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主持表达的规律

一、播音主持表达的规律

广播电视播音主持是一种语言表达艺术,它的学科独立性体现在它的表达规律上。播音主持分有稿件依据的和无稿件依据的有声语言创作活动,其表达是一种特殊的表达,是通过电子媒介传输到广播、电视等接收终端,再刺激人们感官的表达,受众在场或不在场都应该在创作主体的创作过程中受到相应的关注和尊重。这种特殊的表达所产生的表达规律,既符合有声语言表达的一般规律,又带有自身的特殊性。

(一)思维反应律

思维,是在表象、概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认识活动的过程。①反应,是指机体受到体内或体外的刺激而引起相应的活动或变化;②思维反应律的更深一层的意思,还不仅在于反应的敏锐和思维的活跃,而更要表现在思维反应遵循一定的轨迹,力求实现预想目的的特点上。

1.思维反应律的意义

思维反应律符合人们在高级神经活动支配下语言活动的一般心理过程,有稿或无稿播音的语言准备都是为了“出声表达”的需要。思维的活跃,要求对客观事物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的过程积极主动;反应的敏锐,要求对来自身体内部或者外部的刺激保持敏感并能快速顺畅地付诸语言传播活动。

思维反应的对象是具体的客观世界。人体通过眼、耳、鼻、舌、皮肤感受到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信息,这些与客观事物相符合的具体而真实的内容都应该纳入思维反应的范围,形成准确明晰的语言。媒体传播活动中常见的图像、声音、文字等创作素材都是思维反应的对象,口语传播者应该熟练掌握对这些素材从感知、识别、分析、判断直至形成话语、进行表达并根据反馈及时调整的整个过程的途径、轨迹。

思维反应的目的是获得准确的话语意图。思维的主要表达形式是语言,它以感知觉所获得的信息为基础,再利用已学得的知识对经验进行分析、比较、综合、抽象和概括,形成概念、推理和判断,使认识由感性上升到理性。人类认识活动这种高级形式会以书写、艺术品或者行动的方式展示出来,但更多的是借助顺畅快捷的有声语言呈现出来,这样,人与人之间才得以互相沟通,实现信息共享、愉悦共识。

如果思维不能及时转化成语言,说明两者之间还有鸿沟需要逾越,要么是思维过程迟钝、混乱,要么是语言表达模糊笼统,要么是反应轨迹凌乱、反应过程失序。要提升这三方面的能力,可以分项训练,更需要综合运用。

遵从思维反应律,就是要赋予有声语言以灵魂、以血肉,反应准确、逻辑明晰、蕴含深广、交流主动。

2.思维反应律的遵从

从有稿播音方面来说,对文稿从字形到字音再到字义的反应需要敏锐、快速;对字词与字词之间的关系理出主次、凸显语句目的;播音时快看慢播;思维反应轮替时可以口中说前一句,眼睛扫视下一句。

从无稿播音角度而言,从话语意图到意义选择、词语选择再到声音选择的反应要快捷准确;及时调整和处理音节与音节之间的关联度,确保语句关键词能够凸显话语本质;说话时快想慢说,快速想好上半句再开口,说上半句中利用延长、加重等表达手段腾出空间思考、顺出下半句,说到下半句时思维可以推进到下一句捕捉关键词,依此循环类推。

(二)词语感受律

词语感受律是播音表达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规律。感受,即“感之于外,受之于心”,“感之于外”就是不仅仅通过感受器官感觉到文字、词语的存在,还能通过文字、声音的表象符号,感觉其所代表的具体客观事实的存在。在播音创作 中,这种心理活动具体为对文字、声音、词语符号和句子语法结构关系的理解与认识。

1.词语感受律的意义

词语,是一种“符号”,人们把对客观世界万事万物的认识用这种符号来代表,又通过这种符号来认识世界和人自身,所以词语,不论是文字还是有声语言,都是人们用来交流和记录的符号,是人类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交集的产物,是人类左右脑协同工作的结果。

不论是从文稿中识别文字组成的词语,还是直接从记忆中调取声音组成的词语,都是对事物的符号的识读,而非直接面对客观事物本身。播音创作主体通过词语符号感知客观事物与人在外在世界中直接感知事物是不一样的,它具有间接性的特点,这就要求创作者对词语的感受更加准确、迅速、丰富。

人们在认读汉字时需要经过识别汉字、理解词义、联想读音、吐字发声四个环节,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障碍都会影响到有声语言的表达,尤其是对词义的理解;不仅要在逻辑层面用声音还原汉字所表述的概念,更要在感性层面体会到汉字的色彩、用途,将它所承载的情感、态度挖掘并表达出来。

