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亚伯拉罕·林肯，合众国总统，今依宪法授予的权力，在现今武装反叛政府时期，担任合众国政府陆海军总司令；作为剿灭该叛乱而采取的适当和必要的军事措施，特于今天，一八六三年一月一日，即上述初告颁布一百天后，在符合本人意旨的情况下，指明那些今日正在背叛合众国的州和州内之区域及人民如后：

阿肯色、得克萨斯、路易斯安那（除圣伯纳德、普莱克明斯、杰菲逊、圣约翰、圣查尔斯、圣詹姆斯、阿森松、阿森姆松、特雷本、拉福煦、圣玛丽、圣马丁、及奥尔良诸城镇教区以及新奥尔良市外）、密西西比、阿拉巴马、佛罗里达、佐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及弗吉尼亚(除定名为西弗吉尼亚之四十八个县及伯克利、阿康马克、北安普顿、伊丽莎白市、约克、安妮公主市、诺福克、其中包括诺福克及朴次茅斯两市），对于上述各地以外的区域，本公告不发生效用，犹如并未颁布一样。

有鉴于上述权力及宗旨，我命令并宣布，在上述各州及区域内，所有被视作奴隶的人立获自由并于以后永保自由；合众国政府包括陆海军当局将承认和维护他们的自由。

我同时在此嘱咐上述获得自由的人们，除非为了必要的自卫，应当避免使用任何暴力；并劝告他们在任何可能情况下，为了合理的工资而忠诚地从事工作。

我特此宣告并希周知，凡条件适合者将被吸收为合众国的武装部队，参与守卫堡垒、据点、兵站和其他地点，并于上述部队各类船舰上服役。

我们大家确信这是一个正义的行动，它出于军事必要并为宪法所认可，我请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

* 译文选自《美国历史文献选集》，美国驻华大使馆新闻文化处，1985年。

《解放奴隶公告》是美国第16届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美国内战期间签署的一份战时文件。这份文件的签署和发布最终导致了奴隶制在美国的终结，使400万黑人奴隶看到了自由的曙光，在美国自由主义传统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有关《解放奴隶公告》最需要了解的是政治的微妙和坚持真理的勇气。美国内战的起因很复杂，既有经济上的利益冲突、土地的争夺，也有南部各州和联邦的权力之争,而奴隶制始终是其中的核心问题。奴隶制的问题牵涉到美国人信奉的两个基本价值：自由和财产权。每个个人的人身自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私有财产同样必须受到法律的保护，二者都是文明社会的基本价值。问题是，奴隶是一种特殊的财产，因为他们本身也是人。从现代的观念来看，人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当作奴隶，可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奴隶制有着很长的历史，而且曾经对人类文明的进程起到过推动的作用。从美国当时的情况来看,在南部,奴隶制还是活着的历史。就在内战前夕,1857年的德雷德·斯科特案，最高法院还裁决黑人不具有合众国公民的权利，甚至宣布遏制奴隶制向北部蔓延的密苏里妥协违宪，其理由正是因为宪法的第五条修正案否定国会有权未经适当的法律程序就剥夺私人财产。(www.daowen.com)

这就是林肯面临的难题。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文明社会的基本价值，如果利用一个高标的道德理由便可以随意剥夺和侵犯他人的私有财产，则社会的安定无法保障。而且，合众国宪法默认奴隶制，这就涉及一系列宪法问题。所以尽管奴隶是特殊的财产，奴隶制违反人性，但在宣布解放奴隶之时，林肯还是十分谨慎。早在1862年7月22日，林肯就已向其内阁宣读公告的初稿，由于当时还有一些蓄奴州留在联邦，而边界州的态度还不明朗，国务卿西沃德建议在取得一次军事胜利之前不宜发布该项公告，9月，联邦军队在安提坦的胜利给予林肯所期望的机会，9月22日他又向内阁宣读公告的另一草稿。在略加修改之后，发布了初稿，给所有南部反叛州100天的时间，任何脱离联邦的州只要在公告生效前重新加入联邦,或仅仅送他们的国会议员回华盛顿便具有等同边界州的地位，正式公告在1863年1月1日向全世界宣布。

