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夫妻
（根据李霄凌同名小说改编）
总编剧：何晴
编剧：刘禹彤、何明、万盾
导演：张永新
主要演员：陶虹、王千源等
20世纪80年代中期，才貌双全的医大硕士文红旗毕业留京，没想到青梅竹马的男友抛弃了她娶了别人，她在伤心之中遇见了留德博士兰贵成，两人情投意合，很快相爱结婚 了。
两个知识分子一心学术，对生活琐事毫不在乎，对于没有婚房这件大事，两人也不以为然。就连新婚之夜都只是在公园里看星星。在双方父母和朋友的再三提醒下，两人才懵懵懂懂地把分房一事放在议事日程 上。
文红旗的父亲是地方军区的副司令，因此母亲特意为分房一事来京，帮助兰贵成找到了马上可分大房的新单位，无奈兰贵成书生气十足，不愿放弃挚爱的专业，使分房一事泡了汤。两人很有理想，认为凭他们的学历、水平和努力，房子一定不是问题。
但生活显然没有如此简单，文红旗怀孕了，兰贵成单位终于分给他们一间四合院的平房，还是人家的厨房腾出来的。无奈，在这间小屋里，文红旗生下儿子小成，公婆都赶来帮忙，因为房子太小，条件太差，产生了许多矛 盾。
为了集中精力写论文，两人将儿子送到外地公婆家，一心一意搞事业。文红旗的论文却被室主任剽窃，并将应分给她的房占为己有，使文红旗非常崩溃。兰贵成事业有成，终于分到了房，却是快到河北沧州的极其遥远的郊区，考虑到孩子升学等现实问题，他们只好放弃。
没有房，生活接二连三给他们出难题。连文红旗的父亲都因此中风去世。文红旗大受刺激，兰贵成终于下决心辞职下海挣钱。文红旗也在室主任再次剽窃论文成果之后愤怒辞职。两个知识分子从此变成了商人，历尽艰难，终于赚到了钱，在北京买到了一百七十平方米的大房 子。
本以为可以安稳下来的这对恩爱夫妻，却因为文红旗爱上了炒楼、买房，开始有了新的矛盾。兰贵成希望平静生活，文红旗却频频炒楼花，想再买房。逼得兰贵成很累。兰贵成和单位的一个温柔会计因此有了些话说，这使得文红旗妒意顿生，一次她误以为兰贵成为这个会计买了房，撕破脸面，大闹公司，使得两人夫妻关系走向冰 点。
文红旗反省自我，发现自己已经被“买房子”异化，决心改正，两人的关系也有所缓解。但是文红旗很快又爱上了别墅，她要买别墅，兰贵成坚决不肯，两人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多年积怨涌上心头，于是离了 婚。
离婚之后，文红旗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住进了大豪宅，但是她很快感受到深深的寂寞……儿子小成已经长大了，他希望父母能重新生活在一起。兰贵成和文红旗两人含泪相对……
第一集
字幕：1985年，北京
1. 长征医院门口，外，日
80年代的北京，长征医院门口，穿着朴素的人们，浑身充满着蓬勃朝气，洋溢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朴实向上的精神。
大喇叭里放着欢快的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正唱道“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一个白衬衣扎在肥大军裤里的女孩儿文红旗，一脸茫然站在长征医院门口，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
传达室大爷伸出头：姑娘！病毒理研究室往里走！先左转再右转，第二个门进去，上四楼，去吧！
文红旗傻了：我听不懂，您能带我进去吗？
大爷不乐意了：我工作这么忙，哪儿有空啊。万一混进个坏人，这可是医 院！
文红旗更茫然。
这时边上跑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秀气女子：文红旗！
文红旗大喜：胡晓欢！
胡晓欢笑着接过行李：欢迎你！
文红旗笑得没心没肺：我就是听说你在这个科室，才一个劲儿地要求来的。
大爷：认识啊？
胡晓欢：哎！我们是一个导师带的师姐师妹。一个宿舍住了两年呢。
胡晓欢高兴地带着文红旗走了进去。
2. 医院林荫道，外，日
胡晓欢和文红旗边走边兴奋聊天。
胡晓欢：听说你开始还想回四川？你傻呀？咱们这样的高才生，就应该在这样的大医院里，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开始新生活。
文红旗：无所谓。我对象王文平还在成都呢……
胡晓欢心直口快：你跟他还没吹啊？吹了呗。再找一个北京的。
文红旗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那怎么行？我们是有感情的。
胡晓欢：嗨，两地分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们都快三十了，得赶紧在北京找个有房的对象！房子！那是最重要的！
文红旗不服气：房子算什么呀，我跟王文平上幼儿园就在一块儿，感情才重要呢。
胡晓欢拉着文红旗加快脚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跟你说啊，咱们科主任，柏文秋柏老太太，可是一绝！你可得热情一点儿啊，是她亲自要的你！
3. 病毒理研究室，内，日
五十多岁的柏文秋端坐在研究室里，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现在脸上已经写上了刁钻，又绷着劲儿，挺严肃的样子，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那一类。她拉开抽屉，对着藏在里面的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人敲门，她把抽屉合上。把一本医书故意打开。
柏文秋拿着腔调：进来——
胡晓欢提着开水进来，给她泡上了茶。
胡晓欢：柏主任，医大的研究生文红旗来报到了。
柏文秋大声咳嗽了一声：嗯，让她进来。
文红旗走了进来，直愣愣的，冲柏文秋点了下头，看见柏文秋对面有个沙发，就坐下了。
柏文秋脸色不好看了。
胡晓欢急忙打圆场：小文啊，这就是咱们病毒理研究室的主任柏主任。
胡晓欢冲文红旗使个眼色，文红旗不明所以。
文红旗：我知道，柏主任好。
文红旗站起来鞠了个躬，又坐下了。
柏文秋更火了。
胡晓欢：小文你可能不知道，是柏主任去你们学校亲自挑的你，本来你是分配回四川的，对吧？
文红旗：是啊，我知道。我会好好工作的。
柏文秋看着眼前直眉愣眼的文红旗。
文红旗正襟危坐，看着前方，忽然说了一句。
文红旗：柏主任，您左边的领子没翻出来。
柏文秋气得一下站了起来，看到文红旗愣愣的无辜样子，又强忍着坐下，冲胡晓欢挥挥手。
柏文秋：按规矩来，带她去宿舍，然后门诊部报到，先转科室实习去吧！
门关上了，柏文秋拉开抽屉，把镜子拿出来，果真，刚才只照了脸，没照到衣服领子。柏文秋恨恨地把左边领子翻出来，想想又恨恨地干脆把两只领子都塞进去了。
4. 医院走廊，外，日
胡晓欢给了文红旗一拳：文红旗我真服了你了！我不是跟你说了要跟她热情吗？你倒好，好像你是领导似的，还坐下，还提醒人家没翻领子，你真是！
文红旗摸不着头脑：啊？这都不对啊？
胡晓欢：你得站着，恭敬地微笑，感谢人家要了你，少说话，多点头。懂了没？
文红旗不解地：不懂。我不是说了会好好工作的吗？对上级领导的感谢不就是好好工作吗？
胡晓欢：真拿你没辙，走走走，我带你去宿舍。我费了不少劲，现在咱俩一个屋，还有两个人都是北京的，除了夜班平时都不怎么住。所以她俩把下铺让给咱们……喂，你怎么不谢谢我啊？我费老鼻子劲了！
5. 医院单身宿舍，内，日
文红旗环视着这间宿舍，两张上下铺四个人，各有各的桌子和衣柜，文红旗在空的那张上坐下了。胡晓欢帮着她放上行李。文红旗先把王文平和自己在一起照的相片贴在墙上了。
胡晓欢：啧啧，真痴情，让我看看……王文平，对了，你不是叫他贾宝玉吗。
文红旗腼腆地笑着：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明天来北京看我。
胡晓欢：啊？你怎么不早说，待会儿上男宿舍那儿帮他借个铺位。
文红旗：谢谢晓欢！我就知道，跟着你，有肉吃。
胡晓欢：去！哎，真打算结婚啊？没房子住哪儿啊？
文红旗：回成都结啊。
胡晓欢：然后呢？天各一方，生了孩子怎么办？
文红旗：到时候再说呗。想那么多干嘛！
胡晓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文红旗：你说话怎么跟我妈似的？
胡晓欢：你妈也不同意？
文红旗慷慨激昂起来：哼，她爱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要跟王文平结婚！没房子，分居两地，再困难也结！实在不行，我要求调回成都，也要结！只有一个可能不结——（文红旗做了个鬼脸）除非王文平不要我了！
6. 火车站站台，外，日
文红旗还是军裤，白衬衣，女兵便鞋，飒爽英姿，站在站台上，满心欢喜地等着。
火车长啸一声，进站了。
文红旗踮脚张望着，看到了窗口的男友，立即高兴地挥手，跟着火车一路小跑起来。沿途险些撞倒几个人。
车停稳了，旅客们纷纷下车。
一个高个儿，文静的男青年下车，戴着眼镜，他是王文平。
文红旗一个箭步窜上去，啪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王文平疼得吸溜了一下，一口四川话。
王文平：红旗，你朗格搞的嘛，还是喜欢打人。
文红旗高兴极了，又给了他一巴掌。
文红旗：说普通话！
王文平扭捏地：我说的是椒盐普通话。
文红旗：那也要说！以后咱们家，都得说普通话！哎，领导准你几天假？你们单位不是请假难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把假攒着，咱们结婚的时候一起用！你就那么着急啊。
王文平尴尬：我……
文红旗根本没注意到王文平的表情：咦，你的行李呢？
王文平：我……
王文平往后指了指，只见一个女乘务员下了车，提着很多行李。
文红旗：你怎么让人家乘务员同志给你拿行李啊？
女乘务员打量了一下文红旗，笑脸相迎。
女乘务员（也是四川话）：没得关系，我们谁拿都一样嘛。
文红旗：不一样不一样，你拿是为人民服务，更高尚！我来拿！
文红旗要抢，女乘务员不松手，几个回合以后，两人都不高兴了。
王文平下意识地往后躲。
女乘务员生气了：文平！
王文平：我……
文红旗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傻傻地停下手，看着两人。
女乘务员从口袋里掏出喜糖：我跟文平刚刚结婚了。这是我们的喜糖。
文红旗愕然地看着王文平。
王文平尴尬地搓着手：我……我……
女乘务员：哦，我们文平不会说话，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彭娜，就是跑这条线的乘务员。
文红旗还是呆呆地看着王文平。
王文平被盯得直往彭娜身边蹭。
彭娜拉住王文平，自己往前站了一步。
彭娜：小文，你看，你已经留在北京当北京人了，我们文平配不上你……
彭娜不说话了，因为文红旗美丽的眼睛里，泪珠一串串掉了下来。
7. 另一侧站台，外，日
另一辆火车到站，人群中有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很惹眼，高大英俊，胸间还很招摇地挂着照相机。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想取个好点的景拍照。另一个长得挺粗糙的，但是很憨厚朴实，帮着提行李，在催促他。
憨厚男子：贵成！快走吧！
兰贵成激动地：我这是第一次看到雄伟的北京火车站，照几张相嘛。刘玉才，你有点儿大丈夫气概行不行？你不是请假特意来接我的吗？老婆在家，跑不了，晚一会回去没事儿！
刘玉才很憨厚地笑：你别照了，又舍不得胶卷，空对空，什么意思？
兰贵成：你不懂，对于我们摄影爱好者来说，这也是一种享受。从镜头里看到的跟平时就是不一样……
镜头里忽然出现了哭泣的文红旗。与周围很不搭调，美丽哀伤。
兰贵成愕然，移开镜头看去，站台对面，文红旗哭得梨花带雨。
兰贵成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8. 站台，外，日
彭娜同情地看着文红旗，拉着手足无措的王文平，递过手帕，文红旗不接。
彭娜捅捅王文平。示意他开口说话。
王文平憋了半天：莫哭了！红旗，我……我配不上你。
彭娜小声提示着：我只念过中专……
王文平：是嘛，我只念过中专……
彭娜；你是研究生……
王文平：是嘛，你是研究生……
彭娜：你留在北京工作了……
王文平：是嘛，你留在北京工作了……
彭娜：我胆子小……听惯你的话了……
王文平：是嘛，我胆子小，听惯你的话了，不敢讲……
彭娜：这半年好多次打电话……
王文平：是嘛，这半年好多次给你打电话说这件事情……结果你说完自己的话就挂了……
彭娜：来不及讲……
王文平：是嘛，我来不及讲……
文红旗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自己跟我讲话！
王文平吓得又往后跳了一步。
彭娜：小文，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文平以前跟你是不错，青梅竹马，两家父母又是同事。住的也是邻居。可是现在事情变化了，没得办法了……你们真的是不合适，以后两地分居不说，就说件小事吧，你总是要他讲普通话，可是文平不喜欢讲普通话，他喜欢说四川话。跟我结婚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家讲四川话，天天都可以讲。
文红旗嘴唇哆嗦着，自尊心被严重伤害了。
半晌，她一个转身要跑，却被彭娜抓住了。
彭娜：等等！这东西都是你的。
彭娜提过来一个网兜，里面各种瓶瓶罐罐的辣酱，腊肉等。
彭娜：是你妈让我们带给你的吃的，家乡特产，怕你在北京吃不好。
文红旗恨极：我妈她，她……她还让你们带东西！
彭娜：喏，你拿上！
文红旗大叫：我不要！
彭娜吓了一跳。继而倔强地继续推让着。
彭娜：你不要，我回去怎么跟文伯伯洪波阿姨交代啊？拿着拿着，父母的一片心意……
兰贵成已经走了过来，注意着眼前的一幕。刘玉才拉他，他推开。