在无稿播音的口语传播中,人们虽然减少了识别汉字的环节,但是直接诉诸语音的过程中,也需要对发出的汉语音节从声、韵、调、语义、感情色彩等方面加以分析和体会,以尽可能恰切的声音表达态度、情感。

2.词语感受律的遵从

在播音表达中,词语感受总的来说还是越精密越好、越深入越好。具体方法可以基本概括为:

第一,充分运用形象思维。形象思维是强调运用直观形象和表象解决问题的思维,也称艺术思维。作家、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对大量表象进行高度的分析、综合、抽象、概括,形成典型性形象。词语本身的概念是粗略的,但是它会在人的脑海中形成图像、线条、色彩等的大略概念。在词语感受过程中,还需要创作主体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对词语做准确、精密的设计、表达。

第二,注意感受词语之间的内在逻辑。感受的程度深浅与对作品的处理好坏有着很大的关系。要处理好整篇稿件就要在词语感受上花力气。某一个词,在不同的上下文中,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在不同的自然社会氛围中,在不同的对象面前,创作主体会产生相应的理解和态度。我们只有把握好词语在一般概念上的感受以及词语在特定语境下的感受,才能做到既精准又深入,挖掘出语句的内在意图。

词语感受的升华是语感。语感在言语交流中指人对词语表达的直觉判断或感受。语感是一种能力,是把接收、鉴别、储存信息和发出、丰富、驾驭信息全部融入语言感受中的能力。因此,要养成良好的语感,就需要对语言文字分析、理解、体会、吸收全过程具有高度浓缩的能力,这种能力经验色彩很浓,牵涉到学习经验、生活经验、心理经验、情感经验,包含着理解能力、判断能力、联想能力等诸多因素,需要广泛积累。

(三)对比推进律

对比推进律,是在一定目的下,不同感受、不同态度、不同情感、不同色彩和分量的对比及其在声音上产生的对比变化向着一定方向显示流动的态势,推动有声语言向前跃动的驾驭能力。

1.对比推进律的意义

人们更容易捕捉到那些变化的声音,变化的幅度越大引发的关注越高,而对那些没有或者很少变化的声音,就像对待自然界的噪声一样忽略不计,这就是有声语言需要对比的听觉基础。同时,人类在语言交往中借助于音节变化所表达的信息、态度、情感丰富多样,也只有让声音对比变化才能让信息、态度、情感呈现出主次,划分出层次,有声语言才能还原人的内心、表达人的精神实质,才会有层层推进的内在含义。所以,有对比,才可能向前推进。

人类的言语交流旨在分享信息、交流情感、协同行动,内容的主次、语势的起伏、情感的跌宕都是以核心内容为中心、以关键词为着力点,其前话语铺陈引导、其后话语顺从延宕,言语流在按照时序的推进中前后对比以突显重点、表达主旨的同时,还会依据话语的社会属性,按照“有言外之意”或者“没有言外之意”在话语的纵向维度凸显语句重点。所以,只有推进,对比才会有生命活力,二者相辅相成。

2.对比推进律的遵从

对比,首先是声音形式上的对比。根据声音的物理要素,我们可以从音高、音量、音色、音长四个要素的高低、大小、虚实、快慢这八个方面来把握,在声音的对比中表达语意的主次、轻重和态度情感的色彩、分量。一般来说,我们将声音的对比总结为:欲高先低、欲低先高;欲大先小、欲小先大;欲虚先实、欲实先虚;欲快先慢、欲慢先快。

就一句话而言,其中就包含了主次轻重等各个要素的错综复杂的组合,放大到一个段落、一个层次、一个篇章,声音物理属性的四个要素八个方面更会幻化出语势、语气等详略不一、错落有致的有声语言优美图景。

对比,又不仅仅是声音形式的对比。就语言的产生机制而言,话语背后的思维反应、态度情感、传播目的、文化诉求才是有声语言的内在动力,才是声音形式变化对比的内在依据。任何仅仅停留在声音的物理属性层面的变化都是简单粗暴的,因而也是苍白无力的,根本不会产生感动人心的话语沟通效果,只有情动于衷后的声发于外,一切的物理要素才是协调统一、自然和谐的有机整体,这样的语言才不仅因传递信息,更因为承载着鲜明的态度、情感而具有足够的感染力。

