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快阁①

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②。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③。

万里归舟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④。

①快阁，在太和县东赣江岸畔。元丰五年（1082）作于太和。

②痴儿，《晋书·傅咸传》：“（夏侯）骏弟济素与咸善，与咸书曰：‘江海之流混混，故能成其深广也。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观每事欲了。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痴，复为快耳。’”宋祁《到郡有诏仍修唐书》诗：“吾党成章今小子，官中了事是痴儿。”此山谷自称。

③朱弦，《礼记·乐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吕氏春秋·本味》：“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山谷怀李德素亦云：“古来绝朱弦，盖为知音者。”青眼，《晋书·阮籍传》：“籍又能为青白眼。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

④与白鸥盟，《列子·黄帝篇》：“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数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

★张戒《岁寒堂诗话》：“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此但以远大、分明之语为奇，而究其实乃小儿语也。”此论最为无理，平常词语使用恰到好处，可以发挥独特的表现力。远大、分明，都是极普通词语，为其与“落木千山、澄江一道”配搭，就特显其境界之宽阔。张戒竟讥为“小儿语也”，未免为真小儿语也。方东树《昭昧詹言》谓：“此所谓寓单行之气于排偶之中者。姚先生（鼐）云‘能移太白歌行于律诗’。”姚方之说，乃能得此诗特色，其在山谷七律中最为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