兰贵成：我得去看看，这姑娘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呀？（兰贵成大声地）这可是首都火车站，有理说理，不要动手拉扯！
文红旗把一腔哀怨愤怒都发泄在这堆东西上，死命地推，彭娜也死命地推，结果一瓶辣酱摔到了地上。
辣酱溅了兰贵成一身。
刘玉才惊叫起来：贵成！你的新裤子新皮鞋！
彭娜和王文平立即很尴尬，急忙道歉。
刘玉才和彭娜王文平立即忙了起来，从口袋里找手纸，手绢，忙着给兰贵成擦。
这一切似乎跟兰贵成都没有关系，根本不在乎，他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文红旗。那双含泪的忧伤的眼睛，一下把他打动了。
文红旗也茫然地看着兰贵成，半晌，她一跺脚，转身跑了。
兰贵成下意识地想追，却发现自己身子下面，刘玉才和王文平在拽着他裤腿按着他的鞋，给他擦，他跑不动，挪不了窝。
兰贵成怅然地注视着文红旗的背影……
9. 女宿舍，内，日
胡晓欢把打来的饭放在桌子上，推着裹着被子的文红旗。
胡晓欢：红旗，饭打来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青椒肉片呢。
文红旗不说话，不理她，闷头装睡。
胡晓欢：到底怎么了？王文平是不是出事儿了？你都躺了二十个钟头了，你倒是跟我说说呀……红旗，红旗？
胡晓欢死活把文红旗拉了起来，文红旗呆呆地失魂落魄地看着胡晓欢。她这种表情真把胡晓欢吓坏了。然后，文红旗一倒，继续闷上被子，还是一句话不说。
胡晓欢无奈，刚起身，就有人在外面走廊喊。
画外音：文红旗，楼下有人找。
胡晓欢无奈，嘴里答应着“来了”，走了出去。
10. 宿舍门口，外，日
胡晓欢走下楼，迎面看见了又来送特产的彭娜和王文平。彭娜还在甜蜜地给王文平整理衣服。胡晓欢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胡晓欢：我是文红旗一个寝室的。
彭娜：这些都是文司令和洪波阿姨给红旗带的吃的。我们特意送过来的。
胡晓欢：哦，谢谢你们了！——你们是来北京度蜜月？
彭娜挺爽快地：也不算是。我就是跑成都到北京这条线的火车乘务员，文平没来过北京，一起来玩儿。顺便，也看看红旗……
胡晓欢心知肚明，有些谴责地看向王文平。王文平低下了头。
王文平憋得脸通红：请你好好劝劝她……
这时，文红旗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楼梯口，她死死地盯着王文平。吓得王文平拉着彭娜往后退了一步。
文红旗一眼看见了那堆特产和辣酱，顿时暴怒，跳了起来，抓起一瓶辣酱就往王文平身上砸。
胡晓欢吓得上前抱住她，文红旗砸歪了，一瓶辣酱在墙上炸开。
彭娜：哎哟我的妈耶，还打人的啊。
王文平：我叫你不要来嘛……
有些人闻声出来看热闹，胡晓欢死命把文红旗推回宿舍。彭娜冒着生命危险上前，把那堆吃食塞在胡晓欢手里。
11. 女生宿舍，内，日
胡晓欢大力把门关上，文红旗还不解气，冲过去开窗户，要接着把这些瓶子罐子扔下去。
胡晓欢死命拦住：这是四楼，砸下去要砸死人的！
文红旗：砸死了我偿命！
胡晓欢真急了，大吼一声。
胡晓欢：干什么你！我报警了！
文红旗喘着粗气，瞪着胡晓欢。
文红旗：现在你知道了吧？王文平跟别人结婚了！他一边跟我通信，一边找了个女的结婚！我妈还托他们给我带东西！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胡晓欢不敢说话。
文红旗发泄着：我不是我妈亲生的！有这么对自己女儿的吗？！她就是想让我留在北京！因为她当年是北京兵，到了四川没一天过得惯，她就是故意的！（文红旗跳了起来）王文平肯定不会这么对我，肯定是我妈逼他跟别人结婚的，好让我死心！这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人结婚呢！（文红旗回头在铺位上找外衣穿）我要去找王文平，我要去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没准那个女的都是他临时从火车上找来的，是骗我的！
胡晓欢死命拉住了文红旗：红旗！红旗你冷静一下。王文平结婚了，他是真的结婚了！
文红旗呆住了，过了一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胡晓欢抱住她，安慰着她。
文红旗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我们可是从幼儿园就一个班，二十多年了，他现在娶了个火车上的乘务员……晓欢！我真没脸做人了！在幼儿园我俩就特别好，我俩一起“过家家”。他当爸爸，我当妈妈，给我俩当过“孩子”的，都有十多个洋娃娃了……
胡晓欢又难过，又想笑，又不敢。
文红旗：后来我俩一直一个班，同桌，我当班长、中队长、大队长、校团委书记，都是他给我领作业本、包书皮、整理课桌抽屉、收拾书包……他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胡晓欢安慰着她：红旗乖，他那是叛变了，成甫志高了！
文红旗：人家甫志高都是为了给老婆买牛肉干才被抓的，他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呀……以前我说什么，他都照办，一点儿折扣都不打。可是他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晓欢，我可怎么办呀……
文红旗哭着哭着，一把把墙上王文平的相片拉了下来，恨恨地撕了。
12. 长征医院，内，日
一组蒙太奇，穿着白大褂的文红旗在门诊科室实习，外科，内科，文红旗能干，专注地工作。给病人听诊。
文红旗的画外音：就这样，我留在北京，却葬送了自己的初恋。我打算好好工作，独身主义，把一生献给医学研究事业！
13. 出字幕：四川成都
文将军小楼外花园，外，日
文红旗的画外音在延续。
文红旗的母亲洪波，一个精干的五十出头的女干部形象，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戴着老花眼镜看信，一下就急眼了，啪的一声把信拍在桌子上。当年的北京兵，仍然一口北京话。
洪波：胡闹！什么独身主义！
文向天将军从屋里走出来，早年征战沙场，使文将军离休以后仍然保持了挺拔的腰杆和将军气度。说起话来却慢条斯理。
文向天：又怎么了？
洪波气得拍着信纸：还不是红旗！她说不找男朋友了！独身主义！
文向天叹口气：红旗一直等着跟文平结婚，在北京上学都没找过对象嘛。
洪波：人活着总要向前看！都是被老王家二小子坑了。
文向天：红旗留了北京，文平当然不敢再等红旗了。
洪波反驳着：王文平就是中专毕业，本来也不合适。……现在怎么办？
文向天：洪波，我们要尊重孩子嘛，她现在想以事业为重没什么不对，这是暂时的……
洪波怒：一听你说话我就上火，文红旗已经快二十六了！就三十之前这几年还能找对象，过了三十怎么办呀？还以事业为重，为什么重啊。当老姑娘就晚了！
文向天：首先，红旗过了这段时间会找的，再把话说回来，就是一辈子当南丁格尔，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很光荣……
洪波气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家里的事儿你少管！该结婚不结婚，该生孩子不生孩子，我把话搁这儿了，文红旗就是当上卫生部部长也不会幸福！买票，买票！我要去北京！我就不信了，我们那么多战友，认识那么多人，我红旗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凭有文凭，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王文平强的！
洪波一边说，一边飞速地给自己整理行李。
文向天摇头无奈叹气。
14. 长征医院门口，外，日
文红旗走了出来，看到母亲站在门口，立刻大吃一惊。
文红旗：妈！你是我妈！
洪波：这孩子傻了！我不是你妈是谁！
文红旗：你怎么忽然来了？
洪波兴冲冲地：今天星期六，你休息吧？
文红旗：你来北京干什么？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老是搞突然袭击。
洪波：周叔叔给你介绍了一个搞国防工程的部队大学生！学核武器的，条件特别好！
文红旗：我没空，不见！
洪波：你别惹我生气啊。我今天早上刚到的北京，饭都没吃，就直接去找了周叔叔、刘伯伯、吴阿姨，让他们给你介绍个对象！一直忙到现在！
文红旗气得脸都白了：你来北京就是为了这个？
洪波：是啊！
文红旗：我告诉过你，我现在不想找！
洪波：不想也得找！
文红旗：我有我独立的人格！
洪波：一个女孩儿，就得有家，有爱人有孩子，再加上事业，这才叫有人格！
文红旗嗤之以鼻：强盗逻辑！我不要你管！
洪波立即手捂住头，做晕倒状。
文红旗无奈，扶住她，又气又恨。
洪波：文红旗，我警告你不要气我，我高血压很厉害。你也知道，你妈我这个人就是一辈子雷厉风行！想到什么，不马上干，一晚上睡不着！
15. 公园门口，外，日
文红旗苦着脸，僵硬地站在公园门口，洪波和周叔叔在一边说话，洪波不停地用眼睛扫视她，防止她逃跑。
远远地走来一个小个子白净的军人，周叔叔立即迎接了上去，洪波也很高兴，满面笑容地走向文红旗。
一看见这军人的个头，文红旗就不高兴了。
洪波轻声地：你老拉着脸干嘛呀？谁欠你几百块钱似的！笑！
文红旗：周叔叔从哪儿弄来的？像个小白鼠！
洪波生气地：别贫嘴！态度端正！
洪波拉着不情愿的文红旗走了过去。
16. 单身宿舍，内，夜
单身宿舍里，没其他人，文红旗坐着垂泪。洪波在一边很不满意地看着她。
洪波：至于吗？不愿意就算了，周叔叔和我都没有强迫你，哭什么呀。
文红旗：你们总得找个比我高的吧？
洪波嘟囔着：我在边上看着，比你高一点儿。
文红旗：高什么呀。这么袖珍，就算是别的条件好又怎么样？你让我见这样的人，对我的感情，简直就是亵渎！
洪波：你这孩子说话真难听！你不就是还惦记王文平吗？唉，最好的时间都耽误了，现在条件合适的男单身，真叫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恨不得一个不剩！
文红旗：那也不能拉到篮子里都是菜吧？明天吴阿姨找的这个，连大学都没念过，这都什么人呀？这种条件也配浪费我文红旗的时间？
洪波：身高学历都只是外部条件，只要人好，就行了嘛。
文红旗：反正，我的眼睛已经不适应这个高度了！
17. 周叔叔家，内，夜
洪波愁眉苦脸，跟老周夫妻在叨唠着烦心事。
洪波：这孩子真是让文向天给惯坏了，从小就敢跟我拍桌子吵架，一点儿家教都没有，现在给搁在半道上，我们催也不行，不催也不行，唉，当妈的，难！
老周爱人：你别操心，洪波你神通广大，准能给红旗找着！
洪波：神通广大是在四川，在北京不行啦。这么多年不在北京，我都成了外地人啦。都得靠你们这些老战友。
老周：这不红旗留在北京了吗？你们以后有空就回来嘛！我跟向天好长时间没杀几盘了！哎，我也提个要求，最好给红旗找个会下棋的。
洪波：老周你还敢提要求？就我闺女这些要求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这时电话响了，老周接起电话。
老周：喂？哦！南征啊。在在，洪波啊，你家大小姐！
洪波站起来：喂？南征？什么？（大喜）个子高不高？你可不知道，你妹她现在特别庸俗，就在乎外部条件……
18. 单身宿舍，内，晨
文红旗还没起床，洪波已经一脸兴奋地到了。
洪波：胡晓欢呢？
文红旗穿着衣服：上班去了。我昨天晚上赶夜班翻译稿子，起晚了。
洪波：我跟你说啊，工作有了很大进展，跟你汇报一下……这次是你姐亲自找来的，她说了，这次你绝对满意，身高，一米七八，长相，绝对英俊，学历，硕士毕业，人品，直爽真诚……
洪波掏出一个小本，戴上老花眼镜看。
洪波：还有，入党时间，大学二年级，爱好，丰富多彩，最爱摄影……
文红旗心烦得捂住了耳朵。
洪波一把拽下女儿的手，接着念。
洪波：年龄，今年……哟，比你小两岁啊。这……这更好！以前不都说吗，女大三，抱金砖，大两岁，女大两，开金矿。
文红旗正色：妈，你是一个老革命，说这些庸俗不庸俗？
洪波呵呵笑着：是南征的好朋友，就是你们小时候一块儿玩儿的胜利姐，刘家的老三，记得吗？她现在在内蒙当大学老师，这个对象就是她班上的高才生，刚硕士毕业分到北京，钢铁自动化研究院！多好啊。小二啊，这次你总满意了吧？
文红旗胡乱梳头：我要迟到了！你有完没完？
洪波：这就完。——名字叫兰贵成。
文红旗：什么？怎么像个地主的名字啊？招财，进宝，贵成。
洪波：名字不就是个符号吗。你红旗这名儿也不咋的。——觉得怎么样？
文红旗：我就两个字。
洪波：考虑？
文红旗：不去！
洪波：你！你敢！星期天上午十点半，在西单路口！你必须去！
文红旗：我不去呢？
洪波：我马上血压高，心脏病发作！
文红旗：有病治病，我送你上医院！
洪波气得拿手指头点女儿的头：你说你识不识好歹？啊？你真是要把妈气死啊？你这倔驴一样的脾气，谁找了你才真叫倒霉呢……
文红旗顶嘴：那就别找！
文红旗拿着脸盆牙刷出门洗漱，把门摔得很响，洪波气得说不出话来。
19. 兰贵成宿舍，内，日
在一堆洗出来的相片中，兰贵成遗憾地寻找着什么，却哀叹一声。
边上的刘玉才问：怎么了？
兰贵成遗憾地：那天火车站那个女孩儿，没照下来。
刘玉才：嗨，还惦记着呢？
兰贵成不语。
刘玉才：算了，北京城这么多人，以后碰不上了。还是去看看那个刘胜利老师介绍的吧？你也该找了。
兰贵成：我估计不行。心里有这么个人成天晃来晃去，看谁都不行。
刘玉才：你看我，我比你早到北京一年吧，那时候我心里只有秋红，可秋红马上就跟别人结婚了，说是不愿意分居两地。幸亏李洁看上我，还追我，多好啊，我现在躺在床上就美滋滋地想，上辈子积德，秋红把我甩了！李洁还是北京姑娘呢，是我们单位最漂亮的一个，家里还有房！
兰贵成：七七，七八的大学生吃香嘛。
刘玉才：你现在研究生，更吃香！去看看吧。刘老师说了，这个女同志是长征医院的，也是硕士呢。女硕士，听说还长得特别漂亮。念到大学的女生都难看！何况硕士！——叫文红旗，名字也挺好听的。
兰贵成叹口气。
刘玉才：去吧去吧，我陪你去。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兰贵成：你老婆准假啦？
