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谱杜宇啼·雨湘逝世二周年悼念

两年前今日黎明，君因我病而致心脏病突发，痛吟三声未及一言骤逝。当邻人扶护遗体出庭院，余扶杖泪眼告别时，隐闻杜宇声声来自清凉山丛林中（火葬场所在地）。观窗前君手栽盆花玫瑰，花残叶垂，露珠滴滴落地。凄怆景况，至今思之，痛不能已。余遭“反右”扩大化及十年“文革”浩劫，以致瘫痪四年，每于垂危时，君含泪凝视，故作镇静而勉余曰：“你是饱经邪恶折磨，打掉牙齿能连血吞的好汉，要多吃多活，多看明天，过去的一切都不必想它，让它随风飘去好了。”回忆46年前，君因病辞教中央政治学校晓庄分校，结屋石城东郊蟠龙山阿，种桃百株，蓄鱼一塘，终日临池吟咏，余亦不时过从，共享此乐。一日君忽掩卷凄然谓余曰：“敌骑纵横，大战不可免，未知来日吾人流落何处？但愿战乱余生能重聚此山阿，唱和偕老，则幸甚矣！”呜呼！君逝矣！余孑然何以报？！

杜宇啼，花露残，此时哭君又一年。分明楼空形影散，枕头床边，何来细语咽声，夜夜问饥寒。望夫石，苔藓深。鹊桥路，冰河封。劝英魂，撒手去，莫牵怜，待来世再结白头缘。断翅孤鸿，耐得寂寞沙汀冷，看惯烟云浮沉，此心悠悠天地宽。知否、知否？有亲人绕膝承欢，九泉应心安。 镇日独坐，凝眸望穿燕呢梁，招魂何处？地老天荒。无可奈何频搔首，且将幽怨积痛，抛向穹苍。伤心事，从头理，记取遗言：“多餐看明天，往事少思量。”吞声报再生，种桃养鱼，唱和偕老蟠龙岗。

1982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