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狱

锦衣带俸指挥周世臣者，故戚畹庆云侯寿之孙也。居东城小巷中，丧其偶，与婢荷花同卧起，有奴王奎司启闭。隆庆六年九月十一日昏暮，世臣率荷花执燎扃户，有数盗斧门入，世臣持杖战，仆一人，群盗合力攻之，败而见杀，荷花伏屏处私睨，不敢仰视。盗发笥得百五十金去，遗金少许，荷花携之以报王奎。时先帝梓宫就山陵，内外戒严，指挥张国维奉兵部令司游徼，而信地内盗贼戕国戚，惧且受谴，驰往求盗不得，则至王奎室中，见荷花持金絮泣。适邻居卢锦来索肉价，会逻卒至，避伏床下，国维曳出之，讯知屠儿，遂执为与荷花稔奸，构淫夫逆弑，卢锦不胜楚毒，诬伏。又周之宗老，闻盗来视，亦谓实然，詈荷花曰：“主何负汝而反，当斩万段。”国维喜，益信其真语，下法司鞫。初称冤，且无验，乃请移他曹再谳。时署刑部侍郎翁大立是其言，第心恨大逆，且有先入语，遂欲速磔之，立嗾他署郎吏成狱，郎力持不许，翁益怒，亟命上奏，得旨如拟。至万历四年而王奎、卢锦、荷花俱伏法，人皆称快，乃群盗则观刑于市而窃笑之。群盗得志弥横，恣为椎埋，鲜衣怒马，以游侠见称。其魁名朱国臣者，初亦宰夫也，畜二瞽妓，教以弹词博金钱，夜则侍酒，国臣时时醉詈且痛笞之。二妓不能堪，乃泄其杀周皇亲及他流劫事闻，兵部捕之，与其党刘汝成、刘五等七人俱收缚。都下皆痛荷花冤不已，语传内廷，会刑科亦追论其事，上恻然伤之，械国臣赴刑部，俱吐实，备列剽掠情状。乃知周世臣曾屡属目国臣，疑其辨貌讨捕，决意杀之，而刘汝成戳其胁，刘五斫其胸，汝成又自列举事未几，生女胁下有大创，如世臣死时，故已知其为厉矣。时去决冤狱时已二年，刑部尚书为严恭肃清虑，初问诸臣当得罪，谋之首揆江陵公，江陵公云：“第以真情入，告主上，不得有所饰，且首事者尤不可逭。”盖谓张国维也。严如教上疏，上以所拟过轻，命再议，乃谪三刑郎于外任，翁司寇已正位南枢，遂夺宦归，而张国维终于论戍。一时以为纵。或谓张弁有大力，结强援，得丽轻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