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和猴子
在那遥远的过去,在巴格达城,有一个十分贫穷的渔夫,名叫哈里法。由于家里太穷,以至于他连老婆都没有。他孤身一人每天到河边去打鱼,但收获甚少。
一天,哈里法又像往常一样到河边去打鱼,他系好腰带,挽起裤腿,走到河里去撒网,可是撒了两次都没捞到什么东西。哈里法心想:“如果今天捕不到鱼,那就得饿肚子了。”
于是他继续撒网,不幸的是撒了十网都没打到一条鱼。哈里法感到非常失望,几乎快要哭起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伟大的主啊!求你赐我一点食物吧!我已经撒了十网,可一无所获。伟大的主啊!你掌握着人们的衣食,而在衣食的分配上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呢?我每天辛辛苦苦地在河里撒网打鱼,可最终连肚子都填不饱。而那些成天坐在屋里的人,却能够不劳而获,他们吃好的,喝好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哈里法面对自己的悲惨处境,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自言自语道:“灾难降临到我们头上时,我们不应埋怨,不应悲伤,要胸怀坦荡地面对现实,因为总有一天,国王会慷慨解囊,救助我们的。主永远都会让忠实于他的奴仆一帆风顺的。”
说完,他又走到河边,心里祈祷道:“主啊!求你恩赐我一些衣食吧!”
之后,他满怀希望地撒下第十一网,牢牢地抓住网绳,等了好长时间才开始收网。哈里法觉得这次的渔网很沉很沉,便小心翼翼慢慢地收起网,令渔夫吃惊的是打捞上来的并不是鱼,而是一只猴子。这只猴子很特别,它一只眼睛瞎,一只脚破,还正在流血呢!
哈里法这次彻底绝望了,禁不住叹息道:“看来主不愿意帮我,今天是最倒霉的一天,也许这也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
渔夫一边叹息,一边用绳子拴住了那只猴子,把它牵到岸边的一棵树旁拴好,准备痛打它一顿,以解心头之愤。他刚举起拐杖,那只猴子却说话了,它恳求道:“渔夫,请息怒,您千万不要用这种办法来解气,请您再撒一网吧!仁慈的主会赐予您衣食的。”
哈里法听了猴子的这番话,又鼓起勇气重新走到河里撒网,之后他静静地等了好一阵子才收网。他觉得这次渔网更重,用尽全身力气才把网拖上岸。定睛一看,又是一只猴子,这只猴子也很特别,它没有牙齿,眼睛上敷着眼药,手指上涂着红指甲,身穿一件破衣服。
渔夫简直伤心透了,禁不住感叹道:“主啊!这就是你赐予我的衣食,难道你是拿这只猴子代替鱼的吗?”
于是他走到拴在树下的那只猴子跟前,气愤地说:“你这个奇丑无比的独眼龙,你看看你让我做的事情多糟啊!这个家伙比你还难看,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哈里法说着又举起拐杖准备打它,那只猴子跪着求饶道:“为了我的那个伙伴,请看在主的情面上,饶恕我吧!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尽管对它讲吧!它会满足你的需求的。”
渔夫放下拐杖,又返回第二只猴子身边,还没等他开口,那只猴子就说话了:“哈里法,你要听从我的吩咐,只要你按我所说的去行事,就一定能富起来。”
“你一只猴子有什么本事呢?”
“你不要多问了,快把我拴起来,然后再到河里去撒一网,以后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的。”
渔夫又抱着一线希望走进河里,撒下网,拉紧绳,耐心等了一会儿,便开始收网。这次他觉得比前两次都重,他竭尽全力地把网拖上岸来,仔细一看,打上来的仍然是一只猴子,全身长着红毛,穿着一件蓝色衣服,手指甲与脚指甲都染上了红色的指甲油,还描了眉,涂了眼影。
哈里法见到这种情况,也就只好认命,自言自语道:“主啊!也许这就是你赐予我的衣食。赞美主,是他拿猴子来代替鱼的!”
接着他又指着第三只猴子问道:“你这奇特的丑八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三只猴子惊奇地反问道:“哈里法,难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渔夫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儿后摇摇头说:“我从没见过你,怎么能认识你呢?”
“我就是犹太钱商瑟尔多突的猴子。”
“那你有什么用呢?”
