弄确实激发做梦者潜意识的思路之一,就把梦变得怪诞了。怪诞进而成为梦工作由此来表现矛盾的手段之一,还有颠倒梦意念与梦境之间的材料关系,还有对运动抑制感的利用。梦的怪诞之处却不能用一个简单的“不”来移译,而应再现梦意念那种同时带着矛盾来讥诮或嘲笑的倾向。只有以此意图,梦工作才提供可笑之事。梦工作在此又变
一部分隐性内容为显性形式。(311)
其实我们已经遇见过一个令人信服的例子具有怪诞梦的此类意味。那个不经分析就得到解释的关于瓦格纳演出的梦,演出持续至早晨七点三刻,演出时,从一座塔上指挥乐队,等等。那个梦显然想说明:这是个扭曲的世界、一个疯狂的社会。谁理应得到,就挨不上,而谁满不在乎,就有报应,她以为其命运与其堂(表)姐妹的相比就是如此。——作为梦的怪诞性的例子,首先呈现给我们的是这些关于亡父的,也绝非偶然。此处以典型方式会聚了创造怪诞梦的条件。父亲特有的权威很早引出孩子的批评;他提出的严格要求促使孩子为了轻松而敏锐地注意父亲的任何弱点;但对我们的思维而言,围绕着父亲本人尤其在其死后的孝加剧了审查,审查把这种批评的各种表示从意识中排挤出去。
四
关于亡父的一个新的怪诞的梦:
我从出生的城市的乡镇代表大会得到一封函件,事关1851年我因为发病而必须住院的支付费用。我对此取笑,因为首先,1851年我还没出生呢,其次,可能涉及的家父已经死了。我进邻室走向他,他躺在床上,我就告诉他此事。令我意外的是,他想起来,他1851年那时曾喝醉过,不得不被关起来或者看管起来。似乎他为T商号工作。我问,那你也喝了。随后不久你结婚了?我计算着,我的确生于1856年,让我觉得这事紧随其后。
此梦流露了它的其怪诞性,带有那种纠缠不休的劲头,在刚才的探讨之后,我们只会把那种纠缠不休的劲头解译成梦意念中一处特别激烈而狂热争论的迹象。我们却带着更大的惊讶发觉,此梦中公开争论,把父亲标成被当作取笑目标的那个人。这样的公开性似乎违反我们关于梦工作时审查的前提。有助于澄清的却是,此处父亲只是一个假托的人,而与另一人争吵,后者在梦中通过唯一的影射而露面。在其他情况下,梦涉及反对别人,父亲隐身在这些人之后,而此处颠倒了;父亲成为掩盖他人的稻草人,而梦可以因此不加掩饰地忙于其平素神化的人,因为此时有可靠的认识一同起作用,即并非真的指父亲。人家从梦的诱因获悉这种实情。一名较年长的同事的判断被视为毋庸置疑,他表示轻蔑并且惊讶的是,我的患者之一在我这里现在已经把精神分析治疗持续至第五年,在我听说此事之后,就出现了这个梦。梦开头的句子以显而易见的掩饰来暗示,该同事有一阵子承担了父亲再也不能履行的义务(支付费用、住院);我们的友好关系开始瓦解时,我陷入相同的感受冲突,在父子不和情况下,因父亲的角色和先前的功绩,这种感受冲突会被强加于人。我没有更快地进展,梦意念就激烈地抗拒这种指责,这种指责从对该患者的治疗也就延伸到其他事情上。难道他认识某人能够更快地做此事吗?他不知道,此类状况在其他情况下根本不可治愈而且持续终生吗?四到五年对终生的时间有什么,尤其是,如果在治疗期间如此方便病人的生存?