对比,需要定向推进。任何一句话、一段话、一个话语篇章,都有层次不一、重要程度不一的语义重点,都是不同层级上的推进目标。在对这类具有关键词特征的话语核心的表达过程中,这些话语目标、语句重心之前的语句都是对它们的铺垫、酝酿,它们之后的语句都是在它们的引领下补充、完善语意。这些话语推进的目标如同红花,它们前后的语句就像绿叶,目标明确的对比推进宛如色彩斑斓的画卷流畅和谐。

对比,必须注意主次关系和分寸火候。这是对比推进的精髓。对比,必须注意声音形式上的可感度。这是对比推进的保障。

(四)情声和谐律

情声和谐律是指语言传播者饱满、丰富的思想感情与多样变化的有声语言在主次关系上明确,在分寸火候上恰当,在推进时机上吻合。

1.情声和谐律的意义

情声和谐就是要求有声语言传播以情带声、以声传情。情动于衷、声发于外,这是人类语言传播的基本规律,所以,将语言的思想态度情感作为吐字用声的依据,将有声语言的操作作为思想感情外化的结果,摆正思想感情与用气发声的主次关系,是情声和谐律的基础。

情声和谐宁要情足声欠,也不要声足情欠。“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是从传播效果的角度说明思想感情对于话语传播的决定性作用,而从人类交往中对各类传播方式和传播要素的感受能力看,充沛的感情、强烈的愿望,往往比有声语言本身更能增进传播效果。对声音的节制,是为了使表达更充实、贴切,其中一是要避免对声音的卖弄,二是要防止一成不变的单调用声,三是要杜绝“貌似十分情感,实则三分情、七分装”的虚情假意,四是要符合广播电视等传播媒介的技术要求,以传递精神实质为目的,不必像日常生活中那样经常出现满负荷用声的情况。

总的来说,播音语言传播要求“情取其高,声取其中”,这是情声和谐律的直观体现。

情声和谐还要注意有声语言的推进速度、强度等多个维度的进程与思想感情的起承转合之间的合拍。思想感情与有声语言多数时候是同步推进的,但也会有情动声随、声断情续、声变情续等复杂的表达场景,那时的情声关系是错位的,但也是思维和反应两者之间速度不一、进程不一的真实状态,是情声和谐的特殊体现。

2.情声和谐律的遵从

首先,处理好“情、声”之间的关系。

情:要具备最丰富的并能随时调动起来的思想感情。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于稿件本身在备稿时积累的感受,即稿件本身的思想感情;二是播音创作者本身所具备的在进行稿件处理时的感情,优秀的创作者本身心中有“情”,才能正确体会并传达作品所含有的情感。

声:能够通过声音的变化,表达各类不同稿件所确定的不同层次、不同色彩的情感,声音富有弹性,能使用正确的发声方法,清晰明确地传递稿件所载有的信息和态度情感。

一般来说,有声语言传播者在充分理解具体稿件之后,心中、脑中必然生发出这样或那样的联想,随着情景再现、内在语、对象感的生成,他的思想感情已被充分调动并处于高度运动状态中。心理过程必然引起生理反应,表达诸如“心平气和、理直气壮、痛哭失声、语重心长”等情绪的声音形式自然水到渠成。反过来,生理变化又可影响心理过程的兴奋或抑制。从因果关系说,是以情带声;而从语言表达角度说,又是以声传情。

其次,让气息状态处于可变的灵动状态。要想从外表上控制声音的高低、强弱,要先注意发出那些声音的呼吸状态是否随着内容和态度、情感的变化而及时调试了。

再次,辩证处理“有备”和“无备”的关系,以熟为生。准备好的稿件、设计好的方案,到了语言传播的临场状态下仍然需要再重新认识,减少先入为主的自我约束,让事先广泛、深入准备的“有备”成为表达的宽厚底座,让“无备”适应现场交流的需要自然生发,以此调动真实自然的内心情感,催生灵活多样的有声语言。

最后,情感调动充足、恰当,声音控制留有余地。

(五)自我调检律

自我调检,即自我调整、自我检验的统称或简称。自我调检律,就是播音员、主持人在话筒前的实际创作过程中,通过调整和检验的反复推延,以使播音主持创作达到完美的规律。它几乎贯穿于话语传播活动的始终。