“我每天都能帮主人赚10个金币。”
哈里法心想:“一只丑陋的猴子,能赚到什么钱呀!它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于是,他又指着第一只猴子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看你做的好事儿,都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才捞到了这两只没用的猴子,现在好了,我又得饿肚子了,这一切都怪你。”
说完,渔夫举起拐杖又要打它。在这关键时刻,瑟尔多突的猴子上前劝阻道:“善良的哈里法,求你不要打它,快到我身边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渔夫放下拐杖,走到第三只猴子跟前,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你仔细听着,一定要按我吩咐的去做。现在你把我们三个都拴在这里,然后再去河里撒一次网,不论捞到什么东西,都要把它带到这里,我再告诉你其他事情。”
“既然这样,我再试一次吧!”
渔夫哈里法又像前几次一样走进河里,撒下网,拉紧绳,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收网。但是渔网很重,他好不容易才将渔网拉上了岸。这一次令渔夫吃惊不已,他终于打到了一条大鱼,鱼的脑袋奇大,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像两颗珠宝。
渔夫打了这么多鱼,还从没见过这种奇特的鱼。他想,这条鱼一定能值好多钱。于是他带着鱼满心欢喜地来到第三只猴子面前。
那只猴子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这条鱼呢?另外,你打算如何对待这些猴子?”
“我打算先把那两只猴子杀死,让你取代它们的位置,好好地服侍我。”
“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如果伟大的主保佑你的话,你的处境一定会转好的。请你牢记我的话:你先去找一根绳子,把我拴在树上,然后独自走到河中间,把网撒在底格里斯河中,过一会儿再收网,你一定能够打到一条从未见过的、非常漂亮的鱼。你把鱼带到我这儿来,我再告诉你该如何做。”
渔夫听从猴子的吩咐,立刻下水撒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开始收网。只见网中是一条大白鱼,像绵羊那么大,形状稀奇古怪,哈里法带着大白鱼来到瑟尔多突的猴子面前,听从它的安排。
猴子对他说:“你去采集一些绿草,一部分铺在篮底,把鱼放在篮中,再把另一部分草盖在鱼的身上,然后你就把鱼带到城里去。切记,路上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只管低着头向集市走。到了集市,你就会看到钱商领袖瑟尔多突的铺子,他一定像平时那样坐在那个绣花枕头上,在他的面前摆着两个钱柜,一个是用金子制成的,而另一个是用银子制成的,你走到瑟尔多突的面前,把这条白鱼送给他,告诉他这是你专门替他在海里捕到的。
“如果他问你有没有人看见这条白鱼,你就说没有。如果他收下白鱼,赏赐你金币,你千万不要接受,即使给你跟鱼同样重的黄金,你也不要接受。那么他就一定会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就告诉他说,你分文不收,只是想要他当众宣布一件事情。
“他一定会问你是什么事情,你就告诉他只希望他能答应交换彼此的猴子和运气,记住:一定要让他当众宣布才有效。如果你按我所说的做了,与此同时,那两只奇丑无比的猴子就会去服侍那个作恶多端的犹太钱商瑟尔多突,把你身上的晦气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从此瑟尔多突将越来越穷,直到最后穷得连吃饭钱都没有。而你呢!有我替你赚钱,生活会越来越好,最后,将成为一个大富豪。”
“可爱的猴子啊!我一定按你所说的去做,可是我该如何处置另外两只猴子呢?”
“你把我们三个都推下水去,然后再背着大白鱼去见瑟尔多突。”
“我明白了。”
哈里法一边说一边走到树下,把拴猴子的绳子解开,将三只猴子都推入水中,接着又弄来一些绿草,按照猴子所说的那样把大白鱼放入篮中,然后背起篮子便进城了。
哈里法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伟大的主啊!你主宰着一切,掌握着人们的衣食住行,你可以根据人们的行为来决定奖惩。一个人如果一直坚持做善事,做主允许的事情,那么他一定会得到主的赏赐的。只要你不跟那些不务正业、无恶不作的人来往,规规矩矩的话,按主的旨意去办事,那么你的一生定会平安无事的。一个人最好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说别人的坏话,否则将招来别人的恶语。”
渔夫背着篮子,来到巴格达城。人们一见到他,便都走过来和他谈话:“哈里法,你背的什么啊?”可是他对谁也不答理,低着头一直找到犹太商人瑟尔多突的铺子。他抬头一看,见瑟尔多突果然坐在铺中,有许多仆人正在那里忙碌着。
瑟尔多突见了他,说道:“欢迎你,哈里法!你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助你。”
“不,好心的犹太人啊!我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托你的洪福,今天早晨我去打鱼,一网下去便打得这条白鱼。”说着他便揭开篮子,把鱼放在瑟尔多突面前。
瑟尔多突一见,十分高兴,说:“我手捧《旧约》和《十诫》发誓,昨夜里我梦见自己好像在圣母跟前,听见她对我说:‘瑟尔多突你要知道,我要让人明天送一件很好的礼物给你。’不用说,这尾鱼便是那位圣母让人送给我的礼物了。”接着他回过头来,对哈里法说:“以你的信仰起誓,这鱼有没有让别人看见?”
