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布隆迪西乌姆、伊莱尔达、法萨卢和塔普苏斯

布隆迪西乌姆、伊莱尔达、法萨卢和塔普苏斯

时间:2023-07-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尤其是基于这个原因,当内战开始的决定性时刻,所有恺撒的军官和士兵,只有一个人拒绝服从他。士兵的全部效用以体格健壮为前提,恺撒在征兵时,相较于应征人员的财产和道德,他更注重他们的强壮和灵活。恺撒要求他的士兵不问原因和目的,只需按要求行事即可。当然,胜利主要是让将领受益,而恺撒将胜利与士兵的个人希望联系在一起。

布隆迪西乌姆、伊莱尔达、法萨卢和塔普苏斯

因此,一直以来共同统治罗马的两个人物,现在将用武力来决定谁将成为首位独裁者。让我们来看看,在即将发生的战争恺撒庞培的实力对比。

恺撒的权力主要基于他在本党内所拥有的完全无约束的权力。如果平民派和君主派的想法一致,也不会是意外联合又意外决裂的结果;相反,平民派的本质是没有代议机构,平民制和君主制都在恺撒身上得到了终极体现。政治军事事务的决定权,由始至终都掌握在恺撒的手中。然而,对于任何能为他所用的人,恺撒都很尊重,不过也只是视为一个工具而已。恺撒在自己的党派里没有盟友,只有军事和政治上的辅助者。通常,这些人都出自军队,作为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做事从来不问原因和目的,只是无条件服从。尤其是基于这个原因,当内战开始的决定性时刻,所有恺撒的军官和士兵,只有一个人拒绝服从他。那个人恰恰是所有人中最重要的一位,这种情况仅仅是证明了恺撒和他的追随者之间的关系。

蒂乌斯·拉比努斯(Titus Labienus)与恺撒一起经历过喀提林时期的艰苦岁月,共同享受过高卢胜利时期的所有荣耀,他经常独自率领半支军队,是恺撒副将中资格最老、能力最强和最值得信赖的一员。毫无疑问,他也是地位最高、最受人尊重的副将。直到罗马纪元704年即公元前50年,恺撒委任他为山南高卢地区的最高统帅,一方面是为了把这个要职交给可靠的助手,一方面是为他竞选执政官拉拢拉比努斯。但是,拉比努斯正是在身居此职时,开始与敌党建立了联系。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内战开始时,他背叛恺撒而转投庞培的大本营,在整个内战时期都与自己的老朋友和统帅进行艰苦鏖战。关于拉比努斯的性格和他在特殊环境下转投敌营的事情,我们都所知有限,但总的说来,此事进一步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即相比起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军队首领更该信赖的是军官。从一切迹象来看,拉比努斯就是那种拥有军事才能的完全无能的政治家,结果,如果他们不幸或被迫参与政治,就会产生一阵晕眩,拿破仑的那些上将的历史就是例子。他可能将自己视为和恺撒平起平坐的第二统帅,这个要求被拒绝后,他便转投敌营。他的事件让整个体系的严重弊端首次暴露出来,那就是恺撒将他的军官视为没有独立性的助手,让他麾下崛起的人员不能单独指挥,同时很容易预见到,当即将到来的战事不断在整个帝国各行省蔓延时,他所急需的正是这种人。但是,这个缺陷和最高领导权的统一比起来微不足道。最高领导权的统一是一切成功的首要条件,也是值得付出这种代价唯一的条件。

统一的领导权通过有效的手段获得所有权力。首先来看军队,军队仍然有九个军团,最多五万人,不过所有人都曾与敌人对抗,其中三分之二的人曾参加过与凯尔特人的战争。骑兵是由日耳曼人和诺里克人的雇佣兵组成,他们在与维辛格托里克斯的战争中已经被证明是有用而且可靠的士兵。从军事的观点来看,凯尔特人肯定次于意大利人,但他们具有英勇顽强的品质。在与凯尔特民族的八年战争中,充满了各种变数,这让恺撒有机会按照只有他知晓的方式来组织军队。士兵的全部效用以体格健壮为前提,恺撒在征兵时,相较于应征人员的财产和道德,他更注重他们的强壮和灵活。一支有用的军队就像其他任何一架机器一样,全部依赖于它移动的便捷迅速。恺撒的士兵在随时出发和行军迅速两个方面已经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可能永远都无法被超越。当然,勇气的价值高于一切。恺撒精通激励的措施,实施物质奖励和讲求团队精神,所以,在评价个别士兵和队伍的荣耀时,甚至按照他们勇猛的等级来评定。他常在无关紧要的时候,让他的士兵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战争,让他们突然遭遇敌人的攻击,从而变得无所畏惧。恺撒要求他的士兵不问原因和目的,只需按要求行事即可。盲目服从往往是件难事,他让士兵承受很多毫无目的的疲惫,只是要训练他们盲目服从。他的军队纪律严格却不苛刻,当士兵和敌人对峙时,要绝对遵守纪律;而在其他时间,尤其是胜利之后,就放松束缚。如果一位能干的士兵迷恋香水或是用高雅的纹章和饰品装饰自己,甚至是犯下暴行或严重的违法行为,只要和军纪没有直接关系,这种愚蠢行为和犯罪行为就会被忽视。对于当地人的抱怨,统帅也会充耳不闻。但是,叛乱则另当别论,不但是煽动者,甚至连犯罪的队伍永远都不会被饶恕。

但真正的士兵应该不仅能干、勇敢和服从,而且还要完全出于自愿和自主。这种天赋的特权能以榜样、希望,尤其是知人善用的方式,让有生命的机器乐于为他服务。一个军官,若要让他的军队勇往直前,他自己必须与士兵们一起直面危险。恺撒甚至在做将领时都会挥剑御敌,且剑术优秀。此外,在军事行动和军中杂役方面,他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都比士兵更严苛。当然,胜利主要是让将领受益,而恺撒将胜利与士兵的个人希望联系在一起。我们已经说过,他知道如何让士兵对平民事业满怀热忱,就是在乏味的时代也能产生热情,将意大利波河以北的政治平等作为奋斗的目标——很多士兵都是当地人。当然,同时还有物质报酬,不但有对卓越功绩的特殊奖励,还有对每位尽职士兵的普通奖励。军官有赏赐,士兵有奖励,最丰厚的礼物是凯旋时的犒赏。

最重要的是,恺撒作为一位真正的领袖,知道如何去唤醒这个庞大机器上每个单一的、或大或小的零件,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普通人注定是为人服务的,如果有一位大师来操作,他便不会反对当一个工具。统帅随时随地都用敏锐的目光注视着整支军队,以公平公正的方式实施赏罚,将每个人的行动导向对全体有益的方向,所以,就连最卑微的血汗也不会被忽视和怠慢。但正是这个原因,统帅可以要求士兵无条件奉献甚至牺牲。恺撒不允许每个人都洞悉行动的全部动机,却允许他们领悟政治和军事的联系,从而确保士兵将他视为一个政治家和统帅,这也许有些理想化。自始至终,他都没把士兵视为平等的人,而是有权要求并且能够要求忠诚的人,他们必须相信统帅的承诺和保证,没有迟疑,不听信流言。他把士兵视为作战和取胜的伙伴,几乎知道每个人的姓名,在如此多的战役中,他们和统帅或多或少都建立了私人感情。他把士兵视为好友,可以与他快乐地谈心。他把士兵视为受保护的人,并报答他们的服务,把替他们的不公和死亡报仇视为自己神圣的义务。或者从未有过一支军队如此完美,在它主人的手里,这支军队成了一台机器,能够且乐意向着目标前进,主人将自己的灵活性赋予它。恺撒的士兵自诩为能够以一敌十,对此我们不能忽视,罗马的战术在赤膊战术尤其是刀剑战中,让罗马士兵比新手更强大,这种优势比在现代环境下还要明显[1]。但是,比勇猛更让恺撒的敌人胆寒的是,他的士兵对统帅坚定不移、让人动容的忠诚。当这位统帅号召他的士兵随他参与内战时,除了前面所提到的拉比努斯外,没有一位罗马军官和罗马士兵弃他而去,这在历史上可能都无人能及。无耻的对手本想像瓦解卢库勒斯的军队一样,让恺撒的军队出现大面积的叛逃,结果失败了。拉比努斯自己投奔庞培阵营时,带去了一队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的骑兵,却没有一名罗马军团的士兵。每位士兵好像都把这场关乎统帅的战争当作自己的事。恺撒允诺在内战爆发时给予他们双倍的报酬,他们充分信任统帅,相信到内战结束时恺撒会支付给他们。同时战友之间相互扶持,每个副官还用自己的钱购置战马。

然而,恺撒还有一件事情,即需要获得无限的政治和军事权力以及一支能战斗的可信赖的军队。相对而言,他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基本集中在上意大利的行省地区。这片区域并不是意大利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但这里支持平民派事业。这种情感在来自奥皮特乌姆的新兵队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内战爆发后不久,他们被敌人的战船围困在伊利里亚水域的木筏上,敌人全天都在不断地向他们射击,直到傍晚,却没有一人投降,躲过飞弹的士兵也在夜晚自杀身亡。可想而知,这样的人民将有所作为。他们已经让恺撒的军队增大了两倍,内战爆发后,立刻大面积征兵,使大量的新兵应征入伍。

但是,在意大利本土,恺撒的影响力则无法与他的对手匹敌。虽然他利用妙计让加图派陷入不义的境地,并对所有具有良知的人大肆宣扬自己的正直,这些人或者是仍然保持中立,如元老院的多数派,或者是追随他的士兵和波河以北的人民。但是,大多数市民不会轻而易举地被这些事所误导,当高卢统帅举兵攻打罗马时,他们不顾所有法律的正规解释,都认为加图和庞培是合法的共和国捍卫者,而平民派恺撒是篡位者。此外,从马略的侄子、秦纳的女婿到喀提林的同党,一般民众都猜测马略和秦纳的暴政将再次上演,出现喀提林所计划的暴动。虽然恺撒确实因为这些猜测而获得了盟友,亡命的政客立即委身于他,潦倒的人士视他为救星,但是最底层的人民听见他进发的消息都陷入骚乱之中,这些朋友比敌人更危险。

在行省和属国,恺撒的影响力甚至比在意大利还要小。山外高卢直到莱茵河和海峡地区确实都听命于他,纳博的殖民地定居者和居住在高卢的罗马市民都效忠于他,但是纳博省本身还有很多护宪派的拥护者,甚至刚刚征服的地区在内战进行时,对他来说,更是一个负担,弊大于利。事实上,就是因为这些理由,他在战争中才没有使用凯尔特步兵,并谨慎使用凯尔特骑兵。在其他行省和半独立或独立的邻国,恺撒则试图为自己取得支持,向王公贵族们慷慨地馈赠昂贵的礼物,在各城镇修建雄伟的建筑,给予他们所需的财政和军事援助。总而言之,这些方法收效不大,对他来说,可能只有与莱茵河和多瑙河流域的日耳曼和凯尔特的王公贵族们的关系更加重要,尤其是与诺里克国王弗奇奥(Voccio)的关系,对于招募骑兵至关重要。

因此,恺撒仅仅是作为高卢统帅参战,没有其他必要的资源,只有能干的副将、可靠的军队和忠心的行省,庞培则作为罗马共和国实际上的最高领导者,完全控制了所有属于罗马帝国合法政府管理的资源。但是,从政治和军事的观点看,庞培的地位并不是非常重要,而且也不明确和牢固。恺撒的地位必然导致也需要领导权的统一,而这种领导权的统一却与联合派的本质相悖。虽然庞培想要在联合派中推行领导权的统一,让元老院任命自己为海陆领域唯一享有绝对权的统帅,但却不能撤销元老院,也不能妨碍元老院在政治和管理上的压倒性影响,因此他们偶然对军事的干涉,都会产生双重损害。无论何种情况,他们之间都有足够的理由相互蔑视。庞培和宪政派应该还记得这二十年来彼此之间一直用恶毒的武器进行交战,双方都强烈地感到却一直努力地隐瞒着这样一个事实,就是胜利后的第一个结果,就是胜者之间的决裂。不论哪种情况,贵族阶级中受人尊敬、颇具影响的人物太多,几乎一切参加的人都智商不高、道德败坏,这一切导致恺撒的对手彼此间的合作有些牵强而且难以驾驭,这和另一方和睦而又紧密的行动形成最为糟糕的对比。

虽然恺撒的对手感到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让具有世仇的势力联合起来会产生很多不利因素,但这种联合确实产生了非常强大的实力。它拥有了海上的绝对霸权,所有的港口、所有的战舰和所有战舰上配备的物资全部由它支配。两西班牙地区是庞培势力的根基,就像两高卢地区是恺撒的大本营一样,该地区是庞培的忠实拥护者,同时也掌握在值得信赖、有才能的官员手中。

近些年来,除了两高卢地区外的其他行省,在庞培和元老院少数派的影响之下,其总督和统帅之职都由可靠的人员担任。属国自始至终都坚定地支持庞培,反对恺撒。由于庞培的多方活动,最重要的君王和城市都和他保持着密切的私人关系。例如,在反对马略的战役中,他曾是努米底亚国王和毛里塔尼亚国王并肩作战的战友,并帮助努米底亚国重建家园;在米特拉达特斯战役中,除去一些小的或临时性的王国,他曾重建了博斯普鲁斯、亚美尼亚和卡帕多奇亚国,在加拉提亚创建了德奥塔鲁斯国;主要是受了他的唆使,发生了埃及战争,由于他的副将,拉吉德王朝再次巩固了统治秩序。甚至是恺撒自己行省里的马西利亚市,虽然很感激恺撒的各种善行,但在塞多留战役中,庞培让其极大地扩张了领土,因此也对庞培心怀感激。除此之外,马西利亚的寡头统治者,与罗马的寡头派有着天然的联系,并因为各种相互关系而加深联系。但是,这些个人和相关问题的考虑,以及胜者的荣耀所照射的三大洲,在这远离帝国的地方,这荣耀远远胜过高卢的征服者。在这些地区,这些或者对恺撒的伤害不大,伤害更大的是关于盖乌斯·格拉古的继任者的想法和意图,即将属国合并的必要性和行省殖民化的有用性。属国的君王中,要属努米底亚国的尤巴王深感危险迫在眉睫。不仅多年前,他的父亲希姆普萨在世时曾与恺撒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而且最近,正是现在恺撒的首要副将库里奥曾向罗马市民提议吞并努米底亚国。最后,如果事情发展到让独立的邻国来干涉罗马内战,唯一真正有实力的国家就是帕提亚,实际上这个国家已经因为帕克鲁斯和毕布路斯的联系而和贵族派结盟。恺撒是个典型的罗马人,不会因为党派的利益,而与战胜自己朋友克拉苏的人联手。

如前所述,意大利绝大部分公民都反对恺撒,尤其是整个贵族阶级及其大量的追随者。而且,大资本家也不会乐意恺撒获胜,一旦共和国进行彻底改革,他们就休想保留住对其偏私的法庭和横征暴敛的垄断权。小资本家、地主和所有会产生损失的阶层都反对平民派,不过通常情况下,比起其他事务,他们更关心下一期的播种和收割。

庞培所能调遣的军队主要由西班牙军队组成,七个能应战而且在各方面都值得信赖的军团,再加上驻守在叙利亚、亚细亚、马其顿、阿非利加、西西里和其他地区的军队,不过这些军队实力不强,分布散乱。在意大利,最初可以参战的只有两个军团,还是恺撒在近期交出的军队,其人数不超过七千人。这些士兵征召自山南高卢地区,是曾与恺撒并肩作战的老战友。由于受奸计暗算,他们被迫调换了阵营,这让他们心怀怨恨。在他们离开时,宽宏大量的统帅将此前允诺给他们的凯旋奖发给了他们,这些事自然会让他们怀念曾经的统帅,因此,对庞培的忠诚度让人心存疑虑。不过,除了在春季通过高卢经陆路或海路来到意大利的西班牙军队外,还有罗马纪元699年即公元前55年征召的剩余的三个军团,以及罗马纪元702年即公元前52年征召的宣布效忠的意大利军团可以从休假中召回。算上这些军队,庞培所能调遣的军队总数,就算不包括散布在其他行省的七个西班牙军团,仅仅意大利就有十个军团[2],大约六万人。所以庞培声称只要他一跺脚,遍地都是能打仗的士兵并不是夸大其词。确实,让这些士兵进入应战状态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并不长,而且这些准备工作,与元老院由于内战爆发而开始下令征召新兵的计划都在有序进行中。元老院于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1月7日颁布明确的法令后,贵族中的名人志士纷纷前往各地督促征兵和准备武器。他们还缺少骑兵,这类兵种通常完全依赖于行省,尤其是凯尔特地区。至少在开始时,他们从卡普亚的训练场带来了三百名属于恺撒的角斗士,让他们骑马。不过,这个方法遭到了大众的反对,庞培只好再次解散军队,从阿普利亚骑马的放牧奴隶中征召了三百人代替他们。国库的减少,让他们急忙用地方国库甚至是自治市神庙里的财宝来弥补资金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战争于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1月初爆发。恺撒所能出动的军队不过一个军团,包括步兵5000人,骑兵300人,驻扎在拉文纳,经公路距离罗马大约240英里。庞培在卢塞西亚有两个薄弱的军团,由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Appius Claudius)指挥,包括步兵7000人和一个小型骑兵队,经公路到达首都的距离大体相同。恺撒其他的军队,不考虑正在编队的新兵外,一半驻扎在索恩河和卢瓦尔河旁,一半驻扎在比利其。早在恺撒位于山外高卢的第一支援军抵达意大利之前,庞培在意大利的后备军早已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一起,这让恺撒不得不准备迎战一支强大的军队。以一支兵力和喀提林军队一样的队伍,而且此时没有任何可用的后备军,来攻击一支由出色的统帅率领且人数不断壮大的优秀军队,看起来有些愚蠢,但这是一种具有汉尼拔精神的愚蠢。如果开战的时间推迟到春天,那么庞培的西班牙军队将承担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攻击任务,其在阿尔卑斯山以南、高卢和庞培自己的队伍,在战术上可以与恺撒相抗衡,而且经验更加丰富,在这种正规进行的战事中,他将是一个难以对付的敌人。庞培习惯缓慢而又稳健地指挥一支庞大的队伍,现在他可能害怕遭遇到突然袭击。恺撒的第十三军团经历过高卢人一系列的突袭,还有一月在贝洛瓦契的战争,这种突袭战和在冬季作战的艰苦都无法干扰他们,而庞培的军队是由老兵或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和仍在训练的新兵组成,这样就会陷入混乱。

于是,恺撒进入意大利[3]。那时,由罗马涅(Romagna)南下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埃米尔—卡西道,从博洛尼亚越过亚平宁山脉到达阿雷提乌姆和罗马;另一条是波庇尔—弗拉米尼亚道,从拉文纳沿亚得里亚海岸到达法农,在此分成两路,一路向西经佛尔洛到达罗马,一路向南至安科纳,然后前往阿普利亚。马尔库斯·安东尼由第一条路进入阿雷提乌姆,恺撒自己则由第二条路向前进军。他们一路未遇抵抗,负责招兵买马的官员不懂军事训练,新兵也不算真正的士兵,城镇里的居民们担心的只是遭到围攻。当库里奥率领1500人向伊古维乌姆(Iguvium)进发时,这里集结了2000名来自翁布里亚的新兵,由法务官昆图斯·米努奇乌斯·特尔穆斯(Quintus Minucius Thermus)负责指挥。当这些将士们听说库里奥率军前来的消息时,都吓得四散而逃,随后在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小规模逃散。

恺撒必须做出选择,是攻打罗马,还是攻打驻扎在卢塞西亚的军团。恺撒的一支骑兵已经抵达了距离罗马仅二百公里的阿雷提乌姆。他选择了后者,这让敌人感到惊慌失措。庞培在罗马收到了恺撒出兵的消息,他本想保卫首都,但是当恺撒已经进入皮塞努姆,并取得初步胜利的消息传来时,他决定放弃罗马,下令撤离。而恺撒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城门前的假消息,让恐慌在贵族社会里进一步蔓延。元老们被告知,所有留在首都的人都将被视为叛徒,是恺撒的同谋,于是,大家纷纷逃出罗马城。

执政官们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连国库也不要了。因为时间充裕,庞培叫他们去取国库,他们回复说,如果恺撒首先攻占皮塞努姆,那么国库就是安全的。所有的一切都陷入混乱。因此,庞培在特阿努姆—西底奇努姆召开了一次大型的军事会议(1月23日),出席的有庞培、拉比努斯和两位执政官。首先是恺撒再一次递交的调解建议,甚至到现在,他还宣称只要庞培离开前往西班牙,意大利解除武装,他愿意立刻解散军队,将他的行省交给被任命的继任者,并按照程序竞选执政官。特阿努姆会议的答复是,如果恺撒立即返回他的行省,他们将在首都通过颁布正式的元老院法令,解除意大利武装,并让庞培离开。或许这个答复并不是一种骗人的伎俩,而是一种接受建议的妥协,然而效果却适得其反。庞培已经失去了宪政派的信任,所以他不得不拒绝恺撒想要与他举行私人会晤的愿望。这看起来好像他将与恺撒建立新的联盟,这就引起宪政派更大的猜疑。