怪诞性的烙印在此梦中有很大一部分由此造成,从梦意念的不同领域不经中介过渡就排列句子。比如我进邻室走向他这个句子离开从中取来前面句子的那个主题,忠实再现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告知父亲我擅自订婚。此句就想提醒我,老人当时表现出来高贵的无私,把这种无私与另一人—一个新的人的举止相对照。我在此说明,梦之所以可能嘲弄父亲,是因为他在梦意念中被全盘肯定地推到别人前面作为榜样。原因在于任何审查的本质,对未经允许的事情,可以说的更多是不真实之事而非真相。他想起来,有一次喝醉了,因而被关起来,这一句,再也不包含现实中涉及父亲之事。在此,被他掩盖的人并非小人物,而是伟大的迈讷特(312),我带着如此高度的敬仰跟随其足迹,而在短暂的优待后,他对我的态度骤变成不加掩饰的敌意。梦让我忆起他自己的告知,说他在年轻岁月里曾经沉溺于以氯仿麻醉自己这种癖好,因而不得不进戒毒所,梦还让我忆起我在他死前不久与他的第二次经历。在男性癔症事宜上,我与他有过一场激烈的笔战,他否认有男性癔症,而我去看望垂死的他并询问其健康状况时,他耽于描述其状况,以这些话作结:“您知道,我始终是男性癔症最好的病例之一。”令我满足并令我惊讶的是,他就这样承认他如此长久固执地反对之事。在梦的这一场景中,我却能够用家父来掩盖迈讷特,其缘由并非在于所发现的两人之间的相似,而是梦意念中对一个条件句简短却完全足够的表现,这个句子详细的原话是:对,如果我是第二代,一名教授或者枢密官的儿子,那我当然迅速有进展。梦中,我就让家父成为枢密官与教授。梦最粗俗与最扰人的怪诞性在于对1851这个年份数字的处理,它让我觉得与1856根本无甚分别,似乎五年的差距根本不意味着什么。恰恰这点却从梦意念中得到表达。四至五年,这是一个时期,其间我享有开始时提及的那名同事的支持,但也是一段时间,其间我让我的新娘等着结婚,而因为偶然的、梦意念喜欢充分利用的重合,这也是一段时间,其间我现在让我最亲密的患者等待痊愈。“五年有什么?”梦意念问。“这对我不是时间,这不在考虑之列。我前面有足够的时间,正如您也不愿相信的那事最终也成了,我也会完成此事。”但此外,51这个数字还不一样,它脱离世纪的数字,而且在相反的意义上得到决定;它因而也多次在梦中出现。51是男子显得特别受威胁的年纪,在这个年纪,我看见同事猝死,其中有一个在长久期待后几天前被任命为教授。(313)
五
另一个怪诞梦玩弄数字。
在一篇文章中,我的一个熟人M先生被歌德而非小人物抨击,我们都以为,程度极为猛烈而不公。M先生因此攻击当然被毁了。在一次餐叙时,他苦涩地抱怨此事;他对歌德的敬仰却未因这种个人经验而受损。我试图给自己对我觉得不可能的时间状况稍做澄清。歌德死于1832年。因为其对M的攻击当然必定发生得更早,所以M先生当时是很年轻的人。我觉得可信的是,他18岁。我却不确知,我们目前写下的是哪年,所以整个计算就陷于混沌。抨击还包含在歌德著名的文章《自然》中。
我们手里很快有手段来说明此梦胡闹得有道理。我因一次餐叙而认识M先生,他不久前要求我给他弟弟做检查,后者身上麻痹性精神障碍的症状引人注意。猜测是正确的;这次出诊时发生了尴尬事,病人没有任何诱因在谈话中因影射其兄弟的年轻孟浪而让后者出丑。我向病人询问其出生年份,促使他重复做小小的计算,以澄清其记忆力减弱。他还相当不错地通过了检验。我已经发觉,我在梦中举止像麻痹症患者。(我不确知,我们写下的是哪年。)梦的其他材料源自另一个最近的来源。一个相当年轻而不怎么有判断力的鉴定人撰写了一篇评论文,对我在柏林的友人Fl(弗利斯)最近的一本书至为不宽容,是“毁灭性的”,一名与我友善的医学杂志编辑将它收入其杂志。我相信有权掺和,就质问编辑,他对采纳这篇评论文很是遗憾,但不愿承诺补救。于是,我与这家杂志断绝关系,在我的绝交信中,我强调期望我们个人的关系不会因此事件而受损。此梦的第三个来源是当时一名女患者刚讲述其兄弟的心理疾患,他喊着“自然、自然”而陷入躁狂。医生们以为,叫喊源自阅读那篇漂亮的歌德的文章,叫喊表明患病者在其自然哲学研究上劳累过度。我宁愿想到性意味,在此意义上,文化较差者也说到“自然天性”(314),而那个不幸者后来自残生殖器,至少让我觉得不承认我无理。出现那种躁狂发作时,这名病人的年龄是18岁。
如果我再补充,我那位友人受到如此严厉批评的书(另一名批评者这样表示“人家自问,是作者疯了还是自己疯了”)研究生命的时间状况,把歌德的寿命也追溯到对生物学意味深长的数字的许多倍,就容易看出,我在梦中代替了我那友人。(我试图给自己对时间状况……稍做澄清。)我的举止却像瘫痪病人,而梦沉浸在怪诞中。这就是说,梦意念嘲讽地说:“自然,他(我的友人 F)是愚人、疯子,而诸位(批评者)是天才,懂得更多。但或许还是颠倒了?”而这种颠倒就在梦境中大量存在,歌德抨击年轻人,这很怪诞,而一个相当年轻的人如今也还可能轻易抨击不朽的歌德,我从歌德的卒年开始计算,而我让瘫痪病人从其生年开始计算。(315)
