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范
【题解】
洪，乃大的意思。范，为法也。《史记·周本纪》中记载称：“武王已克殷，后二年，问箕子殷所以忘。箕子不忍言殷恶，以存亡国宜告。武王亦臭，故问以天道。”《史记·宋微子世家》中也收录了此篇。
《书序》中说：“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本篇开篇有武王询问箕子的话，可能为周史臣所作，也可能为后人所加，具体不详。
《洪范》虽出自商朝末期，但是从西周到春秋战国期间，不断有人为其增加新的内容。被称为“统治大法”，在后世的文章中多次被引用，乃研究古代政治、文化、哲学等问题的重要上古文献。
【原文】
惟十有三祀①，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②，相协厥居③，我不知其彝伦攸叙④。”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⑤，汩陈其五行⑥，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⑦，彝伦攸斁⑧。鲧则殛死⑨，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⑩，彝伦攸叙。
“初一，曰五行
。次二，曰敬用五事
；次三，曰农用八政
，次四，曰协用五纪
，次五，曰建用皇极
；次六，曰乂用三德
；次七，曰明用稽疑
；次八，曰念用庶征
；次九，曰向用五福
，威用六极
。”
【注释】
①惟：发语词。十有三祀：即十三年，这里指文王建国之后的第十三年，也是武王即位之后的第四年，也是殷商灭亡之后二年。有：又。祀：年。
②阴骘（zhì）：意思是庇护、保护。
③相：帮助。协：和。厥：他们，指臣民。
④彝伦：常理。攸：所。叙：顺序，这里的意思是制定、规定。
⑤鲧（gǔn）：人名，夏禹的父亲。陻（yīn）：堵塞。
⑥汩（gǔ）：乱。陈：列。行：用。五行：指水火木金土这五种被人利用的物质。
⑦畀（bí）：给予。畴：种类。九畴指治国的几种大法。
⑧斁（dù）：败坏。
⑨殛（jì）：诛，这里指流放。
⑩锡：赐，给予。
初一：第一。无行：五种可以被人们所利用的物质，即下文所说的金木水火土。行：用。
次：第。五事：貌、言、视、听、思五件事。
农：努力。八政：八种政事。
协：合。五纪：五种记时的方法与天时相合。
建：建立。皇极：意思是指至高无上的法则。句中省略掉中心词，联系下文第五条对皇极的解释来看，中心词应该是“原则”。
乂：治理，指治理臣民。
稽：考察。疑：疑问
念：考虑。庶：多。征：征兆。
向：劝导。
威：使之感到畏惧、警戒。
【译文】
周文王十三年，武王拜望箕子。武王说：“啊呀！箕子，上天庇佑着下界的臣民，让大家可以和睦共处，我不知道上天治理天下的常理究竟有哪些可以让所有事情都井然有序？”
箕子回答说：“我听说从前鲧采取用土堵塞的方法来治理洪水，结果将五行的次序打乱了。上天为之震怒，就没有将治国的九种大法传递给鲧，因而治邦安国的道理受到了破坏。后来，鲧在流放中死去了，大禹继承了他父亲的事业继续治水，上天因此将九种大法传授给了大禹，大禹按照这个常法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第一是五行，第二是毕恭毕敬地做好自身的五件事，第三是用心做好八项政务，第四是能够依据日月运行的情况来制定历法，第五是建立最高的法则，第六是推行三种管理臣民的方法，第七是用卜筮来排除疑惑进行决策，第八是认真地察觉研究各种征兆，第九是用五种幸福劝人为善，用六极惩戒罪恶。”
【原文】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①，金曰从革②，士爰稼穑③。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④，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⑤。恭作肃⑥，从作乂⑦，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宾，八曰师⑧。
“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⑨，五曰历数⑩。”
【注释】
①曲直：可曲可直。
②从：顺从。革：变革。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金能够按照人的要求而改变。
③爰：作“曰”，助词，没有实义。稼穑：指庄稼。