关于作战,特阿努姆会议同意:由庞培担任驻守在卢塞西亚的军队统帅,虽然他们无法获得人们的信赖,却寄托着人们所有的希望。庞培应该前往他和拉比努斯的故乡皮塞努姆,像三十五年前一样,亲自号召大家参战,率领忠诚的皮塞努姆步兵和以前恺撒的老兵,阻止敌人前进。

一切都取决于皮塞努姆是否能支撑到庞培前来协助抵抗。恺撒已经重新集合他的军队,顺着沿海公路经安科纳进入皮塞努姆。这里也在全力备战。位于皮塞努姆最北边的城镇奥克西姆,普布利乌斯·阿提乌斯·瓦鲁斯集结了一大队新兵。但由于自治市的恳求,恺撒还未到来,瓦鲁斯就撤离了。他们在距离奥克西姆不远的地方遭到恺撒少数士兵的突袭,交锋不久,就被彻底击溃,这就是双方的第一次交战。不久之后,盖乌斯·卢奇乌斯·希鲁斯(Gaius Lucilius Hirrus)同样带领3000人撤离卡麦里努姆,普布利乌斯·伦图卢斯·斯宾特(Publius Lentulus Spinther)带领5000人撤离阿斯库鲁姆。士兵们都对庞培忠心耿耿,大部分人都自愿追随统帅背井离乡。但是当庞培派来暂时处理防御任务的军官卢奇乌斯·维布利乌斯·鲁孚斯(Lucius Vibullius Rufus)——他不是一位文雅的元老,而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人——到来时,这地方已经失守。他只能从无能的征兵官手中接过六七千人的新兵,把他们带往最近的集合地点。

这个集合点就是科菲尼乌姆(Corfinium),是阿尔巴、马尔西和帕埃利尼地区征兵的集合地。这里集结了15000名新兵,都是由意大利最好战和最可靠的地区征召而来,是宪政派正在组编军队的核心。当维布利乌斯(Vibullius)来到这里时,恺撒距离此地还有几天的行程。他立刻按照庞培的指示,把从皮塞努姆逃出的新兵,在科菲尼乌姆进行整编后带往阿普利亚,和大部队汇合。但是,科菲尼乌姆的统帅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此人被任命为恺撒的继任者,担任山外高卢行省的总督。他是一位非常狭隘固执的罗马贵族,不仅拒绝履行庞培的命令,还阻止维布利乌斯带领皮塞努姆的新兵前往阿普利亚。他坚信庞培只是由于固执己见才有所迟延,一定会前来救援,所以他根本不做任何被围困的准备,甚至没有将周边城镇的新兵集合到科菲尼乌姆。

然而,庞培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没有前来援救。因为,他或者可以派两支靠不住的军队来做皮塞努姆的后盾,却不能单独迎战恺撒。几天之后,庞培没有来,恺撒却来了。在皮塞努姆,第十二军团加入到恺撒的军队,来到科菲尼乌姆之前,阿尔卑斯山外的第八军团也赶来了,除此之外,还有新成立的三个军团,一部分是庞培的人,他们要么是被俘,要么是自愿加入;一部分是当时在各地征召的新兵。所以,恺撒抵达科菲尼乌姆之前,已经有约四万人的兵力,其中一半的人曾参加过战斗。多米提乌斯盼望着庞培的到来,坚守着城池。最后,庞培的来信才让他彻底醒悟,决定不再坚守被遗弃的据点——这本来是对本党最大的效忠机会,他当然不会投降,而是对普通士兵说援军就快到了,自己却和军官们准备明晚逃跑。不过,他甚至连实施这么完美的计划的决断力都没有。他混乱的行径出卖了他。一些士兵开始兵变,而马尔西的新兵认为他们的将领不可能做出这种丑事,愿意攻打叛军,但他们还是不得不相信所指控的罪状确凿无误。于是,全体守军抓住了军官,将他们和这座城交给恺撒,自己也转投恺撒阵营(2月20日)。于是,当恺撒的骑兵队一到,阿尔巴的3000名士兵和集合在特腊契纳的1500名新兵就放下了武器,而此前驻守在苏尔莫的第三支军队共计3500人也已经被迫投降。

恺撒一占领皮塞努姆,就意味着庞培失去了意大利。为了尽量保全兵力,他只想尽可能地推迟登船,因此,他缓慢地向最近的港口布隆迪西乌姆行进。卢塞西亚的两个军团,庞培在被遗弃的阿普利亚仓促之间征召的新兵,还有执政官和其他委员所招募的队伍,都匆忙赶往布隆迪西乌姆。一些逃亡的政客,其中包括最受人尊敬的元老们,都携带家眷前往那里。他们开始登船,但是由于全体人员达到25000人,停泊的船舶不能一次性完成运输任务,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分批运输军队。大部队首先于3月4日出发,庞培和小部队共计约10000人在布隆迪西乌姆等待舰船返程。

虽然占据布隆迪西乌姆可能会最终重夺意大利,但是他们不敢长期占据此地来抵抗恺撒。此时,恺撒来到布隆迪西乌姆并开始围攻。恺撒首先想用防波堤和浮桥来封锁港口,把返程的舰船阻拦在港口外,但庞培让人将港口里的商船连起来,阻止港口被完全封锁直到返航的舰船出现。虽然围攻者警戒森严,当地居民也心怀仇恨,但庞培还是很巧妙地将所有人完好无损地转运出城,军队成功躲过恺撒并前往希腊(3月17日)。就像围攻一样,恺撒由于缺少一支船队,也无法继续追击。

一场历时两个月的战斗,没有进行一场重大的交战,恺撒就击溃了一支拥有十个军团的军队,只有不到一半的敌人在混战中艰难渡海逃亡,整个意大利半岛,包括首都以及国库和所有存货全部落入胜者手中。难怪战败者会哀叹:这个“怪物”速度惊人、精明能干、精力充沛。

但是,征服了意大利,对恺撒而言是受益还是损失尚属疑问。在军事方面,现在确实不仅让他的对手失去了强大的资源,为己所用,而且在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春天,由于各地进行征兵,他的军队除了九个老军团外,又有了数量庞大的新军团。但在另一方面,现在他不仅需要在后方意大利留下一支庞大的守军,而且他的对手控制了海域,想要封锁海上交通,让首都免于饥荒,这也让他疲于应付。这样一来,恺撒本来就已经很繁重的军事任务变得更加复杂。在经济方面,恺撒幸运地获得了首都的库款,这当然非常重要,但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尤其是来自东方的收入掌握在敌人手中,而且还有军队需求的大幅度增加和为首都饥民提供粮食的新义务,都让庞大的资金迅速化为乌有。恺撒很快便发现自己不得不求助于私人贷款,看来这似乎不是长久之计,人们普遍预料只有大范围没收财产才会成为权宜之计。

恺撒发现征服意大利后,让他身陷更加困难的政治关系中。资产阶级担心会发生大范围的无政府革命,朋友和敌人将恺撒视为第二个喀提林,庞培则认为或是假装认为恺撒发动内战只是因为无力偿还债务。当然,这些都是荒谬的,但事实上恺撒以前的行为让人无法安心,而且现在围绕在他周围的随行人员更无法让人放心。身败名裂者、臭名昭著者如昆图斯·霍腾西乌斯、盖乌斯·库里奥、马尔库斯·安东尼都是他身边最重要的角色,其中安东尼就是西塞罗下令处死的喀提林派人士伦图卢斯的继子。最受信任的职位委任给长期借债甚至完全靠债务度日的人,人们还看见恺撒手下的官员不仅包养舞女——其他人也是如此,还和她们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无怪乎就连严肃而又无私的政党人物也预料,恺撒将大赦所有流亡的罪犯、取消债主的权利、大范围没收财产、剥夺权利和杀人,甚至还会有高卢士兵劫掠罗马。

不过,恺撒辜负了他的敌人和朋友在这方面的期望,甚至当恺撒占领第一座意大利城镇阿里米努姆时,他就禁止所有的普通士兵携带武器进城。无论这些城镇对他是善意的还是怀有敌意的,所有城镇都一视同仁受到保护,免于遭到破坏。当科菲尼乌姆的守军发生兵变,在深夜向他投降时,他不顾所有军事上的考虑,推迟到第二天清晨才占领该城,只是不想任由愤怒的士兵在夜间侵扰市民。关于俘虏问题,大概因为普通士兵对政治漠不关心,所以他们被并入恺撒自己的军队,而军官不仅被赦免,而且一视同仁全被释放,也不强求他们做出任何承诺。对于他们要求的所有私人财产,恺撒都直接交给他们,甚至没有要求他们提供证明,进行任何严格的审查。他就是这样对待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甚至让人将拉比努斯留下的钱和行李送到敌人的军营。在陷入最严重的财政窘境时,不管他的对手在或不在,他们庞大的财产都没有遭到破坏。事实上,恺撒宁愿向朋友借款,也没有强行征收土地税,这种方式形式上合法但实际上已经废除,将会激起财产所有者反抗他。这位胜利者认为胜仗只是解决了一半的任务,还有更困难的另一半任务。按照他自己的表述,他认为只有无条件地赦免战败者,才能保住胜利。因此,在他从拉文纳到布隆迪西乌姆的整个过程中,都在不断地努力想要和庞培举行私人会晤,达成可以接受的和解协议。

但是,如果此前贵族曾拒绝听取任何和解建议,那么经历过有些让人丢脸的意外流亡后,更是激起他们的愤怒乃至疯狂,这种因战败而产生的疯狂的仇恨和胜利者的宽厚仁慈形成奇怪的对比。在流亡者从军营写给逗留在意大利的朋友的信里,常常充满着没收财产和剥夺人权的方案,还有肃清元老院和国家的计划,苏拉的王朝复辟和这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儿戏,甚至连他们自己党派里的温和派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无能者的狂怒和贤者的温和都收到了各自的效果,所有更重视物质利益而非政治利益的群众,都投入到恺撒的怀抱。这些城镇将这位“正直、宽容、精明”的胜利者当作偶像来崇拜,就连对手都承认他们的尊敬源自真心实意。宪政派遭遇重大失败后,大资本家、包税商和陪审员不想再相信这些领航员,资本再次出现,“富商重新开始他们每日的记账任务”。很多元老院的议员,至少以人数而论——里面不乏尊贵有影响力的元老,他们不顾庞培和执政官的命令继续留在意大利,甚至有些人留在首都,他们都默许了恺撒的统治。即使表面看来恺撒显得过于宽容,但他还是达到了目的:对于即将到来的混乱状态,资产阶级的焦虑情绪多少得到了一些缓解。这对未来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利好。防止混乱和防止同样危险的混乱恐慌,是未来整顿共和国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

但在此时,恺撒的宽容比重演秦纳和喀提林的暴怒更危险,它没有化敌为友,反而化友为敌。追随恺撒的喀提林派人士,因为没有实行杀人和劫掠而变得愤愤不平,这些大胆的亡命之徒中有些是聪明能干的人员,想必性情就会倔强乖戾。另一方面,征服者的宽厚仁慈并没让各色共和派人士转变想法或平息愤怒。按照加图派的信仰,为了履行他们对所谓祖国的义务,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对于给予他们自由和生命的恺撒,他们仍然有权利和义务拿起武器反抗他,至少密谋伤害他。当然,宪政派中有所动摇的人士愿意接受和平与新君主的保护,然而他们还是会在心里默默地诅咒君主政体和这位君主。政体的改变越清晰明显,就越能唤起广大市民对共和派的情感——包括政治热情更敏感的首都市民和精力更充沛的乡镇市民。就此而言,宪政派留在罗马的朋友给他们逃亡中的同党报告说,祖国的一切阶级和人民都更支持庞培确属实情。这些更为坚决更为著名的人物作为流亡者,从他们的立场把这些观点告诉更为卑微更为温和的大众,这种道德压力让所有圈子的人们的不满情绪不断增加。正直的人因为留在意大利而受到良心的谴责,有些贵族认为如果自己没有随多米提乌斯和梅特路斯一起逃亡,即使让他坐在恺撒的元老院里,也是属于平民阶层。胜利者特别的仁慈使沉默的反对派在政治上变得更加重要,由于恺撒没有实施恐怖政策,这似乎让暗地里的对手可以毫无危险地反抗他的统治。

很快,元老院对待恺撒的态度,便让他在此事上印象深刻。恺撒发动战争也是要将受恫吓的元老院从压迫者手中解放出来,任务完成了,因此他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获得元老院的认可,给予他继续作战的全部权力。三月底,当恺撒出现在首都城外时,其党派的保民官便召集元老们开会(4月1日)。到会人数众多,但一些仍然留在意大利很有名望的元老们却并未出席,甚至包括以前领袖性的人物马尔库斯·西塞罗和恺撒的岳父卢奇乌斯·皮索。更糟糕的是,出席者都不愿按恺撒的建议行事。当恺撒提出让他拥有继续作战的全部权力时,出席的其中一位执政官塞尔维里乌斯·苏尔庇奇乌斯·鲁孚斯,一个只求能寿终正寝的懦夫,认为恺撒如果可以放弃前往希腊和西班牙作战的想法,就是有功于国家的行为。恺撒便请求这些元老们至少能充当中间人,把自己的和平建议交给庞培。他们确实不反对这个办法,但是逃亡者对中立派所发出的恐吓言辞,早已让他们吓得心惊胆战,没人敢承担这个和平信使的责任。因为贵族不愿帮助这位君主建立王位,也是因为这尊贵的委员会懒惰迟钝,不久前恺撒还利用此让庞培想要依法被任命为内战统帅的想法落空,现在他自己提出同样的请求时,也受到了阻挠,而且,还遭遇到了其他的阻碍。为了调整他的职位,恺撒想要被任命为独裁者,但这个想法没有实现,因为按照法律,只有两位执政官中的一位有权任命这个职位;恺撒又想收买执政官伦图卢斯,因为他的经济状况混乱不堪,很有希望成功,然而他失败了。此外,保民官卢奇乌斯·梅特路斯对这位总督的所有行动都提出抗议。当恺撒的人员想要掏空国库时,他显示出要用自己的身体保卫国库的姿态。在这种情况下,恺撒不得不让人尽可能轻地把这位不可侵犯的人物推开,在通常情况下,他绝不会使用任何暴力行为。他向元老院声明,正如此前宪政派所做的,他当然愿意在最高权力者的帮助下依法管理事务,但如果他们拒绝提供帮助,他将自行管理。

恺撒不再理会元老院和繁文缛节,将首都事务暂时交给法务官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雷比达(Marcus Aemilius Lepidus)管理,并对服从他的行省也做出了必要的管理安排以及部署继续作战的计划。甚至在这喧嚣的大战之中,首都的广大居民听着恺撒用迷人的声音许下豪言壮语,在自由罗马第一次看见最高统治者利用君权,让士兵强行撬开国库的大门,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由群众的印象和感觉来决定事态发展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由军团来决定,或多或少痛苦的感觉已经不再重要。

恺撒迅速继续作战。恺撒的胜利向来归功于主动出击,他意图继续保持攻势。敌人的处境则变得异常奇妙。庞培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同时从意大利和西班牙向两高卢地区发起攻击,现在由于恺撒的进攻而流产,庞培打算前往西班牙。在这里,他拥有非常强大的势力,总共有七个军团,很多庞培的老部下都在里面服役。多年在卢西塔尼亚山的作战经验让这些士兵和军官变得强悍有力。将领中,马尔库斯·瓦罗虽然只是一位有名的学者和忠实的党徒,但并不缺乏像卢奇乌斯·阿弗拉尼乌斯这样曾在东方和阿尔卑斯山脉立下战功的人物的能力,还有战胜了喀提林的马尔库斯·裴特雷,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军官。在远西班牙省,虽然恺撒还有很多自他担任总督以来就追随他的信徒,但更加重要的行省埃布罗,则满怀崇敬和感恩之心依附于名将庞培。二十年前,他曾在塞多留战争中,担任此地的统帅,并于战争结束后,对这里进行重整。显然,意大利失势后,庞培最佳的原则是率领他的残余部队前往西班牙,然后全力阻击恺撒。但不幸的是,他还想拯救科菲尼乌姆的军队,因而滞留在了阿普利亚,但最后还是被迫放弃了坎帕尼亚港,而选择较近的布隆迪西乌姆港登船。庞培作为海上和西西里的主人,他为什么之后没有重提原来的计划,我们不清楚。是否因为贵族目光短浅、心存疑虑,不想将自己委托给西班牙军队和西班牙人民?可以说庞培留在东方,恺撒将选择是先攻打庞培亲自率领的正在希腊整编的军队,还是先攻打由庞培的副将率领的在西班牙准备应战的军队。他决定进攻后者。意大利的战事一结束,他便将九个精英军团集结于罗纳河下游,还有六千人的骑兵和一些伊比利亚和利古里亚的弓箭手,其中一部分骑兵是由恺撒从凯尔特地区单独挑选出来的,一部分骑兵是日耳曼的雇佣兵。

但是此时,恺撒的对手也在积极活动。由元老院任命的山外高卢地区恺撒的继任者、总督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刚被恺撒释放,就和他的追随者以及庞培的心腹卢奇乌斯·维布利乌斯·鲁孚斯一起,从科菲尼乌姆前往马西利亚。实际上,他们说服了马西利亚拥护庞培,甚至拒绝恺撒的军队通过此城。两个最不可靠的西班牙军团被留在远西班牙行省,由瓦罗率领。五个精英军团加上四万西班牙步兵和五千西班牙骑兵,由阿弗拉尼乌斯和裴特雷率领,其中四万步兵中一部分是凯尔特伊比利亚的步兵,一部分是卢西塔尼亚人和其他轻步兵,他们按照维布利乌斯所传达的庞培指令,已经出发前去封锁比利牛斯山,以抵抗敌军。

同时,恺撒亲自来到高卢,由于要开始围困马西利亚,让他无法脱身,便立即派遣在罗纳河集结的大军——六个军团和骑兵团,沿着大道经纳博前往罗德(Rhode,即罗萨斯),以期先于敌人抵达比利牛斯山。

这次行动取得了成功。当阿弗拉尼乌斯和裴特雷来到山口时,发现恺撒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此地,比利牛斯山一线宣告失守。于是,他们占领了比利牛斯山和埃布罗河之间的伊莱尔达(Ilerda,即莱里达)为据点。这座城镇位于埃布罗河以北二十英里,坐落于它的支流西克里斯河(Sicoris,即塞格雷河)右岸,唯一一条能够过河的坚固的桥梁紧靠着伊莱尔达。伊莱尔达南面的高山,毗邻埃布罗河右岸,非常靠近城镇;伊莱尔达北面的西克里斯河两岸都是平地,这座城镇就建在山上。对于受到围攻的军队来说,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是,在无法占领比利牛斯山后,西班牙的防御只能退守埃布罗河。因为伊莱尔达和埃布罗河之间没有建立安全的交通路线,埃布罗河上也没有一座桥梁,所以,从暂时的防御点到真正的防线之间没有获得充分的保障。

恺撒军驻扎在伊莱尔达上游,位于西克里斯河与辛伽河形成的三角洲地带,两条河流在伊莱尔达下游相会。但是,直到恺撒到达军营后(6月23日),才真正开始发动进攻。两军在城墙下进行了英勇顽强的激烈战斗,双方常常是互有胜负。恺撒军本来想占据庞培军营和城镇之间的地区,从而夺取石桥,但却没能达到目的。结果,他们只能继续依靠在西克里斯河上仓促修建的两座桥梁同高卢地区往来,实际上,由于河流到达伊莱尔达时非常宽,桥梁架在上游十八到二十英里的地方。

恺撒军队临时修建的桥梁,很快被融化的雪水冲垮。因为他们没有船只通过高涨的河水,在当时的情况下,暂时也不想修建桥梁,这让恺撒的军队被困于辛伽河与西克里斯河之间的狭窄地带。当时,西克里斯河左岸的道路是恺撒军队与高卢和意大利联系的要道,完全暴露于庞培军队的攻击之下,几乎没有防御。

庞培军一部分由城镇的桥梁通过,一部分用卢西塔尼亚的皮筏游过去。当时正是粮食收获之前的短缺期,旧粮已经用完,新粮还未收割,两条河流之间的狭窄地带,粮食很快就吃完了。恺撒军营里饥荒蔓延,恶疾爆发,小麦需要五十第纳尔。然而,在河的左岸,堆积着粮食和各种物资还有所有军队,有来自高卢的援军骑兵和弓箭手,有休假归来的军官和士兵,还有返回的搜寻队。总共六千人的大军遭到了庞培优势兵力的攻击,损失惨重,被赶入山里,右岸的恺撒只能被迫旁观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军队的交通线掌握在庞培大军手里,意大利突然收不到来自西班牙的消息,于是流言四起,与真相相去甚远。如果庞培军队能利用优势继续发起攻击,那么这些聚集在西克里斯河左岸无力抵抗的军队,就能被庞培军击溃,至少也能将他们赶回高卢,然后完全占领河岸,无人能够通过。但是这两点都被庞培忽视了,恺撒的这些军队无疑都遭受了损失,但他们既没有被消灭,也没有被击退,阻止渡河的因素,基本上只受到河流本身的阻碍。