我曾允诺过要表明,没有一个梦不是被利己冲动促成的。所以我不得不辩白,我在此梦中把我友人的事当成我的事并且代替他。我在清醒时的批判性信念对此不够用了。但18岁病人的故事与对其呼喊“自然”的不同解释就影射那种对立,因为我那精神神经症有性方面的病因这一论断,我使自己与多数医生对立。我可以告诉自己:就像你的友人,你也会遇到批评,你已经部分有此境遇,而我就可以用一个“我们”来代替梦意念中的“他”。“对,你们有理,我们俩是愚人。”“这是我的事”,强烈提醒我的是提及歌德的那篇漂亮得无与伦比的短文,因为正是在一次通俗讲座上朗读这篇文章敦促我这个摇摆不定的高中毕业生学习自然科学。(316)
六
我依旧该做而未做的是,从我的自我未在其中出现的另一个梦来表明,梦是利己主义的。我在前面提到一个短梦,M 教授说:“我的儿子,那个近视眼……”我说明,这只是另一个梦的前梦,在另一个梦中,我扮演一个角色。此处是缺少的主梦,它给我们提供怪诞而令人不解的构词用于澄清:
因为罗马城中不知哪些事件而有必要帮助孩子们逃遁,这事也发生了。场景就在一座大门前,古典样式的双道门(位于锡耶纳的罗马门,我在梦中就知道)。我坐在井沿,很忧郁,都快哭了。一个女人——女看守、修女——把两个男童带出来,把他们交给父亲,不是我。两个男童中那个年长的明显是我家大小子,我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脸;带领男童的女人告别时要求他吻一下。她因为红鼻子而显得突出。男童拒绝吻她,却在告别时一边向她伸手一边说Auf Geseres,又对我们俩(或者对我们中的一个)说Auf Ungeseres。我的念头是,后者意味着优先。
此梦基于一群意念,因在剧院中看了戏剧《新犹太聚居区》而激发。犹太人问题、对子女未来的担忧,人们无法给子女一个祖国,担心这样教养他们可能让他们变得不羁,这些在相关的梦意念中容易识别。
“我们坐在巴比伦的水边哭泣。”锡耶纳像罗马一样因其漂亮的井而闻名:对罗马,我不得不在梦中从已知的地点给自己寻找随便什么替代物。在锡耶纳的罗马门附近,我们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房子。我们获悉,那是 Manicomio(疯人院)。做梦前不久,我听说,一名教友不得不放弃其费力获得的在一家国立疯人院的职位。
唤起我们兴趣的是 Auf Geseres 这句话,根据梦中保留下来的情境,不禁估计是:再见,再有就是其完全无意义的对立物——Auf Ungeseres。
根据我从文字学者那里得到的答复,Geseres 是一个纯正的希伯来词,来源于动词 goiser,最好用“指定的痛苦、厄运”来翻译。根据该词在切口中的使用,人家会以为,它意为“抱怨与悲叹”。Ungeseres 是我最独特的构词,最先引起我注意,却最先让我没了主意。Ungeseres 意味着对Geseres 的优先,梦结尾处这个小小的说明为闪念,进而为理解开启了门户。在鱼子酱上的确发生这样一种关系;未加盐的比加盐的更受重视。给大众的鱼子酱、“高雅的嗜好”:其中隐含对我家一个人的戏谑影射,我希望比我年轻的她会小心对待我孩子的未来。与此相称的就是,我家另一个人即我们顺从的保姆可能明显由梦表现成女看守(或者修女)。在加盐——不加盐和 Geseres ——Ungeseres 这一对之间却还缺乏中介性的过渡。这个过渡可在“发酵与未发酵”中找到;在以色列的孩子们逃也似的迁出埃及时,他们没有时间让其面包团变熟,为了纪念此事,时至今日还在复活节时吃未发酵的面包。此处,我也能安插我在做这段分析时突发的闪念。我想起,在上次复活节日子里,我们在我们陌生的城市布雷斯劳(317)街上来回漫步,来自柏林的友人和我。一个小姑娘问我去某条街道的路,我不得不致歉,说我不知道,于是对我友人表示:“但愿小女孩以后在生活中在挑选引导她的人时表现出更多的敏锐目光。”不久后,一块牌子映入我眼帘:赫罗德斯大夫,接诊时间……我以为:“但愿这名同行并不恰好是儿科医生。”我的友人在此期间发挥了他对两侧对称的生物学意义的观点,以这个开场白给一个句子开头:“如果我们像独眼巨人(318)那样在额头中间有一只眼睛……”这就导致前梦中教授的话:我的儿子,那个近视眼(319)。我就被带到 Geseres 的主要来源那里。M 教授的这个儿子如今是独立的思考者,许多年前,他还坐在学校椅子上时,他患了医生宣布为令人担忧的一种眼部疾患。他以为,只要保持在一侧(320),没什么大碍,但如果它也蔓延到另一只眼,那就严重了。疾患在一只眼上不致伤地痊愈了;随后不久,却真的出现了第二只眼患病的迹象。惊慌的母亲立即让医生来到其乡间逗留地的荒凉处所。他现在却敲另一侧。“您在做什么Geseres?”他训斥母亲,“如果一侧变好了,另一侧也会变好。”情况也是这样。
现在是与我和我家人的关系。学校椅子,M 教授的儿子在那上面学会其最初的智慧,这把椅子因母亲赠送而转为我家大小子所有,我在梦中把告别辞塞到他嘴里。愿望可以与这种转移相连,其中一个愿望就容易猜出。这把学校椅子却也会因其构造而防止儿童变得近视与单侧视力(321)。因而,梦中有近视(其后是独眼巨人)和关于两侧的探讨。对单侧的担心是多义的,它除了指身体一侧也可能指智力发展。的确,不觉得梦场景在癫狂中恰恰反驳了这种担心吗?孩子朝一侧说他的告别辞,朝另一侧喊出其相反物,像是为了建立平衡。他行事仿佛在注意两侧对称!