“没有。我指着主的名誉发誓,除你之外,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它!”
瑟尔多突转过身子,对一个仆人说:“喂!过来把这尾鱼给我送回家去,去交给塞尔黛,叫她等我回家来慢慢享受。”
“明白了,我听从你的吩咐,我的主人。”仆人回答着带走了鱼。
瑟尔多突伸手从袋中掏出一个金币,递给哈里法,温和地说:“给你,哈里法,拿去补贴一下家用吧。”
哈里法见了他手中的金币,就像猫儿闻到了腥味一样,高兴地说道:“赞美主!”马上接过金币,满心欢喜地回头就走。可是,他刚迈出了几步,突然想起了猴子的嘱咐,便转身走到了瑟尔多突跟前,把金币重重地扔在瑟尔多突的面前,说:“还你,你就这样想打发我吗?还我的鱼吧。”
瑟尔多突看了看他,又加了一个金币,可是哈里法还是不肯接受,说:“别开玩笑了,快把鱼还给我吧,你以为用这样的价格我就甘心把我的白鱼卖给你吗?”
瑟尔多突只好再掏出两个金币,递给哈里法,说道;“给你五个金币,别再贪得无厌了。”
哈里法很乐意地收下金币,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手中的金币,非常满意。可是他走到了街头,忽然又想起猴子的嘱咐,于是匆匆回到瑟尔多突的铺中,把钱扔给了他。瑟尔多突问道:“你又怎么了,哈里法?你到底想要什么呀?难道你要把金币换成银币吗?”
“金币我不要,银币我也不要,只要你把鱼还给我。”
“哈里法!”瑟尔多突这时生气地大声说,“你带来的那条鱼不值钱的,我花了五个金币来买,你还不愿意?你发疯了吧?说吧,你到底要多少才卖呢?”
“我不要你的金币、银币,只要你的两句话,我就把鱼卖给你。”
瑟尔多突听说要他说两句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希望你能够说两句话。”
“哪两句话?”
“我只要你跟我到市中心去,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说你愿意拿你的猴子和命运来交换哈里法的猴子和命运。”
听了哈里法的话,瑟尔多突笑了:“如果你的要求只是这么两句话,那么,我答应你。”瑟尔多突随哈里法来到市中心,站在人群里一个最显眼的地方,大声说:“商人们,请你们替我们作证吧,我拿自己的猴子和命运跟渔夫哈里法的猴子和命运互相交换了。”
瑟尔多突宣布以后,对渔夫说:“哈里法,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那么我们就再见吧!”
哈里法立刻带着鱼网和篮子,匆匆和瑟尔多突告别,然后走出巴格达城,来到了底格里斯河岸上,继续打鱼。他满怀希望地撒下网,等了一会,然后收网,他觉得无比沉重,费了好些功夫才把网收到岸上。一看,他高兴极了,网中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鱼。
就在这时候,一个妇人带着小篮子来到他面前,拿一个金币向他买鱼。接着又来了一个仆人,向他买了一个金币的鱼。人们接连不断地前来哈里法这里买鱼,当天哈里法卖鱼共得到了十个金币。从此以后,他经常打鱼、卖鱼,每天都有十个金币的收入。就这样过了十天,总共得了一百个金币。
渔夫哈里法所居住的那条巷子,是富人聚集的地区。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叹道:“唉!哈里法啊哈里法!人们都知道你以打鱼为生,是个有名的穷光蛋。可现在你手中竟然积存了一百个金币,这件事难免会被国王知道。也许国王会来找你,说他急需一笔钱,于是向你借钱,那你只好对他说:‘正直善良的国王啊!谁不知道我是个穷苦人,说我有一百个金币,这一定是人家造谣中伤我,我什么也没有呀,不信你瞧吧!’不过国王会把你交给省长,毫不留情地叫他脱光你的衣服拷问你,逼你承认金币放在箱子里,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为了避免这场灾难,你应该早些准备才好,唯一正确的办法是:你应当马上从床上起来,拿鞭子不停地抽你自己,经受锻炼,养成一种经得起拷打的习惯。快起来,快!快!立即行动!把你的衣服脱掉吧!”