于是,恺撒拟定了作战计划。他命人在军营里,按照不列颠人和后来撒克逊人在海峡中所用的船只样式,用轻木做骨架,编上柳条和皮革,做成便于携带的船只,用车运往桥梁所在的地方。他们乘坐这种脆弱的树皮船抵达对岸,这里无人把守,一座新桥顺利地重新搭建完成,交通很快就恢复了,急需的物资被陆续运抵军营。恺撒的妙计将陷于绝境的军队拯救出来。随后,恺撒依靠着比敌人还要强大的骑兵队,再一次开始扫荡西克里斯河左岸地区,比利牛斯山和埃布罗河之间最庞大的西班牙城邦奥斯卡、塔克拉、德尔托萨等,甚至包括几个埃布罗河南岸的城邦都转投了恺撒。

现在,由于恺撒的搜寻队和邻近城邦的变节,让庞培军队的物资供应出现匮乏。最终,他们决定退守埃布罗河,急忙在西克里斯河口的下游搭建横跨埃布罗河的浮桥。恺撒想要切断敌人渡过埃布罗河的退路,将他们困在伊莱尔达,但是,只要敌人控制着伊莱尔达的桥梁,他就无法控制那里的浅滩或桥梁,无法将军队派往河两岸,也无法包围伊莱尔达。所以,他让士兵夜以继日地挖渠排水,降低水深,以便让步兵能够涉水过河。但是,庞培的军队已经完成了渡过埃布罗河的准备工作,而恺撒还未安排好包围伊莱尔达的任务。当庞培的军队建好浮桥,开始沿着西克里斯河左岸渡过埃布罗河时,恺撒的步兵还无法涉水过河,他只好命令骑兵渡河追击敌人的后部,至少还能拖延和阻挠敌人。

但是,天刚蒙蒙亮,恺撒的军团就看见敌军自午夜起就不断撤离的部队。凭借着老兵准确的直觉,他们觉察到这次撤离在战略上具有重要的作用,这将迫使恺撒军团跟随敌人走入偏远地区,陷入敌军四伏的危险境地。他们恳求统帅率领步兵冒险渡河。此时虽然河水齐肩,但全军安全抵达对岸。进攻的时候到了。环绕着埃布罗河有一片狭窄的平原,它将伊莱尔达城和山区分隔开,如果庞培的军队穿过平原进入山区,他们就能一路退守至埃布罗河。虽然庞培的军队遭到了恺撒的骑兵队不断的攻击,大大延缓了前进的步伐,但现在距离山区也只有五英里远。自午夜起的行军,让庞培的军团苦不堪言,筋疲力尽,于是他们放弃了原定于当天穿越整个平原的计划,决定安营扎寨。于是,恺撒的军队在这里赶上了他们,并于夜晚在对面驻扎下来。夜里,庞培的军队本想趁夜行军,但因为害怕遭到恺撒骑兵队的夜袭只好做罢。次日,两军都驻足不动,只是进行地形勘察。

第三天清晨,恺撒的步兵团便出发了,他们翻过道路旁人迹罕至的山丘,绕过敌人的阵地,拦住了他们前往埃布罗河的通道。这次奇怪的行军,起初看起来好像是要返回伊莱尔达的营地,所以庞培大军的将领并没有立刻觉察到他们的意图。当他们觉察到时,只能牺牲营地和辎重,沿大路加速前进,以便在恺撒军之前占领山顶地区。但为时已晚,当他们抵达时,大道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驻扎着敌人的军营。最后,孤注一掷的庞培军队企图通过陡峭的山路,寻找另一条前往埃布罗河的路线。但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卢西塔尼亚军队,被恺撒的骑兵队包围,溃不成军,让这一企图宣告破灭。现在,庞培的军队后面是敌人的骑兵,前面是敌人的步兵,全军士气低落。如果此时,恺撒的军队与庞培的军队打起仗来,结果不言而喻,而且这种作战机会出现了多次。但是,恺撒没有挑起战争,他极力压制住对胜利胸有成竹、急欲作战的士兵。无论如何,庞培的军队在战略上已经输了,恺撒也避免了用无谓的流血牺牲削弱兵力和加剧长期的不和。就在恺撒成功切断庞培军到达埃布罗河的路线后,两军的士兵开始友好往来,商谈投降事宜。事实上,当裴特雷率领由奴隶和西班牙人组成的护卫找到谈判代表,并将抓到的恺撒军人员处死时,恺撒已经同意了庞培军所提出的条款,尤其是赦免他们的军官。然而,恺撒最终却选择了将庞培军人员完好无损地送回,并一直力求和平解决。

伊莱尔达仍然有一支庞培的驻军和一个大仓库,现在,庞培的军团试图前往该据点。但是,前面有敌军,西克里斯河又横在他们和要塞之间,所以他们的行军无法进一步接近目标。他们的骑兵感到越来越恐惧,步兵便让他们居于中间,军团殿后。由于水和草料越来越难以获得,他们无法再喂养负重的牲畜,只能将它们宰杀。最后,走散的军队陷入了被围困的境地,后面是西克里斯河,前面是敌军的壁垒和壕沟。他们本想渡河,但恺撒的日耳曼骑兵和轻步兵先发制人,占领了对岸。

勇气和忠诚都无法改变投降的结局(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8月2日)。恺撒饶恕了官兵们的性命,给予他们自由,不仅让他们保有自己的财物,还将缴获的物品归还。由此而产生的损失将由他个人来全数补偿给本方士兵。不仅如此,在意大利,恺撒曾强制要求俘获的新兵加入他的军队,而在这里,他尊重庞培旧将的意愿,允诺所有人可以自愿选择加入恺撒军队。他只要求每个人交出武器,返回家园。因此,庞培军队中大约三分之一的西班牙本土士兵就地解散,意大利籍的士兵则在山外高卢和山南高卢的边境退伍。

瓦解了这支军队以后,近西班牙地区就落入胜利者的掌控之中。远西班牙地区,由马库斯·瓦罗代替庞培担任总指挥。当他得知伊莱尔达失守后,认为最明智的做法是将大量的财富带往海岛上的加的斯城,包括他从庙宇中搜刮得来的财富和没收恺撒派名人绅士的财产,一同前往的还有他所组建的一支小型舰队和他的两个军团。但仅仅是恺撒将要到来的传言,就已经让行省中几大长期依附于恺撒的著名城镇宣布拥护恺撒,将庞培的守兵要么驱逐,要么说服一起叛变,例如科杜巴、卡尔莫以及加的斯。还有一个军团离开自己的守城,前往希斯帕利斯城,与他们一起投奔恺撒。最后,甚至连意大利迦(Italica)都将瓦罗拒之于城门外,瓦罗便决定投降。

大概在同一时间,马西利亚也投降了。马西利亚凭借着一己之力,不仅抵御着围攻,还在海上与恺撒抗衡。海上是他们天然的活动场所,而庞培对海洋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们很希望能获得庞培军队强有力的支持。但恺撒的副将,德奇姆斯·布鲁图斯精明能干,就是他率领海军在大西洋上首次击败维内提人。布鲁图斯迅速组建起一支舰队。敌人的士兵一部分是马西利亚人所雇的阿尔比奥克的雇佣兵,一部分是多米提乌斯的牧奴。尽管遭到了他们的顽强抵抗,但布鲁图斯依靠着从强大的马西利亚军团中所挑选的勇士,击败了敌人,敌人的船只要么被击沉,要么被捕获。随后,卢奇乌斯·纳西迪乌斯率领庞培的一支小型舰队从东面沿西西里和撒丁抵达马西利亚。马西利亚人又重整海军战备,与纳西迪乌斯的舰队一起攻打布鲁图斯。双方交战于陶罗伊(Tauroeis,即马西利亚东面的拉奇奥塔特)。那一天,如果纳西迪乌斯的舰队能像马西利亚人一样奋勇杀敌,那么结局可能不同。但是,纳西迪乌斯的舰队临阵脱逃,让布鲁图斯取得了胜利,剩余的庞培舰队逃往了西班牙。被围困的马西利亚人完全被驱逐出海洋。

在陆路方面,盖乌斯·特雷博尼乌斯实施围攻,仍然遭遇到了最为坚决的抵抗。虽然阿尔比奥克的雇佣兵屡次出击,并且巧妙地运用堆积在城里的投掷物,但围攻者的工具最终还是架上了城墙,这座城镇失守了。

马西利亚人宣称,他们将放弃抵抗,但想向恺撒本人投降,恳求罗马将领暂停围攻直到恺撒到来。恺撒曾命令特雷博尼乌斯尽量不要损坏这座城镇,所以他同意了停战的请求。但是,马西利亚人利用这个机会实施突围,他们把毫无防备的罗马工具烧毁了近一半,于是,围攻战又重新开始,并且更加猛烈。罗马这位精力充沛的指挥官,用惊人的速度迅速修好了被毁的城楼和护堤,很快又再次把马西利亚人完全包围。

当恺撒征服西班牙后,来到马西利亚城前,他发现这里由于受到战争、饥荒和瘟疫的影响,已经陷入绝境。马西利亚准备再次提出投降,这一次他们是无条件投降,很有诚意。只有多米提乌斯还记得自己曾多么无耻地辜负了胜利者的宽容,他登上船,悄悄绕过罗马人的舰队,带着满腔仇恨去寻找第三战场。

对于这座背信弃义的城市,恺撒的士兵发誓要将利剑刺向所有的男人,强烈要求统帅发出掠夺的号令。但是,恺撒还记得他要在西方建立希腊—意大利文化的伟大任务,不准备强行制造一起毁灭科林斯的续篇。马西利亚属于古老的航海国爱奥尼亚,是距离母国最远的城市,几乎也是最后一个还完好保留着纯粹希腊式航海生活的城市,事实上,也是最后一个进行海战的希腊城市。马西利亚不得不将自己的武器库和海上补给品交给胜利者,但仍然保有了民族的自由。虽然从物质方面看,它的实力有所削弱,而在当时具有新的历史意义的远凯尔特地区,它依然是希腊文化的精神中心。

经过几次决定性的变迁后,西部行省最终决定支持恺撒,西班牙和马西利亚也被征服,敌军的主力部队全被俘获。恺撒认为在征服意大利后,有必要立即乘胜追击,开启第二战场。

如前所述,庞培意图迫使意大利陷入饥荒,并且他有能力这样做。他们完全控制了海域,积极地在各地扩充舰队,尤其是在东方,还有加的斯、乌提卡、梅萨那。此外,他们还控制了所有给首都输送补给物资的行省。撒丁岛和科西嘉由马尔库斯·科塔占据,西西里由马尔库斯·加图占据,阿非利加则由自称为统帅的蒂乌斯·阿提乌斯·瓦鲁斯和他的盟友努米底亚国王尤巴占据。恺撒的当务之急是阻止敌人的计划,夺取产粮大省。昆图斯·瓦勒里乌斯率领一个军团前往撒丁岛,迫使庞培派系的总督离开此岛。恺撒将更为重要的夺取西西里和阿非利加任务委托给年轻的盖乌斯·库里奥,并且由能力出众且作战经验丰富的盖乌斯·卡尼尼乌斯·雷比鲁斯辅佐。库里奥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西西里;而加图既没有一支真正的军队,也不懂军事,他直言不讳地告诫西西里人说,不要做有损自己的无畏抵抗,随后就撤离了这座岛。

西西里岛对首都罗马至关重要,所以库里奥留下一半兵力保护该岛,率领另外一半即两个军团和500名骑兵登船前往阿非利加。他可能预料到了在这里将遭遇到更为顽固的抵抗,除了当时强大的尤巴大军外,总督瓦罗还整编了两个军团,士兵为居住在阿非利加的罗马人构成,并配备了一个有十艘船只的小型舰队。在哈德鲁米图姆,瓦罗驻扎了一个军团和战船,而在乌提卡,由瓦罗亲自率领另外一个军团驻守。不过,库里奥凭借着出色的舰队,顺利地在哈德鲁米图姆和乌提卡之间登陆。库里奥转而攻击瓦罗,在距离乌提卡不远处扎营,这里正好是一个半世纪以前的冬季老加图在阿非利加安营扎寨的地方。恺撒必须把最好的军队集合起来应对西班牙战争,所以出征西西里和阿非利加的军团,其大部分士兵不得不由敌军转投而来的人员组成,尤其是来自科菲尼乌姆的战俘。而在阿非利加庞培的军队中,有一些官员正是曾在科菲尼乌姆征战的人员,现在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让以前的老部下重回故主。不过,恺撒没有选错他的副将。库里奥不仅知道如何调遣军队和舰队,还知道如何利用个人的魅力影响士兵,他们物资充沛,战无不胜。

瓦罗以为库里奥的军队会找机会转投自己这边,便决定发动战争给他们提供机会,结果却事与愿违。库里奥的骑兵团受到年轻统帅慷慨激昂的言辞激励,将敌人的骑兵打得落荒而逃,并将同骑兵一起来的轻步兵悉数派上阵。他们以库里奥为榜样,乘胜追击,向两条战线间凶险的沟壑挺进。不过,庞培军团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羞愧地逃回营地,甚至连夜弃营而逃。大胜之后,库里奥立刻决定围攻乌提卡。不过,新的消息传来,说尤巴国王正率领他的全部兵力赶来救援,库里奥决定取消围攻西庇阿以前的营地,等待来自西西里的援军,这就像当年西庇阿等待塞法克斯的到来。随后不久又传来新的消息,说由于受到邻国的攻击,尤巴国王已经率领大部队返回,只派萨布拉率领一支队伍前来解围。精力充沛的库里奥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休息,现在他又立刻再次出发,想要赶在萨布拉和乌提卡的守军取得联系之前攻打他。

库里奥的骑兵在夜间前进,成功地在巴格拉达河夜袭萨布拉的军队,让他们遭到重创。收到捷报后,库里奥便率领步兵全速前进,企图将敌军一举消灭。很快,他们在巴格拉达河高处最后一个斜坡上,看见萨布拉的军队正在和罗马骑兵交锋,库里奥的军团就赶来帮助自己的骑兵将敌军全部赶到平原地区。

但在这里,战势发生了逆转。让他们意外的是,萨布拉并非孤军作战,在五英里之外,是努米底亚的主力部队。努米底亚的精锐步兵以及两千名高卢和西班牙骑兵已经赶到战场支援萨布拉,尤巴国王亲自率领的大部队和十六头大象也在向这里靠拢。经历了夜间行军和激烈的战斗后,此时罗马的骑兵总数不足两百人,这些骑兵和步兵因为疲劳和作战而变得精疲力竭,他们被敌军引诱到广袤的平原上,不断增加的敌军数量将他们团团围住。利比亚的骑兵采用惯用的战术,罗马军前进,他们就后退,罗马军一转身,他们就追击。库里奥本来想重新占领高地,但却无功而返,敌人的马匹已经占领和封锁了那里。一切都完了。步兵全军覆没,骑兵只有少数几人成功杀出重围。库里奥本来也可以保全性命,但是统帅交给他的军队已经不复存在,让他无法面对统帅,便挥刀自尽。甚至聚集在乌提卡前方军营里的士兵,以及本来能轻松逃离西西里岛的舰船卫兵,都被如此快速的惨败吓到,于第二天向瓦罗投降(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8月或9月)。

恺撒所布置的远征西西里和阿非利加之战结束了。远征的目的达到了,因为通过占领和撒丁有关的西西里,至少缓解了首都最迫切的需求。至于征服阿非利加的失败和损失了两个不值得信赖的军团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而且胜利者并不能从阿非利加获得太多实质性的收益,只有库里奥的英年早逝,才是恺撒和罗马真正无法弥补的损失。

恺撒将最重要的独立指挥官的职位委任给库里奥并非没有缘由,虽然他没有军事经验,放荡的生活早已让他声名狼藉,但这位激情四射的青年身上有一点恺撒的精神。他很像恺撒,因为他也曾尽情享乐;因为他也不是身为军官而成为政客,而是由于政治活动使他手握兵权;因为他的口才也不是油嘴滑舌而是深思熟虑;因为他的作战模式也是用简单的方式速战速决;因为他也是生性轻率,时常变得有些轻浮,同时乐观坦率,活在当下。正如他的统帅评价他时说的那样,如果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让他行事鲁莽,如果过于自负让他甘愿死亡,那么他不会因为一次可以饶恕的错误而接受被宽恕。在恺撒的人生历程中,他的性格也曾表现出类似的轻率和傲慢。遗憾的是这个热情洋溢的人没能改掉他放荡的性格,为了可怜的下一代人保护好自己,随之而来的平庸之才可怕的统治,很快就使恺撒的施政受到了困扰。

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的战事,对庞培整个作战计划有多大的影响,尤其是意大利失守后,原计划指派给西方重兵的任务,我们都只能靠猜测来判断。关于庞培原本打算经阿非利加和毛里塔尼亚前往西班牙援助他的军队作战的说法,是伊莱尔达军营里流传的谣言,是纯属夸张的无稽之谈。更为可能的是,甚至在失去意大利后,他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从阿尔卑斯山北面和山南高卢两个方向进攻恺撒,考虑立刻从西班牙和马其顿发起联合进攻。我们可以推测,西班牙军队是想继续留在比利牛斯山进行抵抗,直到马其顿的军队整编完毕,两者再同时出发,根据情况在莱茵河或波河汇合。据猜测,舰队也是打算在此时重新征服意大利本部。显然按照这种猜测,恺撒最初是准备亲自在意大利迎战。他最得力的将领是保民官马尔库斯·安东尼,行使代大法官的权力掌管此地。东南沿海的港口西普斯、布隆迪西乌姆和塔伦特姆,预计都将是首先尝试登陆的地点,派驻了三个军团在这里驻守。除此之外,那位著名演说者的逆子昆图斯·霍腾西乌斯在蒂勒尼安海集合了一支舰队,普布利乌斯·多拉贝拉在亚得里亚海集合了第二支舰队。他们的任务一部分是帮助进行防御,一部分是为远征希腊进行运输。如果庞培打算从陆路进入意大利,恺撒旧同僚的长子马尔库斯·李锡尼·克拉苏将指挥山南高卢的防御事务,马尔库斯·安东尼的弟弟盖乌斯将负责伊利里亚地区的安全。

但是,预料之中的进攻迟迟才发生。直到盛夏,战火才在伊利里亚燃起。恺撒的副将盖乌斯·安东尼率领两个军团驻扎在库利克塔岛(Curicta,即夸尼罗湾的维格里亚),还有恺撒的海军将领普布利乌斯·多拉贝拉指挥的四十艘船停泊在这座岛屿和大陆之间的海峡中。庞培在亚得里亚海的海军将领马尔库斯·屋大维率领希腊舰队,卢奇乌斯·斯里鲍尼乌斯·利波率领伊利里亚舰队,对多拉贝拉的队伍发起攻击,摧毁了他的所有船只,并将安东尼拦截在岛上。巴西鲁斯和萨路斯特率领军队从意大利,霍腾西乌斯率领军队从蒂勒尼安海赶来营救他,但是在面对敌人强大的舰队时,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无功而返。他们只能让安东尼的军团听天由命。弹尽粮绝时,恺撒的军队开始变得躁动,出现了兵变。除了少数队伍乘坐木筏成功抵达了大陆,还有十五营的士兵放下了武器,被押上利波的船送往马其顿并入庞培的军队。现在,伊利里亚沿岸已经没有军队,屋大维留下来继续完成征服任务。此时,在这些地区最强大的部族达尔马提亚和重要的岛城伊萨以及其他城镇都投靠了庞培党,但恺撒的支持者仍然坚守着萨龙(Salonae,即斯帕拉托)和利苏斯(Lissus,即阿莱西奥)。在萨龙,他们不仅英勇地抵抗着围攻,而且在陷入绝境时,还进行了有力的出击,导致屋大维解除包围,驶往都拉基乌姆过冬。

庞培的舰队在伊利里库姆取得了胜利,虽然其本身规模不小,但就整个战事而言,影响甚微。当我们考虑到,在整个战事频繁的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在最高统帅庞培的领导下,陆军和海军仅仅取得了这一个功绩;而且,作为恺撒的对手,其统帅、元老院、第二大军、舰队主力、庞大的军事和无限的财力都汇集在东方,当西方进行决定性的战事需要援助时,他们完全是袖手旁观,那么这场胜仗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在帝国的东部地区,庞培军兵力分散,除非具有人数优势,否则统帅绝不会出战,还有他笨拙单一的军队调遣以及联合派的意见分歧,这些就算不是理由,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解释陆军不作为的原因。但是在地中海上所向无敌的舰队,却没有做任何事情来影响战局,它既没有援助西班牙,也没有帮助忠诚的马西利亚,更没有保卫撒丁、西西里和阿非利加,就算它不能重夺意大利,至少也该阻止敌军的物资供给。这让我们不难想到,庞培军营中充斥着混乱和乖戾。