20. 西单路口，外，日
刘玉才陪着兰贵成站在路口等待着。兰贵成打扮得一表人才，胸前神气地挂着照相机。
21. 长征医院门口，外，日
文红旗沉默地站在门口，就是不挪窝。洪波急得脸都红了。
洪波：小二，你这算是怎么回事？人家都约好了，人家单位那么远，你就是为了说话算数，也该去啊。
文红旗：我今天要加班。
洪波气急败坏：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故意的！你太不像话了，太任性了！做人不能这样！
文红旗：我今天真的要加班。
洪波急得求起了女儿：红旗，你就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去一次吧，妈求你了。
文红旗：妈，我不到岗上班，就是医疗事故。
洪波急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要倒下去，文红旗一把扶住她。
文红旗：你别吓唬我！你一个老革命干部，这样装病特别幼稚……
洪波脸色惨白，一个劲地往下出溜，文红旗这下真吓坏了。
文红旗：妈！妈！你真的不舒服啊？不是假的吓唬我啊？
传达室老大爷窜了出来：哎哟这是怎么了小文？
文红旗：我妈老吓唬我说她有高血压……我不知道是真的！还以为装的呢……
大爷：那赶紧往里送啊！还傻站着干嘛呀！生个儿女干嘛用的，妈病成这样了还说她是装的！
大爷帮着拦下一辆院子里送货的三轮车，把洪波送了进去。
大爷满意地看着三轮车骑向急诊室：话说回来，生个在医院上班的闺女也不错，看病方便，省车钱。
22. 急诊室，内，日
文红旗焦急地等待着，胡晓欢走了出来。
胡晓欢：高压一百八！现在下来了，没事儿了，让老太太休息一下。
文红旗松了口气。转身欲走。
胡晓欢：哎……你不进去陪着？
文红旗：我今天不是加班吗。
胡晓欢：我帮你顶着。
文红旗：别别别，你还是帮我伺候我妈吧。下班以后我再过来接她。
胡晓欢笑：对了，你今天在急诊吧？我有个朋友发高烧，来打针，皮试做过了，你给他加个塞。针我给他开好了，一会儿给你送来。
23. 路口，外，日
兰贵成低头看表，十二点了。
刘玉才生气了：这不是耍人吗？贵成，咱们走！
兰贵成低头不语。
刘玉才：太不像话了，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兰贵成跟刘玉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
兰贵成：不，我要去长征医院找她。
刘玉才吃惊地：啊？为什么？
兰贵成倔劲儿上来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叫文红旗的女同志是何方神圣！她怎么可以答应了别人却不来？难道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吗？刘老师介绍的人不应该这么不负责！
刘玉才：哎呀算了贵成，何必呢？
兰贵成：不行。我就是要去看看！你说得对，大家都是知识分子，是建设祖国的栋梁，做人守信用是最基本的标准！如果她真的有事，我还可以帮助她。我去了，玉才你回家吧！
兰贵成大步走向公车站。刘玉才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24. 长征医院急诊室，内，日
文红旗在忙碌着，外面，兰贵成到处打听着“文红旗”的名字找了过来。
文红旗正好摘掉了口罩，在喝水。
一个医生指着文红旗：喏，这就是文红旗医生。
看到文红旗的那一瞬，兰贵成的眼神立刻聚焦了！他张大了嘴，那么惊喜若狂！
兰贵成：你……你就是文红旗？
文红旗抬头奇怪地看着兰贵成，显然，她没认出来火车站一面之缘的兰贵成。
文红旗：对，我是文红旗。
兰贵成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的，真的是你，我总算找到你了！
文红旗觉得很奇怪，忽然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文红旗：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
兰贵成惊喜地：对，我就是那个……
文红旗利索地：过来，这边来。
兰贵成像被催眠一样走了过去。
文红旗指指凳子：坐下，脱裤子。
兰贵成吃惊地：啊？
文红旗：脱右边的，拉下来一点就行。
兰贵成惊奇地看着文红旗，文红旗不耐烦了。
文红旗：你这位男同志怎么这么封建啊！这是必经的程序嘛。
兰贵成不解地：必经的程序？
文红旗正色：请抓紧时间，我还有病人要看呢。
兰贵成还没反应过来，文红旗已经把他裤子拉下来一点，手脚迅速地推药，消毒，兰贵成急忙挣扎。
文红旗：别动！当心扎坐骨神经上，给扎瘸了！
兰贵成吓得一激灵，不敢动了，文红旗一针扎下去。
文红旗：好了！
文红旗龙飞凤舞地开单子：明天再来。
兰贵成龇牙咧嘴地站起来，看着文红旗。
兰贵成：我能问一句吗？
文红旗：什么？
兰贵成：我没病，为什么要打针？
文红旗柳眉倒竖：你没病？没病你来医院干什么？
兰贵成：我就是来找你啊。
文红旗生气了：请你严肃一点！这是医院，我们是给病人看病的！
兰贵成百口莫辩。
胡晓欢跟另外一位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胡晓欢高兴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方晨，这是文红旗。红旗，麻烦你给方晨打针。
文红旗看看方晨，看看兰贵成，完全傻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胡晓欢：怎么了？怎么回事？
兰贵成苦笑：那一针她打给我了。
胡晓欢瞠目结舌：红旗！你！你打针打错了？
文红旗：我……我……
胡晓欢急：你怎么不核实姓名看单子啊？（对兰贵成）还有你这个同志！你怎么不说清楚啊你！
兰贵成语无伦次地：我一直在说啊，文医生不听啊。
文红旗：我……我……
胡晓欢：哎呀真是乱了套了！抢金子抢银子还有人抢着打针的！有没有头晕、恶心？红旗你赶紧陪人家检查一下！
方晨急忙地：对对，千万别出什么篓子。
兰贵成憨笑着：没关系没关系，我身体很好，常年踢足球练长跑，偶然错打一针，问题不大。
兰贵成：……文医生，是刘胜利老师介绍我来的。我叫兰贵成。
文红旗：哎呀！你是那个招财进宝的，兰贵成！
兰贵成：是啊，我是兰贵成。
文红旗完全痴呆了：我……我怎么给你打针了？
兰贵成：我也不知道。
文红旗懊丧地：哎呀，真是的。你这个人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对不起！
文红旗急得快哭了，眼圈都红了，兰贵成立即被唤醒了怜惜的感觉，马上安慰她。
文红旗喃喃地：我得跟领导汇报一下……这算是医疗事故啊，我……我……
兰贵成也忽然吓了一跳：你给我打的是什么？我青霉素过敏！
文红旗嘴唇哆嗦着：还好，是链霉素。
文红旗越想越怕，脸色煞白。忽然转身就走，被胡晓欢拽住。
胡晓欢：干嘛去你？
文红旗：找领导汇报，我作为一个医生，这么不负责，连名字都没对就打针，简直连基本的医德都没有。
胡晓欢低声地：你还在实习呢！要是把你发回学校怎么办！
文红旗：我应该承担后果！
兰贵成：不不不，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再外传了。
文红旗顶真地：那怎么行！我要对你负责！
一边医生在叫了：文医生！
兰贵成焦急地：文医生，今天这事儿是不对，但是责任不在你，在我！是我没有说清楚！所以你不要盲目往身上揽责任！就这样！（对方晨）这位同志，你赶紧去打针吧！
胡晓欢：我带他去打吧。
胡晓欢拉着方晨离去。
25. 就诊大楼门口，外，日
兰贵成还没走，耐心地在门口站着，等文红旗。
文红旗走了出来，内疚地走向兰贵成。
文红旗：兰贵成！
兰贵成喜笑颜开：就叫我小兰吧。
文红旗担心地：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兰贵成：没有。就是心跳得厉害。
文红旗急坏了，一把抓住他胳膊。
文红旗：我带你进去检查！
兰贵成憨厚地笑：不是那种难受的跳，是看见你高兴的跳。
文红旗松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有些生气，又不敢表示出来。
文红旗：你还挺爱开玩笑的。我今天真吓坏了。
文红旗退后，给兰贵成鞠躬。
文红旗：对不起。
兰贵成：哎呀你看你，真的没事儿！
兰贵成更欣赏文红旗了：你真是一个负责诚实的好医生……今天约好了西单见面，你没来，我想着你这样的人不会失信的，就找来了，果然，你在加班。
文红旗更尴尬了：对不起啊。
兰贵成：说了没关系。我能再看到你，高兴都来不及呢，你别笑话我，上次在火车站见到你，我就一直没忘了你。
文红旗吃惊地：什么？你在火车站见过我？
兰贵成：是啊！你忘了吗？辣酱！你跟一个乘务员推来推去的，结果溅了我一身呢。
文红旗立即脸色如土，兰贵成却没发觉。
兰贵成：我们真有缘分！是吧？
文红旗：我……我……
兰贵成：咱们吃饭去吧？
文红旗：哦，忘了跟你说了，我妈还在住院呢，我不能去吃饭了。
文红旗心慌意乱，转身就走。
兰贵成：哎，哎！
26. 急诊室输液处，内，日
洪波躺在输液床上休息，文红旗走了进来。洪波一看见女儿，就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文红旗掩饰住刚才的不顺和慌乱：妈，我送你去周叔叔家。
洪波没好气地：不敢劳你大驾！
文红旗很尴尬：妈……这是我单位，你别这样……
洪波：哼！
文红旗无奈，挤出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
文红旗：妈，你好歹也是我党做思想工作的干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压低声音）不要影响我交入党申请，影响进步。
很有用，洪波气鼓鼓地坐了起来。文红旗扶着妈妈起身。护士帮着推来一把轮椅，文红旗感谢着把妈妈扶了上去。
洪波：我好了，可以自己走。
文红旗：还是小心一点儿好。我给周叔叔打过电话了，他派司机过来接你。
27. 医院门口，外，日
文红旗推着洪波在医院门口等车，洪波还是虎着脸，不理文红旗。兰贵成从一边走了进来。
兰贵成：文医生！
文红旗大惊：啊？你没走？
兰贵成：我想既然是伯母生病，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就一直在门口等。（兰贵成弯腰）伯母您好！我叫兰贵成。
洪波眼睛一亮，几乎是一跃而起，吓了兰贵成一跳。
兰贵成：伯母您在生病，千万别这么激动……
洪波：你就是兰贵成？胜利给介绍的？
兰贵成：是的。文医生没去，我就找过来了。
洪波高兴极了，看着兰贵成一表人才，笑得见牙不见眼。文红旗实在受不了妈妈这种谄媚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洪波怕惹怒女儿，收敛了一点，但看到兰贵成还是想笑。
兰贵成殷勤地：伯母您坐上去，我推吧。
文红旗：不用不用……
洪波却很愿意：哎，小兰来推。男孩子力气大。我呀一辈子没生出个儿子，红旗她爸是军人，就喜欢小子！净埋怨我了。现在好了，女婿也是半子嘛。
文红旗气急败坏：妈！
洪波不理女儿：小兰啊，身体不错吧？有没有不良嗜好啊？
兰贵成：报告伯母，我喜欢长跑和踢球，我生活上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工作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见两人谈得投机，文红旗无奈，跟在后面，一辆挂军牌的车停下，周叔叔和司机都下来，洪波急忙站起身。
洪波：老周啊，又麻烦你……
老周：就别客气啦。来，上车。（老周看见了兰贵成）这位是……
兰贵成急忙自我介绍：我叫兰贵成，是钢铁自动化研究所的。
洪波欣喜地：胜利给介绍的。
老周也很高兴：好！
文红旗这下真急了：妈，别让周叔叔等着了，我们上车吧。兰贵成同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谢谢你。再见了。
老周：干嘛再见啊？小兰，一起上车！回我那儿吃饭去！会下棋吗？
兰贵成：会！围棋象棋都会！
老周大喜：太好了！走！吃完饭杀几盘！
文红旗急了：周叔叔！
老周愣住，看看文红旗涨红的脸，以为是羞涩，恍然大悟。
老周：哦……看我这脑子！我明白了！洪波，咱们走，让年轻人在一起聊！
洪波高兴地：对对对，小兰啊，你跟红旗找个地方吃饭，好好聊聊。
文红旗都快哭了：妈……我送您回周叔叔家。
老周：就别不好意思啦，闺女啊。我们也都年轻过，去吧去吧。
洪波高兴地跟着上了车，把门关上，车开走了。
28. 国营饺子馆，内，黄昏
乱哄哄的饺子馆，人声嘈杂，兰贵成安排文红旗坐下。
服务员啪地把破旧的菜谱扔在桌子上：吃什么？
兰贵成：半斤猪肉白菜，半斤猪肉大葱。
兰贵成又忙得团团转，跑到冷盘部，买回来三盘子菜。
兰贵成：猪头肉、猪耳朵、猪杂碎。
文红旗：……都是猪？
兰贵成笑：猪全身都是宝，我就爱吃猪肉这些个东西，下酒吃最好。
兰贵成又提来两瓶啤酒，给文红旗倒了一杯。
文红旗：我不喝酒。
兰贵成：对对，女孩子喝酒不好。那我喝。
兰贵成很香地吃开了，一边吃一边看着文红旗笑笑。
文红旗心里很乱，低下头用干净筷子把饺子一个个扒拉开。
兰贵成：你吃啊。
文红旗：我不饿。
兰贵成：哦。那我陪你。我也不饿。
眼看兰贵成要放下筷子，文红旗只好夹起一个饺子吃。
兰贵成清清喉咙：你吃，多吃点。我就爱下馆子，我觉得照相和下馆子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文红旗不置可否。
兰贵成：你边吃，边听我说。我想向你重点介绍一下我的恋爱史。
文红旗吓了一跳：慢着慢着，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兰贵成：咱们不是要处对象吗？那就要诚实坦率，对吧？我把我自己的事儿都告诉你，让你对我多一分了解。我在上大学时候，有过一个叫淑芳的高中女同学，对我非常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文红旗生气地打断他：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兰贵成：你看你这人，你就听着嘛。
