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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和潇潇躺下后,好一阵都没有睡着。
话说回来,住在这么奇怪的旅馆里,跟这样一些旅客住在一起,又怎么睡得着呢?就拿多多来说,虽然平时妈妈夸奖他有想象力,可就算再有想象力,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住进这么稀奇古怪的旅馆里,连做梦也没梦见过。再说房间里一直吵吵嚷嚷的,让人根本没法入睡。
终于,隔壁的穿山甲呀、山鸡呀、野兔呀,都打起了鼾,高音、低音,粗的、细的,急促的、舒缓的,什么声音都有,单是各种鼾声就可以组成一支乐队了。尤其穿山甲,呼噜声震天响。只有狐狸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不时朝他俩瞥一眼。当他们朝他看时,他就露出讨好的笑容,似乎想跟他们攀交情、套近乎。多多还没什么,只是很平静地与他对视一眼就算了。潇潇可就没有那么好相处了,她简直觉得狐狸讨厌死了,理都懒得理他,她只跟多多说话。
“哎,我们现在不仅能听懂动物的语言,”潇潇压低嗓门凑近多多的耳边说,“连植物说话都能听懂了。”
“还真是,”多多说,“真没想到呀,估计是猴面包果也有神奇功能。”他在想吃神奇果的事。
“你说,”潇潇问,“我们都变了样了,我们还是人类吗?”
“当然是人类!”多多说,“我们是高级动物。”
“我看不一定。”潇潇故意说,“要不我考考你,一加一等于几?”
“这还不简单?一呗。”
“嗯,这的确太简单了,我问你,二乘二等于几?”
“二!”
“那,三除以三呢?”
“咳,再难点好吗?三!”
潇潇看数学考不倒多多,决定出个天文类的题目,她平时看课外书,百科知识是她的拿手好戏。“你知道离我们最近的星球是什么吗?”
“谁不知道啊?太阳呗。”
潇潇这回可乐了,总算把多多给考倒了,“拜托!太阳是我们这个星系最大的星球,但不是离我们最近的,哪颗星离我们最近呢?”潇潇突然有点惊慌地发现,她也想不起来哪颗星球离地球最近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火星!”多多说。
“好像不是哎。”
“嗨,管他呢,反正我们也没住在火星上。让我来考考你,我这个比较近,中国的首都在哪?”这个多多特有把握,他记得自己就生活在首都。
“拜托,再远点行吗?海口呀!”
“噢,看来我还真有点忘记人类的事情了。”多多若有所思地说,潇潇说的那个什么地名听起来怎么有点儿陌生呀。“我记得我就生活在中国的首都,好像,好像不是那个什么海口,我记得出门没见到海什么的,可是,我想想,我妈叫—”他说出了妈妈的名字,倒是准确无误。潇潇也赶紧试了试,也正确地说出了自己妈妈的名字。
于是,他们放心了。
这时,潇潇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咦,这旅馆怎么晚上也不关门呀?”
狐狸在那边接话茬儿了:“不关,从来都这样,哈,反正我是不怕的,没准半夜里来个什么不速之客,可能是一只迷了路的小山雀(那才好呢,他心里暗想,那样的话夜宵就不用愁了),也可能是一只大灰狼,但是,我是不要紧的,哈哈哈……”说完他又不怀好意地瞟了潇潇好几眼。
潇潇恨不得一脚把狐狸给踢出门去,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对多多耍脾气说:“不行,我不睡,你也不能睡!”
多多其实已经很困了,听潇潇这么说,知道她是心里害怕,就坐了起来,说:“好吧,我不睡,你睡吧。”
“不,我也不睡,我要你到门口去站岗。”
“好好,我守在门口,看谁敢进来!”多多忽然想起放在身下的棍子,“差点把这家伙忘了!”说着多多将棍子横握在手中,跳下床,斜坐在门口。“潇潇,你睡吧,有我呢。”
多多看见狐狸假装睡觉,还时不时地偷看潇潇和他,就决定吓唬吓唬他。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做了一整套舞棍的动作,简直帅呆了,潇潇又忍不住鼓起掌来。
最后,多多将棍尖直指狐狸。
狐狸一直假装睡觉,其实有一只眼睛并没有完全闭上,而是露出了一点缝,见多多的剑锋直指自己,吓得打了个哆嗦。
“我的宝剑可是食肉动物,我看它有点饿了。”多多又连朝狐狸的方向刺了好几下。
“得。”狐狸终于忍不住了,苦笑着对多多说,“老兄,求求你,别再舞了,再舞,我的心脏病可就要犯了,我谢谢你还不行吗?有您这样的守卫,我真用不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可以把两只眼睛全都闭上,睡个安稳觉了。”狐狸又冲多多抱拳作揖,“老兄—”,见多多终于放下了那吓人的棍子,狐狸才放了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一会儿,他也发出了鼾声,“呜呜……”,像山风掠过山谷。
不久潇潇也睡着了。
多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个粗嗓门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了,声音沉闷滞重,得了重感冒似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哈哈哈!运气怎么这么好呀?做夜宵可是太丰盛了。”
多多睁开眼睛一看,天哪,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只大鳄鱼正站在他身边,张大嘴巴仰头大笑呢!