这次战役的总战果也与此相一致。恺撒所进行的双线进攻即攻打西班牙和攻打西西里和阿非利加,都取得了成功,前者获得完胜,后者至少也取得了部分胜利。而庞培意图让意大利陷入饥荒的计划,大体来说因为恺撒夺取了西西里而失败,他的整个作战计划也因为西班牙军队的溃败而彻底泡汤。恺撒在意大利的防御部署只有一小部分得到了用武之地。尽管恺撒在阿非利加和伊利里亚损失惨重,但经过第一年的战争,他成了目标明确、行事果断的胜者。

如果他们从东方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来阻止恺撒征服西方,那么他们至少要利用这段用耻辱获得的时间,来努力巩固在东方的政治和军事实力。恺撒对手重要的集合地点是马其顿。庞培自己和来自布隆迪西乌姆的大部分流亡人员都已前往那里,其他来自西方的逃难者也都去往那里:来自西西里的马尔库斯·加图,来自马西利亚的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尤其是很多精兵强将均来自西班牙已经解散的军队,他们由将领阿弗拉尼乌斯和瓦罗率领。在意大利的贵族中,流亡渐渐地不但是种荣誉问题,而且简直成了一种时尚。当恺撒的军队抵达伊莱尔达门前的不利消息传来时,又成了流亡新的推动力。很多热心的党徒和见风使舵的政客都逐渐开始考虑此事,甚至马尔库斯·加图最后也说服自己,仅仅写一篇和睦论并不足以履行自己的公民义务。在德萨洛尼迦,流亡的元老数量将近两百人,包括很多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几乎所有的执政官,罗马政府确定这里为临时驻地。但他们还真不愧是流亡者。这个罗马的科布伦茨(Coblentz)呈现出一幅可怜的景象,罗马上流社会高度的虚荣做作和无足轻重的行为,他们不合时宜的怀旧和更为不合时宜的相互指责,还有他们政治上的任性和财务上的窘境。旧建筑已经倒塌,他们还非常仔细地审视这个体制上每一个装饰物和每一点锈迹。相对而言这还是小事,这些斯文的贵族还会顾虑元老院在神圣的罗马土地之外所召开会议的称法,于是他们谨慎地将它命名为“三百人会”[4];他们还进行冗长乏味的调查,来探讨在罗马城之外,如何合法地制定元老院法律。以上这些简直荒谬。

更糟糕的是温和派的漠不关心和激进派的固执狭隘。你无法让前者行动起来,甚至不能让他们保持缄默。如果让他们用某种确定的方式来为大众的福利努力,具有弱者反复无常特征的他们,便认为这个建议具有恶意,更会连累他们,所以他们要么完全不听命行事,要么敷衍了事。当然,与此同时,他们总是事后诸葛亮和不切实际地过度聪明,这让他们成为做事者永远的阻碍。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批评、嘲笑和惋惜每件大大小小的事情,用他们的懒惰和绝望让大众变得心灰意冷。

当弱者显得精疲力竭时,激进派却显得行为过激。他们直言不讳地说,要进行任何和平谈判,须先取来恺撒的人头。甚至到了现在,恺撒仍然屡次表达想要和平的意图,但他的建议每次看都没看就被扔到了一边,或者只是被用来掩盖谋害对方使者性命的阴谋。对于共同和单独表态支持恺撒的人员,被处死和没收财产,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几乎算是中立的人员也没有得到好下场。科菲尼乌姆战役中的英雄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在军事会议上郑重提议,由曾在庞培军队中征战的元老们投票并按他们个人的意愿,决定仍然保持中立的人员或已经流亡但没有参军的人员,是宣告无罪还是处以罚金,甚至处死和没收财产。因为卢奇乌斯·阿弗拉尼乌斯在西班牙防御中犯了错误,另外一位激进派人士就正式向庞培提出他贪污受贿和背叛祖国的指控。这些顽固不化的共和派人士,简直就具有宗教信仰忏悔的特征,因此他们憎恨更为温和的党徒和庞培及其个人的追随者。如果可能,他们对这些人的恨甚至多过对公开对手的恨,这是典型的正统神学家所常有的愚蠢固执的仇恨。流亡军队和流亡元老之间所发生的无数次激烈争吵,主要都该归罪于他们。但是,他们不仅限于言语,马尔库斯·毕布路斯·蒂乌斯·拉比努斯和其他小团伙将他们的理论付诸实践。他们将落在手里的所有恺撒的将领和士兵全部处死,可想而知,这并不能让恺撒军胆怯。如果当恺撒不在意大利时,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宪政党的友人并没有响应他们爆发革命,据恺撒具有洞察力的对手说,原因主要在于他们普遍担心王朝复辟之后,共和派中的激进分子实施毫无节制的暴行。庞培军营中较为友好的人士都对这种行为感到灰心绝望。庞培本人是位英勇的战士,他会尽可能饶恕俘虏,但是他太过怯懦并且处境困难,不能按照统帅的行为去阻止甚至惩罚所有的暴行。只有马尔库斯·加图在战争中至少维持自己一贯的道德准则,努力阻止这种行为。他促使流亡元老们颁布一项特殊法令,禁止劫掠属国城市和在战争之外杀戮市民。精明能干的马尔库斯·马尔凯乌斯也持有相同的观点。事实上,没有人比加图和马尔凯乌斯更清楚,如果有必要,激进派会无视所有元老院的法令,实施被约束的行为。但是,如果连现在他们都不能谨慎考虑,驯服激进派的狂暴,那么胜利之后,人们将遭受连马略和苏拉都不忍直面的恐怖统治。这样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加图自己承认,对本党胜利的担忧更甚于失利。

马其顿军营的备战管理工作由统帅庞培负责。他身居此位,经常陷入苦恼之中,在经历了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一系列不幸事件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在他的同党看来,造成这样的结果主要都是他的责任。从各方面来说,这种评判都有失公允。他们所遭遇的大部分灾祸都是由于副将任意妄为、不服从命令造成的,尤其是执政官伦图卢斯和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自从庞培担任军队最高领袖之后,他凭借着自己的本领和勇气,至少将大军挽救于危难之中。他无法和天才恺撒相匹敌,现在得到大家公认的是,就此事责备他并不公平。但是,只有结果才能决定人们的评判。宪政党因为信任庞培,才与恺撒决裂,这种决裂的恶果却报应在统帅庞培的身上。虽然由于其他所有的领袖在军事上都是声名狼藉的无能之辈,他们并不打算更换最高统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丧失了对统帅的信任。除了战败的惨痛结果之外,还有流亡的不利影响。

来到这里的流亡人士中当然有一些精兵强将,尤其是以前属于西班牙军队的人员。但是,从军打仗的人只是少数,而与庞培具有相同头衔、自诩为总督和统帅的贵族将领,和一些勉强才来参军的贵族人数则数量惊人。这些人把首都生活的方式带到军营里,对军队毫无益处。这类大人物的帐篷就是优雅的凉亭,地面上铺着精致的新草皮,墙上覆盖着常春藤,桌上摆着银器,这里甚至在大白天也经常是觥筹交错的场所。这些时髦的武士与恺撒这种莽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会吃粗面包而前者则望而却步,当没有粗面包时,前者甚至会吞咽树根来充饥,并发誓宁愿嚼树皮也不会放过敌人。此外,庞培还必须考虑和一个不喜欢他的团体的权威如何相处,这让他的行动受到了阻碍。当流亡的元老院几乎就在他的指挥部驻扎下来时,现在流亡者所有的恶毒都在元老院开会期间发泄出来,这让庞培的境地更加难堪。最后,没有一个名人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反抗所有这些荒谬的行为,庞培自己也太过愚笨、太过犹豫、笨拙和拘谨。马尔库斯·加图至少具有所需的道德权威,也不乏想要帮助庞培的好意,但是庞培没有找他帮忙,还带着怀疑和嫉妒之心让他居于不重要的位置,例如,他宁可把重要的舰队统帅之职交给各方面都无能的马尔库斯·毕布路斯,而不愿交给加图。

当庞培任性地处理工作中的政治事务时,却让事情越变越糟,而在另一方面,他用值得称道的热情履行自己的军事责任,管理本党庞大而又分散的军队。庞培军的核心是由他从意大利带来的军队组成,除此之外增加了由伊利里亚的战俘和定居在希腊的罗马人所组成的五个军团。另外三个军团来自东方,其中两个叙利亚的军团由克拉苏的剩余兵力组成,另一个是由一直驻守在西利西亚的两个薄弱军团组成。这些驻军之所以撤离,一方面是因为庞培党和帕提亚人达成了谅解协议,如果不是庞培愤然拒绝割让罗马帝国的叙利亚行省,他们之间甚至能够结成同盟;另一方面是因为庞培计划派遣两个军团前往叙利亚,借助阿里斯托布鲁斯王子被囚禁在罗马,来鼓动犹太人再次起兵作乱,结果因为其他的原因和阿里斯托布鲁斯王子逝世而宣告失败。此外,还组建了两支新的军团——一支是由定居在克里特和马其顿的老兵组成,一支是由来自小亚细亚的罗马人组成。而且还加入了两千名志愿兵,他们是来自西班牙的精英部队和其他类似的兵源。最后,就是属国的分遣队。庞培和恺撒一样,不屑于征用属国的步兵,只是征召了伊庇鲁斯、埃托利亚和色雷斯的民兵驻守海岸,还有来自希腊和小亚细亚的三千名弓箭手和一千二百名投掷者加入轻步兵。

另外,庞培的骑兵仅仅是由罗马属国和保护国的小分队组成,其中不包括贵族护卫队,他们是由罗马的贵族少年和庞培增加的阿普利亚的放牧奴隶组成,他们更多的是种身份的象征而非军事重要性。骑兵的核心是由凯尔特人构成,他们一部分是来自亚历山大城的驻军,一部分是来自德奥塔鲁斯国王和其他加拉提亚君王的分遣队。德奥塔鲁斯国王虽然年事已高,但还是亲自率军前来。与他们联合作战的有色雷斯出色的骑兵,一些是随他们的亲王沙多拉和拉斯库波里斯而来,一些是庞培在马其顿行省招募的;还有卡帕多奇亚的骑兵;康马革纳国王安条克派来的骑射弓箭手;亚美尼亚的分遣队,其中来自幼发拉底河西岸的是塔格西莱斯的属下,来自东岸的是麦伽巴特的属下;最后是尤巴王派来的努米底亚军队——全部骑兵共计七千人。

最后,庞培有一支非常庞大的舰队。其中一部分是从布隆迪西乌姆带来的或随后建造的运输船,一部分是埃及国王、科尔基斯亲王、西利西亚君主塔孔迪牟、推罗、罗斯、雅典、科西拉等城市的战船,一般而言,包括所有亚洲和希腊沿海的国家,总数将近五百艘,罗马船只占了五分之一。在都拉基乌姆,粮食和军需物品堆满了仓库。因为庞培党控制了公共收入的主要来源,还有来自属国亲王、著名元老和包税商的资金支持,总之,所有罗马和非罗马人民的资金都为他们所用,所以军费充足。在阿非利加、埃及、马其顿、希腊、西亚和叙利亚,他们运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来保护罗马共和制,包括运用合法政府的名望,以及庞培与国王和民族之间有名的保护关系。在意大利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说庞培正在武装盖塔人、科尔基人和亚美尼亚人来对抗罗马,人们在军营里都称庞培为“王中王”,这个传闻并非夸大其词。

总的说来,庞培指挥着一支七千人的骑兵队和十一个军团,当然其中久经沙场的最多就五个军团,还有五百艘舰船。庞培很注重军队的补给和军饷,如果获得胜利,还承诺有丰厚的赏赐。虽然这些条件让士兵情绪高昂,尤其是几个骁勇善战的队伍更是斗志昂扬,但是,这支军队绝大部分是由新招募的士兵构成,训练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形成战力还需要时间。整支军队声势浩大,但又有些鱼龙混杂。

按照统帅的计划,到了罗马纪元705—706年即公元前49—前48年的冬天,军队和舰队将在伊庇鲁斯水域和沿岸全面会合。海军将领毕布路斯已经到达新的总部科西拉,舰船还未抵达。另一方面,陆军还未抵达,夏季时他们曾以哈亚克孟河的柏罗亚为总部,大部队正从德萨洛尼克出发,沿着大道朝西岸缓慢行进,去往未来的总部都拉基乌姆。梅特路斯·西庇阿从叙利亚带来的两个军团还留在亚洲的波加蒙过冬,预计要到春季才能抵达欧洲。事实上,这些军队行军还需要一些时间。此时,保卫伊庇鲁斯沿岸的除舰船外,只有民兵和附近地区招募来的士兵。

这样,虽然受到西班牙战争的干扰,恺撒仍然可能在马其顿发起攻击,至少他不会放慢脚步。他早已命令战船和运输船在布隆迪西乌姆会合,在西班牙军队投降和马西利亚落败后,他又将那里的精英部队调遣到目的地。毫无疑问,恺撒要求士兵竭尽全力地做事,但是战斗减员还是困扰着恺撒,在经过普拉森提亚时,最老的四个军团之一,即第九军团竟然发生了兵变,这显然是关于军中情绪的一个危险信号。但是,恺撒凭借着自己的镇定和个人威望镇压住了兵变,并没有因此而妨碍登船。但是,在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3月追击庞培时就已经暴露出来的船只缺乏问题,现在也威胁到了这次的远征行动。恺撒已经命人在高卢、西西里和意大利港口建造船舶,但还没有完工。他在亚得里亚海的舰船,去年在库里克塔被摧毁,布隆迪西乌姆只有不到十二艘舰船,总共十二个军团和一万名骑兵,当前只能运输不足三分之一的兵力前往希腊。敌人庞大的舰队在亚得里亚海拥有绝对的霸权,尤其是东部沿海地区的大陆和岛屿上的一切港口。在这种情况下,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恺撒为什么舍弃经伊利里亚的陆路而选择走海路?走陆路可以免于受到舰队的威胁,而且他的队伍大部分来自高卢,走陆路比走布隆迪西乌姆的海路更快捷。确实,伊利里亚地区的贫瘠和崎岖让军队行军困难重重,但是,不久之后另一支军队就通过了这里,所以这个阻碍对高卢的征服者来说,并非无法克服。或者,恺撒认为,当他艰难跋涉着穿过伊利里亚时,庞培将调遣自己的全部兵力驶过亚得里亚海,于是,他们两人的位置将会立刻转换——恺撒在马其顿而庞培在意大利,虽然能够预料到行动迟缓的对手,不太可能做出如此迅速的转变。或者,恺撒之所以决定走海路,是因为他认为那时他的舰队将能控制海域,然而,当他从西班牙返回后,才意识到亚得里亚海的实际情况,不过要改变作战计划已经太迟。或者,恺撒的急性子经常让他仓促做出决定,我们甚至可以说很有可能是,此刻他还没有占领伊庇鲁斯港,敌人却可以在几天之内占领,所以无法抵抗住再次大胆出击而挫败敌人整个计划的诱惑。

然而,可能是在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1月4日,恺撒率领着因为辛苦和疾病而人数锐减的六个军团和六百名骑兵,从布隆迪西乌姆出发前往伊庇鲁斯海岸。这次出征类似于有勇无谋的不列颠远征,但至少第一步很顺利。他们抵达阿克罗科劳尼(Acroceraunian,即奇马拉)峭壁的中间,在人迹罕至的帕莱萨(Paleassa,即帕尔贾萨)登陆。庞培在奥里克港(Oricum)停泊的十八艘船和敌军舰队总部科西拉(Corcyra)的人员,都看到了这次恺撒的士兵运输。但是,其中一处的人员认为自己势单力薄,而另一处的人员还没有准备好出航,所以,这一次的士兵运输没有受到任何阻挠,顺利登陆。船舶立刻返回运输第二批士兵,当晚恺撒就登上了阿克罗斯伦安山。他的首次成功和带给敌人的震惊一样巨大。在伊庇鲁斯的民兵,没有一处进行抵抗,恺撒夺取了重要的沿海城镇奥里克和阿波罗尼亚连同一些较小的城镇。都拉基乌姆是庞培所选择的仓库主要驻扎地,这里存放着各种物资,但驻兵薄弱,这时也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

但是,随着战事的深入,恺撒并没有取得开始时的辉煌战绩。随后,深感内疚的毕布路斯加倍努力来弥补自己因疏忽所犯下的过错。他不仅捕获了近三十艘返回罗马的运输船,还将船上的一切付之一炬。他对恺撒所占据的整个海岸线,即从萨松岛至科西拉港进行严防把守。不过,由于当时正值一年中气候最恶劣的季节,而且守卫船上所需要的一切物资甚至包括木柴和水都需要从科西拉运送,所以任务非常艰苦,毕布路斯很快就因劳累过度而逝世。事实上,他的继任者利波,有一段时间甚至将整个布隆迪西乌姆港全面封锁。他驻扎在港口前的一个小岛上,直到缺少淡水时才撤离。恺撒的军官无法将第二批士兵运送给统帅,恺撒仅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夺取都拉基乌姆。庞培从恺撒的和平使节那里得知,恺撒准备渡到伊庇鲁斯沿岸。于是,庞培加速前进,及时占领了那里的军械库。恺撒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虽然他势单力薄,还是尽一切可能扩大在伊庇鲁斯沿岸的势力范围,但军队的供给还是很困难,处境危险。反观敌人却控制着海域,拥有都拉基乌姆的储备,物资供应充足。恺撒军队的人数不过两万人,而庞培军队的人数至少是他的两倍,所以恺撒不敢挑起战事。不过幸运的是,庞培并不急于进攻,他正在阿普索河的右岸,即都拉基乌姆和阿波罗尼亚之间有序地搭建冬季的营房,以便等到春季波加蒙的军团到来后,以绝对的优势歼灭敌人。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如果好的时节到来,敌人兵力增加并且舰队可以自由航行,而恺撒还滞留在原地,那么他薄弱的军队将被夹在伊庇鲁斯的峭壁间,一面是海上强大的舰队,一面是陆路上三倍于己的敌军,那么他将全军覆没。现在,冬季正在慢慢结束,他唯一的希望仍然寄托在运输船,因为偷渡或冲破防线的希望都不大,但在经过第一次大胆的蛮干后,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进行第二次冒险。我们可以从恺撒的决定看出他当时的处境多么危险——当舰船还未来到时,他决定独自乘坐一条渔船,渡过亚得里亚海前往布隆迪西乌姆去接应士兵,而现实中找不到一条船来承担这次冒险的航海任务,最终他只能放弃。

但是,无需他亲自出马,他在意大利有一位忠心的军官马尔库斯·安东尼,会用尽全力来救援自己的主人。运输船装载了四个军团和八百名骑兵再次从布隆迪西乌姆港出发,幸运的是一阵南风让他们成功避过了利波的船队。但这阵南风虽然救了运输船,却让它无法在指定的阿波罗尼亚港登陆,迫使它驶过恺撒和庞培的营地,驶向都拉基乌姆北边的利苏斯,所幸的是这个城镇也是依附于恺撒的。当运输船驶过都拉基乌姆港时,罗德斯的船队便出动进行追击,安东尼的船刚驶入利苏斯港,敌军舰船就出现在了港口前。可就在此时,风向突然改变,将舰船刮向外海,船体的一部分撞上了沿岸的岩石峭壁。这次不可思议的幸运,让第二批运输的士兵也成功登陆。

安东尼和恺撒之间隔着都拉基乌姆和全部敌军,确实还有几天的行程,但是安东尼通过格拉巴—巴尔干山口,绕过都拉基乌姆,幸运地完成了这次凶险的行军。恺撒来到阿普索河右岸迎接他。(www.daowen.com)

庞培本想阻止两支敌军的汇合,迫使安东尼孤军奋战,现在这个想法落空了,他便在格努萨河的阿斯帕拉吉姆占领了一个新的据点。格努萨河位于阿普索河与都拉基乌姆城之间,与阿普索河平行。庞培来到新的据点后再次按兵不动。现在,恺撒感到兵力充足,想要与庞培一决高下,但后者拒绝出战。另一方面,恺撒成功地欺骗了敌人,用自己更善于行军的部队切入敌人军营和作为基地的都拉基乌姆之间,给敌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格拉巴—巴尔干山脉自东向西延伸,直至亚得里亚海在都拉基乌姆的狭窄岬角,并且在都拉基乌姆以东十四英里的地方向西南延伸出一个侧面,这个侧面朝向海洋形成新月形,山峦主脉和侧面之间包围着一个小平原,平原向外延伸,围绕着海岸上的一个悬崖。现在,庞培扎下营地,虽然恺撒对他实施了封锁,并控制了通往都拉基乌姆的陆上路线,但他依靠舰队的帮助,依然可以继续和城镇保持联系,可以轻松地补足一切必需品。反观恺撒的军队,虽然派遣了一支强大的分遣队去往内陆,虽然统帅尽力组织了一条运输系统,保证日常供给,但还是出现供给短缺,他们常常用肉、燕麦甚至根茎来代替习惯食用的小麦。

