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巴跳”传承形式

纳西族“东巴跳”的主要传承人是东巴，并非任何一个纳西族成员都能成为东巴。关于东巴，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古代纳西族的高级知识分子，东巴具有相当的宗教知识和各种技能。纳西族“东巴跳”的传承者——东巴，既是东巴文化的主要表演者，更是主要传承者。“东巴跳”的主要传承方式包含师徒传承、亲族传承。

（一）师徒制度的传承

师徒关系即表现教与学的关系，同时也表现为一种特定的人际关系，一方面教与学是师徒关系的中心内容，另一方面这种关系的基础是奉献与回报，互设义务、互定契约，以非制度性的、非等价的自愿的方式构建的“行业—人际”关系。从实质上来说，它是把一种责任、利益、义务、情感、道德、礼节融为一体的互动关系。在东巴跳中一旦师徒关系确定，二者之间便有了行业的习俗惯制的约束，其实质是义务与回报的关系，学徒一旦被老东巴接收为徒，其身份就变换为小东巴，这时小东巴要在老东巴家里住一年，在一年的时间里，小东巴一边学艺，一边要照顾老东巴的起居、生活，帮助老东巴料理家务，以尽弟子职责。一年后便可以回到自己家里，但逢年过节要买茶送酒看望老东巴，有时请老东巴到自己家里住一段时间，这被看做是对恩师的最好回报。这样的惯例融入了家庭情感的因素，使老东巴与小东巴之间的师徒关系变得更加牢固。近代丽江塔城、鲁甸乡一带，有的东巴常把儿子送到高明的东巴家中，白天帮其做家务，晚上学经，其中大东巴和文裕（1853—？）、和世俊（1860—1930）、和文质（1895—1951）、和正才（1890—1965）收的徒弟最多。东巴文化研究所大东巴和开祥（1922出生）等30多人曾师从和文质学习东巴跳。

在所有的东巴中，资历非常深的，对东巴文化掌握更为详尽的被称为老东巴。远在香格里拉东坝乡日树湾村的习阿牛（1941—2009）是纳西族最有名望的大东巴，因为精通各种祭祀仪式，经、书、史、画、乐、舞、医各类技艺都很精湛，因此被纳西族人称为“东巴法王”。2014年2月我们有幸见到习阿牛的徒弟席尚红与和利军。当问及和利军拜师过程时，和利军讲道，小东巴与师傅认识的时机基本在祭祀场所。比如说，人死后在做超度仪式时，丧家会请很多东巴，许多小东巴也来参加。仪式中，老东巴看到有发展前途的小东巴就会说：“以后有时间到爷爷家来。”之后，小东巴就会带一些烟、酒、茶到他家跟他学习，每年春节到老东巴家去拜年。老东巴死的那一天，得其所教的小东巴要牵一只羊或一头牛作为祭品到他家。要成为一个有所专长同时又集各种技艺于一身的东巴，只跟一个东巴学习是不够的，通常一位东巴的成长伴随着数位师傅的教诲。小东巴如果听说哪里的东巴有独特的技艺，甚至会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去拜师求艺。

有些东巴的第一位老师就是他的舅舅。舅家在纳西族社会中具有十分重要的社会地位。如果舅舅是有名的东巴，外甥开始学习东巴的时候往往就会拜舅舅为师，因此纳西族中东巴舅甥传承比较常见，是师徒传承的一种特殊形式。

（二）亲族传承制度的传承

被人类学家誉为“最复杂，最迷人、最重要的社会组织方式，是以血亲、姻亲、祖先的关联为基础的组织方式^[2]。”这就是自部落社会一直传下来的亲族制度的基本组织结构，它是一种重要的社会传承，然而在“东巴跳”传承实践中，它首先是属于民俗的范畴，表现为最基本的亲属关系民俗，因此用民俗传承解析东巴跳的亲族传承制度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

父传子是东巴跳的主要传承方式之一，一般当孩子6岁左右，其父就有意识地让儿子学东巴，如晚上坐在火塘边，或在休息时，或外出从事宗教仪式时，教他识字背经，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经过一系列的东巴跳训练便可执掌宗教仪式。在丽江市玉龙县大具乡，和国耀承袭父亲祭司之职位正式成为第十八代东巴祭祀。和国耀（1971— ），出生于丽江市大具乡头台村，其父是当地社会地位很高的东巴，头台村有200多人，全村均为纳西族，所有人都信奉东巴教。和国耀从4岁开始便和三位哥哥一起向父亲学习东巴文化，春节时父亲每年都要为村里进行祭天、祭暑、婚礼及超度仪式，每次都将孩子们带上观看各种祭祀，和国耀8岁时就跟着父亲做不同的东巴教仪式，那时还未获得东巴的身份，他主要以助手的身份帮助父亲做各种仪式。在当助手期间，和国耀主要准备一些简单的祭祀用的道具，同时要学习各种祭祀的东巴跳法，还要学习东巴经文字。平日里在家就要从事下地干活、上学等日常活动。空闲时父亲就会教他东巴经以及东巴跳的动作，此时场地没有特殊的限制，可以在庭院里，也可在田野里。日复一日，和国耀不辞辛苦地坚持学习东巴经文及各种仪式的东巴跳。在和国耀16岁时他就独自主持自己村庄的春节祭天仪式，接着主持祭暑、婚礼及超度等仪式，此后村里纳西族节日活动中无处不在地穿插着和国耀的身影。2008年，和国耀到丽江市博物院等单位学习，他经常写东巴文字到精疲力竭。22岁时，和国耀对东巴文字的书写发音渐渐烂熟于心，各种婚丧嫁娶风俗的东巴跳动作掌握得非常娴熟，个人善良、公正的品德获得民间公认，终于成了父亲唯一指定的继承者。2010年，和国耀收下和秀军为徒，和秀军（1993— ），纳西族，父亲也是东巴。和国耀说：“这个孩子学艺3年多了，是我教过的比较优秀的一个，很有悟性，也比较勤奋，东巴文、东巴画、东巴教仪式、东巴婚礼，他都学得差不多了，现在教他学造东巴纸。东巴纸是用树皮制成的，要花很多功夫才能完成。和秀军成长很快，我感到很高兴。”

在2014年2月12日拜访和国耀东巴时，恰巧他要在村庄主持一个“祭署”的仪式，于是我们一同前往观看。祭署就是祭祀自然神。远古时，纳西族先民认为人与自然是和谐相处的，但由于人类砍树狩猎，违反了与自然神的约定，为了避免受到自然神的惩罚，纳西人经常要请东巴做法事祭祀自然神，祈求自然神赐予他们风调雨顺。过去，纳西族人无论是生产还是生活，都要举行祭祀，不请东巴祭祀，他们认为没有神灵保护，魔鬼就会肆虐，他们就会遭遇祸害。东巴们的祭天、祭风、祭暑，无处不在地影响着纳西族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