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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我就常常来厂房找乐森他们玩,和乐森、麦田打得一片火热。我发现,我是真的很羡慕麦田,她是那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有时候,在她爽朗的笑声后,我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忧伤,可是她从来都不说,我也就没有问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外人不必过分探究。

我和乐森的乐团配合得越来越好,有的时候我也会参与他们的演出。渐渐地,当我和乐森他们玩得热火朝天时,麦田就在一旁抽着烟发呆,不再和我们一起吵闹。

“麦田?”

这天,我练完歌之后,在厂房的窗边找到麦田。

她掐灭手中的烟头,回过头笑容疲惫地看着我,拍拍旁边的空地,示意我坐下。

“知道乐团为什么叫LOSER吗?”麦田不等我说话,先问我。

我摇头。

“你把这个名字直译成中文的意思啦!”麦田拍了一下我的头,哈哈大笑道。

几秒钟之后,她收敛了笑容,静静地说:“LOSER——失败者?我们都不是失败者,只是遗失。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遗失的东西,有的是可以再找回来的,可是有的是一辈子也无法找回来的。我很想抓住每一件都属于我的东西。可当我真的这么想的时候,才发现有那么多都是我抓不住的,我真的很无力。千落,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你只是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一直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没有停过,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说。

“羡慕?呵呵。如果你想,你也可以的。”

麦田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似乎那里就有她要追逐的自由。

“我为了我的兴趣已经跟我爸妈闹翻了。要是我继续坚持,我想他们会和我断绝关系的吧!”

我自嘲地笑着,心中涌起无限悲伤。

“如果你真的喜爱唱歌,就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牵绊住你。我知道,这样有些自私,可是你想想,如果你太过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会活得开心吗?别说你不可以,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只是看你什么时候会下定这样的决心。”麦田笑着对我说。

我和她相视一笑,都有些惆怅。

就像她说的,每个人生命中都有遗失的东西,有些东西失去了是无法找回来的,那么我的那些算是失去的东西吗?

或者说,我根本从未拥有过。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那个溜溜球,它还在,但是他呢?

和乐森他们一起玩音乐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偶尔会问我两句,但是只要妈妈在场,他们就全部当我是空气。甚至连以前总是黏着我的千荨,在妈妈在家的时候,也不太敢跟我说话了。

妈妈就更不用提了,自从我让千荨受伤之后,她就更加不理睬我,甚至连我是不是在唱歌也不理会了。在这个家中,我对于她而言就仿佛是一个隐形人。

我没有在意,因为在意她们的态度只会让我不断地失望和伤心。

我总是对自己说,慢慢就会习惯的。虽然十八年了,我还没有习惯,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习惯的,不是吗?

这天,我难得早早地回家。爸爸妈妈和千荨正准备吃晚饭,原本温馨欢乐的气氛在我打开门的那一瞬凝固了。我忽然觉得很尴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误闯进别人家里的陌生人一样不合时宜。那一刻,我甚至想对他们说“对不起!我走错门了,打搅你们了”,可我最终还是没有那样说,而是一言不发地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

爸爸和千荨看着我欲言又止,而妈妈在瞬间愣怔之后,马上就恢复如常,笑眯眯地叫千荨快点儿吃饭。一直到吃完晚饭,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跟我说话。

我再也不想坐在那里自取其辱,吃完饭,我马上进了房间。让我没想到的是,千荨也跟着走了进来。

“姐,你不要太在意,妈妈只是在气头上。等过段时间她气消了,就好了。”千荨总是这么会安慰人,而我就只会惹大家生气。

刚才吃饭的时候,整个过程我就像是空气一般,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偶尔爸爸和千荨想跟我说话,妈妈的脸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冰,他们也就只得不做声了。

“没事的。”我摇摇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这样。可是姐姐,你一定要相信,妈妈肯定是爱你的。”千荨一直坚信妈妈是爱我的,我不知道是她太天真,还是我太麻木,无法感受到妈妈对我的爱。

这些年来,千荨很努力地让我相信妈妈是爱我的。有时候她说多了,我就会觉得妈妈也许真的是爱我的,只是我没有感受到,或者她在用另外一种方式爱我。谎话说了太多遍,就连自己也快要去相信了。

可是,当我无意间伤害了千荨后,妈妈那愤恨的眼神,让我无法再骗自己。

我抬头看着千荨,她额头上的肿块已经消了,但还是有浅紫色的淤痕。

“伤口还痛吗?”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她的额头。

千荨摇摇头:“不疼了。姐姐,你答应我,别再跟妈妈冷战了,好不好?每次看到你和妈妈冷战,我就好害怕,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是我愿意跟妈妈吵架和冷战的吗?是我自己去找的伤害吗?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你来劝我有什么用?

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我只是苦笑着看着千荨,没有回答她。

“好不好?姐,答应我吧!”千荨摇着我的胳膊继续央求我,仿佛我再不答应她,她就会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