因为恺撒的对手沉着冷静,一直按兵不动,他便占据了围绕着庞培所控制的沿岸平原的高地。这样至少能阻止敌人优势兵力和骑兵的活动,还能更自由地攻击都拉基乌姆,如果可能,还能迫使对手出战或登船。恺撒有近一半的兵力被派往内陆,用余下的兵力来包围大概比自己多两倍且人员集中、依靠着大海和舰船的敌军,这看起来有些异想天开。然而,恺撒的老兵们凭借着不懈的努力,围绕着庞培的军营修建了一条长约十六英里的包围线,随后又像此前在阿莱西亚一样,在这条线之外又修建了一条包围线,用于防御来自都拉基乌姆的进攻,还可以防止敌人利用舰队轻松实施的迂回战术。庞培不止一次地想要攻破这条防线,但他并不打算用战争的方式来突破包围,他宁愿在自己的军营周围也修建多处战壕,将它们连成一条防线。双方都努力把战壕尽量向前推进,在不断的冲突中,工程进展缓慢。同时,在恺撒军营的另一边,他们与都拉基乌姆的守军不断有小规模战斗,恺撒希望借助城内的居民来控制这座要塞,但遭到了敌军舰船的阻挠。各个据点都不断有小型冲突发生,最激烈的时候,一天有六处据点同时交战,通常都是英勇善战的恺撒军占据上风。例如有一次,恺撒的一支步兵在战壕中连续几个小时抵抗四个军团的进攻,直到援兵到来。两边都没有取得明显的胜利,不过,包围逐渐让庞培军感到无法忍受。从高地流向平原的小溪被截流后,迫使他们只能依靠稀缺而又水质糟糕的井水。更让人感到糟糕的是,缺少驮兽和马匹的饲料,舰船不能及时补充,让它们成群地死去,虽然马匹被舰船运往都拉基乌姆,但还是收效甚微,因为他们同样找不到充足的饲料。

为了摆脱这种困境,庞培不能再拖延了,他要向敌人发起进攻。从两位凯尔特人的逃兵那里,他得知敌人在两条防线之间忽视了对海岸地区的防御,两道防御墙之间相隔六百英尺。据此,庞培想出了他的作战计划。他让军营里的军团攻击恺撒的内圈防线,让船上的轻步兵登陆后攻击敌人的外围防线,再派第三支队伍前往敌人两条防线的空虚处,从后面攻击防御完备的敌人。庞培军夺取了沿海的战壕,驻守的士兵都落荒而逃。旁边的战壕在指挥官马尔库斯·安东尼的率领下,艰难守住了阵地,暂时阻止了庞培军的前进。但是,暂且不说恺撒军队损失的惨重,其沿海最外围的防线仍然被庞培军控制,现在防线也被攻破了。

恺撒急于想要反攻庞培的军团,很快机会出现了。庞培的军团不慎陷入孤军作战,他就率领大量步兵发起攻击。但是,这次进攻遭到了顽强的抵抗。由于交战地曾多次作为大大小小队伍的营地,所以山坡和壕沟纵横交错,让恺撒的右翼部队和骑兵完全迷了路,落入一条从旧营地通往河流的沟渠里,无法支援左翼部队攻击庞培的军团。所以,庞培急忙率领五个军团赶来援助他的队伍,他发现敌人的两翼分离,其中一支已经完全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当恺撒军看见他进攻时,都变得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如果战事的结果是恺撒军损失了一千名精兵,没有遭受一场完败,那只是因为庞培在这坑洼不平的路面无法自由发挥军力,进一步来说是他担心中计,首先鸣金收兵。

但即使如此,这些日子也让恺撒损失惨重。他不仅遭受了最严重的损失,四个月花费巨大人力所修建的战壕一下就垮了,而且由于近期的交战,让他又重回原点,恺撒被驱赶到距离海洋更远的地方。由于庞培的长子格涅乌斯的大胆进攻,让恺撒停留在奥里克港的几艘船,不是被烧毁就是被抢走。随后,他们又放火烧毁了停留在利苏斯的运输船,这让恺撒再也无法通过海路从布隆迪西乌姆运送增援部队。现在,庞培数量众多的骑兵可以畅通无阻地涌入附近地区,这严重威胁到了恺撒军队的补给。恺撒军队的补给本来就已经困难重重,现在完全无法维系。没有舰船的恺撒胆大妄为地向坐拥海洋和舰船的敌人发起攻击,结果彻底失败。迄今为止,在战区内,他遭遇到了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地,无法给都拉基乌姆或敌军以致命一击。另一方面,现在完全由庞培一人决定,是否在最有利的形势下,继续进攻补给已经严重匮乏的对手。战争进入到危急关头。迄今为止,庞培在作战中显然没有制订特别的计划,只是根据每次迫在眉睫的进攻调整他的防御。这样做无可厚非,因为随着战事的延长,让他有机会训练士兵作战、调来后备军、更充分地发挥舰队在亚得里亚海上的巨大优势。恺撒被击败,不仅有战术问题,还有战略问题。确实,都拉基乌姆恺撒的战败没有达到庞培预料的结果,恺撒的老兵拥有着卓越的军人气质,他们不会因为饥饿和叛乱而立刻完全瓦解。不过,这结果似乎还是取决于他的对手,明智的乘胜追击,将会收获全部的胜果。

攻击的主动权掌握在庞培手中,他也决定发起进攻。他有三种不同的方式来取得胜利果实。第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就是继续攻击败军,如果他们逃,他就追。第二种是庞培将恺撒和他的精锐部队留在希腊,而他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返回意大利,这也是他长久以来准备采取的行动。毫无疑问,意大利的人民是反对君主制的。恺撒把最好的军队和英勇可靠的将领派往希腊后,此刻正是后方空虚的时候。最后一种是胜利者转战内陆,与梅特路斯·西庇阿的军团会合,一起俘获恺撒驻守在内陆的军队。确实,在恺撒的第二批援军到达意大利后,他一方面立即派遣一支强大的分遣队,前往埃托利亚和色萨利为军队收粮;另一方面命令格涅乌斯·多米提乌斯·卡尔维努斯率领两个军团,沿伊格纳提亚大道前往马其顿,以便拦截从德萨罗尼卡出发,沿同一条路行进的西庇阿的军队,有可能的话将它逐个击破。当卡尔维努斯和西庇阿之间相距只有几英里时,西庇阿突然调转方向南下,留下马尔库斯·法沃尼乌斯率领辎重部队,而自己迅速渡过哈里亚克蒙河,进入色萨利,用优势兵力进攻由卢奇乌斯·卡西乌斯·朗基努斯所率领的恺撒新兵团。但是,朗基努斯翻过山向安布拉西亚方向撤退,想要和格涅乌斯·卡尔维西乌斯·萨比努斯所率领的分遣队会合,这支队伍是由恺撒派往埃托利亚的。西庇阿只能派遣色雷斯的骑兵去追击,因为卡尔维努斯威胁到了他留在哈里亚克蒙河上的法沃尼乌斯所率领的后备队,正如他自己想要攻击朗基努斯一样。所以,卡尔维努斯和西庇阿再次在哈里亚克蒙河相遇,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对峙多日。

庞培可以从这些计划中进行选择,恺撒却别无选择。在那次惨烈的战役之后,他开始向阿波罗尼亚撤退。对于一支被敌军追击的败军而言,从都拉基乌姆向阿波罗尼亚撤退的行动并不容易,沿途道路崎岖,需要蹚过几条河流。但是,凭借着统帅的机智聪明和战士们坚持不懈的努力,迫使庞培在追击四天后,因为徒劳无功而放弃。现在,庞培的决定是出征意大利还是转战内陆。虽然前者好像都更明智更具吸引力,还得到了很多声音的支持,但他不想抛弃西庇阿的队伍,更想乘此机会拿下卡尔维努斯的队伍。此时,卡尔维努斯正位于赫拉克莱亚—林塞斯蒂斯(Heraclea—Lyncestis)的伊格那提亚大道上,介于庞培和西庇阿之间。在恺撒向阿波罗尼亚撤退后,他的军队距离恺撒的军队比距离庞培的军队还要远,而且对于都拉基乌姆的战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因为在都拉基乌姆取胜后,整个地区都倾向于庞培,恺撒的信使在各地都遭到了逮捕。直到敌军主力部队距离他只有几小时路程时,卡尔维努斯才从敌人的先遣队那里得知事情的实情。最后时刻,他向南方的色萨利快速前进,才避免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杀戮,庞培只得满足于替深陷困境的西庇阿解围。

此时,恺撒已经顺利抵达阿波罗尼亚。都拉基乌姆惨败后,他立即决定将战场由沿海转入内陆,让敌人的舰船鞭长莫及,这是他此前战败的根本原因。恺撒的库房在阿波罗尼亚,所以向这里行进只是要把伤兵安顿到安全的地方,并给士兵发放军饷。他一处理完这些事务,就立即向色萨利出发,让驻军留守阿波罗尼亚、奥里克和利苏斯。卡尔维努斯的队伍也在朝色萨利的方向前进。两支由昆图斯·科尼菲乌斯所率领的军团从意大利出发,由陆路经伊利里亚前来。相较于伊庇鲁斯,恺撒在色萨利与援军会合更容易。他沿着崎岖的小路攀登埃乌河谷,越过将伊庇鲁斯和色萨利分隔开的山脉,抵达佩涅奥斯河(Peneius)。卡尔维努斯也奉命来到这里,于是两军经过路程最短,也最不容易受到敌人攻击的线路成功完成会师。会师的地点位于距离佩涅奥斯河源头不远的埃吉尼乌姆(Aeginium)。现在,会合后的大军来到第一座色萨利城镇贡菲(Gomphi),他们将城门紧闭,拒绝其他人入内。大军通过迅速的猛攻,对这座城镇进行劫掠,这让其他色萨利的城镇魂飞魄散。随后,只要恺撒军团出现在城墙前,他们就立刻投降。伴随着不断的行军和冲突,依靠着佩涅奥斯河流域所提供的并不充裕的补给,他们所经历过的灾难性事件和记忆都逐渐消散。

都拉基乌姆的胜利并未给胜利者带来太多立竿见影的效果。庞培和他笨拙的军队、众多的骑兵无法跟随灵活的敌人进入山地。恺撒就像卡尔维努斯一样躲避了追兵,两人都安全地抵达色萨利会合。现在,如果庞培毫不迟疑地率领主力部队登船前往意大利,必将在那里取得胜利,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案。但此时,只有一支舰船前往西西里和意大利。在联合作战的营地,人们认为经过都拉基乌姆一役,与恺撒的争斗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现在只剩下收获胜利果实了,换句话说就是搜捕败军。他们先前的过度谨慎,在缺乏审时度势的情况下被自大所蒙蔽,忽视了以下事实:严格说来,他们的追击已经失败,他们得准备在色萨利迎接一支彻底重整旗鼓后的军队,那里远离海洋,失去了舰船的支持,跟着对手来到由他所选择的战场,这些都是不小的风险。他们只是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和恺撒作战,尽可能快地用最便捷的方式抓住他。加图负责管理都拉基乌姆和科西拉,在前者留下了十八支步兵中的一支驻守,在后者留有三百艘战船。庞培和西庇阿向佩涅奥斯河下游前进,显然前者是沿着伊格纳提亚路至佩拉后转入向南的大道,后者从哈里亚克蒙河穿过奥林匹斯山口,二人在拉里萨(Larisa)相遇。

恺撒的营地位于拉里萨以南的平原上,这是库诺斯克法莱丘陵(Cynoscephalae)和俄特律斯山(Othrysand)的延伸,佩涅奥斯河的支流埃尼佩乌斯河(Enipeus)穿境而过。恺撒的军队就驻扎在埃尼佩乌斯河的左岸靠近法萨卢城(Pharsalus)的地方,庞培的军队则在他的对面安营扎寨,即埃尼佩乌斯河的右岸沿库诺斯克法莱高地的斜坡处[5]。庞培的全部兵力都集合在这里,而恺撒还在期盼着此前派往埃托利亚和色萨利、现在由昆图斯·福菲乌斯·卡勒努斯(Quintus Fufius Calenus)率领的位于希腊的两个军团,以及跟随恺撒经由陆路从意大利出发,已经到达伊利里亚的科菲尼菲奇乌斯的两个军团。庞培有七个军团近四万七千名士兵和七千名骑兵,步兵人数是恺撒的两倍多,骑兵人数是他的七倍。连续不断的疲劳应战让恺撒的军队兵力大减,八个军团能参战的人数不足两万两千名士兵,所以人数只是正常情况下的一半。取胜的庞培军有骑兵无数,还有上好的仓库让物资供应充足,而恺撒军则在困境中勉强维持生计,只能寄希望于从即将到来的粮食收割中获得更多的供给。庞培的士兵状态正佳,他们从最后一次的战役中学会了如何打仗,也更加信任统帅。

在庞培这一边,所有的军事专家都赞成这样一种观点,即现在他们和恺撒在色萨利对峙,决战不能再拖延。毫无疑问,在军事会议上还有一个比这个更有分量的理由,那就是众多体面的军官和其他随军人员难以忍受流亡生活。自都拉基乌姆之战以来,这些贵族就将本党的胜利视为必然的事实,已经就恺撒大祭司的填补事宜产生激烈的争论,他们向罗马下达命令,在广场租赁房屋以供下次选举使用。

两军被一条河流隔开,对于渡河作战一事,庞培一直举棋不定,而兵力较弱的恺撒也不敢冒险过河,这引起人们的愤慨。据说,庞培之所以拖延战事,只是想更久地统治这些前执政官和前副执政官,占据统帅之职。庞培还是屈服了。恺撒给人以不想开战的感觉,却计划绕过敌军,向斯科图萨出发。当他看见庞培的军队在岸边准备作战时,他也安排军团准备出战。

于是,法萨卢战役在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8月9日爆发,战场差不多就是一百五十年前罗马人奠定其在东方统治权的地方。庞培的右翼位于佩涅奥斯河,恺撒在他的对面,将左翼布置在佩涅奥斯河前崎岖不平的山地上,另外两翼则驻扎在平原上,双方均用骑兵和轻步兵掩护。庞培的意图是用步兵防守,而用骑兵冲垮他所面对的按照日耳曼式由轻步兵混合而成的薄弱骑兵,然后从后部攻击恺撒右翼。恺撒那英勇的步兵抵抗住了敌人的第一波进攻,战役就此停滞。同样,英勇的拉比努斯经过短暂的抵抗,驱散了敌人的骑兵,为了绕过步兵,他将兵力向左翼展开。但是,恺撒已经预见到自己的骑兵会败下阵来,所以将他最精锐的两千人军团布置在骑兵的后方。当敌人的骑兵追逐恺撒的骑兵而沿着线路飞驰过来时,这批精锐士兵突然冲出来,顽强勇猛地攻击他们。敌人的骑兵在遭到这批特殊步兵的意想不到的攻击时[6],立刻陷入混乱,全速冲出了战场。现在,获胜的军团转而攻击失去保护的敌军弓弩手,然后冲向敌人的左翼,开始攻击。同时,恺撒一直保留的第三队也沿整条战线开始进攻。庞培最好军团的意外战败,让对手士气大振,而本方士兵,尤其是统帅都备受打击。庞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的步兵,当他看见骑兵逃跑后,甚至还没等恺撒下达统帅攻击的命令,就立刻骑马从战场飞奔回营。他的军团开始军心动摇,很快就从河流处向营地撤退,期间损失惨重。

那天就这样战败了,很多骁勇善战的士兵都牺牲了,但军队基本保全了下来,庞培的处境也远不及恺撒在都拉基乌姆战败时所面对的危机。但是,恺撒在命运的变迁中懂得,即使是对待幸运女神最宠爱的人,她有时也会抽身离去,只为让自己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再次将她带回身边。而庞培一直以来都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当她离他而去时,让他感到绝望不已。恺撒拥有强大的心性,绝望只会让他释放出更巨大的能量,而庞培庸俗的灵魂,在面对同样压力时,则陷入悲观失望的无尽深渊之中。正如昔日他与塞多留(Sertorius)作战时一样,当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他曾差点临阵脱逃。当他看见自己的军团从河边撤退时,他扔掉统帅的围巾,从最近的路线逃往海边,准备登船。他的军队群龙无首,灰心丧气。虽然西庇阿拥有庞培一样的最高命令权,但只是名义上的统帅,他想在壁垒后防御,但恺撒不允许他休息。军营中罗马人和色雷斯守兵的顽强抵抗很快就被攻破了,大量的士兵落荒而逃,被迫退往克兰农(Crannon)和斯科图萨(Scotussa)高地。庞培的军营就驻扎在这片高地之下。他们企图沿着山路前进返回拉里萨,但恺撒的军队将战利品和疲劳抛诸脑后,通过平原上更顺畅的小路前进,拦截了逃亡者的路线。事实上,到了深夜庞培军停止行军时,追兵甚至已经建起了一条防线,阻止逃兵前往附近唯一一条小河。

法萨卢之战就这样结束了。敌军不仅战败,还被彻底歼灭,战场上的敌军死伤人数为一万五千人,而恺撒仅损失了两百人。战后的清晨,有近两万人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只有个别队伍,其中包括最著名的军官逃往山上避难,庞培军的十一面鹰旗有九面都交给了恺撒。就在战役打响的那天,恺撒还提醒自己的士兵,不要忘记敌人是自己的同胞,不要像毕布路斯和拉比努斯那样对待战俘。不过,现在他也认为有严惩战俘的必要。普通士兵都被收编入恺撒的军队,地位较高者则被处以罚金或没收财产,而被俘获的元老和骑士则被处死,鲜有例外。仁慈的时期已经过去,内战持续时间越长,也就变得越发残酷,越难和解。

随着时间的流逝,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8月9日的战争后果才逐渐显现出来。毫无疑问,此前那些因为庞培更强大而依附于他的人们,在法萨卢战败后,全都转投恺撒一方。庞培的战败具有决定意义,让所有不愿或不必替失利者而战的人都和胜利者联合起来。所有的国王、市民、庞培的保护国现在都召回了他们的海军和陆军,并拒绝向战败者提供避难场所,包括埃及、普兰尼、叙利亚各城邦、腓尼基、西利西亚、小亚细亚、罗德斯和雅典等所有东部地区。事实上,一直装腔作势的博斯普鲁斯国王法纳塞斯,听到法萨卢战役的消息后,不仅占领了几年前庞培宣告为自由市的法纳歌利亚和经他批准的科尔基斯王子的领土,甚至还将庞培授予德奥塔卢斯王的小亚美尼亚据为己有。在这普遍的归顺中,仅有的例外是小城梅伽拉被恺撒包围并遭到猛攻,还有一个是努米底亚王尤巴。他早就预料到恺撒要吞并他的王国,在他战胜库里奥后就更确信无疑了,所以不论好坏,他都必须忍受战败的党派。

宪政党的跟随者即所有不是诚心加入党派的人士,或者像马尔库斯·西塞罗之流,他们就像围绕着布罗肯山的女巫一样在贵族周围活动。正如属国向法萨卢的胜者投降一样,他们也和新君主讲和,因此,新君主满怀轻蔑之心客气地与请愿人和解。但是,战败党派中的中坚分子却不妥协。虽然贵族阶级大势已去,可是,贵族却永远也不会转投君主政体。人类最高的启示已经被摧毁,曾经信仰的真理成了谎言,昔日赐福的政体成了诅咒,但是,即使是那逝去的福音也仍然拥有信徒,如果这种信仰不能像人间信仰的真理那样撼动高山,它仍然相信自己直到最后,直到它拖住最后一位祭司和最后一位信徒,直到新一代人不再笼罩在过去和死亡的阴影之下,统治一个重建的新世界,它才离开人间。罗马正是如此。无论贵族统治堕落到何种深渊,它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制度,曾经依靠着它神圣的火焰,征服意大利并战胜汉尼拔,虽然这火焰已经黯淡无光,但只要罗马贵族存在,它就将继续在贵族中燃烧,这些旧政体中的人不会和新君主达成友好的谅解。大部分宪政派至少在表面上认输了,承认了这位君主,甚至接受了恺撒的赦免,尽可能地选择退休回归个人生活。不过,通常这种做法内心都有所保留,那就是寻求自保等待未来改朝换代。这种做法主要是一些不太出名的党派人士,但是精明能干的马尔库斯·马尔凯乌斯也在这些谨慎者之中,自愿流放到勒斯博斯,正是他造成了和恺撒的决裂。不过,大多数真正的贵族,他们的热情都比冷静的思考更强烈,毫无疑问,他们仍然用还有可能成功来自我欺骗的同时,还担忧必然会遭到胜利者的报复,两种思想以各种方式交织在一起。