文红旗：听我都不想听，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没答应跟你处对象呢。
兰贵成：……可是我自从在火车站见过你，就一直忘不了。好多老师同学给我介绍相亲，我都不想去，这次真是老天有眼，我就答应了，结果你没去，要在平时我也就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可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找你了，还被你拉下裤子打了一针……
文红旗被兰贵成的话弄得很尴尬：兰贵成同志，我已经向你道歉过了，请你自重。
兰贵成：……你吃，你吃。
兰贵成往文红旗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猪杂碎，文红旗恶心得只想吐，赶紧夹出来了。
文红旗：我从小就不吃下水。
兰贵成体贴地：那以后都我吃。
文红旗实在忍不住了：对不起，我想我们没有以后。打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不想再跟你见面了。
文红旗说完就想走，被兰贵成拉住了。
兰贵成：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呢？你还不了解我的优点，怎么就下断言说以后不愿意跟我见面呢？
文红旗看周围人在看自己，只好尴尬地坐下。
文红旗：兰贵成同志，说实话吧，我不喜欢相亲这种方式，我认为这是绝对找不到爱情那种神秘的感觉的！
兰贵成：不对！我们根本不是相亲，是一见钟情以后碰巧又被介绍相亲！
文红旗气坏了：我对你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兰贵成不屈不挠：那就二见，三见，只要你了解了我，你总会对我钟情的！
文红旗气结，不由气得笑了起来。
文红旗：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啊？
兰贵成气势如虹：就凭我自己！凭我兰贵成！
文红旗：我发现你是个轴人，还是个浑人。
兰贵成笑了：挺有性格的，对吧？
文红旗气得没辙，低头吃了个饺子。
兰贵成：那你呢？你也跟我说说？
文红旗没好气地：说什么？
兰贵成：你跟那对四川小夫妻啊？你们是怎么回事？那天你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文红旗勃然变色，拂袖而去。
29. 医院单身宿舍，内，夜
宿舍里，只有文红旗在，她苦恼地应付着洪波，洪波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洪波：有什么不好？这小兰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你嫌那个搞国防核武的矮，小兰一米七八。你嫌吴阿姨给你找的没上过大学，小兰是硕士毕业，一表人才又是国家栋梁，你还有什么不乐意？你说，说出个道理给我听听！
文红旗烦极了：我不想说！
洪波：那是你根本说不出来！
文红旗：说不出来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不想谈恋爱！妈，你赶紧回家吧。爸爸身体不好。你在这儿烦得我都没法好好专心工作！
洪波：你别管我的事。我明天就回去。
文红旗松了口气。
洪波：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已经给小兰打了电话，他明天一起去火车站送我。
文红旗绝望地抱住了头：妈！你别往死里逼我行不行？！
洪波大声地：不行！
文红旗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连我的感情婚姻大事都要管！我们小时候唱的儿歌就是说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
洪波：亏你还是女研究生，粗俗不堪！
文红旗：我是被你逼的！我告诉你，妈，我文红旗是有独立人格的人，你看上兰贵成是你自己的事儿，我不愿意！你要让他送你，我就不去！
洪波：你要气死我啊？
文红旗：你刚吃了降压药，没事！
洪波：你这个家伙真是无法无天啊，别以为你长大了又上了硕士我就不敢打你！我，我打死你！
文红旗梗着脖子：你打？你打我也不去！
洪波举起手，打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憋得她气得一巴掌打向自己。
洪波：我不打你！我抽我自己耳光总行了吧？
文红旗一激灵，眼看洪波真打起来，只好冲上去拦住。
文红旗：你这是干嘛呀？你好歹是党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干部，你就这么做思想工作的？太没水平了！
洪波：是啊，谁的思想工作我都能做，我就管不了你！所以我打我自己，别拦着啊，我生了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早知道这样，你小时候生急病，我根本就不该背着你二十里路去看病，早点死了得了，省得现在气死我！
见妈妈气得眼圈都红了，文红旗被她的气势压住了，大喊一声。
文红旗：我去！去送你！别闹了行不行？！
洪波立即和颜悦色笑了：谁闹了？你闹得比我厉害。明天穿裙子去，啊？
30. 火车站站台，外，日
站台上，洪波跟兰贵成在细细密密地说话，文红旗一脸木然冷淡，看着远处。
洪波：唉，我家红旗就是不懂事。小兰啊，你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我感觉你非常懂道理，以后你要多引导她！
兰贵成连连答应着。
洪波：她呀，刀子嘴豆腐心，我感觉你们非常合适，小兰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啊？我的女儿我知道！
兰贵成欣喜地连连点头。
洪波：红旗！你过来。
文红旗无奈地挪了过去。
洪波摆出个语重心长的架势，刚想开说，开车的铃声响了，文红旗如释重负，急忙把她往车门送。
文红旗：妈快上去吧！别误了车！
洪波：那就长话短说，你必须跟小兰多见几面！听见没有？
文红旗胡乱答应着。
洪波上了车，看着地下比肩而立的两个人，欣慰地笑了，挥手道别。
31. 北京街道，外，夜
兰贵成和文红旗在车站等公交车，兰贵成忍不住问了句文红旗。
兰贵成：你不喜欢你妈？
文红旗一怔：……挺复杂的。
兰贵成：怎么呢？
文红旗：从小她就特别喜欢管我，从头管到脚。我又不像我姐，特别乖，愿意被她管。
兰贵成：哦。不过父母对孩子总是这样的嘛。你要多体谅她，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文红旗哼了一声：谢谢你来送我妈。我就在这儿上车，你应该到马路对面去坐车吧？
兰贵成：这么晚了，我当然把你送回去。
文红旗吃惊地：为什么？我不用你送！
兰贵成很苦恼地看着文红旗：小文，我是真心对你好，你就真的一点都看不上我吗？
文红旗被兰贵成的真诚打动了：对不起，其实我也觉得你挺好的，可是，我一直忘不了我原来的对象。
兰贵成：就是那个火车站的？
文红旗不语。
兰贵成：他骗了你？亲口答应跟你结婚却娶了别人？
文红旗：他也没说过要结婚的事儿……不过反正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些话都不用说嘛。
兰贵成认真地：该说的话肯定还得说。他要是没说过，那就是没这么想。
文红旗愣住了：他没想过？你怎么知道？
兰贵成：说句话你别生气啊，你把他当对象，他……亲过你吗？
文红旗大怒：臭流氓！我们连手都没拉过！我们是很纯洁的感情！
兰贵成忍不住笑了：那就根本不算谈恋爱啊……哎，哎……
文红旗已经勃然大怒，正好一辆车到站要开走，她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兰贵成跟在车后面跑：不是这辆车，你坐错了……
文红旗把头探了出来：你再也别来找我了，我们俩永远不可能！
兰贵成追了几步以后停了下来，他看着远去的公共汽车忽然乐了起来，自言自语着。
兰贵成：永远不可能？！我们搞科学研究就是要把世界上的不可能都变成可能！
32. 一组蒙太奇
兰贵成挂着照相机，在医院门口等文红旗。
兰贵成在宿舍楼下等文红旗。
兰贵成在医院就诊大楼门口等文红旗。
兰贵成在路上，追着文红旗说话，文红旗一路小跑。
文红旗刚松了口气，回头看看，兰贵成被自己甩掉了，刚要高兴，一抬头，兰贵成站在她面前。
馆子里，文红旗又跟着兰贵成下馆子吃饭了，她脸上的表情也有松动，兰贵成说了句什么，她笑了起来。
兰贵成“啪”地按动了快门。
33. 文红旗宿舍，内，日
文红旗和胡晓欢对着在吃饭。
文红旗发愁：这个兰贵成真是个轴人，怎么轰都轰不走。
胡晓欢：那还发什么愁啊，就他吧！（神秘地）我上次帮你问过他了，他算是特殊人才被引进到北京来的，硕士，钢铁自动化，单位有房。长得也挺不错。家里不知道是三个还是四个姐姐，独生子。
文红旗白她一眼：你真有病。
胡晓欢：我问你，你真打算一辈子老姑娘？就跟柏主任似的？
文红旗连连摆手：我的妈呀，柏主任实在太可怕了。我实习结束，在研究室待了俩礼拜了吧？我就愣没见她笑过一次！
胡晓欢：那不就得了？你这傻丫头，幸福来敲你的门啦，就看你开还是不开！（胡晓欢吃完了）我也向你宣布一件事 。
文红旗：跟小周吹了。
胡晓欢：很对。
文红旗叹口气：这三个月你吹了三个了。
胡晓欢：过眼云烟。这回我真的决定了。下礼拜就结婚！
文红旗吓了一跳，伸手给胡晓欢摸额头，被胡晓欢笑着推开。
文红旗：谁啊？
胡晓欢甜甜地笑：就是上次你给小兰打错针的那个方晨。
文红旗：他怎么好了？好像还没你高呢。
胡晓欢：他家有房。
文红旗哈哈大笑。
胡晓欢：你别笑啊，真的，他家有大房子，他爸是将军，家里六室两厅，还有警卫员呢。
文红旗不以为意：我们家也有。
胡晓欢：你家不在北京啊。
文红旗：你是嫁房子还是嫁人？
胡晓欢：不矛盾，房子也是家庭的重要组成条件呀。
文红旗：他什么学历？
胡晓欢：电大。
文红旗惊愕地看着胡晓欢。
胡晓欢：怎么了？学历能说明什么呀？文红旗我跟你说，你动不动就是身高啊学历啊，特庸俗。
文红旗生气地：我庸俗？你嫁人都嫁房子了你不庸俗？
胡晓欢也生气了：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房子，你结婚睡马路去啊？装什么清高。
文红旗：我就是睡马路也绝不为了房子出卖自己！
胡晓欢：我告诉你，就你这副大小姐的假清高的样儿，你就是卖还没人买呢！
两个好友反目成仇。
34. 病毒理研究室，内，日
文红旗在办公桌前翻译一堆英文资料，柏文秋不苟言笑走过来，又递给她一沓子。
柏文秋：后天要。我开会去了。
柏文秋离去，文红旗继续埋头苦干。
胡晓欢没好气地看看她：喂！
文红旗：啊？……你不生我气啦。
胡晓欢：切。跟你生气，早气死了……你不会翻得慢点儿啊？
文红旗：没关系，反正都是我的活儿，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我的。
胡晓欢叹口气：你怎么不明白呢？你就是把这些都翻译成中文了，柏主任也还得叫你都翻译回英语去。
文红旗不理解地：什么意思？
胡晓欢：自己琢磨！
文红旗：你是说，她没事儿找事儿？
胡晓欢：嘘！……那个谁今天没来？
文红旗：哦，兰贵成。不来更好。
胡晓欢：真的假的？
文红旗欲言又止：晓欢，我想麻烦你一个事儿。
胡晓欢：什么事儿？
文红旗：……昨天我打电话回家，听说王文平来北京开会了。
胡晓欢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王文平？谁啊？（想起来了，大吃一惊）噢！我的天，你还没忘了他啊？
文红旗：……我想去找他。
胡晓欢：他已经结婚了，你也已经跟兰贵成处对象了，还找他干嘛？你真有病。
文红旗不说话，慢慢地，脸憋红了。
35. 医院门口，外，日
文红旗走了出来，却没看见经常站在那里的兰贵成，不由一愣，有些失落。
传达室老大爷笑眯眯地：小文啊。没来。
文红旗有些奇怪：什么没来？
老大爷：您那位电线杆子对象啊。昨儿个，今儿个，都没来这儿戳着。我比你惦记他，出来看好几回了！
文红旗脸都红了：大爷您这是怎么说话呢……
老大爷：怎么说话，说实话呗。那小伙子不错，你成天瞧不上人家，跑了吧？
文红旗愣住了，半晌无语。
36. 医院外街道，外，日
文红旗走过，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回头，却不见兰贵成的身影。
文红旗的背影，有些落寞和沉重。
37. 宿舍，内，夜
方晨和胡晓欢开开心心地在收拾东西，还时不时互相往嘴里递点吃的喝的，看得文红旗又羡慕又好笑。
文红旗：再给我看看。
胡晓欢以芭蕾舞步跳过来，显摆地给文红旗看结婚证。
文红旗审视着：真结啦？
胡晓欢：当然！碰见合适的，就抓紧时间！毛主席怎么说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方晨笑着把包的拉链拉上：走吧？
胡晓欢：红旗，我走啦。
文红旗：就剩我一人了……
胡晓欢：抓紧时间把自己嫁出去！记住，要有房子！
文红旗抓枕头砸她：快走吧你！
胡晓欢拉着方晨笑走：记住，后天婚礼！
38. 医院食堂，外，日
文红旗拿着搪瓷碗吃饭出来，在水龙头洗碗，有些郁郁的样子，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她一回身，见是兰贵成。
文红旗冲口而出：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兰贵成：我踢足球把脚崴了！休息了几天。
文红旗又是冲口而出：伤筋动骨一百天！歇够了没有？
兰贵成：这么关心我啊？
文红旗不好意思地：谁关心你了，一辈子残废最好。
兰贵成逗她：那你可就惨了，得一辈子伺候我。
文红旗急了：兰贵成同志——
兰贵成赶紧接茬：——请你自重！