公告随即受到多方诘难。一些人指责说，解放奴隶公告根本不合法。他们提出，美国宪法没有赋予总统侵犯公民私有财产的权力。林肯就此做出回答，他说：“我认为，宪法赋予了战时统帅特殊的权力。你最多只能说奴隶是财产。根据战时法令，任何财产——不论是敌方还是友方，在需要时都可以拿走。”而激进的废奴主义者当然不满公告中只废除了部分地区的奴隶制，国务卿威廉·西华德就曾不无嘲讽地说：“我们表达对奴隶制度的同情手法是解放那些我们管不着的奴隶以及奴役那些我们能解放的人们。”林肯对此的解释是，解放奴隶公告是战争之举，他行使的是战时统帅的权力，因此只对敌方领地有效。

从历史后果来看，公告的影响是决定性的。首先，公告标志着联邦政府终止奴隶制的决心。虽然公告本身只解放了部分奴隶，但是一旦联邦政府废除奴隶制的态度坚定，其他地区奴隶制问题的解决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1865年第13条宪法修正案正式通过，禁止美国国土上任何的蓄奴行为，其时，只剩下肯塔基一个州还没有解放黑人奴隶。第二，公告成功地改变了美国内战的性质。内战最初的目的是保卫联邦，在公告发布之后，内战成为解放黑人奴隶的自由之战。这一转变在国内获得了大量黑人奴隶的支持，他们踊跃地参加与战争相关的各种劳动并积极参军，为自由而战。在国际上，这种转变更粉碎了南部同盟政府获取他国官方承认的希望，特别是当时已经准备出面帮助南方的英国，在公告发布之后完全转变了立场。正如亨利·亚当斯所言：“《解放奴隶公告》比我们之前的胜仗与外交策略做得更多。”

虽然公告只是权宜之计，但在短短的文件中也可以看出林肯的良苦用心。在宣布南部各州的奴隶永获自由并保证合众国政府及军队将保障其自由之后，林肯告诫那些刚获自由的人“除非是必须的自卫，不得有违法行为；我劝告他们，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他们应当忠实地为合理的工资而劳动。”这些设身处地的忠告带有典型的林肯作风，悲天悯人、心怀仁慈，总是在法律的框架之内考虑解决方案。文件充分地体现了林肯的政治智慧，它不仅考虑的是这个文件本身所达到的政治效果，更着眼于文件生效以后可能产生的政治影响和最终必然会导致的政治结果。在身居高位的人中，富于政治智慧的不乏其人，但是愿意把这种智慧用来造福于民，而不是孜孜计较于个人和小集团的利益，甚至像林肯这样，做出的决定是有悖于既得利益集团的，恐怕就不多了。

在文件最后，林肯再次重申：“我真诚地相信这个举动是一个正义的举动，它出于军事必要并为宪法所认可，我请求人类对之详加审鉴，上帝为之赐福。”他首先强调的是其道德性（正义），然后才是其实用性（军事必要）和合法性 (宪法所认可)。政治本身也许常常是妥协的结果，但是要建立一个正直的政府却必须要有坚持真理的勇气，建立一个良性且令人尊敬的传统：在任何情况下，努力做正确的事。林肯的伟大不仅是因为其高尚的个人品格，更是因为他勇于直面美国历史上最困难的政治错误，不回避、不饰非、不冒进，而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一步步引导美国人民做出正确的抉择。

时势造英雄，就算是林肯也不例外。林肯本人曾经谦逊地说：“我并未左右事态，我坦率承认，正是事态支配了我。”有的历史学家甚至认为是美国的自由事业出色地赢得了林肯。的确如此，专制的传统培养的只能是野心家和独裁者，而民主和自由的传统才能产生正直的政治家。在美国历史上，总是很幸运地在合适的时间产生了合适的政治领袖，这正是美国自由传统得出的自然结果。

（张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