④言：说话。从：顺从。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讲话正当合理。
⑤睿：通达。
⑥作：则，就。肃：恭敬。
⑦乂：治。
⑧八政：八种政务官员。司空：掌管居民的官。司徒：掌管教育的官。司寇：掌管司法事务的官。宾：掌管诸侯朝见的官。师：即司马，掌管军事的官。
⑨星：指二十八宿。辰：指十二辰。
⑩历数：日月运行经历周天的度数。
【译文】
“第一章，五行：第一是水，第二是火，第三是木，第四是金，第五是土。水的特性是向下面浸湿，火的特性是往上面燃烧，木的特性是能够弯曲或者伸直，金的特性在熔化之后能够根据人的需求而变换各种形状，土的特性就是能够种植庄稼。向下浸湿的水产生咸味；往上燃烧的火能够产生苦味；可以弯曲也能够伸直的木，它能够产生酸味；能够改变形状的金属，它的味道是甜的。
“第二章，君王自身的五件事：一是态度，二是言谈，三是观察，四是听闻，五是思考。态度要恭敬，言谈好能够合乎情理，观察尧能够明察秋毫，闻听要聪颖，思考要能通达。态度恭敬了就能够形成严肃端庄的气场；言谈合乎情理，就能够得到广泛的辅佐；观察明察秋毫，就能够避免被蒙蔽；听闻聪颖，就能够善于谋断；思考通达，即可以达到圣明。
“第三章，要办好的八项政务：一是农业生产，二是管理财货，三是宗教的祭祀事宜，四是内务民政，五是教育教化，六是公安司法，七是接待宾客，八是军事行动。
“第四章，五种用于纪时的方法：一是年，二是月，三是日，四是观察星辰，五是推算历法。”
【原文】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
“敛时五福①，用敷锡厥庶民②；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③。凡厥庶民，无有淫朋④，人无有比德⑤，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⑥，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⑦，皇则受之⑧。而康而色⑨，曰： ‘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⑩。无虐茕独，而畏高明
。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
，而邦其昌。凡厥正人
，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
，时人斯其辜
。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
“无偏无陂
，遵王之义。无有作好
，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
，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注释】
①敛：集中。时：同“是”，指示代词，这。
②用：以。敷：普遍，布。锡：赐。厥：其，代指君王，作庶民的定语。③保：保持，遵守。
④淫朋：通过交游结成的私下小集团。淫：游。朋：小集团。
⑤比：勾结，比德的意思是狼狈为奸。
⑥猷：计谋。句子中的三个“有”字都是副词，同“又”，表示几种要求应该同时做到。守：操守。
⑦罹：陷入。咎：罪过。
⑧皇：代指天子。受：宽容。
⑨而康而色：句子中有两个“而”字，前一个是假设连词，犹假如；后一个是人称代词，你。康：和悦。色：脸色温润。
⑩斯：将。维：想。
茕（qióng）独：指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人。
羞其行：进一步提高其德行。羞：进、贡献。
正人：指做官的人。
方：并。谷：禄位。这句话的意思是又富有贵。有好于而家：此句为倒装句，即“于而家有好”，意思是给你王室带来好处。而：是人称代词，意为你。
辜：罪，怪罪。
陂（pō）：不平。
好：私好，偏好。
荡荡：宽广的样子。
平平（biàn）：平坦的样子。反：违反。侧：倾侧，指违反法度。
【译文】
“第五章，君王的统治原则：君王应当建立他的统治原则。
“第六章，将五种幸福之事聚集起来，赐给臣民。如此一来，臣民就会拥护这些原则，帮您巩固这些原则。只要是臣民都不能结党营私，为非作歹，不准许各级官员朋比为奸，只能遵循君主所制定的原则。只要是那些善于谋划，有才能、有操守的臣民，都注意留意他们。那些行为做法不符合原则，又还没有构成犯罪的人，要学会宽忍他们，而且应当亲切和蔼地宽恕他们。如果有人说：‘我要注意修行品行。’您要赐予他们一些好处。如此，人们就会完全遵守君王的准则，不去虐待那些没有依靠的百姓，而敬畏那些权贵官员了。那些有才能的官员，要晋升他们，这样才能让国家兴旺昌盛。那些高级官员，要给予他们丰厚的待遇，才能让他们做出好的政绩。如果您不能让百姓效力于王家，这都是官员的过失。那些品德差的人，您即便赐予他们好处，他们也只会为非作歹。不要不公平，也不要不公正，遵循君王的法则；不要有个人的私欲，要懂得遵循君王正道而前行。