或者没有人像马尔库斯·加图一样,对事态的判断如此痛彻和分明,不受自己的恐惧或希望所影响。在伊莱尔达和法萨卢之战后,他就完全相信君主制不可避免,强烈的道德感让他承认这个事实并按照它来行事,所以对于宪政党是否应该继续作战,他曾犹豫不决,继续作战必然会让许多不知道为何而战的人为这项必败的事业牺牲自己。当他决定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一个即将灭亡的荣耀而与君主制作战时,对于那些不愿与共和制共存亡而要和君主制和解的人,他都尽可能不让他牵涉入战争之中。他认为,当共和制仅仅是受到威胁时,人们有权力和义务强迫冷漠和恶劣的人员加入战斗,但是现在,还强迫个人与必败的共和制同归于尽则是毫无意义的暴行。他不但释放了每个愿意返回意大利的人员,而且当狂热的党派人士中最疯狂的小格涅乌斯·庞培,坚持要把这些人尤其是西塞罗处死时,也只有加图凭借着自己的道德权威阻止了这种行为。

庞培也不想和解。如果这个职位就该属于他,我们想他一定知道,一个渴望王冠的人不可能再回到普通生活中,因此世界上没有失败者的容身之地。但是,庞培不是因为太过高尚而没有请求原谅,他若请求,宽宏大量的胜利者或许不会拒绝他,相反,他是太过卑鄙而没有请求原谅。无论是他无法下定决心依靠恺撒也好,优柔寡断也罢,在法萨卢的不幸所造成的巨大影响消失后,他又开始怀抱希望。庞培决定继续和恺撒对抗,在法萨卢之后,他将去寻找另一个战场。

因此,无论恺撒多么努力想用宽容审慎的态度去平息对手的愤怒,减少他们的数目,然而战争没有改变多少,依然继续进行。但是,几乎所有的领导人都参加了法萨卢战役,除了卢奇乌斯·多米提乌斯·阿亨巴布斯在战斗中被杀,其他的都逃了出来,不过他们散布在各地,不能继续讨论一个共同的作战计划。他们大部分都来到科泽拉即马尔库斯·加图率领后备部队留守的地方,一些人是经由马其顿和伊利里亚的荒山来到这里,一些人是搭乘舰船来到这里。在加图的主持下,他们在这里召开了战争会议,到会的有梅特路斯·西庇阿、蒂乌斯·拉比努斯、卢奇乌斯·阿弗拉尼乌斯、小格涅乌斯·庞培等,但是统帅的缺席,让大家对他的生死未卜感到痛心。党内意见产生了分歧,让他们无法达成任何共同的协议,最终,他们采取各自认为对自己和共同事业最合适的方式行动。事实上,我们很难说出在他们可能抓住的众多稻草中,哪一根会在水上漂浮最久。

法萨卢之战让马其顿和希腊失守。加图听到战败的消息后,立刻撤离了都拉基乌姆。的确,在此期间,他仍然为宪政党把守着科西拉,卢提利乌斯·卢普斯把守着伯罗奔尼撒。那一刻,看起来好像庞培将在伯罗奔尼撒的帕特雷进行抵抗,但卡列努斯进军的消息足以把他们从这片地区吓跑。他们也不打算再坚守科西拉。在意大利和西西里沿岸,庞培在都拉基乌姆胜利后将舰队派往那里,攻打布隆迪西乌姆、梅萨那和维勃港口,并取得了重要的胜利。尤其是在梅萨那,他们烧毁了正在为恺撒准备的所有舰船。但是,作战的船舶大多来自小亚细亚和叙利亚,由于法萨卢战役而被他们的城邦召回,所以这次远征无疾而终。此时,在小亚细亚和叙利亚都没有双方的军队,除了有一支法纳塞斯的博斯普鲁斯军队,表面上是为了恺撒占领了属于对手的多个地区。

在埃及,实际上还有一支庞大的罗马军队,由伽比尼乌斯留下的队伍,及随后招募的意大利流浪汉和叙利亚或西西里的土匪组成。但是显而易见,亚历山大的朝廷绝不想被战败党紧紧地控制或由他们调遣自己的兵力,这一点从不久之后他们召回了埃及的舰船便得到了证实。

对于战败者而言,西方的形势稍微有利一些。在西班牙,人民对庞培怀有强烈的同情心,因此恺撒不得不放弃想要从这里攻打阿非利加的念头。所以,一旦这个半岛来一位著名的领袖,叛乱似乎就不可避免。

此外在阿非利加,联合派更准确地说是这里真正的统治者努米底亚王尤巴,自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秋天,就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进行备战。联合派因为法萨卢战役失去了整个东方,但他们可能以一种荣耀的方式继续在西班牙作战。当然还有阿非利加,因为努米底亚王早已臣服于罗马,请求他帮忙对付革命同胞,无疑会让罗马人感到痛心耻辱,但这绝不是叛国行为。在这场让人失望的战争中,有些人会不再顾虑正义或荣誉,宣称自己置身法外,发动强盗式的战争行为;或者,他们将和独立的邻国联合起来,把公敌引入内部冲突;或者,最后他们将口头承认君主制,却继续用刺客的匕首恢复正统的共和制。

至少战败者应该撤退并退出新的君主政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是关于他们所处绝境最真实的表述。自人类有记录以来,山林尤其是海洋永远都是罪犯的避难所,也是无法忍受痛苦和压迫者的安身所。庞培党和共和派自然会在山林和海上发起对恺撒君主政体的反击战,直至他们被驱逐出去,尤其是他们会发动大规模的海上劫掠,而且组织更牢固,目标更明确。即使是来自东方的舰队被召回以后,他们仍然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庞大舰队,而到目前为止,恺撒几乎没有战船。达尔马提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起兵反抗恺撒,庞培党与他们联手,控制了最为重要的海域和港口,这对海战尤其是小规模的战役非常有利。以前,苏拉追捕平民派最终导致了塞多留的叛乱,这场战争最初是由海盗发起,然后是强盗,最后演变成一场非常严重的战事。如果加图派的贵族和庞培的追随者中有马略平民派那样的意志和激情,如果在他们中间有一位真正的海上国王,那么也许会在还未被征服的海上,兴起一个独立于恺撒君主制并能与其匹敌的国家。

由于想把独立的邻国拖入罗马的内战,借助它的财力反击革命,这从各方面看都应受到更为强烈的反对。法律和良心将叛国视为比强盗更为严重的罪行,一伙胜利的强盗比依靠公敌返回国家的流亡者,更容易回归到一个自由而且秩序良好的国家。而且,战败的党派几乎不可能用这种方式实现复辟。他们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国家就是帕提亚,至于它是否会将他们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则让人怀疑,也不太可能为了此事与恺撒斗争到底。共和派密谋的时机还未到来。

因此,战败党的残余势力只能无奈地听从命运的驱使,甚至那些决定继续战斗的人士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从哪儿做起。向来当机立断、行动迅速的恺撒,抛开一切事务追击庞培——他的敌人中只有此人是让他肃然起敬的官员,抓住庞培就等于让一半的敌人束手就擒,而且可能是最危险的那一部分。恺撒带了一些士兵随他渡过赫勒斯滂海峡,他的孤舟遇到了正驶往黑海的敌军舰船。敌舰中全体船员被法萨卢之战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因而被恺撒全部俘获。当最必需的准备工作一完成,恺撒赶紧前往东方追击庞培。后者已经从法萨卢战场逃往勒博博斯,从这里带上他的妻子和次子塞克斯图斯,绕过小亚细亚驶往西西里,然后去塞浦路斯。庞培原本可以在科西拉或阿非利加和他的党徒汇合,但是,他憎恨贵族同盟,想到法萨卢之战尤其是他可耻地逃跑后,在那里等待他的待遇,似乎这才导致他采取自己的路线,宁可向帕提亚王寻求保护也不去找加图。当他在塞浦路斯向罗马包税商和商人敛财和召集奴隶,并武装了一支两千人的奴隶队伍时,他收到消息说安条克已经拥护恺撒,这样前往帕提亚的道路就无法通行了。所以,他改变计划,启航前往埃及,那里有很多他的老兵在军队里服役,而且这个国家的位置和丰富的资源可以给他时间和机会来重整旗鼓。

在埃及,托勒密·奥勒特斯去世后,按照他的遗愿,他的孩子十六岁的克利奥帕特拉(Cleopatra)和十岁的托勒密·狄俄尼索斯(Ptolemaeus Dionysus)结为夫妻共同继承王位。但不久之后,其弟弟更准确地说是他的监护者波提努斯,将姐姐赶出王国,迫使她前往叙利亚避难,她准备由此返回祖国。为了保护东部边界,托勒密和波提努斯将埃及的全部兵力布防在佩鲁修姆,正是在此时,庞培在卡西角抛锚,请求国王允许他登陆。埃及王室早就得知了法萨卢战役的惨败,准备拒绝庞培的请求,但是国王的导师狄奥多图斯(Theodotus)指出,那样的话,庞培就可能利用自己在埃及军队的关系煽动叛乱。他认为对于庞培,如果他们能借此机会除掉他,才是较为安全的策略。在希腊世界的政客中,这种政治推理容易且行之有效。

王室军队的将领阿契拉斯和几名庞培的旧将乘船前往庞培的帆船,他们邀请前去会见国王。由于海水太浅,他们请庞培登上他们的驳船。当庞培上岸时,军事保民官卢奇乌斯·塞普提乌斯从后面刺杀了他。庞培的妻儿在帆船的甲板上目睹了这次谋杀,却无法施救或报复(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9月28日)。

三十年前的同一天,庞培在战胜米特拉达特斯后,在进入首都时享受了凯旋式,就是这个被一代人称为伟人的人物多年来统治着罗马,现在死在了他的旧将手下,死在了卡西海滩的荒凉沙地上。他是一位好官,但在情商和智商方面的天赋平庸。三十年来,命运坚定不移地让他轻松顺利地完成所有任务,让他采摘到别人栽种培育的桂冠,让他拥有获得最高权力所必需的一切条件,只是为了让他亲自展示一个史无前例的虚假的伟人形象。最可怜的莫过于庞培名不副实,这种不可避免的不幸即是君主制的宿命,因为在一千年里,人民中几乎不可能再出现一位名副其实的国王。如果从未有人像庞培一样,其虚假的外表与真实的内在间的不相称体现得如此突兀,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他开启了一系列罗马君王的事实,这真是发人深省。

当恺撒追随庞培的足迹来到亚历山大城的停泊处时,一切已经结束。当凶手将庞培的头颅献到恺撒的船上时,他深感不安地将头转了过去。就是这个人,他的女婿,多年来和他共同统治罗马,为了生擒他而让自己来到了埃及。恺撒将如何处置被俘的庞培?鲁莽刺客的匕首让这个问题无法解答。但是,野心和同情心共存于恺撒伟大的灵魂中,他将下令饶恕曾经的朋友,而利害关系又将要求他用刽子手之外的方法铲除庞培。二十年来,庞培是罗马公认的统治者,这种根深蒂固的统治权不会因为统治者的死亡而消灭。庞培的离世不会让庞培党分崩离析,反而让他们换掉了这位年老无能的领袖,交由他的儿子格涅乌斯和塞克斯图斯担任。这两个年轻人办事积极,而且后者确实具有决断力。世袭性的王位觊觎者立刻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新成立的世袭君主政体上,这种人员的变化对于恺撒来说是否利大于弊,非常值得怀疑。

现在,恺撒在埃及已经无事可做了,罗马人和埃及人都认为他将立即启航去征服阿非利加,胜利之后还有繁重的组织任务等待着他。但是恺撒还是按照惯例,无论他走到庞大帝国的哪个地方,最后都会立刻亲自处理事务,他坚信罗马守兵和埃及王室都不会有所反对,此外这里还遭遇到了紧迫的经济困境。恺撒率领两支混合军团在亚历山大城登陆,共有3200名步兵和800名凯尔特人与日耳曼人的骑兵,并在皇宫安营扎寨,着手征收必要的款项和处理埃及王室的继承问题。他并未理会波提努斯的无礼谩骂,恺撒不会为这种琐事耽误自己的要事。他对待埃及人秉持着正直的原则,甚至有些纵容。虽然埃及人曾给庞培提供帮助,完全有理由对他们征收战争费用,但恺撒还是免除了对这片贫瘠土地的收费。而在罗马纪元695年即公元前59年规定的欠款,自那时起埃及只偿还了一半,现在恺撒将它全部免除,只用支付一千万第纳尔。他让交战的姐弟立即停止战争,将他们的争端交由仲裁人调查和裁决。姐弟俩都屈服了,由于弟弟已经住在皇宫,克利奥帕特拉也搬了进来。恺撒按照奥勒特斯的遗嘱,将埃及王国判给这两位已经结为夫妻的姐弟,即克利奥帕特拉和托勒密。他更是未经请求,取消了早前的塞浦路斯合并法案,将塞浦路斯国作为埃及王次子的封地,分给了奥勒特斯的幼女阿尔西诺埃(Arsinoe)和幼子小托勒密。

但是一场暴风雨正在悄悄地酝酿着。亚历山大城和罗马一样也是一座国际性的都市,它的居民人数并不亚于意大利的首都,而商业精神的觉醒、手工艺技术、科学和艺术品位则远高于意大利。这里的公民具有强烈的民族自尊感,即使缺乏政治意识,至少有一种躁动的精神,这导致他们像如今的巴黎人民一样,经常会热衷于上街发动暴乱。当他们看见罗马的统帅支配着拉吉德王宫,他们的国王接受仲裁人的判决,这种感受可想而知。波提努斯和年轻的国王都非常不满这样专横地追讨旧债,还干涉王位的争夺,这样做只能让克利奥帕特拉受益。为了满足罗马人的需要,他们将神庙里的珍品和用来炫耀的国王金器都扔进了熔炉。埃及人向来敬畏神灵,甚至有些迷信,他们为拥有这座世界闻名的华丽皇宫而欢喜,就好像属于自己的一样,现在看到神庙里四壁空荡,国王的餐桌上摆着木制餐具,这让他们越发愤怒。长久以来,罗马的驻军一直居住在埃及,很多士兵与埃及妇女结婚,基本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国民性,而且大批士兵都是庞培的旧将,还有意大利的逃犯和奴隶。他们也痛恨恺撒,痛恨他麾下一些傲慢的军团士兵,正是由于他的命令,才不得不停止在叙利亚边界的行动。甚至在登陆时,当群众看见罗马战斧进入古老的皇宫时,就已经引起了一次骚乱,还有很多进城的士兵在城内被刺杀。这些都让恺撒意识到,以他弱小的兵力面对如此愤怒的群众,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但此时正值一年中西北风盛行的季节,很难返航,而且意图登船很容易变成发动叛乱的信号,此外事情没有完成就离开也不是恺撒的性格。因此,他立刻命令亚细亚的援军过来支援,同时在援军到来之前,他尽力表现出泰然处之的样子。他在军营里的生活从没有比在亚历山大休息时更快乐的时光了。聪明美丽的克利奥帕特拉对一般人尤其是对她的仲裁人,施展着自己的魅力,恺撒似乎在他所有的胜利中也最珍视赢得美人的芳心。这是一出严肃剧目的欢快序幕,正如后来所证实的,阿契拉斯按照国王和监护人的密令,率领驻守在埃及的罗马军突然出现在亚历山大。人民一看见军队来攻打恺撒,他们就立刻与士兵联合起来。

恺撒用才智多少弥补了先前的鲁莽,他赶紧召集各地人员,逮捕了国王和他的大臣,并用壕沟围住了王宫和邻近的剧院。因为他的战舰停泊在剧院前的重要港口,来不及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就下令将其烧毁。而对于指挥港口的灯塔,他用船占据了灯塔所在的法洛斯岛(Pharos),这样,至少可以控制住一个防御阵地,保住一条运送物资和援军的道路。同时,他命令小亚细亚的将领和最近的属国,包括叙利亚人、纳巴泰人、克里特人和罗德斯人,立即派援军和船只赶来埃及。叛乱由公主阿尔西诺埃和她的密友宦官伽尼墨德斯率领,此时已经掌握了整个埃及和首都大部分地区。首都的大街上每天都有战事发生,但是两边都没有获得胜利。恺撒无法夺取更大的活动区域,无法前往城后玛雷亚湖饮用干净的水源,那里可以为他提供水源和草料。而另一方面,亚历山大人无法战胜被围困者,就切断他们的饮用水,因为在恺撒所在的城区,尼罗河的水由于引入了海水而无法饮用,但恺撒在海滩上意外挖掘出了有饮用水的水井。

围攻者无法通过陆路击败恺撒,便直接毁掉他的舰船,让他无法通过海路获得补给物资。灯塔所在的岛和把此岛与大陆连起来的防波堤,将港口分成东西两部分,海水通过防波堤上的两个拱形洞口流通。恺撒控制着灯塔所在的岛和东港,亚历山大人则控制着防波堤和西港,因为亚历山大的舰船被烧毁了,所以恺撒的船舶可以随意进出港口。从小亚细亚调来的军团登上了一艘运输船,当恺撒的舰船拖着这艘运输船驶来时,亚历山大人本想让着火的船从西港驶入东港,却没有成功,他们便将库中的剩余物资装上一艘小舰船,想用它来封堵恺撒舰船的去路。但是,恺撒军中出色的罗德斯水手战胜了敌人。然而不久之后,亚历山大人夺取了灯塔岛[7],由此彻底封锁了用于停靠大型船舶的狭窄而多礁的东部港口。所以,恺撒的舰船被迫只能停靠在东部港口前的开敞锚地,他的海上交通线变得很狭小。在这个锚地,恺撒的舰船多次遭到敌人强大海军的攻击。他们既无法回避这种敌众我寡的战争,同时因为灯塔岛的失守完全封锁了内港,他们也无法撤退,又因为失去了停泊港口,让恺撒完全无法驶入大海。虽然英勇的罗马军团有娴熟的罗德斯水手的支持,常常让罗马人获胜,但是亚历山大人坚持不懈地补充和增加他们的海军兵力。每当围攻者要开战,被围者就不得不应战,一旦被围者有一次彻底失败,恺撒就将被完全包围,最终导致战败。

所以,必须想方设法夺回灯塔岛。恺撒军从两路发起进攻,一路乘船由港口进攻,一路驾驶战舰由海岸进攻。事实上,他们不仅夺回了灯塔岛,还控制了防波堤的下端。只是到了防波堤的第二个拱洞,恺撒下令停止进攻,用横切墙堵住防波堤朝向城市的一面。但是,激烈的战事在修墙者的周围爆发,罗马军纷纷逃离与灯塔岛相连的防波堤的下端。不料,一支埃及军在此登陆,他们从后面攻击聚集在防波堤横切墙上的罗马步兵和海军,让全军慌不择路地跳入海中。一部分人被罗马船舶救起,而大部分人都溺水身亡。在这一天,大约有四百名士兵和很多战舰上的士兵都牺牲了。统帅本人也遭遇到了相同的命运,不得不登船避难,但是当船舶因为人员超载下沉时,他只能游到另一条船上求生。恺撒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收复了灯塔岛,已经足以弥补其损失。此时灯塔岛连同远至第一个拱门的防波堤,都仍然掌握在恺撒的手中。

最后,渴望已久的援军终于到来了。波加蒙的米特拉达特斯,是米特拉达特斯·攸帕托一派骁勇善战的武士,号称是他的私生子。他通过陆路从叙利亚带来了一支混合军队,包括黎巴嫩亲王的伊泰里亚人、散西科蓝之子詹布里克的贝都因人、大臣安提帕托领导的犹太人以及西西里、叙利亚和小酋长的分遣队。幸好米特拉达特斯在抵达佩鲁修姆时,占领了此地,由此沿大路前往孟菲斯,可以避免三角洲纵横交错的水网地区,然后在尼罗河分支前渡河。在埃及这片土地上,居住了特别多的犹太农民,他的军队前进期间获得了很多来自他们的帮助。恺撒释放了年轻的国王托勒密,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来缓解这里的动乱,结果毫无用处。埃及人民在托勒密的领导下派遣了一支军队前往尼罗河,想要将米特拉达特斯阻止在更远的河岸。这支军队竟然和敌军相遇在孟菲斯之外一个号称“犹太军营”的地方,位于翁尼(Onion)和赫利奥波利斯(Heliopolis)之间。然而,受过罗马式军队的调遣和安营扎寨训练的米特拉达特斯,在冲突中获胜,抵达了对岸的孟菲斯。另一方面,恺撒一得知援军抵达的消息,就用船将一部分军队运往亚历山大以西玛雷亚湖的尾部,绕过湖水顺着尼罗河而下,迎接沿河而来的米特拉达特斯。

两队人马没有遇到敌人的阻拦顺利会师。恺撒随后来到国王退守的三角洲地区,虽然敌人的先头部队在前方挖了一道深渠,恺撒还是在第一次出击时就将他们击败,然后立刻猛攻埃及的军营。这座军营设在高地的山脚下,位于尼罗河和难以穿行的沼泽地之间,与尼罗河仅隔一条小路。恺撒命令军队同时从三个方向攻打埃及军营,一支队伍从前方进攻,一支队伍沿尼罗河的小路从侧翼进攻,与此同时第三支分遣队悄悄登上军营后方的高地。恺撒的军队攻下了军营,取得完胜。埃及人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在逃往尼罗河上的舰船时溺水身亡。年轻的国王由于他所乘坐的船只负荷过重而沉没,他也落入祖国的河水中。

