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石

李俊阳

午后，阳光就敲打进来。一个人坐在冬日照耀的窗畔，江水低语，我的思绪随内心角落里的一颗石头的纹理而卷入。

我记得《聊斋志异》里记录有一块神石的故事，讲顺天府人邢云飞痴迷于各种石头。一日，捕鱼的过程中偶获一块尺把长的方石头，玲珑剔透，秀美异常。最为神奇的是每逢雨天，石头的纹理细孔中还会散发云雾，恍若仙境。但此事被众人所知后，不断遭到豪强抢夺、盗贼掳掠、官家重金诱得等，但这些人却都无法真正得到石清虚。石头经与邢云飞五离五合，但终失而复得，与其相伴终身，直到他去世，也粉碎相随。实在是令人唏嘘感叹，一块顽石竟有如此真情！

曹雪芹“有志归完璞，无才去补天”的诗句从心头蹦出，我与这块石头虽然没有许多的挫折故事，但我依稀记得我和它的初识之旅。从大连市正南方向出发行驶，然后右转进入中山路，行至终点，就到了海边。我很幸运，到达海岸边后，太阳才刚刚从海平面探出头来，给了我一个完美的见面礼。我在海边畅玩了，归途时恰捡此石。外表普通的玛瑙质的石英岩，风化严重，所以质地粗涩，颜色也不够明艳。这样的石头海边很多，我能恰好捡到它，实在是一种缘分。

人说，美石为玉。就大众而言，我的石头并不值钱，但我能看得到它在亿万年前形成，经过变质和板块运动，接受岁月的磨砺，最终为我所得。“行人悠悠朝与暮，千年万年色如故。”在它悠延漫长的生命中，见证了人类社会的形成和发展，它也随着封建王朝的建立和覆灭而唏嘘感叹。我不禁这样想，它会看到沈阳吗？它会为皇姑屯的火光而扼腕吗？它会为柳条湖的脆弱而悲愤吗？它能看到龙城铁骑的不复和钢筋铁骨的衰败吗？它能看到五里河无奈的瓦砾和那不见厂房的铁西区吗？石头它不动，它稳如泰山，它静悄悄的，从不打扰世人，它也没有给我答案，它说它不能看尽烟雨花开，但是一定能让思绪如柳叶轻飞。它的思绪是冬日孩子手中的风筝线，牵扯着翱翔的梦。

石头还在那里，它像是一块刚刚死去的石头，又像是一块死去了若干年的石头。也许，石头它从来没有活过一次。也许，它自始至终都活得好好的。只是因为我的一时兴起使它跨越了如此漫长的距离！而我竟然用生命去碰撞生命，去寻找属于历史的答案。

石头只是石头，一块赤贫的石头。它拥有太多的记忆，而我只不过是它漫长生命的一个匆匆过客，很快它就会被遗失，任由历史蚀刻，同与岁月流浪。它曾是黑夜的孩子，很快又要回归黑夜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