“不要为非作歹，要遵循君王的正路；不要有所偏私，不可结党营私，君王的道路才能无比平坦。不要反复，不要倾侧，君王的道路才能正直。聚集了那些能够依照原则来处理事情的官员，官员也就归依于建立准则的君王。这就叫作君王统治原则的至理名言，要能够将这些言论作为师法、作为教训，才能够顺从上天的旨意！这就是百姓们所需要遵循的至理名言，应当顺从于它，奉行它，这样才能亲附于天子，蒙受他的光彩。如此，天子才能成为百姓的父母，成为天下的君主。”
【原文】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①。平康，正直②，强弗友，刚克③；燮友，柔克④。沉潜，刚克⑤，高明，柔克⑥。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⑦。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⑧。”
【注释】
①正：端正。直：曲直。刚克：过于强硬。克：胜过。柔克：过于软弱。
②平康正直：是说想要求得国家的太平安康，就需要端正人的曲直。平康：中正平和，指国家。正直：与上文的正直意思相同。
③友：亲近。
④燮（xiè）：和，柔和。燮友：指柔和可亲的人。
⑤沉潜刚克：是说对于劳动人民应当镇压。沉潜：意思是抑制、压制，其中沉与潜都有在下的意思，当指劳动人民。
⑥高明：推崇，高扬。
⑦玉食：美食。
⑧僭（jiàn）：差。忒：作恶，指犯上作乱的念头。
【译文】
“第六章，三种管理百姓的方法：一是要用正直的手段来进行统治；二是要用强硬的手段来统治；三是要用柔和的手段来统治。对于中正平和之人，要采取正直的手段；对于倔强不容易亲近之人，可以采取强硬的手段；对于平和容易接近之人，可以采取柔和手段。对待百姓要懂得用强硬的手段来管理；对于高权政要可以采取柔和的手段来拉拢。只有君王才有权赏赐幸福，只有君王才有权处罚罪恶，也只有君王才能享用美食。如果臣子擅自使用权利，给予百姓幸福、处罚罪恶、享受美食，就会危及王室，颠覆国家，百官也会因此而步入邪道，百姓也会犯上作乱。”
【原文】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①，曰悔②，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③。立时人作卜筮④。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
“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土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⑤。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土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从，龟从，筮逆，卿上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⑥。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⑦。”
【注释】
①贞：内卦。
②悔：外卦。
③衍：推演。忒：变化。
④时人：这种人，指卜筮官员。
⑤逢：打，昌盛。
⑥内：指国内。外：指国外。
⑦作：举事。
【译文】
“第七章，占卜解疑的方法：选择善于占卜的人，用龟甲进行占卜、蓍草筮卦，测算出雨、霁、蒙、驿等天气状况，事情成功与否，以及内卦、外卦诸多的变化，一共七种。其中，用龟甲进行占卜五项，用蓍草筮卦两项，都是推算并研究兆卦的变化。让善于占卜的人占卜时，三个人占问，可以听信其中两个人的结果。
“如果您有什么疑难的重要事情，首先要自己再三思考，然后再询问臣子，之后再与庶民商议，最后再去查看占卜的结果。如果您自己赞成，龟卜赞成，蓍卦赞成，臣子赞成，百姓也赞成，这就叫大同。如此，您的身体强健了，后世的子孙也兴旺了，这就叫大吉。如果您自己赞成，龟卜赞成，蓍卦赞成，可是大臣们反对，百姓也反对，这也能算是吉利。如果大臣们赞成，龟卜赞成，蓍卦赞成，您自己却反对，百姓也反对，这也还算是吉利。如果百姓们赞成，龟卜赞成，蓍卦赞成，您自己却反对，大臣们也反对，也还算吉利。如果您赞成，龟卜赞成，蓍卦却反对，大臣们也反对，百姓也反对，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形，如果是对内的事宜，依然是吉利；如果是对外的事宜，则可能带来凶灾。如果龟卜和蓍卦都不合人意，那就搁置一下，先不采取任何行动，这样才能取得吉利的结果；如果轻易采取行动，必然会招致祸端。”