所以,梦在它显得最癫狂之处常常最有深意。在所有时代,有什么要说而不能无危险地说的那些人,惯常愿意戴上愚人帽。遭禁的话是给听者的,如果他能够一边笑一边用这种判断来迎合自己,即不爱听的话明显是蠢话,他就更愿意容忍这些话。梦行事完全像在现实中一样,在戏剧中,不得不假扮愚人的王子也这样行事,因而,哈姆雷特在用滑稽——令人不解的条件代替真正的条件时所声称之事也可以来说梦:“我只是在有北西北风时癫狂;如果风从南方吹来,我就能区分鹭与鹰。”(322)
我就把梦的怪诞性的问题解决到此程度,即梦意念从不怪诞——至少精神健康者的梦不怪诞——而梦工作如果在梦意念中有批评、嘲笑和讽刺作为表现形式来表现,它就制造怪诞的梦与具有各项怪诞要素的梦。(323)我只关心要表明,梦工作尤其通过三种提及的因素(324)的共同作用——还有第四种还会提及的因素而得到详尽阐述,除此之外,它完成的无非是在重视四项对它规定的条件的情况下移译梦意念,而心灵在梦中是以其全部智力来工作还是只是以其中一部分来工作,这个问题提偏了,不当地从实际状况中推导出来。但因为有足够的梦,其内容得到评判、批评与承认,在这些梦中,出现对梦的单个要素的惊奇,做了解释的尝试,做了辩论,我不得不借助选出的例子来解决由此类事件推导出的异议。
我的反驳是:作为表面上实现判断功能而在梦中存在的一切,绝不能理解成梦工作的思维成就,而属于梦意念的材料,由彼处作为完成的产物进入显性梦境。我起先还能超过我的这条定律。即使在苏醒后对记起的梦所下的判断、对此梦的再现在我们身上唤起的感受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属于隐性梦境,应补入解梦中。
一
我已经为此引用过一个引人注目的例子。一名女患者不愿讲述其梦,因为它过于不清晰。她在梦中看见一个人,不知道那是丈夫还是父亲。后面跟着第二个梦片段,其中出现一只“粪桶”,紧接着的回忆与它相连。作为年轻的家庭主妇,她有一次在与家里来往的一个年轻的亲属面前戏谑地表示,她下一个担心必定是置办一只新粪桶。次日早晨,她得到送来的这样一只粪桶,但满是铃兰。这部分梦用来表现“不是我自己搞出来的”(325)这句俗语。如果补齐分析,就会获悉,梦意念中涉及青年时代听说过的一个故事的后果,一个姑娘有了一个孩子,不清楚的是,究竟谁是父亲。梦表现在此就跨入清醒思维,让清醒时对整个梦所下的判断来代表梦意念的要素之一。
二
一个相似的病例:我的一名患者有一个梦,让他觉得有意思,因为他在苏醒后直接对自己说:“我得将此告诉大夫。”梦得到了分析,表明对一种关系最清楚的影射,他在治疗期间开始这种关系,关于这种关系,他曾打算,对我什么也不讲。(326)
三
出自我自己经验的第三个例子:
我与 P穿过出现房屋与园地的一个地带,走入医院。一边有念头,我已经多次在梦中见过这个地带。我不很熟悉;他给我指了一条路,那条路穿过一个角落通往一家餐厅(大厅,并非园子);在那里,我打听多尼女士,听说她跟三个孩子住在后面一个小房间里。我走去,先前就遇上一个不清楚的人带着我的两个小姑娘,我跟她们站了一阵子之后,就带上她们。这是对我妻子的一种责备,说她把她们留在那里。
苏醒时,我就感到巨大的满足,我以此来说明这种满足的动机,即我现在会从分析中得知,这意味着什么:我已经梦见过此事了。(327)对此,分析却没向我证明什么;它只是对我表明,满足属于隐性梦境而不属于对梦的判断。那是对此满足,即我在我的婚姻中得到了孩子。P 是一个人,在生活中,我与其在同一条道路上走过一段,然后其在社会地位与物质上远远超过我,但在其婚姻中依旧无子女。梦的两个诱因能够通过一次完整的分析来代替证明。之前的白天,我在报上读到一名女子多娜的讣告(我用来变成多尼),她在产褥期死去。我从我妻子处听说,死者由同一个助产士护理,我妻子自己在生我们两个最小的孩子时也由那个助产士护理。多娜这个名字引起我注意,因为我不久前在一本英文小说中首次发现它。梦的另一个诱因由梦的日期而产生,那是我家老大生日前的夜里,他似乎是有诗人天分的男孩。
四