文红旗忍不住笑了。兰贵成也笑，端详着文红旗。
兰贵成：怎么瘦了？还是得跟着我下馆子才有营养啊。
文红旗：我不要你管！（文红旗忍不住了）你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连个电话都没有！
兰贵成嘿嘿笑：我不自重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想我了？
文红旗柳眉倒竖。
兰贵成：……我这几天可想你了。
文红旗脸红了……半晌，文红旗问了一句。
文红旗：兰贵成，你是真的想对我好，是吧？
兰贵成立即挺直了腰板：那是。红旗，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天上下刀子，我都在所不惜！请你考验我吧。
文红旗：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只要你陪我去做一件事——我想去找一次王文平。他在北京开会。
兰贵成一口答应：行。是不是阿姨又托他带了东西？
文红旗：不是，是我自己想去找他。
兰贵成：你自己想去找他？
文红旗倔强地：对，我就想去问问他，为什么？我有什么不好，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跟别人结婚了？
兰贵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文红旗：不行，我要问清楚，不然，这事儿在我心里头过不去。我也不想一个人去，胡晓欢不愿意陪我去，说我有病，你又号称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就拉你陪。
兰贵成苦着脸：唉，我还不如上刀山下火海呢。
文红旗：不愿意拉倒！我自己去。
兰贵成急了：愿意愿意！我陪你去！
文红旗笑了。
（第一集完）
第二十五集
1. 兰家主卧室，内，日
兰贵成洗完澡进屋，略微捶了捶肩膀，看书的文红旗赶紧把手里的书放下，过来给他按摩。
兰贵成受宠若惊：不用，不用。
文红旗温柔地：今天爸妈走，还真是舍不得。唉，房子还是少买了一间，不然他们可以长住。
兰贵成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文红旗急忙表态。
文红旗：我就是顺嘴一说而已。咱们这么大的房子，他们二老真要来住，我都想好了，干脆，客厅和餐厅合一，把餐厅隔出来给小成睡，小成的房间就做老人房了，多好。
兰贵成大悦：嗯，这主意不错。你再邀请邀请爸妈，要是他们真住过来了，我的日子就完美了。
文红旗：放心吧，等奶奶百年之后，我们一定接他们来住。
2. 文红旗办公室，内，日
文红旗在办公，忽然，电话响了。
胡晓欢（OS）：红旗，明天有事儿吗？
文红旗：有个会，可以不去。你干嘛？
胡晓欢（OS）：我想去看个别墅楼盘，你一块儿去吧？
文红旗急忙地：干嘛？我现在不买房了。
胡晓欢（OS）：又不是你买，是陪我看看！
3. 京郊某别墅楼盘，外，日
胡晓欢和文红旗说说笑笑地下了车。
一扇金碧辉煌的铁艺大门出现在面前。
文红旗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她俩走了进去，大门里面，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大院子。院子里，一座座小楼亭亭玉立，白石嵌底，青砖垒壁，红瓦盖顶，整个一个中西合璧风格的别墅小区。
文红旗精神一振：这别墅可真是跟别的楼盘不一样啊。
胡晓欢：所以我拉你来帮我参谋参谋呢，你看啊，我都问明白了，一共三十幢别墅，最大的四百平方米，最小的二百八十七平方米。院子和露台都是送的，楼大的，院子也大，楼小的，院子也小，不过再小也有一百多平方米呢。
文红旗感叹道：晓欢！买！我支持你，你一定得买！我简直是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楼盘——太像我们军区大院的后院了！多少钱一平啊？
胡晓欢：都是毛坯房，没有做任何内装修，各家的院子里也都是一圈黄土，没有任何绿化，七千五百元一平。
文红旗大力击打胡晓欢的肩膀：买！太便宜了！
胡晓欢嗔怪着：你多大的款啊？七千五还便宜？
文红旗：唉，反正，我有个毛病，喜欢大房子和容积率低的空旷的院子，这里正合我的口味。
胡晓欢：是，你高干子女嘛，父辈打下了天下，从小都跟着你爸住大宅大院子的。
文红旗：我是帮你分析啊，你看这个院子多好！坐落在绿水青山之间，小楼的外观挺像样，建筑材料不错，绿地面积又很大……看这建筑质量，开发商一定是工程建筑的老手！还有，设计师也不错！户型多好，南北通透，敞亮得很！每平方米才七千五百元，多便宜！跟别的别墅楼盘相比，这里简直就像白捡的！你也知道，通州很快就会通轻轨，老县城里的楼盘，普通民居都已经卖到六七千一平方米了！
胡晓欢：我真服了你了，你现在可真是个老房虫。
文红旗遗憾地：唉，说真的，我真动心了。
胡晓欢：你可别介，消停日子刚过几天啊？你不是答应老兰不弄房子的事儿了吗？
文红旗：是啊。真不知道为什么，兰贵成不喜欢弄房子的事儿。你上次说的夫妻二人价值观，还真是这么回事，我们俩以前挺一致，人生目标就是买房子，所以特和谐，打架也就是一天就和好，住上大房子以后他就不行了，消沉了，没斗志了，对我的昂扬精神，他也不支持。
胡晓欢：为了家庭幸福，你就忍了呗。
文红旗叹气。
胡晓欢：再说了，你们真住这儿也不行啊，我孤家寡人的无所谓，就光说小成上学就麻烦。
文红旗一挥手：那都是小事，都可以克服！我要是能住到这里面，我这辈子准定不折腾房子的事儿了！买，晓欢，我支持你买！
4. 兰家餐厅，内，夜
兰贵成和兰小成满心欢喜地在吃饭，文红旗做的炒饼，五颜六色，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兰贵成欣喜地：看来你妈是打算好好给咱做饭了。
兰小成：我最爱吃我妈做的炒饼了。
兰贵成：我也是。
文红旗端汤上桌：废话，你们当然爱吃了，这饼都是我现烙的，烙了再炒，配的肉啊虾仁啊各种菜码十几样呢。
兰贵成和兰小成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文红旗却在想什么，没吃。
兰小成：妈妈你怎么不吃啊？
兰贵成：吃啊。
文红旗：今天我陪晓欢去看房了，别墅，哇，那房子叫一个漂亮。一百多平方米的院子，能种好多树。
兰贵成：挺远的吧？
文红旗：大家都有车，不算远。
兰贵成：我不喜欢住那么偏，住在闹市方便。
文红旗：你就喜欢闹市！别墅住的就是一个幽静。
兰小成：我觉得爸爸对，住得远去小李老师家学琴准得迟到！调琴的叔叔也来不了！
兰贵成：文红旗你听听，成成一个小孩子都能一分为二看问题，知道孰重孰轻，比你强！
文红旗：切！（闷头吃了两口饭，又一脸神往地抬头）——哎，那房子让我想起我爸妈的大院，可惜你不让我买房了，不然这别墅就是我文红旗的收山之作，以后我也退休了，就种花种树种菜，又接地气又环保，哎，想着就美。
兰贵成：醒醒吧你，别做梦了。得多少钱啊？
文红旗：七千五一平方米，也就不到三百万啊。
兰贵成讽刺地：文总现在好大的口气，也就不到三百万！你开银行的还是家里有印钞机啊？
文红旗：我是觉得，独幢别墅这个价格值得，绝对绝对有升值空间，那块地皮在那儿摆着呢。
兰贵成：红旗，你清醒清醒，咱们再拿出三百万，我公司就都得关门。再说了，把三百万一下子都扔在这里，再想拿出来可就难了！咱们一家三口喝西北风去啊？你别房迷心窍了！你都钻在房眼儿里了！吃饭吧。
文红旗发着呆吃饭。
5. 文红旗卧室，内，夜
兰贵成在看书。
文红旗坐在躺椅上两眼发直。
兰贵成叹了口气：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是瘆得慌！
文红旗喃喃地：反正也不买，我就想想，想想总可以吧……要是有了这个别墅，你爸你妈，我妈都可以来长住，大家都各有各的卧室卫生间，互不干扰，那是多好的日子啊。
兰贵成没好气地：文红旗！咱们要知足，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要警惕！你真的已经很危险了！
文红旗：警惕！我警惕！你放心！——那户型特别好，全明，一楼是大客厅、餐厅、厨房、佣人房，二楼有三间卧室，都有独用卫生间，正好小成一间，你爸妈一间，我妈一间，三楼全是咱们的空间，主卧室、大书房、衣帽间、大露台，以后我们俩可以躺在床上看星星……啊，多么浪漫啊，多么美啊。
兰贵成干脆不理她了。
文红旗：以后你几个姐姐也可以带着你外甥们来玩，男孩们在院子里打仗，我们在修剪葡萄枝……这是我的童年回忆啊……
啪的一声，兰贵成关了灯。
兰贵成粗声粗气地：睡觉！
6. 北京外景，外，晨
北京的清晨。
蓝天白云，鸽子飞过。
7. 兰家卧室，内，晨
兰贵成悠悠醒来，却发现文红旗不在身边，他坐了起来，发现卫生间里有灯光。
兰贵成推开门，大吃一惊，只见文红旗坐在合着盖子的马桶上，一手拿计算器，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兰贵成睡眼惺忪：你说你大早上闹什么妖呢？
文红旗：我怕吵你睡觉，就躲这儿来了。（文红旗亢奋地）贵成！我算过了，咱们的钱够！这几年我炒楼加上赚来的，又攒了不少钱，咱们先付首付，办理七成按揭，然后卖掉这一套，去还清按揭，完全不影响你公司的现金流……
兰贵成：我一听就烦得要命！文红旗我告诉你，我不想再弄房子这件事儿了！我现在住得很满意，非常满意！我不想再装修，再搬家！
文红旗不解地：贵成，这些我都能办，不用你操心的。
兰贵成吼了起来：至少要我换个地儿睡觉吧？这你能办理吗？
文红旗叹了口气：贵成，你先别急……
兰贵成：我不急？我能不急吗。我人到中年，哪儿哪儿都是一堆事，公司的，家里的，你能不能不再给我添乱，当个贤内助啊？红旗，我多少次推心置腹地跟你说过，咱们要知足，知足是福，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弄房子这件事儿了！
文红旗半晌无语。
文红旗两眼无神：噢！我知道了。我去做早饭，你去叫小成起床吧。
8. 胡晓欢车内，内，日
坐在胡晓欢车里，文红旗郁郁不乐。
胡晓欢开着车：喂，你要是没空，就不用陪我去了。
文红旗：不行，我要是不去，就更见不到那些别墅了。
胡晓欢：那你掉着脸干嘛？好像我欠你八百块钱似的。
文红旗：那不是对你，是对兰贵成！这结婚要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兰贵成他们家一辈子就住一套单元楼，现在住到单元楼了他就满足得不得了，可我是住独幢小楼长大的，我看见别墅就走不动道！
胡晓欢：嗨，那你们好好谈谈。
文红旗：没用。没用。就你说的，现在我跟他的价值观有了根本分歧，我觉得，住得好，一切都好，要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满足，有个地方空落落的。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让自己生活得更舒服呀？
胡晓欢：我劝你算了，你现在也不是住大杂院的时候，你那个房子也挺好的，别为了这些事闹得夫妻不和，没意思。
文红旗：你倒是眼看要买大别墅了，美国还有一套富余的观海景的房子空着，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
胡晓欢：我这是劝你。兰贵成也挺轴的，他也不是那种不管家里事儿，由着老婆折腾的主儿，不是省油的灯，你就凑合凑合得了，为这个离婚就傻了。
文红旗：他为什么不能改改呢？
胡晓欢：改什么？改性格？十五岁以后性格就定型了，你嫁的时候人家就是这性格，再说了，要改，你自己怎么不改啊？
9. 别墅售楼处，内，日
胡晓欢跟售楼小姐在谈着付款等细节问题，文红旗艳羡地一遍遍看着沙盘，又走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看得两眼发直，看得眼圈都快发红了。
一个售楼小姐走过来：女士您好，也看上我们的房子了吗？
文红旗笑笑：我是陪朋友过来的。
售楼小姐殷勤地：最近我们在搞优惠，如果您朋友买下了一套，您再买的话，可以享受九五折优惠。
文红旗一下呆住了：九五折？那要是三百万的话，可以省下来十五万？
售楼小姐：是啊，家用电器就一下都配齐了。多划算啊。现在我们一期的房子都售罄了，二期的也基本定了，不过还剩下一套中心花园观景的，朝南朝东，门前有小溪绕过。您要愿意的话，我带您去看看。
文红旗完全被击中了。
10. 别墅区，外，日
文红旗跟着售楼小姐看着这套房，她完全被吸引住了。
售楼小姐乖巧地微笑着：要不您回去再征求一下您老公的意见，请他一起来看看房。
文红旗答应着，看见对面别墅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秃顶，嗓门很大，拿着手机在嚷嚷。
售楼小姐：文女士，给您介绍一下，那是马总，神马文化娱乐集团的老总，他买的是您对面的别墅，要是您也买了，就是邻居了。
这位马总也注意到了文红旗，走了过来。
马总：您也看房啊？
文红旗笑了笑：是啊，我也想买这里的别墅。
马总：那就买啊！享受生活得赶早！这房子风水多好，造得多好，鸟语花香的，住在这儿，人都能长寿。来，给您我的名片，我叫马神驹。
文红旗也急忙掏出名片：我是医药公司的，我叫文红旗。
马神驹：那太好了！要是咱当了邻居，买药方便，啊！
文红旗不习惯一下就跟陌生人这么亲热，笑了笑。
文红旗：还不一定呢，还得请我老公来看看。
马神驹：嗨，女人看了好就定呗，还要请什么男人。我跟您说啊文医生，这房子就是我太太看上了，她一说看上，我立马就说，买！
文红旗有些羡慕：哟，那您太太还真有福气。
马神驹叹口气：唉，福气什么呀，我那口子得了癌症——卵巢癌，已经化疗六次了，现在情况还不错。可是，癌症怕的是复发，一旦复发，那可快得很！我想，存那么多钱干吗？都拿出来，买房！只要她高兴！买一个独栋的大别墅，要个院子大一些的，种上果树、蔬菜……让她住进来，再把她父母、我父母都接来，还有孩子，她的兄弟姐妹……都可以过来，搞他一个热热闹闹的乌托邦！让她把最后的日子过得充实一些，愉快一些！
文红旗听得愣住了，被马神驹的话感动了。
文红旗：您对您太太真好！
