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场闹剧
没多久，帕帕之家的全体成员就跟拍集体照一样，仪表整洁，陆续步入了大厅。猫司机打开了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每个角落，就连地板上的一只蚂蚁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爸爸塔巴坐在为他量身定做的C形椅上，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妈妈艾妮紧挨着他，巴迪、米娜、老厨师奈特、女佣康妮、老园丁杜松和他的儿子小杜松一进屋，也都找好了位子坐下来。拉拉呢，她像个检票员般站在门口，认真地清点着帕帕之家的成员。
最后，玛雅奶奶拄着帕帕仙杖，慢腾腾地下楼来了。
“都到齐了吗？”拉奇询问。
“到齐了，”拉拉回答，“唯一缺席的，就是玛雅奶奶的女佣——梅香，和……治疗中心的护士们。”
“嗯。护士们就不必参加了。”拉奇慎重地走到三位长辈的面前，“对不起，塔巴叔叔、艾妮妈妈，今天你们的病刚好，又刚收了这么多小病号。不过，咱们帕帕之家最近出了一系列的大事……因此，我让拉拉把各位都召集起来，就是想让我们一起来反思一下，为什么最近总会麻烦不断？相信这耽误不了大家多少时间的，谢谢配合啦。”
“是啊！”
“这可真是一场噩梦！”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拉奇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拉奇，你还啰唆什么？”拉拉大声提醒，“事实摆在眼前，咱们帕帕之家出了内奸！今天，就是要把他给揪出来！”
“啊！”
“内奸？”
“谁？”
……
帕帕之家一阵骚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里一起说笑，一起劳动，一起吃喝，一起拉撒……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闻着相同的药香……谁会是内奸？——看谁谁不像。
最后，大家都摇起了头，都觉得一定是这俩孩子搞错了。
拉拉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她快刀斩乱麻，直入正题：“老驼背儿，这个月月圆之夜，是不是你，和一个黑衣人勾结在一起，想盗窃咱家百草园的草药？这黑衣人戴着斗篷，蒙着面，个子不高……说！”
“啊！”大家把眼光一下子都投向了老园丁——杜松。
“不可能！我爸爸绝不会做坑害帕帕之家的事！”小杜松辩解道。
“不可能？那他为什么把百草园的钥匙交给黑衣人，还让黑衣人潜入百草园，从罂粟园中的一个秘密盗洞向外送草药？”
“黑衣人？钥匙？秘密盗洞……”老杜松喃喃地念叨着，紧贴在颧骨上的黑脸皮绷得越来越紧，他也越来越疑惑了，“我的大小姐，我哪知道你说的什么黑衣人？”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拉拉的语气十分坚决，“说起这黑衣人，我得多说几句。他个子不高，身上的刺毛又粗又硬、呈紫金色。月圆之夜，我发现他从百草园里盗走了一大口袋珍贵草药。后来，我一路跟踪，一直跟到了罂粟花园那个秘密盗洞，从他的帮手嘴里，我们得知他叫‘罗医生’……可惜后来，拉奇把他给跟丢了。”
“没错。”拉奇配合地说，“是我给跟丢了。”
“既然是‘罗医生’盗走的，”小杜松辩解说，“那怎么又怪罪我爸爸呢？”
“我亲眼见到黑衣人在后花园里与一个佝着背的黑影窃窃私语，还说什么钱啊货的。”拉拉反问小杜松，“这帕帕之家，佝着背的黑影除了你爸爸——驼背儿园丁老杜松，难不成是你小杜松？”
“健康人就不可以假装佝着背说话吗？”小杜松也不依不饶。
“这……”拉拉差点卡壳了，但她很快就又转过弯来，“把‘罗医生’叫来一问便知。”
“这么说，你已经猜出谁是那个‘罗医生’了？”小杜松问。
“这还用猜，”拉拉为自己早就定论的事情坚定不移，“他就是刚才被耐尔警官抓住的罗宾呗！”
“罗宾？”
“那个神志不清的脏兮兮的小刺猬？”
“他不是在帮狐狸干坏事吗？”
“他也是医生？还潜入咱家百草园偷药草？”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小个子……”
大家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没错，别看他一个小个子，身手可不凡哪。正是他，化装成老驼背儿从罂粟园的洞里盗走了一大口袋草药。要不是因为骗术不到家，跛错了脚被拉奇识破，还真把我给蒙了。不过——”拉拉胸有成竹地说，“我知道，这都是老驼背儿的阴谋诡计——因为他傍晚时早把钥匙给黑衣人了，这样好让自己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虽然大家听不太明白拉拉的叙述，但拉拉的话还是让大家把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老驼背儿身上。