父亲在其死后在马札尔人那里扮演政治角色,我从这个怪诞的梦中苏醒后,留存着这同一种满足,那种感受伴随着梦的最后一句,通过延续那种感受,那种满足说明了动机:“我回忆起来,他在停尸床上看上去如此像加里波第,我很高兴,这一预兆成真了……”(再加上已经遗忘的后续部分。)从分析中,我就能够插入应该放在梦的空缺处的东西。那是提及我的第二个男孩,我给他起了个伟大的历史人物的名字(克伦威尔),此人在我的少年时光,尤其是从我在英国逗留起强烈地吸引过我。我在期待的那年立意,如果是个儿子,就用此名字,我高度满足地用它迎接刚诞生者。容易看出,父亲受压抑的当大人物瘾在其意念中转移到子女身上。的确,人家会愿意相信,这是途径之一,以此发生生活中变得必要的对当大人物瘾的压抑。小家伙有权被纳入此梦的关联中,他由此得到这种权利,即他当时遭遇弄脏衣物这同一种意外——在孩子与在死者身上容易原谅。对此比较“判官”这种影射与梦的愿望:在其子女面前显得伟大与纯洁。
五
那些判断表示留存在梦本身中,没有延续到清醒时或者没有移到那里,如果要我现在把那些判断表示找出来,那我会感受大为轻松的是,我对此可以使用已经在别的意图上告知过的那些梦。关于抨击M先生的歌德的梦似乎包含悉数判断行为。我试图对我觉得不可能的时间状况给自己稍做澄清。这难道不像对那种胡话的一种批判性冲动,即歌德会在文学上抨击我熟悉的一个年轻人?“让我觉得可信的是,他18岁。”这听上去可是完全像一种当然弱智计算的结果;而“我不确知,我们写下哪年”,该是梦中无把握或者怀疑的一个例证。
现在我却从对此梦的分析中知道,这种表面上在梦中才完成的判断行为在其原文上会允许另一种见解,通过这种见解,判断行为对解梦变得必不可少,同时避免任何怪诞。“我试图给自己对时间状况稍做澄清”,我以此句代替我的友人(弗利斯),他确实试图澄清生命的时间状况。这个句子就此丧失一种判断的意义,这种判断抗拒前面那些句子的无意义。“我觉得不可能”,这个插入成分与后面的“让我觉得可信”配套。大致以相同的话语,我回答对我讲述其兄弟病史的那位夫人:“我觉得不可能的是,‘自然、自然’这种叫喊与歌德有关:让我觉得更可信的是,它有您所知晓的性意味。”此处当然下了判断,但并非在梦中,而是在现实中,在具有被梦意念所忆起并使用的诱因时。梦境把这一判断据为己有,就像对梦意念的任何一个别的碎片。
梦中的判断无意义地与18这个数字联系起来,这个数字还保留着实际判断所脱离的那个关联。最后,“我不肯定,我们写下哪年”,要实现的无非是我与瘫痪病人的认同,在对后者的检查中,确实得出过这一个线索。
在解明梦的表面判断行为时,可以让人提醒自己开头给出的实施解梦工作的规则,即要把梦中建立的梦的各组成部分的关联作为一种非本质的表象置于一旁,让每个梦要素本身经受追溯。梦是混杂物,为了探究要再弄碎。但另一方面,要让人注意,梦中表现出一种心理力量,它建立这种表面的关联,也就是通过梦工作赢得的材料经受继发性整合。此处,我们面前有那种威力的表现,我们以后会把它们评价为参与成梦的第四个因素。
六
我在已经告知过的梦中寻找判断工作的其他例子。在关于乡镇委员会函件的怪诞梦中,我问道:你随后很快就结婚了?我算计着,我的确生于1856年,让我觉得紧接着。这完全用一种推理的形式来表达。父亲发病不久后于1851年结婚;我的确是老大,1856年生;这就对了。我们知道,这种结论被遂愿歪曲,梦意念中占统治地位的句子是:四或五年,这不是时期,这没法算。但按内容及形式,应从梦意念中对这种推理的每个片段做不同决定:正是那名病人想着结束治疗后就结婚,同事抱怨那名病人的耐心。我与父亲在梦中交往的方式,让人忆起盘问或者考试,进而想到一名大学教师,在登记听课时,他惯常记录完整的个人情况:出生,何时?1856年。——父亲?接着,人们用拉丁文结尾说出父亲的名字,而我们学生认为,这个学究从父亲的名字中得出结论,被登记听课者的名字不会每次让他有这些结论。这样,梦得出结论只是对得出结论的重复,这种得出结论作为一部分材料在梦意念中出现。我们由此获悉新意。如果在梦境中出现一个结论,那它的确肯定来自梦意念;它却可能作为一部分被忆起的材料而包含在梦意念中,或者它可能作为逻辑纽带把一系列梦意念联系起来。无论如何,梦中的结论构成出自梦意念的结论。(328)