马神驹瞪圆了眼：当年我媳妇可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跟上我这糙老爷们儿，不就图个我会心疼人吗？
售楼小姐见他们谈得投机，也急忙掺和过来。
售楼小姐：文女士，刚才我们经理打电话来，这套房子明天就有人来预订了，您看……
文红旗一下就急了：啊？那能不能给我留着？
售楼小姐：要不您先定上，两万元，如果您先生不满意，这两万还能退。
马神驹大大咧咧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这别墅还不满意，还有什么房子能满意啊？文医生，定吧，我看见您就觉得有缘分，您跟我太太一定聊得来，有好邻居，比什么都强。
文红旗犹豫着：那，我总得给我老公打个电话吧。
文红旗说着，开始拨电话。
话筒里却传来了“对方已关机”的声音。
11. 售楼处外，外，日
胡晓欢心情很好地走出来，文红旗迎了上去。
胡晓欢：好了，定金付了，咱们回去吧。
文红旗：我也定了一套。三张信用卡，正好刷出来两万。
胡晓欢一下就傻眼了：你说什么？
文红旗平静地：我也付定金了，咱们当邻居了。
胡晓欢瞪圆了眼睛：你疯了文红旗？
文红旗：没疯。
胡晓欢：可是，买房这样的大事儿，对家庭多重要啊，你不跟兰贵成商量？他那么反对，你怎么敢说买就买啊？
文红旗深吸了一口气：怕什么，革命肯定有牺牲。我会努力说服他的！
胡晓欢：文红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们俩都是个性那么倔强的人，为了房子也不是闹了一次两次了，你瞒着他买别墅，你真想跟他离婚啊？走，我们去把定金退了！
文红旗又深吸了一口气：不，我不想退，我会去说服他的！
12. 兰家，内，黄昏
文红旗忙活着端上好几个菜，小成想偷吃，被文红旗拍了下手。
文红旗：洗手，叫爸爸吃饭。
兰小成活蹦乱跳地蹿了过去：爸爸吃饭啦。
兰贵成放下报纸，走了过来。
文红旗赶紧给他盛饭盛汤。
兰贵成吃了一口：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文红旗笑笑：我没事儿啊。吃菜，多吃菜。
兰贵成：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没事儿你这么贤惠干嘛？
文红旗佯怒：瞧你说的，我就这水平？
兰贵成笑笑：好好好，那就是你转性了，我幸福了。
13. 主卧室，内，夜
文红旗心事重重地坐着叠衣服，兰贵成走了进来。
兰贵成叹了口气：你别骗我了，你有心事。说吧，是不是又在想那套别墅？
文红旗点点头，两眼期待地看着兰贵成。
文红旗：贵成……
兰贵成烦恼地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红旗，我跟你说，我知道你喜欢别墅，以后，等我们财力再雄厚一些，我会考虑的。但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咱们刚买了这套大房子，我公司有几项业务需要现金，而最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没有这份闲心。
文红旗：可等你有了这份闲心，有了闲钱的时候，房价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咱们买房子有时候得踮踮脚，够一够。够着了就是赚到了。
兰贵成：就算够不着又怎么样？咱们现在有这么大的房子，该知足了。
文红旗叹了口气。
兰贵成有些生气：你看看你，前一阵怎么答应我的？不再折腾房子了，过踏实日子，这才几天啊？你真得自己琢磨琢磨，怎么这么喜欢弄房子？以前咱没房子住，我支持你，现在咱们条件这么好你还要不满足，那我真没法支持了。简直是贪欲嘛。
文红旗：谁知道，我也觉得自己有病，可能是以前老没房，老盼房，压抑得太狠了，现在反弹了，就成神经病了。贵成，我跟你说，我欣赏房子就像品味我自己逝去的青春一样，一有闲暇就看，兴趣无休无止，真是几近疯狂。
兰贵成：知道你自己疯了，那就有救了。
文红旗：不，更没救了。（鼓起全部的勇气）贵成，前几天我又陪晓欢去别墅了……
兰贵成：晓欢买了？
文红旗：嗯，买了……我也买了。
兰贵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也买了？
文红旗：嗯，我也买了。
兰贵成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买什么了？
文红旗：我买别墅了。
兰贵成瞪圆了眼睛，看着文红旗。
兰贵成：文红旗，你再说一遍，你买什么了？买别墅还是买菜了？
文红旗：我买别墅了，我付定金了。
兰贵成：你再说一遍。
文红旗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文红旗大声地：贵成，我忍不住，付定金了，签合同了，当时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我一着急，就先定下来了！请你原谅！因为只剩下最后一套了，我向你保证，首付全部的钱款都由我负责！
兰贵成一字一顿地：文红旗，你真的疯了。
兰贵成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枕头被子就往外走，文红旗急忙跑上去，死死抱住。
文红旗：贵成，你听我解释，北京的独幢别墅一定是会升值的，咱们现在买不吃亏，贵成……
文红旗死死地抱住兰贵成。
兰贵成：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这个老公吗？一个家庭买房子这是多大的事儿？（咆哮）你连问都不问我，你就敢自己下单？
文红旗：我不是问过你吗？你坚决不同意。我要是再问你，你能同意吗？
兰贵成：坚决不同意。
文红旗低声地：那不就得了，你当年买车不也是先斩后奏的吗。
兰贵成吼：那你还准备了一根铁棍子去砸车呢，你等着，我也弄根铁棍子去砸你的别墅！
文红旗：贵成，贵成，我求求你，就让我买了这套别墅吧，咱又不是没钱，只要改变一下你的思路……
兰贵成一把推开文红旗，怒不可遏地抱着被子出门了。
文红旗呆呆地坐在了床上。
14. 咖啡馆，内，日
胡晓欢优雅地喝了口咖啡：那你准备怎么办？
文红旗不语，两眼发直。半晌。
文红旗：你说呢？
胡晓欢：退了呗。
文红旗发出一声低叹：说得轻巧。
胡晓欢：那怎么办？总得有个人让步吧？不见得为套房子就离婚。
文红旗：那他为什么不能让让我？
胡晓欢：何必呢红旗，一套房子而已，你现在又不是没地方住，再说你这次根本没经过他同意，就下了定，是有点儿不尊重人。别说是兰贵成这样的轴人了，就是老实人也不能高兴。
文红旗一仰脖子把一杯咖啡咕嘟地喝了下去。
胡晓欢：喂，拜托你优雅一点儿行不行啊？
文红旗豪迈地用手一擦嘴：行，只要他答应跟我去看一次房，我就退订！牺牲是可以，但牺牲要换取进步。至少，要让兰贵成这个土老帽儿开开眼，去看看真正的别墅区，看看我文红旗的人生理想到底是什么！
15. 兰贵成书房，内，夜
兰贵成仍然睡在书房沙发，门也锁着。
敲门声。
兰贵成不理，还在电脑前上网。
敲门声。
兰贵成没好气：谁啊？
文红旗（画外音）：贵成，我。
兰贵成：你干嘛！我睡了。
文红旗（画外音）：我给你端莲子羹。
兰贵成：我不吃。
文红旗（画外音）：那你也让我进来。我跟你说个事儿。保证你爱听。
兰贵成：什么事儿？你说呗。
文红旗（画外音）：明天，我去退了那套别墅。
门开了。
靠在门上的文红旗差点儿摔到兰贵成身上。
兰贵成带着大度的微笑，伸手接过那碗莲子羹。
兰贵成：你说你折腾什么？早有这思想觉悟不就行了吗。
文红旗：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得陪我去。
兰贵成一愣：为什么？
文红旗：万一人家耍赖不给退呢？
兰贵成：那倒也是，行，我陪你去。
16. 兰贵成车内，内，日
兰贵成开着车，文红旗在一边面无表情。
兰贵成一边开车一边叨唠：你说说你这人，大家都挺忙的，何必多此一举呢。你做事儿就是不动脑子，你说买房这样的大事，你老公看都没看，你也敢下单？也就是我兰贵成，大人大量能原谅你，换了个别的老公，早揍你了。
文红旗：别吹了你，弄得你挺无辜似的。你也不是没打过。
兰贵成：咱今天不说打人这事儿，咱今天就说房子。
文红旗：待会退订之前，你先陪我去看看那套房子。
兰贵成不解地：为什么？不是都退了吗？还看什么？
文红旗忽然发脾气了：都要退了，你还不让我好好看看？我哀悼一下可以吧？
兰贵成：行行行，看，看。
17. 别墅楼盘，外，日
站在青山绿水的别墅楼盘大门外，文红旗百感交集，回头看看兰贵成，兰贵成面无表情。
文红旗：先去看看我定的那栋别墅，看了以后再说。
兰贵成不动声色，跟着文红旗走了进去。
一路上，园林风景，小溪潺潺流过，文红旗充满感情地讲解着。
文红旗：贵成你看，远处有山景，近处有园林，有小溪，这些树都是几百年的老树了，你呼吸一下，空气里的氧离子是不是特别丰富？
兰贵成在美丽的环境里，也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兰贵成：嗯，空气是挺好的。
文红旗：贵成，在这样的空气里，小成会成长得更健康的。你看现在咱们小区里虽然也有绿地，可是能跟这儿的比吗？那边，有网球场，有篮球场，你的体育天赋都可以得到发挥了。
兰贵成看了看，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文红旗一看有门，更高兴了。
文红旗：前面有湖，业主可以去钓鱼。咱们刚结婚的时候你爱跟刘玉才去钓鱼，可现在太忙了，营营碌碌，我记得你说过，去钓个鱼都心里不踏实，以后就在家边上，想怎么钓就怎么钓，多好。
兰贵成：嗯。
这时，到了文红旗定下的别墅了，文红旗高兴地招呼等在一边的售楼小姐帮他们打开了门。
在院子里，文红旗比划着。
文红旗：这里，种葡萄，下面放一套石桌石凳，那边，种两棵苹果树，平平安安。
文红旗带着兰贵成进到客厅，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房子。
文红旗：我往这一站，就像将军站在自己的工事前，忍不住就想怎么装修，怎么吊顶……
兰贵成：打住，打住文红旗，咱们是来退房的，你没忘了吧？
文红旗一下就泄气了：贵成，看着这么好的小区，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房子，你还没被打动吗？
兰贵成：我是不会被打动的，这房子我们不能要。你要我说多少次？
文红旗：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兰贵成：为什么，为什么，你问了多少遍为什么，我也回答了多少次为什么！
文红旗：可是我们不是没钱！兰贵成！我们有钱，我们能买啊。
兰贵成：住这么远，我们上班，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不方便……
文红旗：再过几年小成上中学就寄宿了，这小区边上就是镇医院，我们俩都是开车，差十几二十公里，不就是油门一踩的事儿吗？
兰贵成：可我不想踩这脚油门！我累！我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一根稻草就能把我压垮，更何况一套这么大的别墅。我说，你不想当寡妇吧？
文红旗不服气地：你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我也有工作，家务事都是我在做，家里连小时工都没请，还有小成的学习生活都是我在管。这房子要弄也是我的事儿。
兰贵成：你能干，我不行。我公司开一天，我就得养活几十个员工，几十个家。（忽然就不耐烦了）说这些干嘛，说一千道一万，咱们今天是来退房的！走！去办手续！
文红旗：那要是人家不给退怎么办？
兰贵成：那两万块钱就不要了！
文红旗火了：你好大的口气！两万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兰贵成：那都是你造成的！谁让你不跟我商量就付钱的？
文红旗：那付都已经付了，你说这有什么用啊？
兰贵成按捺住性子：走吧走吧，先去问问再说。你不是说这房子抢手得很吗？那自然会有人接盘！人家不会扣着咱区区两万元不给的。
文红旗悲从中来：你也知道这房子抢手得很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兰贵成：你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去退房了？
文红旗：废话！我当然后悔了，我喜欢这房子，我爱这房子！
兰贵成瞪着文红旗：你什么意思？
文红旗忽然就哭了起来：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个家就是你一个人的，都是你说了算，老婆是用不着高兴的！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最后定了这套房子，就因为咱们对面那套，你看见了吗？那是个男人为了他得癌症的老婆，砸锅卖铁凑了钱买的！就因为他老婆喜欢！
兰贵成不由气极：你不是没得癌症吗？
文红旗气疯了：哦，你这是咒我呢？再说了，谁说的非要得了癌，才配住别墅啊？
这时，马神驹又神奇地出现了，他晃着大肚子，满面欣喜。
马神驹：哎呀，邻居！文医生，这是您先生吧？
文红旗急忙擦干眼泪，笑着迎了过去。
兰贵成一见马神驹暴发户的做派，就挺排斥的，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马神驹：我来丈量房子，准备装修！咱们以后是邻居了！我正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咱两家的花园连在一起，咱们做园林设计的时候统一一下，怎么样？
兰贵成：对不起，我们不打算要这套房子。
马神驹吃惊地：不要？为什么？这房子多好啊。
兰贵成无意纠缠，对文红旗冷冷催促。
兰贵成：快走吧，去晚了售楼处该下班了。
马神驹看看文红旗通红的双眼，明白了。
马神驹大大咧咧地：嗨，您就别犹豫了，我是个粗人啊，不会说话，我这人实在，咱男人，对家庭，就是俩字——负责，对女人，就是俩字——疼爱！女人喜欢什么？大房子，好房子！
