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丁峡①

［原文］

南穷石牛道，嵓嵓下云栈。三日招我魂，足踔目犹眩。岂知东苍州②，耳目益奇变。始过金牛驿③，樛嶱已凌乱④。漾水从北来⑤，劣足泛凫雁。举头嶓冢山⑥，峨冠倚天半⑦。大哉神禹功，从此导江汉。渐入五丁峡，谲诡骇闻见。斗壁何狞狰，十万磨大剑⑧。攒罗列交戟，茫昧通一线⑨。乱水殷峡中⑩，鲛蜃喜澜汗⑪。仰眺绝圭景⑫，俯聆兢雷抃⑬。九鼎铸神奸⑭，到此百忧患。东方牧犊儿⑮，竟使蚕丛判⑯。我行忽万里，风土异乡县。身落大荒西⑰，终赖皇天眷。咄咄复何言，艰虞一身贱。

［注释］

①〔惠注〕李应祥《雍胜略》：“五丁山在宁羌州北三十里。”何景明《雍大记》：“金牛峡又名五丁峡，在沔县西南一百七十里。景泰二年四月初十日，大理寺丞薛瑄奉使过五丁峡，序云：蜀在《禹贡》为华阳黑水梁州之域，是其道通中国也久矣。世传惠王以金牛诈蜀，使五丁力士开此峡，皆谬妄不稽。”〔金注〕祝穆《方舆胜览》：“秦伐蜀而不知道，则作五石牛，以金置于尾下，言能粪金，欲以遗蜀王。王负力而贪，乃令五丁开道引之。秦因使张仪、司马错引兵灭蜀。”　　②〔惠注〕吴孟旦曰：“按汉中之沔县宁羌州，即后魏东益州之地，苍当为益字之误也。”　　③〔金注〕先生《蜀道驿程记》：“自大安西南至金牛驿。金牛驿西三里，有路通阳平关，稍南入五丁峡。”　　④〔惠注〕王文考《鲁灵光殿赋》：“迢峣倜傥，丰丽博敞，洞轇轕乎，其无垠也。”李善曰：“《上林赋》曰：张乐乎胶葛之寓。”郭璞曰：“言旷远深邈貌。”〔金注〕杨雄《甘泉赋》：“齐总总以撙撙，其相胶轕兮。”柳宗元《解祟赋》：“胶轕而相叉。”杜甫诗：“乐动殷樛嶱。”按：樛嶱或作胶葛、轇轕、胶轕、樛葛，义同。　　⑤〔惠注〕乐史《寰宇记》：“漾水，一名汉水，一名沔水，源出三泉县东二十八里嶓冢山。”《蜀道驿程记》：“漾水才滥觞，不没凫雁，合五丁峡水东流，为沔，其流始大。”《水经注·滍水下》云：“劣得道步，”劣字疑本此。〔金注〕先生《蜀道驿程记》：“余过武都嶓冢山下，询漾水，土人指涓涓细流东南入沔者即是。则漾入沔合流而东，共为东汉水，其源流甚明。而其上流又出分水岭以东之水，穿五丁峡而与漾合。常氏既附会漾山之名以为东汉，又妄以沔出嶓冢合白水为西汉，是明与嶓冢导漾之文相悖。桑氏又析漾、沔为二条，其流迥别。至云漾合白水、羌水，则与《禹贡》东流为汉之文亦不符合。”今按《通典》：“嶓冢山有二，一在天水上邦，一在汉中金牛山。”《雍大记》云：“西汉水在西和县，源出嶓冢山，西流与马池水合。此乃上邽之嶓冢，在今秦州。”又云：“汉江源出沔县嶓冢山，东流入金州，此乃金牛之嶓冢，即五丁峡。《禹贡》：‘嶓冢导漾’乃沔县之嶓冢，非秦州之嶓冢。知嶓冢有二，则东西二汉源流各自了然。汉之与沔本为一流，与陇西之嶓冢都无交涉。”　　⑥〔惠注〕乐史《寰宇记》：“嶓冢山在三泉县东二十八里。”《禹贡》曰：“岷嶓既艺。”又《山海经》云：“嶓冢之山，汉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江。亦曰沔水。”《蜀道驿程记》：“自大安西南乱山益稠，至金牛驿，北望见嶓冢山，峩然云表。一小水自西东流，即所谓嶓冢导漾者也。”　　⑦〔惠注〕庄夫子《哀时命》：“冠崔嵬而切云。”　　⑧〔惠注〕《五代史·晋臣景延广传》：“晋有横磨大剑十万口。”　　⑨〔惠注〕《淮南子·俶真训》：“昧昧茫茫然。”先生《蜀道驿程记》：“自峡口至五丁关十五里，步步悬縆，而上下峡亦如之，则伛偻循墙而走矣。传称此峡为蜀道第一险，信然。”　　⑩〔惠注〕《益州于役记》：“五丁峡口，钟鼓二山左右夹立，水流其间。人行水中，阴风森飒，倍益奇险。一水自南来，一水自西来，是峡水源。”《蜀道驿程记》：“峡口悬厓万仞，阴风飒然。入峡即奔峭四合，猿鸟迹绝。水自峡中喷薄而出，人马从水中行，恶石如蛮象狞龙伏水中，时时齧人。”　　⑪〔惠注〕木华《海赋》：“洪涛澜汗。”李善曰：“澜汗，长貌。”　　⑫〔惠注〕《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夏官》：“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致日景。”景，古影字。　　⑬〔惠注〕马融《长笛赋》：“搏拊雷抃。”李善曰：“《说文》曰：抃，抚手也。雷，抃声如雷也。”孙樵《出蜀赋》：“临千仞之惊流兮，波澒洞而雷抃。”方象瑛《使蜀日记》：“度五丁峡，山石高数百仞，截然中分。两厓锋锷廉厉，碎石零乱。蹊涧中水激石如雷鸣，或如笙瑟。人行石上，杖而步，伛偻上下，马蹄触石皆脱。”　　⑭〔金注〕《左传·宣三年》：“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使民知神奸。”　　⑮〔惠注〕常璩《华阳国志》：“周显王之世，蜀有褒汉之地。秦惠王作石牛五头，朝潟金其后，曰：‘牛便金。’蜀人悦之，使使请石牛。惠王许之，乃遣五丁迎石牛。既不便金，怒遣还之。乃嘲秦人曰‘东方牧犊儿’。秦人笑之曰：吾虽牧犊儿，当得蜀也。”　　⑯〔金注〕赵抃《成都古今记》：“蚕丛之后有柏灌，柏灌之后有鱼凫。”　　⑰〔金注〕《山海经》有《大荒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