幸好,鳄鱼太得意忘形了,笑得本来就小的眼睛完全闭上了,才没有看见多多已经醒了。
多多来不及害怕,立刻操起棍子直戳向鳄鱼的咽喉。
正好鳄鱼睁开眼睛,见状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进来!”多多厉声喊道。
这一喊,所有的房客全都醒来了。哎哟哟,天哪,屋里一阵惊慌和骚乱,喊爹的、叫妈的,野兔子呀、小松鼠呀、小壁虎呀,包括狐狸等,乱纷纷全都躲到了床底下。
潇潇也吓得直尖叫。
多多更加凶猛地舞起棍来,“你别进来!”他用更大、更凶的嗓门吼道。
鳄鱼稍稍后退了一点点,看棍子尖戳不到自己,开始嬉皮笑脸地对多多说:“嗨,何必发火呢,咱们谈个交易好不好?”
“哼!”多多的棍子指向鳄鱼的额头,“谁跟你谈什么交易!”
“你放我进去,我分你几片肉,如何?”也许是想到了肉味的鲜美,鳄鱼嘴里顿时流出来一大摊口水,白花花的,恶心死了。
“我看谁敢进来!”多多又用棍子直取鳄鱼鲜红的咽喉,鳄鱼一跳,躲开了。随后鳄鱼突然一屁股坐下,把棍子压在了他那沉重的身子下边。
“哈哈哈哈!看你怎么办!”
多多见棍子的一端被压住了,另一端还在自己的手上,忙回头大叫:“你们都来帮忙呀,不然,鳄鱼会把我们全都吃了的!”
鳄鱼又咧开大嘴笑了:“没错儿,我就守在门口,谁也不许出去,我饿死你们。虽然死的没有活的那么鲜嫩可口,嘿嘿,也将就了,哈哈哈哈……”
穿山甲战战兢兢地问:“我们、我们怎么帮忙啊?”
潇潇也问:“是呀,我们怎么帮啊?”
多多一边使劲握住自己手中的一端棍子,一边在想对付鳄鱼的办法。是呀,咱们这边人虽多,可是没有一个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呀,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什么真正的狠招儿。“大家一齐来推,把他推出去,然后,我掩护,大家再逃。”多多回头说。
“主意是不错,可谁推得动呀?”
“哎哟,我可不敢。离他那么远,我还直打哆嗦呢。”
“我敢倒是敢,可我没有那么大的劲儿呀。”
“是呀,我们哪推得动呀。”
潇潇突然想出一个办法,她说利用杠杆原理把鳄鱼撬出去。多多可没有潇潇那么有学问,潇潇解释了半天,多多和其他人才明白,就是在棍子下面垫一块石头,大家一齐把棍子往下一压……
可问题又来了,到哪里去找石头呢?关键是出不去呀,鳄鱼把门堵得死死的。
“我饿死你们,就不让你们出去,一天、两天,随便多少天,我自己是不要紧的,三个月不吃不喝都没关系,我还可以冬眠……”果然,鳄鱼立刻躺在棍子上打起呼噜来。
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就更沉了,多多眼看就撑不住了。“你们快来帮忙呀!”多多气急败坏地喊。
“杠杆,杠杆!”潇潇急得跳脚。
“石头!”狐狸提醒多多。
“对了,石头!”多多跺跺脚。“有了!”多多的目光落到穿山甲的货筐里,里面不是有硬得像石头的点心吗?“快,点心!”
穿山甲有点舍不得,山鸡大姐劝他:“嗨,这都什么时候了,钱要紧还是命要紧?命保住了,咱不是还可以挣更多的钱吗?”