“我……”老杜松有口难辩，“罂粟园的那个洞，我不是封住了吗？”
“爸，是这样吗？”拉拉向爸爸求证。
“没错，老园丁一向对自己的工作兢兢业业，你妹妹在罂粟花园迷昏之后的第二天，他和小杜松就把那洞封住了。”爸爸塔巴确认说。
“爸，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呢！”拉拉有些无奈，解释道，“我说的可是这个月的事儿。一定是他悄悄地在罂粟园里挖了个地洞，平常用砖秘密封好洞口，一到晚上，这个秘密盗洞就能通过一个地下隧道一直通向外面，成了盗窃百草园草药的密道。”
“你胡说！”小杜松忍不住了，“医闹风波的下午，我和爸爸去看望住院的塔巴博士的时候，就对他说起过当天早上我们在罂粟花园里发现了一个盗洞的事儿。对吧，塔巴博士？”
“哦，我想起来了。”爸爸塔巴放下茶杯，说，“当时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上午医闹的情景，你们是曾提到过这事儿，现在怎样了？”
“向你说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它封住了。”小杜松自豪地说。
“原来是这样，当天下午我和拉奇去追那三个偷拍者了，后来也没听谁说起过。不过，就算是这样吧，那老杜松也逃不了月圆之夜盗窃的嫌疑。因为只有他才有百草园的钥匙，除了他，谁又能轻易进入园中园——百草园中的罂粟园呢？”
“大小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老驼背儿我在百草园辛苦了大半辈子，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帕帕之家的事儿。”
“拉拉，你怎么能凭主观臆想呢？”妈妈艾妮有些坐不住了，也批评起女儿来。
拉拉还有些得理不饶人：“还有，拉奇组织的新闻发布会当天下午，天快黑时，也就是爸爸中毒后，为什么大家都去治疗中心忙去了，而你们父子俩却被我发现躲在房间里，与我说话时吞吞吐吐，动作也抖抖颤颤的？”
“当时我们正准备去药房里打扫，不料还没出门就被你撞见了，”小杜松把话接过去，“爸爸害怕刺激到你，所以不敢直言相告。这……这能说明什么呢？”
拉拉被问住了，她和小杜松的对质似乎出现了暂时的冷场。
趁这场生动的大辩论暂停的间歇，拉奇低头向米娜耳语道：“去看看罗宾好些了没有？如果好些了，就把他带来一问。”
“那好吧，咱接着问下一个。”拉拉稍作休整，转移了质问对象，“老猫，那个月圆之夜，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老猫菲利没想到拉拉的下一个询问对象是自己，“大小姐，你是问我吗？”
“没错，就是你！”拉拉用犀利的眼神盯住他，“当天傍晚，我在后花园里发现你鬼鬼祟祟，扛着一个大口袋，偷偷溜进了五味庵。里面装的是什么？是毒药吗？说！”
“这——”老猫看了看主人，显得很犹豫。
“你还记得吗？‘拉拉，有些事情，即使对你最亲密的人，也是不能说的。’现在可以说了吧？”拉拉学着老猫的声调，重复起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起的一句话。
爸爸塔巴点头示意之后，老猫的表情才变得自然起来，他说：“那几天，博士正在实验室里秘密研制一种新药，于是让我按照他的处方，秘密寻找一些特别的草药。我扛进五味庵的大口袋，里面装的就是那些特别的草药。现在想来，博士当时应该就是在研制‘第二代帕帕伤风丸’了。”
“哦？药房流出黑色的污水，原来是这个原因！”拉拉又向爸爸求证，“是这样吗，爸爸？”
“应该是‘第二代帕帕安神丸’。不过猫司机并没有说谎，那几天你不是老说自己失眠吗，于是我就让猫司机替我去找药方，并叮嘱他什么人也不能告诉。”爸爸塔巴替老猫做了证，接着说，“后来，我又将研制好的黑色药膏添入‘帕帕伤风丸’，就这样制成了‘第二代帕帕伤风丸’。”爸爸塔巴耐心地解释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也试吃过几天，效果不错。只可惜，这药丸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关键时刻竟差点要了我的命！”
“啊！”拉拉突然大叫起来，“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啊’什么‘啊’？”巴迪从座位上翻起来，“姐姐，你不会还怀疑我画了一张流着污水的画儿，也成了内奸吧？”
