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朱】

【离朱】

黄帝想到离朱。

离朱眼神贼亮，眼睛稍小，眼袋肥大，眼珠子往里凹着，老是眯着眼看东西。这家伙眼神好得能看清三里地外白马身上的一根黑毛，好得能看清二里远的猴子身上的虱子是公是母。传说他在没人的时候看东西，眼珠子凸出来，凸起比鼻子还高。

“我把玄珠弄丢了，离朱你一定得帮我找回来，记住别让嫘祖知道这件事。”

离朱出门，眼睛四下看了一圈。

离朱看见，赤水之东的长胫国，那里的人，身高五尺，臂长二丈。一个长胫人把长手伸进赤水河里，一会儿就抓出一条鱼来。^[98]一个长胫人身边卧一头哼哼唧唧的母猪，猪肚子里有十个猪娃，猪娃三公七母，看样子过两天就要生产啦。

离朱看见，南边的林子里，一群老鼠正吹吹打打送女儿出嫁。

离朱看见，西边河上游的瓢泼大雨中，公雨比母雨少了九百九十九滴。

离朱看见，赤水之西有个巨兽，一个身子上长着左右两个头，据说他叫踢，正瞪着四只眼睛直直地看过来。^[99]

赤水女神献一直不远不近地观察着离朱。心想，这离朱就会使眼睛，连句人话也不说，待我逗他一逗。

“刚才我听一只鸟叫你离朱，你是离朱吧？”

“鸟叫俺，俺咋没有听见？”

“离朱咋会是你哩？恁冒充离朱的吧？”

“俺就是离朱，绝对没有冒充。”

“我听说黄帝家有一种树叫琅玕树，树上长着珍珠一样的美玉，黄帝派离朱守着。那个离朱有三个脑袋，三个脑袋轮流睡觉。你就一个脑袋嘛。”

“俺也听说过，传说那个离朱是个四蹄之物。”^[100]

“哈，你是两蹄的离朱。”

看那人消失在赤水茫茫处，没有了踪影，离朱的脑子才反应过来：骂俺呀，她为什么骂俺呢？

嫘祖问：“离朱，你看见啥好玩的了，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嫘祖，俺看见好玩的马上给恁说。”

躲过了嫘祖，离朱向北看去，一眼看见那个人身兽面的烛龙，这家伙吃风喝雨，不寝不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黑夜就变成了白天，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白天就变回黑夜。^[101]离朱看见烛龙的身后，雾蒙蒙的林间，有两只明火虫儿在飞，一雄一雌，它俩的腰上都系着一截丝线，丝线上留有指纹。离朱想起他曾经看到嫘母给昌意玩的明火虫儿上系着丝线，给颛顼玩的明火虫儿上系着丝线，这两只明火虫儿是昌意或是颛顼玩的？他仔细一看，两根丝线上留下的指纹是旋涡纹，是颛顼的。明火虫儿跑这么远来，是指引俺离朱的吧？他跑过去，跟着明火虫儿，跑到天明，又跑到天黑，体力快耗尽了，终于看见明火虫儿停在一棵桑树上。离朱爬上桑树，桑树上有一个鸟巢，鸟巢里有五只圆圆的蛋，其中四只蛋是白色，一只蛋是玄色，难道谁把玄珠藏到了这里？画眉在一边说：“别瞎猜了，它不是玄珠，我能嬎玄珠？”

夜游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嘂驫鱻麤靐龖龘厵龗籱钃虋纞麣讟屵嚻饢癵爨齾灪爩齉……”

“嫘祖嫘祖，你看你看。”离朱捉来那两只明火虫儿给嫘祖看。

嫘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明火虫儿捎信来了，孩子们想俺了。俺想儿孙了，得回去了。”

离朱的眼睛重点寻找圆形之物。鸽子每窝有两个蛋，雄雌各一。鸡蛋，有的鸡蛋是双黄蛋。兀鹫的蛋在悬崖的巢里，只有一个。赤水深处的石头蛋，好像水嬎的蛋，一群一群的。一阵冰雹蛋不由分说地砸下来，离朱捂着脑袋往三株树下跑，还是被砸到了脑袋。

离朱寻找玄珠的时候，冰雹砸到离朱脑袋的时候，正踏浪而行的赤水女神献，哧哧地笑起来。还有一个女子在隐身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