文红旗听着，句句说在自己心坎里。
兰贵成更火了，但是碍于面子，勉强应付。
兰贵成：马总，您财大气粗，我们还不到这个档次。
马神驹：什么财大气粗，哈哈，不瞒您说，我是为了让我得癌症的老婆享福，这次砸锅卖铁，刮尽钱袋才买的别墅！不过，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能强求。我先告辞了。
文红旗送马神驹到门口。失神地回身，一下坐在了没装修的楼梯上。
看着文红旗这个样子，兰贵成又气又急。
兰贵成：你是不想去退房了？
文红旗哀求地：贵成，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们不是没钱，首付和装修都我来，搬过来以后再把公寓卖了，正好还清按揭，你就圆了我这个心愿吧。
兰贵成不语。半晌。
兰贵成：你实在想买别墅，我也不拦你。不过，这次必须先退掉。
文红旗：为什么？
兰贵成：为了你不跟我打招呼，就贸然付款，这房子我还没住就觉得堵得慌。为了这暴发户一样的邻居，我不喜欢。
文红旗：你！你这不是不讲理吗？！我可以告诉你，北京所有的在建的在卖的别墅楼盘，我都在网上查了个遍，这个是性价比最高的！胡晓欢多精啊，她挑的能有错？马神驹档次低，咱们不是还有胡晓欢吗？
兰贵成：不管你说什么，这房子必须退。退了以后，你哪怕明天就买套别的，我都不管！
文红旗：你这是跟谁置气呢？
兰贵成：你别管我跟谁置气，反正，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权利蔑视我，不尊重我。我话说到这儿了。
文红旗气坏了：你是皇帝还是总统啊？
兰贵成蛮横地：你别管我是什么，反正这套别墅不许你买。
文红旗从台阶上跳了起来：嘿，我还偏就要买这套了！
兰贵成：你试试看！
文红旗：怎么着，我买了你还杀了我呀？
兰贵成：你别撒泼，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是个散淡的人，压根不想换什么别墅，现在我都答应你买了，不过是不许你买这一套！你就别得寸进尺了！
文红旗：什么叫得寸进尺？我得什么寸了？进什么尺了？你一个博士还不如人家老马！他是个大老爷们！一个太太至上的大老爷们！他天生知道女人心理，他不停地买房换房穷折腾，都是为了家里女人高兴！
兰贵成被踩中痛处，更加暴跳如雷。
兰贵成：你少把我跟那个暴发户比！
文红旗：你别口口声声叫人家暴发户，你还不如暴发户！你成天装清高，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兰贵成大怒：那你怎么不跟他去过啊？你跟着我干嘛呀？
文红旗：哼，老马他一生都在为大房子好房子奋斗，他是个为让女人活得更好才活着的男人，他是一个最适宜结婚成家为人夫为人父的好男人！你骨子里就是大男子主义！你不尊重女性，你不就嫌我定了房没通知你，你没面子吗？
兰贵成怒吼：你知道我要面子，你还这么干！你是成心不想过了是不是！
文红旗也怒吼起来：不过就不过！你威胁谁啊？
兰贵成：好！这是你说的。文红旗今天我告诉你，有这别墅没我兰贵成，有我兰贵成没这别墅，你自己选吧！
兰贵成拂袖而去！
文红旗追了上去：行！算你狠！兰贵成，我也全想明白了，这别墅，我一定要住！我就是离了婚，我就是一个人，我也要住！你说我疯了就疯了吧，我要住别墅！我要住别墅！！
18. 兰家，内，黄昏
文红旗疲惫地回到家里，只见小成迎了出来。
小成：妈妈妈妈你回来了！我饿死了。
文红旗：哦。妈妈马上做饭……唉，妈妈今天累了，妈妈打电话叫楼下饭馆送几个菜上来。（犹豫片刻）你爸呢？
兰小成：爸爸出差去了。对了，他留了封信给你。
兰小成蹦蹦跳跳地到餐桌前，拿一个信封过来。
文红旗心烦意乱地拆开信封，呆住了。
信封里兰贵成手写的大字：离婚协议书。
19. 一组蒙太奇，内，日
一组蒙太奇，对切兰贵成和文红旗面对镜头在说话。他们明显不是在一个空间里，都是在对不同的朋友解释，但是朋友没出现。
兰贵成木然：别劝了，我们这么多年过下来，吵够了，没感情了。
文红旗木然：你们别劝了，别说伤感情，心已经伤透了。
兰贵成：以前吵架是为了没房子，现在吵架还是为了房子！炒楼花闹腾，为了给阎樱花租房的事大闹办公室，我这么多年有安生日子过吗？这些事表面上过去了，实际上在心里都没过去，积怨，夫妻过到头就是积怨太深了！我是真烦了，撕破脸了，没过头了。
文红旗：房子，房子，家不就是为了房子吗？哦，嫌我折腾，我为了谁啊？我要是不用伺候他们爷俩，我滋润得多！我过够了。我不想再为别人牺牲自己了！人生苦短！
兰贵成伤感：当年我爱上的那个单纯的文红旗已经没了。
文红旗伤感：兰贵成对我，还有一点儿当年的情意吗？
兰贵成摆手：别提孩子，别提，要不是小成，我们早离了八百回了。
文红旗摇头：让小成天天生活在父母反目的氛围里，更不好。
兰贵成：孩子我要，这是我离婚的唯一条件。
文红旗：小成的监护权可以是兰贵成的，但是平时，得我带他。
兰贵成：给她钱。这套房她出了一半，按市价还给她。七十万，你们帮忙去问问，没意见吧？
文红旗：七十万，行，现金。把钱说定了，马上签字。
兰贵成痛苦地：不，我没法儿再过下去，一套别墅都比我重要，我还怎么过下去？
文红旗也痛苦地：不就一套别墅吗？为了这么点事儿，逼我离婚，以后还怎么过下去？
兰贵成眼圈红了：以前的艰苦就别说了……二十多年……
文红旗哭得眼泪哗哗流：还说以前的事儿，有什么意义？
兰贵成忍住泪水：就一个条件，不能告诉我父母。
文红旗擦干眼泪：不能告诉我妈，这是唯一的条件。
（隐黑）
20. 街道办事处，内，日
月坛街道办事处，婚姻科办公室。
接待文红旗夫妇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妇女，一个胖大姐。她看了看文红旗和兰贵成的结婚证书，不由摇头。
胖大姐大声地：哎呀，你们结婚时间已经不短了！看看你们的年龄，也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尤其是文红旗女士，你这样一来，不但丢了丈夫，还丢了儿子，人到中年的妇女，再想有个合适的家庭，难呐！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文红旗不吭声。
兰贵成向她侧过身：文红旗，你想好，你是不是真要跟我离婚？
文红旗机械地：除非你让我买别墅。
兰贵成转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胖大姐回身去办理离婚证。
离婚证办好了，胖大姐压上公章，文红旗和兰贵成人手一本。
兰贵成起身向外走去，走到白色帕萨特车旁，打开车门，拿出一个精致的密码箱，拎进屋里。
兰贵成把密码箱放到桌上，细心转开密码锁，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捆捆的现钞。
屋里人都嘘了一声。
兰贵成：文红旗，你当众数一数！省得你以后说钱少了！
文红旗面无表情：不用了！
兰贵成：你我的事情就此两清了！以后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了！
兰贵成开车走了。
文红旗也招手叫来一辆东风雪铁龙，提起密码箱，上车走了。
21. 街道空景，外，日
两辆载着夫妻二人的车，在十字路口各自转向，驶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22. 文红旗车内，内，日
文红旗抱着密码箱坐在后座，忽然，她哭了。
23. 兰贵成车内，内，日
在副驾驶座上的兰贵成面无表情，眼圈却忽然有些发红，他立刻戴上了墨镜……
（隐黑）
24. 刘玉才家，内，夜
下班回家的刘玉才一进门，却看见李洁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餐桌上摆上了三菜一汤。
刘玉才吃惊地：你下厨啊？
李洁：我把钟点工辞退了。
刘玉才：为什么啊？
李洁：我天天在家待着，闲着也是闲着，再不干干家务，也说不过去了。
刘玉才瞪圆了眼。
李洁：赶紧洗手吃饭！省下来的钱，给闺女留着学个兴趣班不是挺好的吗。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就别瞎花了。
刘玉才：我的天哪，我真以为自己换老婆了。
李洁给了他一巴掌：少贫！
25. 文红旗的新别墅花园，外，日
新别墅，已经装修一新，文红旗瘦了，也黑了，她在院子里的大花园里忙碌着。花园里，果树、鲜花、蔬菜，枝繁叶茂，鸟语花香，硕果累累。
马神驹在边上自己家的院子叫文红旗：文医生！
文红旗闻声抬头：老马。
马神驹笑眯眯地推出轮椅上坐着的太太，马太太精神很好，站了起来。
马太太：你儿子今天过来吃饭吗？我收了丝瓜和茄子，给你。
文红旗笑笑：谢谢啊。
马神驹自豪地：我今年种的黄瓜、茄子、西红柿、辣椒……这些，都长得不错。
文红旗：不知道为什么，我菜园子里种的品种，和你差不多，费劲也不小，就是长不好……
马太太：得施肥。
邻居们热火朝天地说着，马神驹看见了兰贵成的车。
马神驹：嘿，你儿子来了吧？
文红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眼神发亮，冲了过去。
文红旗：小成！小成！
兰小成从车后座跳了出来，扑进妈妈的怀抱，前座，兰贵成毫无表情，把兰小成的书包从车窗递了出来。
文红旗也没有表情地接过了书包。
小成：爸爸，爸爸你进来好不好，爸爸你进来吧。
文红旗略微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打开了车门。
文红旗：下来坐坐吧。
兰贵成沉默片刻，跟着文红旗走进了别墅。
26. 文红旗别墅，内，日
别墅装修得很漂亮，看得出来，文红旗倾注了全部心血，除了硬装修很气派之外，窗帘，布艺，墙纸等软装潢都体现了她的品位。
兰贵成环视一圈，久久无语。
文红旗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
文红旗：刚煮出来的——晚上在我这儿吃饭吧？
兰贵成犹豫片刻：不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文红旗亢奋地：是啊，我在拿到别墅产证的时候，才觉得，多年不懈的奋斗，到此才喘口气！北京城，你不想接纳我？可今天我住进了别墅！我文红旗不但成了真正的北京城里的子民，我还成了北京主流社会的一分子！我感觉，我在北京立业、购房、拔寨、安营，一步步走来，就像我爸文向天他们那代人一样，自己的天下，还靠自己打拼！
兰贵成苦笑不语。
文红旗这才想起来问问兰贵成：你呢？过得怎么样？
兰贵成：还不错。
文红旗：听小成说，好多人给你介绍阿姨。
兰贵成：嗯。是吧。
文红旗不由有些酸溜溜地：怎么样啊？有看上的没有？
兰贵成把咖啡杯放下：我想跟你说件事。
文红旗：你说吧。
兰贵成：当时咱们离婚的时候，说好了不告诉双方父母。
文红旗：嗯。
兰贵成：我爸妈要来了。就住半个月。我想……
文红旗一愣：你不会是让我搬回去演戏给他们看吧？
兰贵成：如果你配合的话，春节我也可以陪你回四川看你妈妈。
文红旗愣了半天：兰贵成，我觉得，咱们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吧……你爸妈和我妈，也许，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真相了。
兰贵成久久地注视着文红旗。
文红旗心情复杂：对不起啊贵成。对了，明天晚上我要举办一个Party，有空的话你也来参加吧。
兰贵成冷冷地：我来参加？以什么身份？不必了吧。行，我明白了，你过得很好，你想在我面前显示你的好，你也没有一点旧情了。行，那我走了。
兰贵成大步离去。
文红旗看着他的背影。
27. 文红旗家别墅院子，外，夜
夜，彩灯，端着酒走来走去的人们，烤炉上吱吱作响的烤肉，这是文红旗在举办Party。
文红旗穿着长裙盘着头，在朋友间说笑穿行。
胡晓欢举着酒走过来：喂，你今天整的跟乔治桑似的。
文红旗轻盈地一转身：谢谢。
文红旗过去张罗着，刘玉才和李洁也来了，文红旗招呼他们多吃。
回到胡晓欢身边，文红旗特别亢奋。
文红旗：告诉你啊，我看中了一套使馆区的酒店式公寓，特棒！只要付两成，马上就能入户，租出去，每个月的房租正好付按揭，特划算！
胡晓欢：你还买房子啊？真有病。
文红旗：是啊，我就是爱房子，现在婚也离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享受我的人生，告诉所有人，我，文红旗，就是爱折腾房子！
胡晓欢：最近见过兰贵成吗？
文红旗：怎么了？
胡晓欢：没怎么。问问。
文红旗：昨天来了。他想让我回去配合他演戏给他爸妈看，我不乐意，我好不容易自由了，又回去受气，有病啊。
胡晓欢：没准是兰贵成想跟你复婚呢。
文红旗来劲了：想都别想！哦，转了一圈儿了，知道我好了，可惜我文红旗是有尊严的，我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胡晓欢：唉，红旗啊，你搞搞清楚，男人离婚不怕，他们二十岁找的是二十岁，三十岁找的是二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一直还可以找二十岁的。可咱们女人不一样啊，就跟下水的衣服一样，一水不如一水。
文红旗：就自己一个人过怎么了？不能过啊？
胡晓欢：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咱俩转一圈，成没人要的二手了。你看那边，李洁现在对刘玉才好着呢。
两人的视角看过去，果真，李洁跟在刘玉才后面亦步亦趋，还替他剥开一个橙子。
文红旗：耶，奇怪。
胡晓欢：奇怪什么呀，怕跟你似的，离婚！
文红旗有些发愣：哦。
这时，音乐响了起来，大家开始跳舞，叫着文红旗和胡晓欢。
文红旗急忙放下酒杯，拉着胡晓欢过去，快乐地跳了起来。
28. 李洁家，内，日
李洁果然是贤惠多了，正扎着围裙往外端菜呢，刘玉才赶紧过去帮忙。
刘玉才：来，我给你盛饭。
李洁：别介，我给你盛。
刘玉才：你最近真是变了一个人。说实话，我真是瘆得慌。嘿嘿，我受虐狂习惯了，不适应，不适应。
李洁叹口气：我怕离婚呗！看着红旗姐那么可怜。
刘玉才奇怪地：可怜什么？她不是挺高兴的吗？大别墅，那是她的理想啊。昨天咱们去她的Party，大家不都夸她跟乔治桑似的。