“哈哈哈——”大家被逗笑了。
拉拉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继续盘问下一个：“老奈特？请问你，月圆之夜，你都在干吗？”
“这——让我来回答吧。”女佣康妮说，“当晚，我和老奈特厨师一直待在一起，当天，我们还做出了一种新桂圆公主膏——特意给大小姐你留了一块，可是那晚我们却一直没找到你。”
“没错，我们俩可以相互做证。”老奈特回答说，“你去哪儿了，我的‘公主’？”
“我和拉拉，都跟踪黑衣人去了。”拉奇替拉拉解了围。
“爸爸病倒了，妈妈一直形影不离地在照顾他，米娜早被当天的情形吓坏了。奶奶？奶奶和梅香头天早上就离开帕帕之家了。”拉拉迅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家里的其他人员，“这些都是自家人，绝对不可能是奸细，还会有谁呢？”拉拉的思路就像是高速路上的车突然被一块飞来的巨石给堵死了。
就在这时，小杜松却反问起拉拉来：“大小姐，你还没说你在医闹风波的当晚去了哪儿呢。”
“对呀，你当时去了哪儿？”妈妈关切地问，“爸爸给你的‘第二代帕帕安神丸’都准备了两个晚上，却都没找到你。”
“两个晚上……头一晚刚才拉奇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拉拉还显得很理直气壮，“第二天……第二天中午我和拉奇去追那三个偷拍‘医闹风波’的黑影，一直追到晚上抵达月亮湾。可惜，我们没抓到。后来我们一起回家，拉奇回客房，我去看了病床上的爸爸……”说到这里的时候，拉拉突然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大小姐？”小杜松追问起拉拉来，“往下说啊！”
拉拉的确是不敢往下说了，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再现着当晚的情景：爸爸躺在床上，米娜和巴迪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我发现了巧克力盒……又发现了药神的钥匙和字条……然后独自去五味庵，在那里根据药神的指示，熬制了九种药草的汤药……后来，她还秘密潜入了爸爸的无尘室，将这些汤药加入了黑色药膏里……
“……当天晚上，药神指引我去给这些黑色药膏里添加的是九种什么药草呢？我怎么有些想不起来……如果说在无尘室里发现的那些黑色药膏是爸爸研制的，那肯定就不是那晚看到的黑衣人——罗医生买通老杜松，然后偷偷潜入爸爸的秘密实验室里，熬制了这些黑色药膏，再以帕帕之家的名义，将它们流入各大药房了！难道——”想到这里，拉拉突然害怕起来，“难道我给里面添加的是毒药吗？——九种毒药！天哪——这样的话，岂不就是我毒害了爸爸？”
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肌肤曾经像雪一样白的帕帕之家的大小姐，这个刺儿曾经像玫瑰花瓣一样红，红得就像燃烧的火焰，红得就像浓度200%的番茄汁的帕帕之家的小天使，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成了铁青色。
这种情形，要是换作任何其他人，恐怕早已无地自容，恨不得现在立即变成一只小老鼠，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但帕帕之家的大小姐——小玫瑰——帕帕拉拉紧急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不会的，药神不会这样害我！
“一定是还有什么人在从中捣乱，一定是这样……
“可……他会是谁呢？
“药神啊药神，你就显显灵，告诉我吧？
“小精灵，小精灵？”拉拉赶紧从头上摘下蝴蝶结，轻轻喊道，“你怎么也不帮帮我？”
平日里不管拉拉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小月兔总是在关键时刻会轻轻地提醒她，可今天，这个小精灵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不管拉拉怎样抚弄蝴蝶结，就是迟迟不肯现身。
事到如今，爸爸塔巴已经明白了：一定又是大女儿——拉拉想在大家面前争表现，不料却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为了不让她更难堪，也不浪费大家更多时间，爸爸塔巴向大家道起歉来，“对不住，大家都忙各自的去吧。”然后，他又对拉拉严肃地说道，“好啦，蹩脚的侦探，你的闹剧该收场了。”
正是爸爸塔巴这句简短却惊人的评价，深深地刺痛了拉拉。可以想象，拉拉现在的表情，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