于是,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脱掉自己的衣服,拿出他打猴子的那根鞭子和一个皮枕头,然后无可奈何地举起鞭子,狠狠地打皮枕头一鞭,又打自己一鞭,就这样交替着,边打边呻吟、哭泣,说道:“哎哟!哎哟!我向主起誓,这是谎话。国王!正直善良的国王,是他们造谣中伤我啊!我是个以打鱼为生的穷光蛋,什么东西都没有,国王啊……”
哈里法不停地鞭打、折磨自己,由于鞭子重重地打在枕头和他身上,在深夜里便发出十分响亮的噼啪声。这样,附近的生意人家听了觉得十分奇怪,说道:“你们听,那个可怜的穷光蛋在呻吟、哭泣呢?还有鞭子的噼啪声,好像小偷在打他,在折磨他呢。”
于是大家纷纷起床准备援助,他们来到哈里法的房子前,发现大门关着,便纷纷猜测着说:“也许小偷是从屋后偷偷爬进去的,我们要救他,应当从屋顶上想办法。”于是人们便上了屋顶从天窗爬了进去,却见他单独一个人光着身子在折磨自己。
“哈里法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折磨自己?”邻居问他。
“哟!老乡们不得了哇!告诉你们吧,我多年来能省则省,好不容易才积攒下几个钱,可是担心消息传到国王耳中,我会倒霉。他会传我进宮要钱,如果我拒不承认,怕遭他拷打,逼我承认。因此,我只得事先作好准备,通过鞭打自身,锻炼自己以便经得住国王拷打。”
邻居们听了,都大笑起来,然后埋怨道:“别这样无事找事了吧!你这样一吵,我们都安不下心,整夜不能入睡。你再这样,万一触怒主,你的钱财就难以保住了。”
哈里法听从邻居的劝告,不再折磨自己。第二天,他又准备出去打鱼,忽然想起十天以来辛勤经营所得的一百个金币,心想:“把它放在家里,小偷会光顾。但要是装在钱袋中,把他捆在腰里,也许会被别人瞧见,人家会在没人的地方暗中监视我的行踪,趁机谋财害命,那我就连性命都难保了,由此看来,为了保全这一百个金币,我非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可。”
不久,他想了一个办法,并立刻付诸行动。他在长袍的衣领上特制了一个口袋,把一百个金币结实地包扎起来,放入袋中,然后披上衣服,带着网、篮和拐杖,又安心地来到河边打鱼。
到了河边,他撒下网,满怀希望地等了一会,然后收网,出乎意料什么也没打到。他不得不换了一个地方,但仍然如此。于是他不停地换地方打鱼,这样一直来到了距巴格达半天路程的地方,还是鱼影子都没看见。
他生气了,向自己说:“向主起誓,不管能否打到鱼,我只打这一网了。”他怒气冲冲,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把网向河中撒去。就在这时,衣领口袋中的那包金币却被甩了出来,落入河中,急流立刻把它冲得无影无踪。他扔掉网,脱了衣服,迅速跳到水中,一路追去,潜了一百多次水,弄得筋疲力尽,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也没有能捞到那包金币。
他仍在水里挣扎着,直到完全绝望时,才悻悻地爬上岸来,一看,网、篮子和拐杖还在岸边,但衣服却不见了。见此情景,他捶胸叹道:“唉!‘不得到骆驼不能满足人的愿望’这句谚语,全是欺骗人的一派胡言!”
没有了衣服,他只好展开网,拿它裹在身上,遮住羞耻。这时的他头发散乱,满脸污泥,比那个长年困在圣苏里曼胆瓶中被释放出来的妖魔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