在此该继续对此梦的分析。与教授的盘问连接的是回忆(我那时候是用拉丁文撰写的)大学生的目录。此外还回忆起我的学习过程。对学医所规定的五年对我又太少了。我不在意地又加了五年,在我的熟人圈子里,人家都以为我虚度光阴,怀疑我会“完了”。于是我迅速决定,参加考试,而我还完成了——尽管延期了。这是对那些梦意念新的增强,我要对我的批评者提出这些意念。“尽管你们也不愿相信,因为我从容不迫;我还是会完成的,我还是结束了。经常就是这样。”
同一个梦在其开始部分包含一些句子,人家不那么容易否定它们有辩论的性质。而这种辩论一点都不怪诞,它同样可以归入清醒思维。我在梦中取笑乡镇代表大会的函件,因为首先,我1851年尚未出世,其次,它能够关涉的我父亲已经死了。这两条不仅本身正确,而且与我在有此类函件的情况下会使用的真正论据完全符合。我们从先前的分析中知道,此梦形成基于深为震怒与浸淫着嘲讽的梦意念;如果我们还可以假设审查的动机相当强烈,那我们就会理解,梦工作有万般理由,依照梦意念中包含的样板无可指责地反驳一种无意义的苛求。分析却对我们表明,梦工作在此可未被加以自由的仿造,而出自梦意念的材料不得不做此用。似乎在一个代数方程式中,除了数字外,出现一个+和-、一个乘号和一个根号,抄下这个方程式的某人,没有理解它就把运算符号与数字拿到其抄件中,随后却把两者搞混了。(梦境中的)两个论据可以追溯到如下材料上。我很尴尬地想到,我把某些前提作为我对心理神经症的心理解决办法基础,如果它们变得为人所知,会引人不相信、发笑。所以,我必须声称,出自两岁、偶尔也出自一岁的印象就已经在后来患病者的情感生活中留下持久的痕迹——尽管回忆多有歪曲与夸张——可能是癔症病征的最初与最深的根据。我在适当之处对那些患者分析这点,他们惯常戏谑地模仿新获得的解释,宣布愿意从他们尚未活着的时候中寻找回忆。根据我的预期,得到类似反应的是揭示那种出乎意料的角色,在女性病人那里,父亲在最早的性冲动中扮演此角色(比较前面的分析)。而根据我有充分根据的信念,两者都是真的。为了确证,我想到个例,在那些例子中,父亲之死恰在子女幼年,而后来那些无法解释的事件证明,子女还是在潜意识中保留了对那个对其来说如此过早地消失者的回忆。我知道,我的两个断言都基于人家会挑战其有效性的结论。我担心这些结论受指摘,如果为了制造无可指责的结论,梦工作恰恰使用这些结论的材料,那就是完成遂愿。
七
在我迄今为止只是一带而过的一个梦里,开头明显说出惊奇于冒出的主题。
“老布吕克必定对我提出了一项任务。足够奇特的是,它涉及展示我自己的下盘、骨盆与腿,我看见下盘在我眼前如同在解剖室里,不过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缺陷,也没有一丝恐惧。路易丝·N站在那里,跟我一起工作。骨盆被取出来,人家忽而看见其上面,忽而看见其下面,混在一起。可以看见肉色红的厚块(看见它们,我在梦中还想到痔)。还肯定有在那上面的什么东西被仔细地挑出来,像捏皱的锡纸(329)。后来,我又有了腿,在城里穿行,却(因为疲倦)要了一辆马车。令我惊讶的是,马车驶入一处宅门,宅门打开,让车穿过一条巷子,巷子在尽头拐弯,最终远远通往野外。(330)最后,我带着一名阿尔卑斯向导漫游,他背着我的东西,穿过变换的风景。在一段路上,他顾及我疲乏的腿而背我。地面泥泞;我们从边上走过去;人们坐在地上,他们中有一个姑娘,像印第安人或者是茨冈人。先前我在湿滑的地上自己继续移动,一直惊奇自己经历解剖后还能够做得这么好。终于,我们到了一座小木屋,尽头是敞开的窗户。在那里,向导把我放下,把两块准备好的木板放到窗台上,以这样渡过要从窗户开始逾越的深渊。我现在真的为我的腿害怕了。没有预期中的越过,我却看见两个成年男子躺在小屋墙壁上的木凳上,好像有两个孩子睡在他们旁边。似乎并非木板,而是孩子会促成越过。我带着意念中的惊恐而苏醒。”
有谁只要曾经对梦压缩的可观性有过充分的印象,就会容易想象,详尽分析此梦得占多少页。幸好,就此上下文而言,我从此梦却只借用梦中惊奇的一个例子,这种惊奇表现在插入“足够奇怪”。我深入分析梦的诱因。那是那位路易丝·N 女士有一次来访,她在梦中也协助工作。“借我点东西读。”我给她提供了赖德·哈格德(331)的《她》。“一本奇特的书,但充满隐晦的意义,”我想给她分析,“永恒的女性、我们情感的不朽……”这时,她打断我:“我已经知道这点了。你没什么自己的东西吗?”“没有,我自己的不朽作品尚未写就。”“那你所谓最后的解释何时出版,你保证过,对我们来说也易读?”她有些挖苦地问。我现在发觉,另一人通过她的嘴在提醒我,我就沉默。我想到我付出的克己,哪怕只是公开我关于梦的文章,我在其中不得不如此多地牺牲自己的隐秘本性。
