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人
亲爱的小妖,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忧伤和不幸,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幸福和美好。但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既忧伤又幸福地活着哦。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一个叫绿璃的玻璃人讲的。
绿璃站在大街上,谁也看不见她。因为,她是一个玻璃人。
“你能看见我吗?”绿璃问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男孩。
男孩吹着泡泡,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你能看见我吗?”绿璃又问男孩身后跟着的女孩。
女孩举着棒棒糖,笑吟吟地从她身旁跑了过去。
每一个黄昏,绿璃都会站在大街上,问每一个经过的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回答她,从来没有。因为,玻璃人都通体透明,只有同类之间才能相互看见。
“你那样会不小心伤着别人,也会伤着自己的。”有玻璃人经过,对绿璃说。
“我想找个人抱抱。”绿璃说。
“我能抱抱你吗?”绿璃又说。
那个身上沾满污渍的玻璃人吓了一跳,急急地后退:“怎么可以呢?那样我们都会碎的。”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
“那也不行。”
“要不,你抱抱我吧?”
“‘你抱抱我’和‘我抱抱你’有什么区别?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那个玻璃人落荒而逃。
绿璃不生气。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逃离。
“你也得习惯自己是个玻璃人。”有同族劝绿璃。他的意思是,绿璃必须习惯自己不能拥抱任何人,也不能靠近任何人。可是,绿璃觉得好孤单,尤其在晚上,她听着风吹过的声音,就觉得心里有个洞。她想找个人抱抱,温暖温暖自己。
“也许,你可以抱抱我。”一天,一只熊坐在台阶上说。它已经坐在那里看着绿璃很多天了。
“呃,你能看见我?”绿璃惊讶地问那只浑身雪白的熊。
熊点点头。其实,熊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见她。也许它是从大山里来的,也许它拥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吧。谁知道呢。
“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绿璃说。
绿璃想流泪,可是玻璃人没有泪,只有透明的身体。所以,熊并没有看见绿璃的激动和惊喜,也没有看见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宛若晨露(lù)般折射出太阳的光芒。
绿璃伸出透明的手,轻轻地抱住了雪白的熊。一股温暖顿时铺天盖地袭向她。她觉得自己有了颜色——红色!
一股红色的液体从熊雪白的毛发下汩汩涌出。绿璃惶恐地看着。
熊低下头看看伤口。然后,又看向绿璃。
“没关系的。”熊说。绿璃却落荒而逃,连那声“谢谢”也来不及说出。
绿璃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月,才又走出家门。她终于想起了那声“谢谢”。
她来到台阶上。那里没有雪白的熊,只有满地盛开的紫色小雏菊。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着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绿璃问那些花。
没有花回答她。
绿璃来到大街上。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着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绿璃问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
妇人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你看见过一只熊吗?它有着雪白的颜色、温暖的体温。”每一个黄昏,绿璃都站在大街上问。
绿璃问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她看见落在石板路上的夕阳中有一只熊的影子。
“谢谢。”绿璃对着熊的影子说。然后,她展开双臂,朝着夕阳的尽头奔跑而去。她拥抱向夕阳的方向——天空。
天空也回拥向她。
……
“哗啦!”有经过的人听见一阵巨响。有人看见闪闪发光的玻璃,宛如钻石般闪亮,碎落一地,继而继续碎裂着,碎裂着,最后化为许多许多闪闪发亮的微尘,慢慢地消失,并渐渐地在夕阳中和那只熊的影子相遇。
“你刚才听见一声‘哗啦’的声音了吗?”有人问。
“你刚才看见有发光的东西消失在夕阳里吗?”又有人问。
他们询问着,回答着,渐渐散开,离去。大街上仍旧人来人往,谁也不知道玻璃人绿璃,还有那只熊的故事。
可是,亲爱的小妖,我好希望你能知道,也好希望你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