尼罗河战役后,恺撒立即率领他的骑兵从陆路进入被埃及人占领的首都城区。敌人身穿丧服,手持神像前来恭迎恺撒并祈求和平。恺撒的军队看见他从出发时的反方向胜利凯旋,都欢欣鼓舞地迎接他。这座城市曾斗胆想要阻挠世界之主的计划,险些让他丧命,现在它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但是恺撒是一位太过感性的统治者,他就像对待马西利亚人一样对待亚历山大人。恺撒规劝这里的市民,在未来的日子里认真培养和平的艺术,治愈他们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创伤。他指出,这座城市饱受创伤,粮仓枯竭,世界闻名的图书馆和一些重要的公共建筑都在烧毁舰船的过程中被毁灭了。此外,他满怀诚意地赋予亚历山大城中的犹太人与希腊人享有同样的权利,并在亚历山大城派驻了一支正规罗马守军,此前驻守这里的罗马守军至少在名义上服从埃及国王的命令。这支守军其中两支队伍来自围攻这里的军团,第三支队伍是随后来自叙利亚的军团,守军的将领由他亲自任命。对于这个职位,他特意挑选了一位值得信赖的人——鲁菲奥(Rufio)。他的出身让他不会滥用权力,他是一位精明能干的士兵,但却是被释放的奴隶的儿子。克利奥帕特拉和她的弟弟托勒密在罗马的霸权下取得共同统治埃及的权力。公主阿尔西诺埃被押往意大利,这样埃及人不能再用她来作为发动叛乱的借口。因为遵循东方风气的埃及人非常忠于他们的王朝,却不关心具体的统治者,塞浦路斯再一次成为罗马西利西亚行省的一部分。

亚历山大城的叛乱本身无足轻重,与同时发生在罗马国内的一系列重要的事件联系甚微,然而却对它们产生了重大影响。它迫使这位大权在握者,这位无他则事务无法分派、事情无法解决的人,在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10月至罗马纪元707年即公元前47年3月,将他的正事放在一边,而和犹太人、贝都因人一起攻打这座城市的一群乌合之众。这也让他们亲身感受到了一人专政的后果:他们有君主,但君主的缺失,就会让各地陷入混乱之中。此时,恺撒派就像庞培派一样,无人管理,各地事务尤其是意外事件,全凭官员的个人能力来处理。

在恺撒出发前往埃及时,小亚细亚并没有可以同他抗衡的敌人。但是,恺撒命令副将格涅乌斯·多米提乌斯·卡尔维努斯(Gnaeus Domitius Calvinus),将法萨卢国王擅自从庞培的同盟国夺走的土地收回来。法萨卢国王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位顽固不化、狂妄自大的暴君,他断然拒绝从小亚美尼亚撤离,这让恺撒军除了讨伐之外别无选择。卡尔维努斯有三个军团,其中有两个军团不得不被派往埃及,剩下一个军团是由法萨卢战役中的战俘组成。为了弥补空缺,他急忙用定居在本都行省的罗马人整编了一个军团,再加上来自德奥塔鲁斯麾下按照罗马方式训练的两个军团,一起出征小亚美尼亚。但博斯普鲁斯(Bosporan)的军队曾多次与黑海的居民交战,显然比卡尔维努斯的军队更加骁勇善战。

在尼科波利斯的交战中,卡尔维努斯在本都行省所征召的军团被击溃,加拉提亚的军团逃走了,只有一支罗马的老兵军团杀出重围,损失不大。卡尔维努斯非但没能占领小亚美尼亚,甚至无法阻止法萨卢重新夺回“世代相传”的本都地区。法萨卢国王将君主可怕的任性全部发泄到当地的居民身上,尤其是不幸的阿弥索斯人(罗马纪元706—707年即公元前48—前47年)。当恺撒亲自来到小亚美尼亚时,他让人通知国王:虽然法萨卢没有给予庞培援助,也不能饶恕他给帝国造成的损害,在进行任何协商之前,他必须撤离本都行省并返还掠夺的财产。国王当然宣称他准备投降,不过他深知恺撒要赶回西方,所以并没有真的准备撤离。他不知道恺撒无论做什么,都会把手头的事情做完。恺撒不再进行谈判,率领从亚历山大城带来的一个军团,同卡尔维努斯和德奥塔鲁斯的军队一起,直接进攻法萨卢在泽拉的军营。当博斯普鲁斯人看见恺撒攻来时,勇敢地越过掩护在他们前方的沟壑,冲上山攻打罗马人。恺撒的士兵正在安营扎寨,队伍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但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迅速集结起来,以身作则发起总攻,并取得了完胜(罗马纪元707年即公元前47年8月2日)。五天之内战争就结束了——在时间宝贵的时候,此时取得的胜利真是无比幸运的事情。

法萨卢国王经西诺逃回国,恺撒派国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去追赶他。为了奖励这位波加蒙英勇的米特拉达特斯在埃及立下的战功,恺撒让他取代法萨卢成为博斯普鲁斯的国王。在其他方面,叙利亚和小亚细亚的事务均已得到和平解决,恺撒自己的盟友都获得了丰厚的奖赏,而那些庞培的盟友通常在缴纳罚金或被训斥后释放。只有庞培属国中最强大的德奥塔鲁斯,再次局限于自己世袭的狭小领地托利斯托伯吉,卡帕多奇亚的阿里奥巴赞国王取代他拥有了小亚美尼亚,德奥塔鲁斯所篡夺的特罗克弥的四帝共治的职位授予博斯普鲁斯的新国王。这位国王的母亲来自伽拉廷的王室,父亲来自本都地区。

当恺撒在埃及时,伊利里亚也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件。几个世纪以来,达尔马提亚沿岸一直都是罗马统治的痛处。自都拉基乌姆战役以来,这里的居民就开始公开与恺撒作对,而且自色萨利战争开始,分散的庞培党就涌入了内陆地区。然而,罗马军团随昆图斯·科尔尼菲西乌斯从意大利来到这里,镇压了当地人和流亡者,同时还能在这贫瘠的地区解决军队补给的难题。甚至当库里克塔战役的胜利者、悍将马尔库斯·屋大维率领庞培的舰队来到这片海域,从海陆两个方向对恺撒军发起攻击时,科尔尼菲西乌斯依靠船舶和耶德斯丁(Iadestini,即扎拉)港口的支援,不仅知道如何坚守阵地,还能与敌人的舰船战斗,并在海战中取得几次胜利。但是,恺撒将流亡中的奥卢斯·伽比尼乌斯召回,任命他为新的伊利里亚总督。当罗马纪元706—707年即公元前48—前47年的冬季,这位新总督率领十五个步兵队和三千名骑兵由陆路来到伊利里亚时,战局发生了转变。他不像前任总督将战事局限在小范围之内,这个积极勇猛的人不顾天气严寒,立刻率领全军向山区进军。但是,不利的气候条件、补给的困难和达尔马提亚人的英勇抵抗,摧毁了他的军队。伽比尼乌斯不得不开始撤退,在中途又遭到了达尔马提亚人的攻击,一败涂地。他率领着这支优秀军队的残兵败将艰难地抵达萨隆,不久他就死在了此地。于是,很多伊利里亚沿岸的城镇都向屋大维的舰队投降,那些依附于恺撒的城镇如萨隆和伊庇道鲁斯(Epidaurus,在拉古萨—维齐亚之间),在海上遭到舰队的逼迫,在陆上又遭到蛮族的逼迫,看起来被围困在萨隆的残兵败将不久也将缴械投降。当时,布隆迪西乌姆据点的指挥官是充满魄力的普布利乌斯·瓦提尼乌斯,由于没有战船,他便让人将战舰舰首突出的铁嘴安装在普通船只上,用医院离职的士兵充当船员。他用这种临时修建的战船与屋大维强大的战舰在陶里斯岛(Tauris,即勒西纳和库尔佐拉之间的托尔科拉)交战。同许多案例一样,在一场战争中,骁勇善战的将领和海军可以弥补战舰的不足,恺撒军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马尔库斯·屋大维离开了这片水域前往阿非利加(罗马纪元707年即公元前47年春)。当然,达尔马提亚人继续进行了多年顽强抵抗,但都只限于局部的山区战争。当恺撒从埃及返回时,这位果断的副将已经平息了伊利里亚即将发生的危险。

阿非利加的形势越发严峻。自内战开始以来,宪政党就不断地在阿非利加扩大势力范围,获得绝对统治权。或者说直到法萨卢战役,国王尤巴都统治着这里,是他战胜了库里奥,他那飞奔的骑兵和无数弓箭手成了军队的主力。庞培的总督瓦罗成了国王旁边的下属,甚至要将库里奥的士兵交给他,不得不目睹他们被处死或押往努米底亚的内陆地区。法萨卢战役后,一切发生了转变。除庞培本人外,战败党中没有一位名人想要投奔帕提亚人。他们也没想过联合起来控制海域,马尔库斯·屋大维在伊利里亚海域所发动的战争只是个别行为,没有取得持久的胜利。很多共和派和庞培党都逃往阿非利加,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继续对篡位者发起荣誉之战。法萨卢逃散的残兵,驻守都拉基乌姆、科西拉和伯罗奔尼撒的军队,还有伊利里亚舰船的剩余力量都逐渐聚集在一起。第二统帅梅特路斯·西庇阿、庞培的两个儿子格涅乌斯和塞克斯图斯、共和派的政治领袖马尔库斯·加图、精明能干的军官拉比努斯、阿弗拉尼乌斯、裴特雷、屋大维等,都在这里碰面。如果说流亡者的数量有所减少,但他们甚至可能变得更加狂热。他们不仅继续杀害俘虏,甚至还杀害已经休战的恺撒军官,而且国王尤巴兼有支持者的愤怒和阿非利加半开化人的狂暴,立下规定说,任何城邦的公民,要是怀疑有同情敌人的倾向,就将被斩草除根,将城镇烧毁。他甚至对一些城镇实施了这项政策,例如哈德鲁米图姆旁边不幸的瓦加城。事实上,只是由于加图的大力干预,该行省繁荣的首都乌提卡——一座像曾经的迦太基一样的城市,才没有遭到尤巴同样的毒手。他们仅仅对该城的市民采取防范措施,说这些市民倾向于恺撒并非虚言。

无论恺撒本人还是他的任何副将,都没有对阿非利加采取行动,这让联合派有充足的时间整顿政治和军事。首先,庞培死后,需要选出新任统帅弥补空缺。国王尤巴不想维持法萨卢战役前,他在阿非利加所处的地位。事实上,他不再像是罗马的被保护者,而像是与罗马平起平坐的同盟者,甚至是保护者。例如,他将自己的名字和纹章刻在罗马银币上,不仅如此,他甚至提出在军营里只有他能身穿紫袍,提议让罗马将领脱掉他们的紫色官服。另外,梅特路斯·西庇阿要求担任最高统帅,因为在色萨利战役中,庞培从女婿的角度而非军事的角度考虑,曾承认他享有平等的地位。瓦鲁斯自命为阿非利加的总督,也提出相同的要求,因为战争将在他的行省爆发。最后,军队希望由前执政官马尔库斯·加图来领导。对于这个困难重重的职位,只有加图拥有所需的奉献精神、活力和权威。如果他不是军人,那么任命一个听信忠言让属下做事的非军人为统帅,比任命一个像瓦鲁斯那样能力未经考验的军官,或像梅特路斯·西庇阿那样经检验毫无能力的人为统帅要好得多。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由西庇阿担任,这个决议主要也是由加图本人做出的。他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感到自己无法胜任这个任务,也不是因为他的虚荣心认为婉拒比接受更合理,更不是因为他喜爱或敬重西庇阿。相反,他们之间存在分歧,西庇阿的无能众人皆知,他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重要的地位,仅仅是因为他是庞培的岳父。加图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固守法律的形式,宁愿选择让共和制由于法律的原因灭亡,也不要用违规的方式拯救它。

法萨卢战役后,加图和马尔库斯·西塞罗在科西拉相遇。自西塞罗管理西利西亚以来,他仍然拥有将军的军衔,依照法律是比加图职位还要高的官员,因此加图将科西拉的指挥权交给了西塞罗。他的这个意愿几乎让不幸的支持者感到绝望,现在他们无数次诅咒来自阿玛诺斯的荣誉,这连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感到惊讶。现在,当遇到风险更大的事情时,他采用了同样的原则。加图衡量关于统帅位置由谁担任的问题,就像考虑关于图斯库鲁姆的一块地的问题,他将其判给了西庇阿。这个判决让他和瓦鲁斯的候选人资格一同被撤销。但是,理直气壮地面对尤巴王要求的人也是他,也只有他。这让尤巴王感觉罗马贵族来到这里与到帕提亚大王那里不同,他们并不是作为一个恳求者来向保护者寻求援助,而是命令属国提供帮助。就目前罗马在阿非利加的兵力状况而言,尤巴王不免会降低一些要求,但他仍然坚持让懦弱的西庇阿用罗马国库支付他的军饷,并向他保证,获胜后将阿非利加行省割让给他。

三百人的元老院也伴随着新任统帅再次成立了。元老院设在乌提卡,为了填补席位,允许骑士阶层中最受尊重和最富有的人加入。

战事准备正全力向前推进,这主要得益于加图的热心。每一个能入伍的人员,甚至是释放奴隶和利比亚人,都被召入军团。这导致很多人员脱离农业,大量的土地无人耕种,但所产生的结果确实惊人。重步兵数量达到十四个军团,其中两个军团是由瓦鲁斯成立,另外八个军团是由流亡人员和行省招募的人员组成,还有四个军团是由国王尤巴按照罗马方式配备。重骑兵除了尤巴按照罗马方式配备的外,是由随拉比努斯一起来到阿非利加的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以及其他各类人员组成,共有一千六百人。轻骑兵是由无数没有缰绳仅持有标枪的努米底亚人、一些骑马的弓箭手和一大队步行的弓箭手组成。此外还有尤巴的一百二十头大象,普布利乌斯·瓦鲁斯和马尔库斯·屋大维所指挥的五十五艘战舰。由于急需金钱,元老院采用自动征税的方式来补救,因此他们让阿非利加最富有的资本家进入元老院,让资金更为充足。没有恺撒,没有他那让人苦恼的军团,而西班牙和意大利又不断发生动乱,法萨卢战败的记忆开始被胜利的新希望所取代。

恺撒在埃及所浪费的时间,让他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如果他在庞培死后立即前往阿非利加,将会遇见一支实力薄弱、纪律散漫、胆小怯懦的军队,而且组织混乱不堪。然而现在的阿非利加,尤其是经过加图的努力,在名帅的领导下,受到严格的管理,军队人数和法萨卢战败时不相上下。

这次恺撒远征阿非利加,好像受到了特殊灾星的主宰。甚至在他登船前往埃及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出征阿非利加的各种初步准备,但所有这些只是酿成了祸患。按照恺撒的安排,南部行省的总督昆图斯·卡西乌斯·郎吉努斯将率领四个军团自西班牙前往阿非利加,在这里与西毛里塔尼亚的国王博古德会合[8],然后一起进军努米底亚和阿非利加。但前往阿非利加的军队里,包括很多本地西班牙人和两支以前隶属于庞培的军团。然而这支军队以及该行省弥漫着对庞培的同情,同时,听命于恺撒的总督笨拙而又粗暴的行为,也无法安抚他们的情绪。一场正式的叛乱爆发了。军队和城市既有支持总督的,也有反对总督的。那些已经揭竿而起反对恺撒副将的人们,甚至公然亮出庞培的军旗。庞培的长子格涅乌斯已经从阿非利加登船前往西班牙,想要借此机会扭转局面。但是,最受尊敬的恺撒党人亲自否认了这位总督,同时还加上北方行省统帅的干预,才及时镇压了叛乱。格涅乌斯·庞培本想在毛里塔尼亚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却无功而返,但这次事件却让他耽误了时间,来迟了。恺撒从东方返回后,派遣盖乌斯·特雷博尼乌斯前去接替卡西乌斯(罗马纪元707年即公元前47年秋天),各地都对特雷博尼乌斯惟命是从。但在铸成大错的过程中,共和派在阿非利加的组织完全没有受到来自西班牙的干扰,而郎吉努斯事件同时还导致拥护恺撒的西毛里塔尼亚的国王博古德,将军队调回西班牙,没法阻止国王尤巴的扩张。

恺撒让军队前往南意大利集合,以便和他一起登船前往阿非利加,就是在这些军队中发生了尤为严重的事件。他们大多都是老兵,为恺撒奠定了高卢、西班牙和色萨利的王权。这些军队的精神面貌没有因为胜利而提升,反而因为在南意大利长时间的休息而变得涣散。将领对他们所提出的非人要求,结果只让他们惊恐地发现人数在不断减少,甚至在这些铁汉心中悄悄滋生出怨恨,只要有时间让他们安静下来,他们便会变得心烦意乱。唯一能够影响他们的人,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不见踪迹、杳无音信。比起士兵对军官的畏惧,军官更加畏惧士兵,他们忽视了这些征服世界者在营地所犯下的所有暴行,也忽视了他们违反军纪的所有行为。当登船前往西西里的命令下达时,士兵们将要离开坎帕尼亚安逸的生活,而去参加第三次战役,这次战役的辛苦程度肯定不亚于西班牙和色萨利的战役。长时间松弛下来的缰绳突然被拉紧,很快就扯断了。军团拒绝服从命令直到允诺的赏赐发放为止,他们轻蔑地回绝了恺撒派来的军官,甚至向他们投掷石头。军官们试图提高允诺的军饷来平复刚刚萌发的叛意,结果不仅没有成功,士兵们还成群结队地前往首都,强迫统帅履行承诺。在途中,几位军官试图阻住叛乱,却被士兵们杀害。这是一次棘手的危机。

恺撒命令城里的几名士兵把守城门,至少抵挡住第一波进攻的劫掠,然后他突然出现在愤怒的人群中,问他们想要什么。他们高呼:“退伍。”这个要求立即就被恺撒批准了。恺撒补充道,关于他曾允诺给士兵的凯旋赏,还有他尚未言明但已决定给他们的土地,他们可以在他和其他士兵胜利凯旋时申请,因为已经提前退伍,所以他们不能参加凯旋礼。士兵们对于这种转变毫无准备,他们确信,恺撒没有他们无法进行阿非利加的战争,他们之所以要求退伍,只是为了一旦被拒绝,他们能为服役附加自己的条件。他们有些担忧关于自己不可或缺的想法,重新回归他们的目标又太棘手,很难将走错方向的谈判带回正轨。作为男人,他们感到惭愧,因为统帅对于已经忘掉忠诚的士兵还尽责地遵守自己的诺言,甚至现在还要慷慨地给予他们比承诺更多的东西。作为士兵,他们深受触动,因为统帅说他们将来仅能作为市民旁观战友的凯旋仪式,当他不再称他们为“战友”而是“市民”时,听他说出来是如此陌生,正是用这种形式的说辞好像一下子就将他们过去的从军生涯全部毁灭。除此之外,这个男人的个人风采让人着迷,具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士兵们站在那里沉思了半晌,直到四周传来喊声,请求统帅再次开恩,允许他们被称为恺撒的士兵。恺撒等他们恳求到自己心满意足后才同意,但是兵变的罪魁祸首被剥夺了三分之一的凯旋赏。这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心理战杰作,没有比这更成功的。

这次兵变对出征阿非利加造成了不利影响,至少严重拖延了出征时间。当恺撒到达利利巴厄姆港准备登船时,预计前往阿非利加的十个军团还没有在此地集合,身经百战的军队更是远远落在后面。然而六个军团中差不多有五个是新兵队,他们刚抵达,战船和运输船就来了,恺撒便和他们一起离港出海(按未修正的历法是罗马纪元707年即公元前47年12月25日,按儒略历大约是8月8日)。因为秋风盛行,敌人的舰船停靠在迦太基海湾前埃吉穆岛的沙滩上,没有阻碍航道。但还是这阵秋风,将恺撒的舰队吹得七零八落,当他借机在哈德鲁米图姆(Hadrumetum,即苏萨)不远处登陆时,随他一起上岸的只有不足三千的步兵,而且其中大部分为新兵,还有一百五十人的骑兵。恺撒本来打算占领哈德鲁米图姆,可是这里被敌人重兵把守,只能宣告放弃。不过,他控制了两处相距不远的海港,鲁斯皮那(Ruspina,即苏萨附近的莫尔斯提尔)和小勒普蒂。在这里,他用壕沟围住自己,但这个据点并不安全,所以他让骑兵守在船上,船上备有淡水做好出航的准备。一旦他遭到了强敌的进攻,随时都能登船出港。不过无需如此,因为正在此时,偏离航道的舰船也相继抵达(罗马纪元708年即公元前46年1月3日)。由于庞培的部署,恺撒军出现了粮食匮乏。恺撒率领三个军团于次日开始进入内陆地区,但是行进到距离鲁斯皮那不远的地区时,遭到了拉比努斯的攻击,他们是为了把恺撒逐出阿非利加而从沿岸赶来的军队。因为拉比努斯只有骑兵和弓箭手,而恺撒只有步兵,所以恺撒军团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遭到敌人的射击,毫无还手之力,也无法进攻取胜。毫无疑问,整条战线的展开再次解救了侧翼,恺撒英勇地冲锋陷阵保住了他的军队的荣誉,但是撤退不可避免。如果鲁斯皮那远一些,摩尔人的标枪,或许能取得与帕提亚人的弓箭在卡莱一样的战果。