你能够知道的最佳之事,
可不能告诉小子。
梦中布置我在自己身上解剖,就是与告知这些梦相连的自我分析(332)。老布吕克不无道理地为此到来;早在学术工作著作的这头几年里,就发生过,我搁置一项发现,直到他坚决布置任务逼迫我公开发表。但与跟路易丝·N 商谈相连的其他意念挖得太深,意识不到;它们因材料而转移,在我身上还是因提及赖德·哈格德的《她》而唤起这种材料的。“足够奇特”这一判断面向此书与同一作者的第二本书《世界的心》,而此梦的众多要素取自这两部离奇的小说。把人背过泥泞地面,要借助带来的板子而跨越的深渊,都源自《她》;印第安人、姑娘、木屋源自《世界的心》。两部小说中,一名妇女是向导,两部小说中涉及危险的漫游,在《她》中涉及进入未知、几乎未曾有人涉足的冒险道路。根据我在做梦时发现的记录,双腿疲乏是那些日子的真实感觉。很可能与疲乏双腿相应的是倦怠的情绪与疑问:我的腿还会支撑我多远?在《她》中,冒险以此告终,女向导并非为自己与他人取得不朽,而是在充满神秘的中心火中身亡。在梦意念中明白无误地激起这样一种焦虑。“木屋”肯定也是棺材,也就是坟墓。但在通过一种遂愿表现所有意念中这个最非人所愿的意念时,梦工作完成其杰作。因为我已经一度在墓中,但那是奥尔维耶托附近一处清空的伊特拉斯坎人的坟墓,一个狭窄的墓室,墙上有两条石凳,上面存放着两个成人的骷髅。梦中木屋内部看上去同样如此,只是石头被木头代替。梦似乎在说:“如果你已经该在坟墓中安息,那就是伊特拉斯坎人的坟墓。”而随着这种强加于人,它把最悲哀的预期变成相当符合期望的。(333)可惜,正如我们会听到的,它能颠倒成反面的只是伴随情感的想象,并非总是情感本身。我后来就这样带着“意念中的惊恐”醒来,因为那个念头强求表现,即或许子女们会实现父亲一直干不好之事,这是重新影射那部奇特的小说,其中通过两千年的代际顺序记录一个人的身份。(334)
在另一个梦的上下文中,同样可以找到表示惊异于梦中经历之事,但连接一种如此引人注目、牵强附会、几乎充满机巧的解释尝试,使我只是为此而不得不让整个梦经受分析,即使梦并不会再有适合于我们兴趣的两个吸引点。我于 7 月18日到19日夜间在南部铁路区段上旅行,在梦中听见通报:“豪尔图尔恩(335),十分钟。”我立即想到霍洛图琳(336)——一家自然博物馆——,此处是一个地点,勇敢的男子在此无果地反抗过国君的强势。——的确,奥地利的反宗教改革!——似乎是在施泰尔马克或者蒂罗尔的一个地方。现在我隐约看见一座小博物馆,里面保存着这些男子的遗物或者新发现之物。我想下车,却迟疑着。有妇人拿着水果站在月台上,她们蹲在地上,如此吸引人地把篮子伸出去。——我们是否还有时间,我出于这种怀疑而踟蹰,现在我们还站着。——我突然在另一间包房,里面皮革座位和座位如此狭窄,背部直接碰到靠背。(337)我惊异于此,但我的确可能在睡眠状态下换乘了。有若干人,其中有一对英国兄妹(姐弟);一排书显眼地竖立在墙上。我看见《国富论》和[(克拉克·麦克斯韦(338))的]《物质与运动》,很厚,用亚麻布装订。男子向姐(妹)询问席勒的一本书,问她是否忘了。那些书忽而像是我的,忽而像是他俩的。此时,我想证实性或者支持性地参与谈话——我醒来,全身冒汗,因为所有窗户都关着。火车停在马堡。
记录时,我想起记忆略过的一个梦片段。我对那对兄妹(姐弟)说到某本书,它来自(339)……,却纠正自己说,它由(340)……男子对姐(妹)说:他的确说对了。(341)