李洁：她那高兴，兴头，都是装出来的！要我说，一个人，晚上人一散，住那么大一套房子不害怕呀？要是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刘玉才：你不羡慕嫉妒恨了？
李洁：去去去！别给鼻子上脸啊！我跟你说，房子大了吸人气，你看红旗瘦的！也是，没家了，没男人，没孩子，要个空房子干嘛呀？
29. 饺子馆，内，夜
胡晓欢和文红旗进了个饺子馆，一进去，文红旗就忽然愣住了。
（闪回）在年轻文红旗和兰贵成刚刚相识的时候，在饺子馆说笑着吃饺子。
文红旗发呆。
胡晓欢：红旗！红旗！
文红旗：哦。
胡晓欢：你怎么了？
文红旗：没什么。
两人坐下，忽然间，文红旗忽然就站起来。
文红旗：我去打个电话。
30. 饺子馆外，外，夜
文红旗拨通了兰贵成家的电话。
31. 兰贵成家，内，夜
兰贵成家，兰大成、徐春阳都来了，和小成正玩儿得高兴。
一个钟点工正在端菜上桌。
电话响了。
钟点工走过去接电话：喂？
32. 饺子馆外，外，夜
听见是一个年轻女声，文红旗期待的表情顿时落空了。
女声：谁呀？请问您找谁？
文红旗木然。
33. 兰贵成家，内，夜
兰小成和爷爷奶奶都没注意这边的电话，小成开始弹钢琴，琴声流畅。
34. 饺子馆外，外，夜
在瑟瑟的寒风中，听着话筒里的乐声和热闹，文红旗木然地挂了电话。
她一下坐在了台阶上。
35. 兰贵成家，内，夜
兰贵成洗澡出来，看见钟点工在挂电话。
兰贵成：小张，谁啊？
小张：不知道，没声儿。那我先走了，明天我买菜过来。
小张离去，徐春阳过来。
徐春阳：红旗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啊？
兰贵成敷衍着：快了快了。
36. 饺子馆外，外，夜
文红旗呆呆地坐着，胡晓欢出来找她，看她这个样子，一下都明白了。
胡晓欢：红旗你没事儿吧？
文红旗：没事儿，没事儿。我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这么多年风刀霜剑的，什么事儿都没事儿。放心吧，走，咱进去喝酒！喝完以后再赶下一场，把我的同事你的同事都叫上！KTV，酒吧，不醉不归！
胡晓欢：干嘛呀你……
文红旗忽然怆然起来：不喝酒干嘛？回去看着我的空房子，我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晓欢，只有房子，能弥补我对那些已经逝去的、无房的家庭生活的遗憾，能满足我对正常家庭生活的渴求！
胡晓欢：别显摆你的了，我不也是一个人住一幢空房子。
文红旗呵呵笑了起来：可不是，你说咱俩图什么。要不咱俩往一块儿搬得了，富余一套租出去。
胡晓欢：我不，我还找男朋友呢。
文红旗：要找你找！我是不找男人了，我有这空儿我还是折腾房子，你不觉得吗晓欢？只有房子最忠诚，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也不跟咱吵架，遮风挡雨，还赚房租回来，还升值！他妈的，什么男人能赶上一套房子？啊？你说！
胡晓欢：别疯疯癫癫的了，快进去吧，人家都以为咱逃单了。
文红旗还在叨唠：房子，忠诚的房子，美丽的房子，房子多单纯啊，不用咱们费劲证明它们的价值，房子就是房子！有本事的房子才这么踏实！房子多诚实啊，从来不带撒谎的，不像男人，还得分析，还得考验。房子多坚强啊，随便你是失业了失恋了生病了，它绝对不垮，就站在那儿等你。房子多痴情啊，只有我抛弃它把它卖了的份儿，它绝对不会抛弃我把我卖了。房子脾气多好啊，你生气了，往墙上扔东西砸它，跳着脚踢它，它都不生气，默默看着你，等你自己消了气，它还跟以前一样对你好。房子多有安全感啊，只要我愿意，它就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谁也抢不走。房子啊，我赞美你，我爱你……
胡晓欢死活把文红旗拉了进去。
37. 文红旗别墅，内，日
清晨的阳光晒进别墅，文红旗从床上悠悠醒来。
文红旗觉得头疼，勉强起床，她打开冰箱，拿出一袋牛奶，剪开口子，倒在小碗里喝了，这才感觉身上有些力气。
文红旗披着睡衣，慢慢在别墅里转着，从卧室到书房，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她在书架前停住了——书架上摆着一捆用粉色丝带扎着的蓝色信封——某一个时代专用的航空信封。
信封上的特写：文红旗收，兰贵成缄。
这是兰贵成两次出国求学时给妻子写回的信。
文红旗一下子呆住了！
在最上面的一封，是兰贵成在不久前刚给她写的信。
文红旗拆开了这一封。
兰贵成的画外音：红旗，你在冷面里放了什么？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觉，咱们结婚也将近十五年了，从什么都没有到今天的大房子，从两个人到现在的三个人……唉，咱们别闹了……
文红旗神经质地把信叠上放回去，她没有勇气再解开捆绑信封的红丝带，她不敢深入回忆过去。因为，与过去相比，现在自己已经陷入深深的苦闷孤独和无助之中……
文红旗拿着信封的手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她的眼泪也喷涌而出。她抽泣起来，气息越来越急，最后竟一屁股坐在书架前的地板上……
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抓起了电话，不管不顾地对着电话说了起来。
文红旗：晓欢！是我，我相亲，我要找男人，你给我介绍！
38. 一组相亲的镜头，内，日
文红旗精心打扮过，她的状态不错，依旧苗条，浓密的披肩发，雪白的绣花卡腰棉布衬衫，枣红色的坠地长裙。
坐在她对面的是不同的男人。
一个胖男人：听说你有套大别墅？你可真能干。哎，多少钱一平方米买的？
一个瘦男人：有贷款吗？你还清了吗？
一个秃顶：哟，每个月要还八千多呀，那图个什么呀？合着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欠人三百块钱啊？
一个戴眼镜的学究：我想，我对你是很满意的，不过要是我们结婚的话，我要求你住到我那里去，把这套别墅卖了，因为，我不习惯欠银行的钱。
一个看上去蛮帅的男子：要不我搬过来吧？我们先试婚。
一个戴墨镜的：都四五十岁了，还要先培养感情？感情都是睡出来的。
无数张男人的脸在文红旗面前晃，忽然，一切都静止了。
文红旗抓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咖啡馆。
39. 街道，外，日
文红旗在跑，一脸的木然。
文红旗跑得气喘吁吁，在一棵树下停住，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文红旗：喂？
兰小成（OS）：妈妈，妈妈你快来吧，太奶奶去世了，爸爸和爷爷奶奶都要回内蒙，你快来陪我吧……
40. 兰贵成家，内，日
看着熟悉的大门，文红旗默然按响了门铃。
小成（OS）：谁呀？
文红旗：妈妈。
门开了，小成一下跳到了妈妈身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又闻。
文红旗：你爸呢？
小成：爸爸看我打完电话，就先开车带爷爷奶奶走了。妈妈你进来吧。
文红旗有些犹豫，却被小成拉了进来。
看着曾经熟悉的家，文红旗有些发呆。
兰小成：妈妈，你还回来住吗？
文红旗不知该说什么。
兰小成：我小时候，有一次，你记得吗，还是一年级第一个学期，下雪了，你们都不来接我，我在学校门口等到天黑，后来有个大妈让我去她家睡觉了，后来你来了。
文红旗：嗯。
兰小成：那次我就跟你说过，我喜欢原来的小房子，有爸爸，也有妈妈……有了大房子就没有妈妈了……
兰小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兰小成：你们离婚了，你们骗我，你骗我说你不会离婚的……妈妈我天天想你，到了你那儿又天天想爸爸，我恨这房子，恨你那套别墅……妈妈你回家吧，回家吧……
文红旗把儿子一把抱进怀里。泪眼婆娑。
41. 内蒙，兰大成、徐春阳家，内，夜
墙上挂着老太太的遗像，兰大成徐春阳和兰贵成都在忙活着，做黑纱，小白花等等。
门被敲响了，兰贵成过去开门，却愣住了。
文红旗背着熟睡的小成，站在门口。
兰贵成喃喃地：是你，你怎么来了？
徐春阳闻声过来一看，立刻欢喜地叫了起来。
徐春阳：红旗回家了！红旗回家了！
兰大成也赶紧跑过来，接过熟睡的小成，和徐春阳一起把孙子抱进里面。
文红旗进屋，看看奶奶的遗像，忽然，哭了起来。
兰贵成默然递给文红旗一包纸巾。
文红旗抽噎着。
兰贵成：你也别伤心了，奶奶九十三去世，是喜丧。她是睡着睡着，睡过去了，这是多少人盼着的事儿啊。你知道日本有个“暴死寺”，每年都有好多老人去求，死既然迟早要来临，只希望快一些，不要痛苦。
文红旗：……奶奶还从来没有到咱们的大房子来住过……
兰贵成：谁的大房子？你的还是我的？
文红旗一愣。
兰贵成自嘲：不管是谁的，其实都没什么意义。人死如灯灭，最后住的也就一个骨灰盒那么大小。还记得奶奶说的吗，《红楼梦》里看来的，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文红旗无语。
兰贵成：我告诉爸妈了，咱们离婚了。你说得对，瞒着他们，没意思。
文红旗更是无语。
兰贵成：……不过，今天你能带着小成来，我真的谢谢你。
文红旗叹息一声：就别说谢谢这俩字了，不管怎么样，我是小成的妈妈，他的亲人去世，我总是应该来的。
（同场跳）
深夜，兰贵成和文红旗在为奶奶守灵。
文红旗起身剪烛花，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她“哎哟”叫了一声，兰贵成急忙起身。
兰贵成：怎么了怎么了？
文红旗：没事儿。
兰贵成和文红旗各自闪躲着对方的目光，坐回原处。
兰贵成忽然地：其实你还是再找一个好。你这个人不是那种能一个人过日子的。
文红旗：你也是……你已经找着了吧？
兰贵成：嗨，那是迟早的事儿。
42. 小成的学校门口，外，晨
兰小成背着书包从兰贵成车里下来，坐在副驾驶的文红旗下车，把书包给儿子背上。
兰小成：爸爸妈妈再见！——妈妈，你今天就住回来，是吗？
文红旗愣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小成已经蹦蹦跳跳地涌入了上学的队伍。
兰贵成和文红旗都表情复杂。
兰贵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文红旗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走。
43. 兰贵成家，内，夜
兰小成在发脾气，哭得满脸是眼泪。
兰小成：我要妈妈，要妈妈……
兰贵成又是烦又是气：跟你说了，你妈她有事儿……
兰小成：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妈妈……
兰贵成被哭得烦了，伸手要打小成。
兰小成更是不干了，大哭大闹。
兰贵成到底下不去手，伸出去的手变成了轻轻一摸。
兰贵成顿时惊叫起来：小成！你发烧了？
兰贵成焦急地开始在各个抽屉里翻：体温表呢？体温表呢？
兰小成：你打电话问妈妈。
兰贵成抓起电话，却又停住了。
兰贵成：不用问了，先去医院，去医院总是对的。
兰贵成胡乱抓起外衣，拉着小成往外走。
44. 医院，内，夜
医生看着X光片：孩子肺部已经有湿啰音了，肺炎。住院吧。
兰贵成狼狈地：啊？
医生：去办手续吧。
45. 病房，内，夜
兰贵成守护在兰小成床前，孩子睡着了，脸烧得通红。
兰小成：妈妈。
兰贵成：小成……
兰小成睁开双眼：我要妈妈。
兰贵成：好好，爸爸现在就去找妈妈。去找妈妈。
46. 文红旗家别墅，内，夜
文红旗穿着睡衣，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个屋一个屋地走。
每到一个屋，她先开灯，看看，摸摸，再关上。
文红旗茫然的样子。她终于坐下，打电话。
47. 兰贵成家，内，夜
电话铃孤零零地在屋子里响着。
48. 文红旗家别墅，内，夜
一直到话筒里传来忙音，文红旗才默默地把电话挂上了。她靠在沙发上，拿出一家三口的相片，默默看着。
她好像再也受不了这种孤寂，披上衣服，急匆匆走出了门。
49. 别墅车道，外，夜
兰贵成到了，他急匆匆下车，冲向文红旗的别墅，却忽然被吓了一跳。
文红旗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别墅的门口台阶上。
兰贵成吃惊地：你怎么了？
文红旗喃喃地：你来了？
兰贵成蹲下来：外面这么冷，大半夜的，你这是怎么了？
文红旗：我睡不着，房子太大了，这几百平方米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了。你知道吗？屋子里全是寂寞，无处不在。我一个屋一个屋的走，走到哪个屋都想着你和小成。
兰贵成也不由一阵心酸，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文红旗穿上。也一起坐下了。
文红旗：你看。
文红旗抬头看着天空，兰贵成也抬起头来。
夜空中，满天的繁星。
文红旗：还记得吗？结婚那天晚上，新婚之夜，咱们也是这么看着天上的星星……
兰贵成：有星星的新婚之夜，看星星的新婚之夜……
文红旗：嗯，那时候，我们没房子，但是心里充满憧憬；那时候每天阳光明媚，心境开朗，似乎幸福就在眼前招手——那是多么青春又幸福的日子啊！
兰贵成：那时候，咱们真年轻啊……
文红旗喃喃地：贵成，你说，咱们是怎么把咱们的日子给过没了？咱们是怎么把咱们自己给过没了？
兰贵成久久无语。
50. 医院小成病房，内，夜
兰贵成和文红旗一起来到医院，正低头看着小成。
小成醒了：妈妈……
文红旗：妈妈在……
小成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手：像小时候一样，左手拉着妈妈，右手拉着爸爸……
夫妻俩都伸出手去，让小成拉着。
小成说了一句：爸爸妈妈，我想回家。回我们自己的房子……
兰贵成和文红旗两人含泪对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