这次的战役让恺撒深深地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战争有多困难,他不再让这些缺乏经验、对新战术感到气馁的士兵遭到攻击,而是等待老兵团的到来。敌人的武器在远距离作战中具有绝对优势,恺撒只是利用间隙稍作抵抗。他将舰船上适合作战的士兵合并到陆军里,充当轻骑兵或弓箭手,但收效甚微。相反,恺撒所实行的牵制战倒是更见成效。盖图利亚(Gaetulian)是一支在大阿拉特斯山南麓朝向撒哈拉沙漠地区的游牧部落,恺撒成功地让这支部落拿起武器和尤巴作战,原来因为马略和苏拉时期的战争也曾波及到了他们。庞培那时让他们臣服于努米底亚王,而伟大的马略所进行的朱古达战争至今还让他们记忆犹新,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更倾向于马略的继承人。毛里塔尼亚的国王即丁吉斯的博古德和约尔的博古斯,他们和尤巴生来就是对手,长久以来都和恺撒保持着联盟关系。此外,最后一位喀提林派人士即努凯里亚的普布利乌斯·西提乌斯(Publius Sittius),仍然游荡于尤巴和博古斯两国之间。十八年前,这个人由意大利的破产商人变成了一位毛里塔尼亚的游击队领袖。从此以后,他在利比亚的冲突中,名声鹊起,还有一队追随他的忠仆。博古斯和西提乌斯联合起来攻入努米底亚,占领了重要的城镇锡尔塔。他们的攻势以及连同盖图利亚人的攻击,迫使尤巴王将一部分军队调往南部和西部边界。

不过,恺撒的处境仍然不是很乐观。他的军队全都挤在一块六平方英里的区域里,虽然有舰船运送粮食,恺撒的骑兵还是和此前在都拉基乌姆的庞培士兵一样,草料供给匮乏。虽然恺撒尽力了,但是敌人的轻骑兵还是具有极大的优势,看起来好像利用老兵将进攻引入内陆地区几乎不可能。如果西庇阿撤退,放弃沿海城镇,他或者可以像奥罗德斯的维齐尔战胜克拉苏、尤巴战胜库里奥一样获胜,至少也能把战事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只要稍微考虑一下,就能想到这个作战计划,甚至连加图,虽然他完全不是一位军事家,也建议采用此战术,同时自告奋勇随军队前往意大利,号召共和党起兵反抗——该地区正陷入混乱之中,兵变很容易成功。但加图只能建议,不能下达命令。

作为统帅的西庇阿决定让战事在沿海地区展开,这就犯下了一个大错,不仅放弃了有胜算的作战计划,而且将战场转移到了正处于危险的动乱之地,他们用来抵抗恺撒的大部分军队都心怀怨气。他们进行可怕严苛的征兵、夺取物资、摧毁较小的乡镇,一般人感到,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为与自己无关而且已经失败的事情做牺牲,这让本地人民对罗马共和党在阿非利加的土地上做最后一搏而感到愤怒。而且,罗马共和党还对所有疑似参战不积极的城镇施行恐怖政策,这更让愤怒情绪高涨,发展成深深的憎恨。只要有勇气,各地的阿非利加城镇都宣布拥护恺撒,大量在轻骑兵甚至是军团中服役的盖图利亚人和利比亚人都纷纷逃亡。但是,西庇阿用蠢人所特有的固执坚持执行他的计划,率领全军从乌提卡来到恺撒所占领的鲁斯皮那和小勒普蒂城下,用重兵驻守哈德鲁米图姆以北和塔普苏斯以南。尤巴王也率领不用镇守边疆的全部军队来到鲁斯皮那,他和西庇阿一起屡次向敌人索战。不过,恺撒决定耐心等待他的老兵团。随着老兵陆续抵达战场,西庇阿和尤巴又不想冒险进行阵地战,因为他们的轻骑兵具有绝对优势,所以恺撒也不打算迫使他们出战。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都消磨在行军和鲁斯皮那及塔普苏斯附近的小规模战役中,主要目的是寻找当地常见的隐蔽式粮仓和扩大岗哨。敌人的骑兵迫使恺撒不得不尽量占据高地,甚至用壕沟来掩护自己的侧翼,不过艰苦和无尽的战事,逐渐让他的士兵习惯这种陌生的作战方式。朋友和敌人几乎认不出这位急性子的将领,用谨慎的辩论家的态度细心训练自己的士兵,常常还会亲自上阵。他娴熟地展现出拖延时的沉稳和行动时的迅捷,让他们困惑不解。

最后,恺撒和最后一批援兵汇合后向塔普苏斯的侧面移动。如前所述,西庇阿在这里部署了重兵把守,这样他就犯下了一个大错,给他的对手提供了一个易于夺取的攻击目标。很快,他又犯下了第二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了营救塔普苏斯进行地面作战,将决定权交到了步兵手里,而这正如恺撒所愿,却一直为西庇阿明确拒绝。西庇阿和尤巴的军团立即沿着海岸,出现在恺撒军营的对面,前面的士兵准备作战,后面的士兵挖掘壕沟围住军营,同时,塔普苏斯的守军也准备反击,而恺撒军营里的卫兵就足以击退后者。身经百战的恺撒军团已经准确地判断出,敌军缺乏明确的队形而且行列混乱,虽然壕沟正在向前挖掘,但他们不等统帅发布命令,就让号兵吹响进攻的号角。当恺撒看见自己的士兵不等命令就进攻,他赶忙疾驰到前方,率领全军向前进发,攻击敌军。右翼部队位于其他队伍的前方,他们发射利箭,把敌阵的战象吓得调转方向,朝自己的队伍冲去,这也是最后一次在大战中使用大象。掩护的队伍被歼灭,敌军左翼被击破,于是西庇阿的军队全线溃败。由于败军的新军营还未建好,旧军营又相距甚远,所以导致其损失惨重,两个军营几乎毫无抵抗就被相继占领。众多战败的士兵都放下武器请求手下留情,但是恺撒的士兵已经不是伊莱尔达城下甘愿停战、法萨卢战役中饶恕放弃抵抗者的人。长久的内战和兵变所留下的仇恨,让他们执意要用权威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在塔普苏斯战场上发泄出来。如果和他们交战的九头蛇总是长出新头,如果军队一直匆忙地从意大利到西班牙、从西班牙到马其顿、从马其顿到阿非利加,如果渴望的休憩永远都无法到来,那么士兵们所寻找的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统帅的不当仁慈,这也并非毫无理由。他们发誓要补救统帅的疏忽,对于缴械投降的同胞们的恳求以及恺撒和高级军官的命令,一概置若罔闻。五万具尸体横尸于塔普苏斯战场,其中还有几位恺撒的军官,被他们自己的人借机杀害,这些军官被认为是秘密反对新君主制的人。这昭示了士兵们如何用自己的方式获得休憩。另一方面,胜利的军队中阵亡人数不超过五十人(罗马纪元708年即公元前46年4月6日)。

塔普苏斯之战后,阿非利加的战斗已经无法持续下去,正如一年半以前法萨卢战败后,在东方的战事一样。加图作为乌提卡的统帅召集元老院开会,陈述了实施防御的方法,并让集会者决定是投降还是抵抗到最后,只是要求他们不要单独决定和采取行动,而要统一行动。有几个人支持采取较为勇敢的想法,他们建议为了国家应该释放能够作战的奴隶,不过遭到了加图的否决,因为他认为这侵犯了私人财产权,并提出一个替代做法,即呼吁奴隶主爱国。但是,很快这个决议就被终止了,因为聚会者主要是由阿非利加的大商人组成,他们都同意投降。随后,当执政官苏拉的儿子福斯图斯·苏拉和卢奇乌斯·阿弗拉尼乌斯,从战场上率领强大的骑兵队抵达乌提卡时,加图仍然想要依靠他们保住这座城。不过,他们要求首先要处死乌提卡不忠心的市民,加图愤然拒绝,他宁愿选择让这最后的堡垒落入君主手中,也不想让这种屠杀玷污了共和国最后的时刻。他利用自己的权威和慷慨的馈赠,极力压制住士兵对不幸的乌提卡人的愤怒。他尽其所能,为不愿委身于恺撒的仁慈者提供出逃的资金,为留下的人提供最好条件下的投降机会,这种关怀让人感动。他在无法给任何人提供帮助后才心满意足,卸任统帅职务,回到自己的卧室,用剑刺入胸膛。

至于其他逃亡的领导者,只有少数能幸免于难。从塔普苏斯逃走的骑兵遇到了西提乌斯的队伍,都被杀死或俘获,他们的领导者阿弗拉尼乌斯和福斯图斯被交给恺撒。当恺撒没有下令将他们立即处死时,他们却在骚乱中被老兵杀害。统帅西庇阿和战败者的舰船落入到西提乌斯巡航舰队的势力范围,当他们准备要攻击他时,西庇阿用剑刺向了自己。尤巴王对此也有所准备,他决定假如一定要死去的话,他要用一种符合国王身份的方式去死。他让人在扎玛的集市上堆积起一个巨大的火葬堆,想要把他所有财富和全体扎玛市民的尸体随他的躯体一起烧毁。但是,这座城镇的居民不想让自己成为这位阿非利加的萨尔丹纳帕鲁斯葬礼的装饰品,当马尔库斯·裴特雷陪同尤巴王从战场逃到城门前时,他们紧闭城门。有些人在放纵的享乐生活中,变得性情残暴,甚至将他们自己的死亡准备成一场醉人的宴会,尤巴王就是这样的人。他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前往他的别墅,让人准备好盛宴,宴会结束后,便向裴特雷发起挑战,进行一对一的死亡决斗。这位喀提林的战胜者死在了国王的手里,然后国王让一位奴隶刺死自己。少数逃走的名人如拉比努斯和塞克斯图斯·庞培,都跟随后者的兄长逃往西班牙,就像从前的塞多留一样,在这片仍然是半独立的土地上,在它的山山水水中寻找强盗和海盗最后的避难所。

恺撒可以毫无阻碍地管理阿非利加的事务。按照库里奥曾经的建议,马西尼萨国被分割。最东部的西提非(Sitifis)地区并入东毛里塔尼亚国王博库斯的国土,忠心的丁吉斯的国王博古德也受到重赏。一直以来,尤巴王在锡尔塔及其周边地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由亲王马西尼萨和他的儿子阿拉比奥占据着,现在被授予雇佣兵队长普布利乌斯·西提乌斯,他可以用来安置自己那支半罗马化的队伍[9]。但同时,这个地区以及前努米底亚国最宽广最肥沃的土地都被并入老阿非利加行省,命名为“新阿非利加”。共和国曾将该地沿海地区对沙漠游牧部落的防御,委托给属国负责,新君主将此任务交由帝国自己承担。

庞培和共和派与恺撒的君主制之间的战争,在历时四年后结束了,以新君主的完胜而告终。毫无疑问,君主制不是在法萨卢和塔普苏斯的战场中首先建立,而是始于庞培和恺撒推翻以前的贵族政体,建立联合统治时。然而,只有经过罗马纪元706年即公元前48年8月9日和罗马纪元708年即公元前46年4月6日的流血洗礼,才废除了与绝对统治权相对立的共和管理,才让新君主获得稳固的地位和正式的认可。觊觎王位者和共和派的密谋者,可能相继发动新的骚乱甚至新的革命和复辟,但是连续五百年没有间断的自由共和制被打破,合法性已成既定事实的君主制,在罗马帝国辽阔的土地上建立起来。

体制的斗争结束了,当马尔库斯·加图在乌提卡用剑刺向自己时就已经宣告了结束。多年来,在正统的共和派与压迫者的斗争中,他都是前沿斗士;在早已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时,他仍然继续战斗。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战斗了,马尔库斯·布鲁图斯所建立的共和国灭亡了,永远不会复活,共和派现在还能做什么?财富被夺走,哨兵被解除,如果离开,谁又能指责他们?加图的死是他一生中最高尚,也是最明智的事件。加图并不是一个伟人,尽管他缺乏远见、刚愎自用、枯燥乏味,还有些似是而非的言论,但对于他自己和永世而言,他作为轻率的共和主义的典范,以及嗜好共和主义者最喜爱的人,他却是唯一一位在最后的战斗中,仍在英勇捍卫这注定毁灭的伟大制度的一人。正是因为最精明的谎言遇到最简单的事实便自惭形秽,因为人性的高尚和荣耀最终不是依赖于精明而是诚实,所以,加图在历史上的地位高于很多智力远胜于他的人。他这个傻子只是让自己的死具有更深远的意义,事实上正因为堂·吉诃德是个傻子,才成为一位悲剧性的人物。让人深受感触的是,在这个活跃着众多伟人智者的舞台上,这个傻子注定成了最后一幕的上演者。

他的死不是毫无意义。共和派非常明确地反对君主制,当第一位君主上任时,最后一位共和派人士离去了。恺撒赋予他的君主制以合法性,然而抗议就像撕碎蜘蛛丝似的撕掉了所谓的合法性,揭露了所有虚伪的谎言,即宣称它能调和所有党派的关系,但结果却是,在其庇护下发展起独裁制。

几个世纪以来,正统的共和派幽灵,自卡西乌斯和布鲁图斯至特拉赛亚和塔西佗,甚至更晚的时候,他们持续不断地向恺撒的君主制发动战事——一场阴谋战和文学战,这就是加图临死时留给敌人的遗产。这些共和派反对者从加图那里获得了全部的态度——庄严、超验的虚夸言辞、自命不凡的刻板、消极的绝望、至死不渝的忠诚。这个一生被当作笑柄和丑行的人,在死后甚至立即被奉为圣人。但是,恺撒无意间向他致以了最大的敬意。恺撒向来对于自己的反对者,如庞培和其他共和派人士,都给予轻蔑的宽容,唯独对加图例外,甚至在加图死后,仍然对他怀有强烈的怨恨。对于反对他们的敌人,务实的政客通常所感到的仇恨,是认为既危险又束手无策。

[1]一位恺撒第十军团的百夫长被俘后,向敌军统帅宣称:他准备用自己的十个人去击败敌人的精英步兵(500人)。拿破仑一世评论道:“在古代的战斗方式中,一场战斗就是由简单的决斗构成,这话只有百夫长说来是正确的,由现代士兵说出来则只是夸大其词。”在恺撒的回忆录中,补充了两份关于阿非利加战争和第二次西班牙战争的报告,前者是由一位二等军官所写,后者从各方面看都是出自一位下级军官的军营日记,里面记录了恺撒军队中所盛行的尚武精神,这就是生动的证据。

[2]这个数字是由庞培自己列出的,并且与事实相符,他在意大利大概损失了六十营约三万人,带了两万五千人前往希腊。

[3]元老院法令是1月7日通过的,到了18日,罗马已经知道恺撒越界几天了,报信者从罗马到拉文纳至少需要三天。据此,恺撒出发的时间大概在1月12日,对应儒略历的704年即公元前50年11月24日。

[4]毫无疑问,按照正式的法律,“合法的议会”正如“合法的法庭”一样,只能在罗马城或城郊内举行,在阿非利加军队组织的元老院称自己为“三百人会”,并不是因为由三百名元老组成,而是因为这是自古以来元老的常规数目。很可能这次会议用有名望的骑士来补充数目,但普鲁塔克认为,三百人是意大利的批发商则是误读典籍。德萨洛尼迦的伪元老院一定也是类似的组织。

[5]很难准确地确定战场。阿庇安朋确地将它定位于“新”法萨卢(今费萨拉)和埃尼佩乌斯河之间。在这个问题上,只有两条河流具有重要意义,毫无疑问就是古老的阿皮丹诺斯河(Apidanus)和埃尼佩乌斯河,即索法第提科河(Sofadhitiko)和费萨里提河(Fersaliti)。前者发源于陶马克山(Thaumaci)和多洛皮高地(Dolopian),后者发源于奥斯里斯山(Othrys),只有费萨里提河流经法萨卢。现在,按照斯特拉波所说,埃尼佩乌斯河发源于奥斯里斯山,流经法萨卢,那么莱亚克所宣称的费萨里提河就是埃尼佩乌斯河,随后格雷假定费萨里提河就是阿皮丹诺斯河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古人关于这两条河的其他所有说法都与此相符。我们必须和莱亚克一同假定,费洛科河是由费萨里提河和索法第提科河汇聚而成,流入佩涅奥斯河,古人称之为阿皮丹诺斯河,又名索法提第科河。可能因为索法提第科河常年水流不息,而费萨里提河则不然,所以自然这样称呼。这场战争取名为旧法萨卢肯定是因为地点位于费萨拉和费萨里提河之间。因此,战争在费萨里提河左岸打响,这样庞培军面对法萨卢,将右翼依靠着此河。不过,庞培的军营不能驻扎在这里,只能在埃尼佩乌斯河右岸狗头山的斜坡上,一部分是因为他们阻挡住恺撒前往斯科图萨的路,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的撤退路线显然是翻过营地上面的山前往拉里萨。按照莱亚克的假设,如果他们驻扎在埃尼佩乌斯河左岸法萨卢的东面,那么他们不可能渡过河朝北前进,因为此处河床很深,庞培必将逃往拉弥亚而非拉里萨。所以,庞培可能在费萨里提河右岸安营扎寨,他们为了过河作战,也为了战后返回营地,由此处登上克兰农山和斯科图萨山的斜坡,斜坡位于斯科图萨之巅,在狗头山上,这是有可能的。莱亚克发现,埃尼佩乌斯河是一条水流缓慢的窄溪,在11月水深两英尺,炎热的季节经常会干涸,这场战役就发生在盛夏。此外,战争前两军相距3.5英里,所以庞培军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也能用桥确保与营地的交通安全。如果战争最终完败,他们肯定不会退到河边或渡河,庞培无疑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能勉强同意在此作战。庞培的左翼感觉距离撤退的基地最远,但至少中路和右翼在特定的情形下,可以从容撤退,不至于无法施行。恺撒和他的抄写员都没有提及渡河的事情,因为从整个叙述中,庞培军渴望作战已经描写得非常朋显了,他们也没有提及有利的撤退条件。

[6]与此相关的是恺撒所下达的著名指示,即让士兵袭击敌人骑兵的脸。军刀无法打到骑兵,在这里,步兵采取了非常规的方式来进攻骑兵。他们没有投掷短矛,而是使用长矛攻击骑兵,刺向他们的脸,也能更好地进行防御。这个指示变成一件趣闻轶事,即庞培的骑兵因为害怕脸上留下疤痕所以逃跑了,他们“将手挡在眼前”骑马飞驰而去,这个说法不攻自破。因为这个观点只有假设庞培的骑兵主要是由罗马年轻的贵族组成,是“优雅的舞者”,事实并非如此。这很可能是军营中风趣的人士将这个非常荒谬但确实滑稽的事情赋予这个简单朋智的军事命令。

[7]灯塔岛现在是个峡谷,这里肯定曾经失陷过,因为这座岛最初是由恺撒控制。防波堤肯定一直由敌人控制着,因为恺撒只用船和此岛往来。

[8]在此期间,西北非洲各国还未界限分朋。朱古达战争之后,西部海域至萨尔底港即现在的摩洛哥和阿尔及尔,由毛里塔尼亚国王博库斯统治;丁吉斯(即丹吉尔)的君王可能从开始就与毛里塔尼亚统治者不同,他们甚至出现得更早。我们推测,萨路斯特提到的勒普塔斯塔、西塞罗提到的马斯塔尼索苏斯,就属于丁吉斯君王。他们可能在一定范围内享有独立性,或者受封于毛里塔尼亚王,就像徐法克斯已经统治了很多部落的酋长,而且大约在此时,马西尼萨王子占有了邻国努米底亚的锡尔塔,很可能是在尤巴统治时期。大约在罗马纪元672年即公元前82年,我们发现国王不是博库斯(Bocchus),而是一个名为博库特(Bocut)或博古德(Bogud)的人,他是博库斯的儿子。自罗马纪元705年即公元前49年,王国一分为二,博古德国王占据西部,博库斯王国占据东部,毛里塔尼亚后来分为丁吉斯国和博库斯国(即约尔国)就是源于此。

[9]在该地区的碑文中,还保存着大量关于殖民地的遗迹。西提乌斯这个名字在那里很罕见,非洲的小镇弥勒夫,罗马名为萨尔努斯殖民地,显然是来自努凯利亚的河神萨尔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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