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子鸡丁的故事

辣子鸡丁的故事

刚认识玲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爱吃辣子鸡丁。

我说师傅,您给我来半份辣子鸡丁。师傅说,Sorry,最后半份让旁边这位姑娘要了。我就有点不高兴地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那位女生。她很友好地冲我笑笑说,师傅,辣子鸡丁我不要了。很自然地,最后半份辣子鸡丁进了我的饭盒。就这样我知道校园里有一个和我一样爱吃辣子鸡丁的女孩。

老练的话,我应该对那个美眉说,同学,谢谢您的辣子鸡丁,真不好意思。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请您去"大妈"或"广缘"(南门外的餐厅)么,再顺水推舟请问姑娘芳名,在哪个系深造。但我不是个有恩必报的家伙,缺少基本的文明修养,更重要的是我早已沉浸在吃到辣子鸡丁的喜悦与幸福之中,所以那天我没有这样做。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喜欢大声笑的人是为了排除内心的孤独和郁闷("梅超风"为典型案例),我很不幸地被归入这一类型。我以别人被害为乐,总爱看农村老太婆吵架,多少有点心理扭曲至少是心理不正常,属于典型的冷漠的"看客"。所以某一天我在三角地看到一个很膘的家伙,骑着一辆大概是没闸的破车威风凛凛,速度比Motor Racer 2里的车手还快,把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同学撞倒后逃之夭夭,留下那个女同学双手捂着右膝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时,我就如一天晚上看到周星驰那个神经质在《百变金刚》里嘴上喝着啤酒两股间冒着啤酒泡沫一样哈哈大笑。然后我就看到地上流着胶水状的液体,待我看清那是人血而不是啤酒泡沫的时候,我有点良心发现把她送进了校医院。——她就是那个爱吃辣子鸡丁的女孩。

接下来就有了下面的谈话。

我说谢谢你给了我一次英雄救美人的机会,你就让我先说吧,"我来自闽西老革命根据地,祖宗19代都赤贫,政治上绝对可靠,我向毛主席保证。"——她开始"咯咯"地笑——"顺便问一句,你知道位居闽西八大干之首的'老鼠干'这个品牌么?"她惊了一下说老鼠也能吃得么?我说老鼠肉怎不能吃,旧社会还能人吃人呢。她就有点黯然伤神。后来我知道她平时不小心踩死一只蟑螂也会默哀三分钟的。

我问她红菇是长在树上还是长在土里她说是树上?又问她一张桌子四个角砍了一个还剩几个?她说是三。再问她"安那泰拿斯踢"是什么意思?她说可能是某种外国品牌吧。我很满足这种胜利的感觉。她急了撅着小嘴说I服了you行了吧,把答案告我吧。

那个时候玲子很瘦小,弱不禁风的或许一阵风能把她带走。

玲子的声音很甜,每次打传呼,声音同样很甜的呼台小姐很亲切地问:"小朋友您好您呼多少?"。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身长一路发,毛重勉强过了三位数,但因鄙人生性好学,日久天长了背便有点驼,所以估计砸直了也能够上一米七。好几次未名湖岸几个来北大参观的老头老太问我:"小朋友您好,我们在北大转了一圈转糊涂了,请问怎么出去?"以致于有时我对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的优越性产生了怀疑。有一次玲子半开玩笑地说她将来的伙伴标准底线要身高一米七毛重一百二,虽是玩笑我却当真了,后来就在二体器械场直臂悬垂俯卧撑,打水也勤快多了,一打就是四壶"咚咚"地上楼,其他屋的见了就在楼道里大喊:"307,307,你们又在虐待儿童了!"

后来我们就一块读《空中小姐》、《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一块看《爱情麻辣烫》、《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块唱《青春》、《灰姑娘》,一块在四教403上晚自习。功课完后送玲子回屋,偶尔路经29楼35楼,一对对紧张地例行公事,空气中湿漉漉地迷散着唾液的味道。刚开始我俩有点尴尬,日子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四的日子像风一样地飘来了。玲子的父母一年前已移居美国,这时的玲子考了TOEFL、GRE,成绩不错。好几次玲子半开玩笑地问我对出国的看法,我说有条件的话还是出去的好,最起码美国住房不像北京那么紧张,你没发现你家毛毛的尾巴不是左右摇摆,而是上下晃动一个劲地向临空发展么?玲子说你就会瞎扯你说的是心里话么,我说是。玲子不说话,我也是。

天要下没有不散的宴.

席玲子走的时候我们去学一纪念我们的初识。学一提价了,辣子鸡丁已经涨到一块二半份了,而且尽是辣子。我打了一份,吃完后还剩半份。我说玲子你多吃点儿吧,她眼睛涩涩的不说话。

来信的时候玲子说有空还发伊妹儿吧,"申请了两个户头,每人一个,平时尽是委屈你吃辣子我享福吃鸡丁,这回换个口味,你是jiding@hotmail.com我lazi@hotmail.com,密码是各自的生日。"

我照旧吃着学一的辣子鸡丁,但我从不忍心打开那个叫做"jiding@hotmail.com"的邮箱,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