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亲爱的小妖,我们就快回乡下的外婆家度假(jià)了。对了,你还记得那个站在麦田里的稻草人吗?就是那个戴着一顶烂草帽,拿着一把大蒲扇,还穿着一件破衣服的稻草人。当时,你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将他看了又看。但这次回去,我们可能已见不到他了。这真令人伤心。不过,在稻草人的世界还有比这更令人伤心的呢。
从前啊,其实,就是在不久之前啦,一个叫草先生的稻草人孤零零地站在麦田里。
一天,一只鸟从太阳落下的方向朝(cháo)他飞来。
“哎呀,我该怎么办?”草先生看见那只鸟后,惶恐地问一只停留在他肩上的蝴蝶。蝴蝶不理睬他。它向夕阳炫耀完它的新衣就飞走了。
那只鸟越飞越近,分明是一只小豆雁呢。
“停下!停下!”草先生摇着手中的烂蒲扇,拼命大喊。
小豆雁吓坏了。
它飞落到麦田边的一棵树上。它窥伺着,等待着。可是,这点儿小把戏可骗不了草先生。他高度戒备!他绝不允许这块即将收割的麦田损失一根麦穗。因为,无论是作为他眼睛的那两粒黑纽扣,还是他头上可爱的小帽子,或是他那颗红桃木的心脏,都曾目睹过幼小的阿秋因为饥饿而号(háo)啕大哭,也曾看见过淡婆婆面对无粮的石缸抹泪。这块麦田,是她们全部的希望,是她们未来一年的全部食粮。而他,则是坚决守护这块麦田的草先生!
“先生,我真的饿坏了,只吃一口,好吗?”豆雁说。
“不行!”
“先生,远方大荒,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
“骗人!”
“先生,我没有骗你。”
小豆雁又朝麦田飞了过来。
“快滚开,否则我不客气啦!”草先生将蒲扇摇得“稀里哗啦”响。很明显,小豆雁吓坏了。它又飞回了树上。过了一会儿,它又向麦田飞来,草先生又摇起扇子……就这样,他们来来回回地较量(liàng)着。最后,当夜幕快降临时,当小豆雁最后一次被草先生赶出麦田时,它的胸腔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然后直直地落向地面。
“它死了。”一只螳螂为草先生带回了消息。
“是饿死的,肚子瘪瘪的,一看就饿了很久。”螳螂又说。
报信者螳螂走了,难受和自责浪潮般席卷向草先生。
第二天,一只小山雀也从太阳落下的方向朝麦田飞来。
草先生闭上眼。他瞧出它像那只小豆雁一样,肚子瘪瘪的。
“嚓嚓!”小山雀的爪子抓住了一缕金色的麦穗。
好吧,好吧,仅此一次,但愿等待大丰收的淡婆婆和总饿得哇哇大哭的阿秋不要介意。
可是,第二天黎明,一大群鸟从太阳落下的方向朝麦田飞了过来。它们的翅膀软弱地拍打着风,疲惫让整支队伍悄(qiǎo)无声息。
“怎么办?”草先生问自己。
绝不能让它们停留!否则,淡婆婆和阿秋就没有馒头吃了,没有馄饨了,甚至连面疙瘩汤都没有了……他拼命摇起手中的扇子,大喊:“走开!走开!”
草先生威风凛凛的气势果然吓住了那些鸟。它们在空中一圈一圈地盘旋。
“啪。”有一只鸟从空中掉了下来。
“啪。”又有一只鸟从空中掉了下来。
草先生呆住了。他想起了那只小豆雁。
远方大荒——那只小豆雁曾说。
鸟们不停地掉下,饥饿加力竭,使得它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其实,几粒麦子就可填饱它们的……
草先生闭上了眼,停止了摇扇。
鸟们排山倒海般扑向麦田。草先生假(jiǎ)装没有听见啄麦的声音,脑海只浮现出那个春日。
“草先生,你要帮我好好看麦田哦。”那天,淡婆婆一边往他的胳膊上套衣服,一边温柔地说。
“草先生,等收割麦子了,我就将你带回家,和我一起玩,好吗?”小阿秋也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小阿秋的眼睛好美啊,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他都憧憬着被她带回家。
还有鸟不断从远方飞来。
“阿秋啊,等收割完麦子,磨出面粉,奶奶就给你做香喷喷的白馒头。”
“太好了,我要给奶奶揉面、烧水。”风,送来淡婆婆和阿秋的呢语,送来她们兴冲冲的足音。强大的悲伤朝草先生袭击而来。
“砰!”小小的桃木心在他的胸腔内,碎裂了。他唯一的一滴泪,轻轻落向已经一无所有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