【原文】
“八、庶征：曰雨，曰旸①，曰燠②，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③，庶草蕃庑④，一极备⑤，凶；一级无，凶。
“曰休征⑥：曰肃，时雨若⑦；曰乂，时旸若；曰哲，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征：曰狂⑧，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曰：王省惟岁⑨，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⑩，百谷用成
，乂用明，俊民用章
，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
，家用不宁。庶民惟星
：星有好风
，星有好雨
。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
【注释】
①曰：为。以下数句中的“曰”同此。旸（yáng）：日出，这里指晴天。
②燠（yù）：温暖，炎热，暖和。
③时：通“是”，指示代词，指的是上面所说的五种现象。叙：次序，这里指时序，时令。
④蕃：茂盛。庑：通“芜”，形容草木丰盛。
⑤一：指雨、旸、燠、寒、风五种现象中的一种。极：过甚。
⑥休：美好。征：征兆。
⑦若：像。
⑧狂：狂妄，傲慢。
⑨省：通“眚（shěng）”，过失。
⑩无易：不发生异常的变化。易，改变。
用：因。
俊：有才能的人。章：彰，显明，这里指提拔任用。
微：隐没，这里指不提拔任用。
庶民惟星：这一句将众民比为众星。庶：众。
好：喜好。
“箕”与“毕”都是星名。
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以上数句都是比方，用众星比作百姓，是说百姓应该如众星被日月所统率一样，臣服于统治者的统治。“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是说百姓喜好无常，不可信从；“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是说政教发生改变，顺从了人们的心愿，就会大乱。
【译文】
“第八章，各类征兆：雨、晴、暖、寒、风。要是这五种全部都有了，各自按照正常的规律发生，就能够让草木生长茂盛，庄稼丰收。如果其中的某一项太多，就将不利；某一项欠缺，也是不利的。美好行为的征兆：君主表现端正，雨水降得恰到好处；君主政治清明，太阳能够按时普照大地；君主表现明哲，气候适宜温暖；君主能够深谋远虑，天气会在恰当的时节转寒；君主能够明察秋毫，天气能够定时到来。
“恶劣行为的征兆：君王行为过于放肆荒诞，会引发大雨；君王行为时常出现差错，那么将经常干旱；君王办事拖拉不着急，天气就会变得炎热；君主办事冲动冒失，天气将会经常寒冷；君主办事昏暗无道，那么将会经常刮风。
“君王、卿士、师尹来统治管理事情，分别就像是岁、月、日一般。岁、月、日自然有序地变化而没有错乱，庄稼才能获得丰收，政治就会因此而治理清明，贤人被提拔重用，国家才能安定。如果日、月、岁的顺序错乱，庄稼就难以有所收成，政治也会变得混乱不堪，贤能的人士只能沉沦，国家当然也无法安定。百姓就如同星星，能够影响着风调雨顺。日、月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就会产生冬夏。如果月亮在运行的时候，遵从星星的偏好，就会引发风雨。”
【原文】
“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①，五曰考终命②。六极：一曰凶、短、折③，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
【注释】
①攸：所。
②考：老。终命：善终。
③凶：没有到换牙就死去。短：不到二十岁就死去。折：没有结婚就死去。
【译文】
“第九章，五种幸福：一是长寿，二是富有，三是健康安宁，四是喜欢美德，五是老而善终。六种处罚，一是枉死，二是疾病，三是忧患，四是穷困，五是凶恶，六是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