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尤展成新乐府三首①
［原文］
南苑西风御水流，殿前无复按梁州②。飘零法曲人间遍③，谁付当年菊部头。展成乐府，顺治中曾进御览。
［注释］
①〔惠注〕《悔庵年谱》：“顺治十五年，王胥庭学士侍讲筵次。上语及老僧四壁皆画《西厢》，却在‘临去秋波’悟禅公案，学士以予文对。上立索览，学士以钞本进。复索刻本，上亲加批点，称才子者再。因问予出身履历，叹息久之。无何，有以予读《离骚》乐府献者，上读而善之，令教坊内人播之管弦，为宫中雅乐。闻者艳之。”《渔洋诗话》：“长洲尤悔庵，工乐府。蚤岁作《读离骚》诸传奇，流闻禁中，遂达世祖御览，叹为才子。后龙驭升遐，尤自北平罢归。余寄诗云云，尤为泣下。”悔庵《答阮亭书》云：“开札便云：‘寒夜大风雨，卧不成寐，听黄河涛头直彻枕上，辄作四诗寄怀。’仆已知公必有绝妙辞。及读第一首云云，遂欷歔泣下，掩卷不复读也。”〔金注〕朱彝尊《尤先生墓志铭》：“先生讳侗，字同人，字展成，别字悔庵，又曰艮斋，晚号西堂老人。庭贡除永平府推官，坐挞旗丁降调。康熙十七年召试，除翰林。己卯，天子南巡，御书‘鹤栖堂’扁额以赐。癸未，天子复南巡，进官侍讲。” ②〔惠注〕徐夔曰：周密《齐东野语》：“思陵朝，掖庭有菊夫人者，善歌舞，妙音律，为仙韶院之院首，宫中号为菊部头。然颇以不获际幸为恨，即称疾告归。一日德寿按《梁州曲》舞，屡不称旨，提举官关礼知上意不乐，因从容曰：‘此事非菊部头不可。’上即令宣唤，于是再入掖庭。”〔金注〕沈括《乐谱》：“琵琶曲有转关六么、濩索梁州，皆其名也。” ③〔金注〕《唐书·礼乐志》：“初，隋有法曲，其声清新而近雅，玄宗酷爱之。”
［原文］
猿臂丁年出塞行①，灞陵醉尉莫相轻②。旗亭被酒何人识③，射虎将军右北平④。
［注释］
①〔惠注〕徐夔曰：李陵《答苏武书》：“丁年奉使，皓首而归。”注：“丁年，谓壮年也。”按：悔庵顺治九年选授永平府推官，时年三十五岁。〔金注〕“猿臂”注见卷一《冬日偶然作》诗。 ②〔金注〕《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屏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夜还，至灞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天子召广拜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灞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③〔惠注〕张衡《西京赋》：“旗亭五重。”薛综曰：“旗亭，市楼也。” ④〔惠注〕徐夔曰：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按：徐釚《续本事诗》：“悔庵为卢龙司理，边风萧瑟，黑夜射虎，意气殊壮。”《悔庵年谱》：“予尝从少宰佟公代猎南山，驰马上下，弯弓作霹雳声。公顾语从事曰：‘若非汉人，乃我满州健儿也。’因席地剧饮，大笑为乐。”
［原文］
千金匕首土花斑，儿女恩仇事等闲①。他日与君论剑术②，要离冢畔买青山③。题《黑白卫》传奇。
［注释］
①〔金注〕袁郊《甘泽谣》：“聂隐娘者，唐贞元中魏博大将聂锋之女也。尼乞取此女，授以羊角匕首，白日刺人都市，人莫能见。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使刘悟参军不协，使隐娘贼其首。刘能神算，知其来，召牙将令曰：‘早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跨黑白卫至门，揖之曰吾欲相见，祗迎也。’牙将受约束，遇之。隐娘夫妻见刘公，刘曰：‘各亲其主，人之常也。’月馀，白刘曰：‘彼必使人继至，今宵请翦发系以红绡，送魏枕前，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矣。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半宵，自空而踣，隐娘毙之，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能从空虚入冥漠。仆射但以于阗玉周其头，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刘如言。至三更，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 ②〔惠注〕徐夔曰：《太平广记·聂隐娘传》：“隐娘，魏博大将聂锋之女，有剑术。元和间，魏帅与陈许节度刘昌裔不协，使隐娘贼其首。刘能神算，知其来，召衙将令来日将至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各跨黑白卫。至门，遇有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挥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祗迎也。”按《池北偶谈》：“尤为永平推官，以细故罢去，归吴中，时时以乐府寓其感慨。所作《桃花源》、《黑白卫》二传奇，尤为人脍炙。”《悔庵年谱》：“康熙四年，予入扬州，饮王司理抱琴堂。司理评予北剧，最喜《黑白卫》。携至如皋，与冒辟疆、陈其年分授家伶演之。” ③〔惠注〕徐夔曰：“事详《吴越春秋》。地志所载，皆误也，冢在府城西四里。”按：牧斋《春日过易水》诗：“老大不堪论剑术，要离坟畔有青山。”朱楷曰：《苏州府志》：“《吴地记》在泰伯庙南三百五十步，《范志》在阊门外金昌亭旁，《王志》在县西四里。相传在今梵门桥西城下马婆墩，旧有炮座基。”〔金注〕赵晔《吴越春秋》：“阖庐既杀王僚，又忧庆忌之在邻国，子胥乃见要离，乃与见吴王，诈得罪出奔。吴王乃取其妻子焚弃于市，遂如卫求见庆忌。庆忌信其谋，遂之吴。将渡江于中流，要离力微，坐于上风，因风势以矛钩其冠，顺风而刺庆忌。要离渡至江陵，曰：‘杀吾妻子以事其君，非仁也。为新君故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也。重其死不贵无义。今吾贪生弃行，非义也。’乃自断手足，伏剑而死。”“冢”注见卷二《五人墓》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