1.自我调检律的意义

在播音语言发出过程中,不只是发音器官在活动,听觉也处于兴奋中心的边缘,监听、检测着发出的语言效果,并把有关的判断返回大脑语言中枢,语言中枢根据反馈及时对有关部位发出调节控制的指令,使播音的语言效果趋向优化,这是由心理到生理的一系列复杂的活动。自我调检不仅可以保证话语意图的突出、话语逻辑的清晰、情感表达的准确,也直接决定了话语传播的有效性。在发音器官的自我调适上,自我调检也有利于创作者对自己的有声语言进行有效的驾驭。

2.自我调检律的遵从

自我调检,在实践中主要表现为对有声语言的酝酿,行进过程中的体验、发现、检验和调节。有声语言的定向流动是核心,自我调检不应在停滞和分析中实现,否则便会截断语流,造成空白,把播音引向零乱、苍白。它与播音中游离于文本之外的杂念、走神,完全是两回事。因为,自我调检的实质是进入文本、表达文本。可以肯定地说,在话筒前创造性思维越活跃,创造力越旺盛,自我调检力也就越强。

自我调检是一种积极的语言自控能力。这种对播音语言的自控能力,一方面源于对传播内容的深透了解和体验,另一方面需要有意识地培养训练以及实践经验的积累。在良好的播音状态下,检验调节不仅能及时“纠偏”,而且还具有积极主动的创作意义。自我调检有助于解决以下矛盾:

(1)内部与外部。有声语言创作是内在调动与外在表现的统一,是内部技巧与外部技巧的统一,是话语动机、传播目的与相应的声音形式的统一。为了达到这三方面的统一,需要使用自我调检加以监控与调整。

内在调动是创作者的话语动机、语言目的、表达路径等,都需要与声音形式的主次、声音分量的轻重相协调。使用自我调检侧重于调试声音形式的详略关系,以此适应内在调动的需要。反之,当内在自我调动趋于平淡、懈怠时,也可以通过自我调检调动话语动机等,创作出内涵丰富的有声语言作品。在使用情景再现活化文字稿件、通过内在语明确话语本质和目的、借助于对象感找准传播方向的过程中,创作者也需要在声音形式的停连、重音、语气、节奏选择与控制上,借助于自我调检与之相适应。

(2)生理与心理。有声语言创作也是生理与心理活动的高度统一,需要借助于自我调检保障两者之间的辨证关系。一般来说,呼吸、制声、共鸣等环节的生理控制需要内心的积极活动加以支持,尤其是呼吸的深浅、声门的开合以及声带的振动状态、声道中从甲状软骨外侧到后咽壁和上腭穹隆的若干个内感区,都可以通过自我调检监控其运行状态或者发现问题,再通过维持心理状态稳定加以持续,或者通过强化心理活动加以纠偏。

(3)气息与声音。气息是声音的统领性因素。但是,在有声语言创作中,气和声两者常常出现失调现象,需要通过自我调检对声音加以监控、对气息状态加以完善。作为以声道共鸣为主要特点的汉语口语传播,气息在形成声音的高低、强弱、长短、虚实的频率、振幅、时值、谐波量及比例等维度上都在发挥作用,气息的下沉与通畅、流动速度与力度、声门下压与声门的协调、共鸣腔与气流密度的关系、口腔在形成字音中气息的深浅疾徐等环节中,自我调检都在发挥着监控和调整的作用,以控制声音适应表达的需要。

(4)情感与技巧。播音技巧是对有声语言在广播电视口语传播中表现出的普遍规律的总结,主动遵循它们可以增加有声语言操作的有效性,背离它们则会降低话语传播的效果甚至带来理解上的误差。但是,在使用播音技巧的过程中也容易出现“唯技巧论”的懒惰,只在乎声音形式的外部特征符合广播电视口语传播的需要,却会失去对支配这些声音形式的态度、情感的自省。主动自我调检会时刻检测创作主体的情感是否符合声音形式的需要,避免发出无情之声、无意之声;同时,也有利于防止情感充盈但技巧缺乏的有心无力。

(5)主体与对象。播音创作主体的口语传播活动是在真实的或者虚拟的话语环境中进行的,不论是否与真实的传播对象进行交流,都需要建立起恰切的对象感。创作主体在对象感的设定中需要借助于想象力,但在口语传播的过程中则需要借助于自我调检去捕捉反馈、进行调整。由于主要适用于广播电视传播活动中的口语传播劳动强度高,实时的传播活动更是稍纵即逝,创作主体对传播对象现实的甚至想象中的反馈都要有快速灵敏的反应,并迅速作用到后续的口语传播活动中,不断修正话语传播的方向和层次,才能进行有效的传播和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