梦以想必未完全唤醒我的站名开始。我用豪尔图尔恩代替马堡这个名字。我在第一次通报,或许后来的一次通报时听见马堡,证明梦中提及席勒,他的确生于马堡,即使不生于施蒂里亚。(342)这次我在相当不适的情况下旅行,尽管是在一等车厢。火车太挤,在包房内,我遇上一名先生与一名夫人,他们显得相当傲慢,没有处世之道,或者认为不必怎么费力掩盖他们对闯入者的不快。我礼貌的问候没有得到回应;尽管男子与女子并排坐着(逆着行车方向),女子还是赶忙在我眼前用一把伞占住她对面窗边一个位置;门立即被锁上了,他们示威性地就开窗之事交谈着。很可能人家很快看出我渴望空气。那是一个炎热的夜晚,到处锁上的包房内的空气很快让人窒息。根据我的旅行经验,一种如此无所顾忌的冒犯举止表明他们未买票或者只买了半票。列车员进来而我出示我那高昂代价换来的车票时,从夫人的嘴里发出的声音令人难以接近,似乎在威胁:我男人有证明。她是具有不快特征的魁梧人物,年龄离女性色衰的时间不远;男人根本说不出话,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试着睡觉。梦中,我对我不可爱的旅伴做了可怕的报复;人家不会料到,在梦的前半部分支离破碎的片段后面隐藏着怎样的辱骂与羞辱。这一需求得到满足后,要换包房这第二个愿望起作用了。梦如此频繁地变换场景,而对变化没有一丝反感,如果我即刻用出自我记忆的更宜人的旅伴来代替,丝毫不会引人注目。此处却出现一个情况,有什么事指摘变换场景,认为有必要解释这种变换。我如何突然进了另一间包房?我可想不起来换乘过。那只有一种解释:我必定在睡眠状态下离开了车厢。一个罕见的事件,但神经病理学的经验还是对此提供了例证。我们知道有人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坐火车,而没有因什么症状显露其非正常状态,直至在旅行的某一站完全苏醒过来,于是惊异于其记忆中的空缺。我还在梦中就宣布自己就是这种“自动漫游症患者”。
分析使人有可能提供另一种解法。如果我不禁把那种解释尝试记在梦工作名下,它会让我如此惊讶,那种解释尝试并非原创,而是从我的一个患者的神经症中抄袭的。我已经在别处讲过一个教养很高、在生活中软心肠的男子,在其父母死后不久,他开始谴责自己有谋杀倾向,现在就苦于为了防范这些倾向而不得不采取的预防措施。这是一个在完整保持洞见的情况下具有严重强迫观念的病例。起先,过街时让他败兴的是那种强迫,即要就所有相遇者做出报告,他们消失于何方;如果有一人突然脱离了他追踪的目光,他身上就留着难堪的感觉与意念中的可能性,即他可能除掉了此人。后面还有杀弟幻想,因为“尽人皆兄弟”。因为不可能完成此任务,他放弃了散步,关在其四壁间度日。但通过报纸,不断有关于在外面发生的谋杀行为的消息进入其房间,而其良知想以怀疑的形式让他明了,他是要找的谋杀者。几周来,他的确未曾离开过其住宅,这种确信有一阵子防止他有这些指责,直至有一天,那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闪念,即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离开房子,可能这样行凶,而对此一无所知。从那时起,他锁上宅门,把锁匙交给年老的女管家,强烈禁止她让钥匙到他手里,哪怕不答应他的要求。
我在无意识状态下换乘,这种解释尝试就来源于此——它从梦意念的材料中完善地记入梦中,在梦中显然要用于让我与那名患者认同。在我身上,由明摆着的联想而唤起对他的回忆。事前几周,我与此公做了上一次夜游。他被治愈了,陪我到外省其亲属那里,他们聘请我。我们自己有一间包房,让所有窗户整夜开着,只要我醒着,我们就聊得好极了。我知道,他童年在性背景下对其父的敌意冲动是其疾患的根源。我就与他认同,想对自己承认类似之事。梦的第二个场景也确实化为放纵的幻想,我那两个老气的旅伴之所以对我排斥,是因为我的到来妨碍了他们本来打算的相互温存。这种幻想却追溯至一个早年的童年场景,其中一个儿童很可能被性好奇驱动闯入父母的卧室,被父亲强令赶出来。
堆砌其他例子,我认为多余。它们只会证实我们从已经列举的例子中推断之事,即梦中的判断行为只是重复出自梦意念的样板。多为欠妥、在不当的关联中插入的重复,偶尔却正如在我们最近的例子中那样,是用得如此巧妙的重复,人家起先能够得到梦中独立思维活动的印象。由此,我们可以把我们的兴趣转向那种心理活动,它虽然似乎并不有规律地配合成梦,但在它这么做之时,努力按其来源没有矛盾、富有意义地融合不同类的梦要素。我们事先却还觉得紧迫的是,研究梦中出现的情感表现,并把这些情感表现与分析在梦意念中所揭示的情感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