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不中】

【中不中】

西陵人认为自己在天中、地中，在天地之中。

轩辕人认为自己在天中、地中，在天地之中。

中，由天所降，进入人族，进入大地，进入中土，进入肉身，进入人性，进入语言。正如《尚书·汤诰》所言：“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这里的“衷”，蔡沈《书集传》解释说：“衷，中。”

西陵人、轩辕人问话时，都喜欢问：“中不中？”

中不中？这是最初的问题，是最古老的问话。这是人族判断的开始。

西陵人、轩辕人回话时，都喜欢答“中”“不中”。

中不中？这个问话中包含着宽厚仁心，连答案都给你预设好了：中，不中。你选一个回答就中了，不会被问得张口结舌，不会因为回答不上来而面红耳赤，也用不着绕着圈子说话，直接回答就中了。如果处于中的两边，就需要折中一些，往中上靠，中了，啥都好办了。

轩辕娶嫘前，嫘一再追问——

“你得娶俺，中不中？”

“你得先让俺爹俺娘答应你娶俺，中不中？”

“你得让西陵之墟、轩辕部落的人都知道你来娶俺，中不中？”

“你得对俺好，中不中？”

“你得让着俺，中不中？”

“你得让俺继续吃素，中不中？”

“你得使劲地喜欢俺，中不中？……你得感谢青鸟……你得珍惜玄珠……你得一辈子平安……你得让俺带去一群桑树，你得让俺带着猫咪……你得让俺养蚕，还得养一堆孩子……你得有所畏惧……你得让俺拴着你的心……你得带着俺，不管你走到哪儿……你得好好的……中不中？”

嫘问了一连串“中不中”，每个问话都是想要轩辕回答一个字：“中”。

四周隐身的众神，都听到了嫘在问：“中不中？”

四周隐身的众神，都听到了轩辕的应答：“中。”声音跟咚咚地走路一样有力。

桑伯在林子的深处吹着树叶。

画眉说：“桑伯，你吹个我的叫声中不中？”

桑伯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