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州谒三苏公祠①祠即故宅，今为眉山书院

［原文］

蟇颐山色腴不枯②，玻璃江水如醍醐③。眉州城郭劫灰后④，水塍漠漠成榛芜⑤。邮亭下马询老卒，苏公故第城西隅⑥。旋来束带荐蘋藻，辰良何必烦神巫⑦。往者此地铁脚乱⑧，顺治初有贼据眉，号铁脚蛮。高门大宅皆焚如⑨。此祠岿然谁所作⑩，维公大节惊顽愚。双柏轮囷溜霜雨⑪，廷立冠剑古丈夫⑫。长公遗像龙眠笔⑬，马券剥落涪翁书⑭。祠有石刻龙眠画东坡像，颍滨赞。又坡书玉鼻骍券，山谷有跋。残碑插笏尚林立⑮，紫藤碧藓缠龟趺⑯。祠西一水最萧瑟，经霜菡萏犹扶疏⑰。甘焦十丈覆檐霤⑱，落花乱迸红珊瑚⑲。当年结搆不草草，要令咫尺成江湖。故园如此不归老，与人家国徒区区⑳。琼儋雷藤历九死㉑，口甘熏鼠随猿狙㉒。头纲八饼有何意㉓，桄榔万里非吾庐㉔。两公神灵未磨灭，应翳白凤游清都㉕。游戏下界亦聊尔，鲲鹏岂必抢枋榆㉖。眉州玻璃天马驹㉗，陆务观诗句。玻璃春，眉州酒名。酹公三釂公归乎。