“也是哦。”穿山甲同意了,挑出一个不太大的点心,哆哆嗦嗦地从远处扔给多多。
杠杆做成了,多多打头,山鸡第二,一个挨一个地排成列,只听多多一声大喊:“起!”
杠杆那头的鳄鱼动了一下,说:“哎哟,你们干什么哪?跟我玩跷跷板哪?我还没有睡醒呢!”
多多他们不理他,又继续干,第三次,终于成功了,把鳄鱼高高地翘了起来,远远地抛到了外边空旷的地方。
鳄鱼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是在做梦吗?还是乘飞机回我的老家,飞越亚马孙河流域时,飞机失事了?”鳄鱼一边揉眼睛,一边设法把身子翻过来。
多多和潇潇拍手欢呼的时候,除他俩以外所有的房客在那一刹那全都作了鸟兽散,一个都没有留下。
“再见,大妹妹!”只有山鸡大姐走时跟潇潇道了声别,“我得先走了,家里事情多着哪……”
“哎哟,怎么回事呀?”鳄鱼问。
潇潇快嘴快舌地说:“你想拿我们当晚餐,可是,我们让你坐了一回跷跷板,怎么样,好玩吧?哈哈!”
这回鳄鱼想起来了,一想到狐狸、山鸡、穿山甲这些美味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心疼得想哭。“哎哟,我的法国大餐,我的餐后小点,怎么一觉睡醒全都没了呀?这都不说了,败在这帮小毛毛虫手下,我的一世英名,全完了呀……”
多多轻蔑地说:“哼!吹吧你,谁信呀!”
鳄鱼急了,一蹦老高:“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去!去跟呱呱大问去,他什么不知道?我大恶怪怕过谁?整个这片林子,除了箭蛙百年孤毒老兄,还有那个叫巴莫的家伙,我可以说想吃谁就吃谁,只有我不想吃的,没有我吃不到的。”
“切!”多多更加鄙视地用棍子指着他,“可是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对于你这样的大坏蛋,就要这样对付你。”说着,多多再次将棍尖对准鳄鱼的咽喉。
“别!别!”鳄鱼举手投降,“不用你动手,今天我败在你的手下,真是丢死人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潇潇说:“好呀,找个地缝钻呀。”
鳄鱼说:“没有呀。”
多多用棍子在鳄鱼脚下划了一道缝:“你钻呀!”
“得,今天真是丢死人了,我不如去吧。”鳄鱼果然跳进那个地缝里,他一进去,地缝立马变宽,“哎哟哟,今天是怎么啦?不但没吃成到了嘴边的大餐,还受到这般羞辱,这里真是我的滑铁卢啊,我真想大哭一场。”
潇潇大笑起来:“啊,鳄鱼还会哭?”
多多也哈哈大笑:“鳄鱼的眼泪,哈哈哈哈……”
“谁说我们鳄鱼不会哭的?我哭给你们看—”鳄鱼的眼泪顿时流成了一条河,他干脆就在河里游了起来,“得,我还是游回我的亚马孙河老家吧,拜拜!我的滑铁卢,拜拜!我大恶怪要退出江湖咯!”
“快走吧,鳄鱼,别再欺负人啦,不然,还会有更厉害的人收拾你的!”多多大声说。
“退出江湖咯……”
潇潇问:“鳄鱼会去哪里?”
“亚马孙河。”多多说。谈到这个题目多多很在行,关于亚马孙河,他知道很多。那是一条美丽的河,有机会他俩也可以去逛逛,踩踩水玩,没准还能碰见他们的手下败将大恶怪呢。
潇潇一想起鳄鱼的熊样,忍不住笑了。
等他们想起鳄鱼,一看,刚才那条河已经不见了。他们正站在空心树的门口,此刻,太阳已经照射进林子里,一个阳光灿烂的白天又来到了。
多多忽然觉得高兴起来。
“你看,潇潇,”多多说,“饿了,我们能找到猴面包果,说不定还有更好的食物呢; 困了,有森林旅馆。连大恶怪这样凶残的家伙我们都能对付,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什么箭蛙呀、孔雀呀,说不定全是呱呱大瞎说的,我们很容易就能走出去,对不对?”
潇潇想了想,觉得多多说的有道理。可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对头,至于哪里不对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她只记得作为人类,一个有知识的人,别人说什么你都得说“知道”,否则就显得你没知识。
所以,她点点头说:“知道。”
两个孩子的脸上都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像别人那样,两人“啪”地互相击了一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