［注释］

①〔惠注〕《明一统志》：“三苏祠在眉州治西南，即宋苏洵故宅。元建为祠，本朝洪武间重修。魏了翁知眉时，祭公文曰：‘惟山川炳灵，世载苏氏一翁二季，先后相望，文章事业在太史之典策。今居郡满岁，顾岁时奉尝阙然弗诣，非所以风境律我有民也。用修圭荐展于庑下。以内翰太师文忠公、黄门太师文定公从祀，既齐既稷，神保攸歆。’”〔金注〕梁载言《十道志》：“周武因青衣县置青州。隋曰眉州，唐曰嘉州。宋曰眉州，以蛾眉山得名。”　　②〔惠注〕乐史《寰宇记》：“蟇颐山在眉州东七里，形如蝦墓颐。”　　③〔惠注〕《方舆胜览》：“蜀江在眉州城外，一名玻璃江。”苏子瞻《送杨孟容》诗：“我家峨眉阴，与子同一邦。相望六十里，共饮玻璃江。”〔金注〕许慎《说文解字》：“醍醐，酪之精者。”梵书以醍醐喻佛性，从乳出酪，从酪出生酥，从生酥出熟酥，从熟酥出醍醐。　　④〔金注〕曹毗《志怪》：“汉武帝凿昆明池，极深，悉见灰墨，无复土。以问东方朔，朔日：‘试问西域胡。’至明帝时，外国道人入洛，时有忆朔言，问之。胡人云：‘经云：天地大劫将尽，则劫烧，此劫烧之灰。”　　⑤〔金注〕许慎《说文解字》：“塍，稻畦也。”班固《西都赋》：“沟塍刻镂。”　　⑥〔惠注〕曹学佺《蜀中名胜记》：“苏氏故宅在纱线街。”《蜀道驿程记》：“祠为苏氏纱縠行旧第也，在城西偏，三面环水。”　　⑦〔惠注〕《楚词·东皇太一》：“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⑧〔惠注〕《蜀道驿程记》：“蜀乱后，有贼号铁脚蛮据眉，祠毁。州守赵君始稍稍修复。”　　⑨〔金注〕《易·离卦》：“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　　⑩〔金注〕《尔雅》：“山小而众，岿。”《庄子·天下篇》：“岿然有馀。”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序》：“灵光岿然独存。”张载曰：“岿然，高大坚固貌。”　　⑪〔惠注〕《蜀道驿程记》：“堂前二古柏甚夭矫，数百年物也。”〔金注〕杜甫《古柏行》：“霜皮溜雨四十围。”　　⑫〔惠注〕杜牧《晚晴赋》：“松数十株，切切交峙，如冠剑大臣，国有急难，庭立而议。”〔金注〕宋高宗《翰墨志》：“端严庄重，若大臣冠剑严立廊庙。”苏轼《赠妙喜》诗：“虎臣侍立冠剑长。”　　⑬〔惠注〕《补续全蜀艺文志》：“眉州有苏长公水坻小像，李龙眠画，子由赞。虽国初重刻，不失古意。”《蜀中名胜记》：“观莲亭中有碑刻东坡小像，李龙眠画，山谷颍滨赞。今移入寝。”　　⑭〔惠注〕《补续全蜀艺文志》：“眉州又有长公马券刻，黄鲁直跋。”按山谷《跋东坡所作马券》云：“翰林苏子瞻所得天廐马，其所从来甚宠，加以妙墨作券，此马价应十倍。方叔豆羹常不继，将不能有此马。御以富贵之家，辄曰‘非良马也’，故不售。使有义士能捐二十万，并券与马取之，不惟解方叔之倒悬，亦足以豪矣。众不可言，盖遇人中磊磊者，试以予书示之。”　　⑮〔惠注〕《补续全蜀艺文志》：“《醉翁亭记》、《水调歌头》诸碑，皆近代效滁黄镌者。”《蜀道驿程记》：“祠中碑版林立，惟富顺李尚书长春四诗可读。”　　⑯〔惠注〕《隋书·百官志》：“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龟趺。”承德曰：《南方草木状》：“紫藤茎如竹根，重重有皮。”《本草拾遗》：“紫藤，一名招豆藤。”〔金注〕《奚陟碑》：“螭首龟趺，德辉是纪。”　　⑰〔惠注〕《蜀中名胜记》：“观莲台在祠西池中，环台皆莲。”　　⑱〔惠注〕《蜀道驿程记》：“后轩三楹枕水，题曰‘木假山堂’。祠西为瑞莲池，甘蕉十馀本，高覆檐霤。”按：“甘蔗十丈，见王右军帖。黄伯思云：十丈云者，若木千章、竹万个之类。”　　⑲〔金注〕先生《蜀道驿程记》：“眉州三苏祠，苏氏纱毅行旧第也。在城西偏，三面环水。堂三楹，中祀文公，文忠、文定二公左右侍。堂前二古柏甚夭矫，数百年物也。”　　⑳〔惠注〕《世说·轻诋篇》：“桓公欲迁都，孙长乐上表谏。桓令人致意云：君何不寻《遂初赋》，而彊知人家国事。”　　㉑〔惠注〕许立贤曰：东坡《和渊明移居诗序》：“丁丑岁，余谪海南，子由亦谪雷州。五月十一日相遇于藤。”又有《行琼州儋耳，肩舆坐睡，梦中得句》诗。又：“七月十三日到儋州，有《儋州谢表》。又《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诗云：“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金注〕《东坡年谱》：“绍圣四年，闰二月到惠州。”按：子由作《先生追和渊明诗序》云：“先生谪居儋耳，置家罗浮之下，独与幼子过负担渡海。”又《至梧州寄子由诗序》云：“吾谪雷，被命即行，了不相知。至梧，乃闻其尚在藤也。”　　㉒〔惠注〕东坡在儋州，有《闻子由瘦》诗云：“五日一见花猪肉，十日一遇黄鸡粥。土人顿顿食藷芋，荐以熏鼠烧蝙蝠。”东坡《雷州》诗：“臭味猿与狙。”〔金注〕杜甫诗：“岁拾橡栗随狙公。”　　㉓〔惠注〕阮一阅《诗话总龟》：“细色茶五纲，凡四十三品，共七千馀饼。又有细色茶七纲，凡五品，共四万馀饼。东坡《题汶公诗卷》云：‘上人问我留连意，待赐头纲八饼茶。’即今粗色红续袋八饼者是也。”王闢之《渑水燕谈录》：“建茶盛于江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团茶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北苑茶录》：“拣牙以四十饼为角，小龙凤以二十饼为角，大龙凤以八饼为角。”　　㉔〔惠注〕东坡《桄榔庵铭序》：“东坡居士谪于儋耳，无地可居，偃息于桄榔林中。摘叶书铭，以记其处。”　　㉕〔惠注〕《禽经》：“白凤谓之鹔。”少陵《寄韩谏议》诗：“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麒麟翳凤凰。”《列子·周穆王篇》：“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山堂肆考》：“清都，即帝居也。”《楚辞·远游篇》：“造旬始而观清都。”〔金注〕曹唐《游仙》诗：“不知今夜游何处，侍从皆骑白凤凰。”　　㉖〔金注〕《庄子·逍遥游篇》：“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㉗〔惠注〕放翁《凌云醉归作》：“玻璃春满玻璃钟，宦情苦薄酒兴浓。”又《蜀酒歌》：“汉州鹅黄鸾凤雏，不鸷不搏德有馀。眉州玻璃天马驹，出门已无万里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