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伤心小龙
“土豆，你好像有三天没去给桂奶奶浇花了？”小龙问。
“我、我……我不想去。”土豆说。她是不敢走进那间屋子，不敢看见那两个柿饼。它们令她羞愧。
“我帮你去浇吧。”
“好。”
土豆把钥匙给小龙，小龙一蹦一跳地去了：“浇完水回来，你要给我讲故事哦，你已经好多天没有讲了。”
土豆没有回答，她失神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发呆。
正想得眼睛里冒出泪水时，耳畔响起了桂奶奶的声音，“土豆，土豆——”从远到近。
土豆的第一反应是从凳子上蹦起来，在原地打转，找个地方赶快躲起来，躲到门后面、爬进柜子里、钻到床底下？可她的嘴巴先答应了：“唉，奶奶，我在呢。”一边说，一边迎出去，在屋门口和桂奶奶撞了个满怀。
桂奶奶的狗猛烈地摇着尾巴，把两只前爪搭到主人身上。
“哎哟，大黄胖了，谢谢你啊土豆，我就知道交给你最放心了。”桂奶奶慈爱地摸摸土豆的脑袋，眼睛里满是喜欢，土豆躲躲闪闪地不敢看。
“土豆，钥匙呢？”
“在小龙那儿，他在给花浇水呢。”
“走，到奶奶家去，我带了一包蜜枣回来，你和小龙准爱吃。”
土豆缩着脖子往后退：“我……我不吃。”
“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爱吃的，你这丫头就是太懂事。”
桂奶奶抓着她的手腕就往自家走，土豆觉得两只耳朵烫得要煳了。她的脑子里只有“完蛋了”三个字。
当两个人跨进屋子时，她们同时看见，小龙正捧着玻璃罐子，木塞已经拔开了。他一见到她们，脸瞬间变成煮熟的螃蟹壳，红得要命。
“我、我……”
小龙平日就比土豆害羞，往常和人说话，眼睛都瞧着地面的。他的手捧着糖罐，完全一副不知拿它怎么办的模样。
“我没有吃……”
桂奶奶瞧一眼糖罐子，她似乎明白了一切。
小龙拿求救的眼神看土豆，可是土豆故意不看他。
“奶奶，我、我没有……我只是闻闻……它们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个了……”
土豆沉默着，突然之间，一个黑暗的念头，像种子落进她的脑瓜子，迅速生根发芽。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眼睛慌乱地眨了四五下。
小龙依旧抱着那个糖罐，直到桂奶奶开口说话：“小龙啊……”小龙像被烫着了似的，双手一松，罐子落回床头柜上，咣当咣当摇摆了一阵，才停歇住。那声音挠得土豆头皮发麻。
桂奶奶说了“小龙啊”后顿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里，有吃惊，也有失望。不过，还是慈爱和亲切的，她怕说话大声了会吓着孩子。
“小龙啊，你要是喜欢吃，就和桂奶奶说一声，偷着吃就不对啦。”
“奶奶，我、我没有吃。”小龙着急地申辩，鼻尖上渗出了汗珠。
“小龙啊，吃了就吃了，奶奶不骂你。”
“我真的没有吃。”
“吃了就吃了，吃了还说没有吃，这可真是不对了。”
“我就是没有吃，我只是闻了闻。”
桂奶奶的声音一点一点响起来，她有些生气了。
“小龙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奶奶不是小气的人，你只要承认了，我肯定不说你半个字。”
“我就是没有吃。”
“你要是不认错，我可告诉你爸爸妈妈了。”
“没有吃就是没有吃。”
小龙又气又急，一张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那我必须告诉你爸妈了，柿饼不是什么事儿，做人才是大事儿。小时候不教育，长大了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只要土豆说一声，“不是他是我”，那么小龙就清清白白了。可土豆没有，她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我再问一次，小龙，是你吃的吧？”桂奶奶还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没有！”小龙捏着拳头，像一头发怒的小牛似的，从土豆和桂奶奶之间走了过去，横冲直撞出了门。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样了？”桂奶奶颤着嘴唇说。
土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同时又暗暗庆幸，自己担心的一切就这样意外转移了吗？
这天傍晚，桂奶奶来土豆家里，她和两个大人说了白天的事情。土豆的爸爸妈妈脸皮子薄，平时对一双儿女的要求也是严格的，小龙的“偷吃”令他们深感意外。土豆和小龙本来在里屋待着，妈妈把他们两个喊了出来。
桂奶奶说：“柿饼是小事儿，教养是大事儿，认个错以后不这样，就好了。小孩子嘛，哪有不做错事情的？不嘴馋就不是小孩子了。”她这样说，其实是护着小龙，因为她瞅见小龙爸爸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小龙却不领情：“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没有错。”
爸爸竖着眼问：“你还说你没有错，你没有吃，柿饼哪里去了，难道被老鼠吃了？”
“那罐子里，本来就只有两个柿饼，现在还是两个，我一个都没有吃。”
桂奶奶一听，真不高兴了：“哎哟哟，我可没有冤枉你，之前明明有半罐柿饼哪。”
“不对，就是两个，我看到的时候就是两个。”
土豆的心怦怦怦地跳。
“瞧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睁眼说瞎话。土豆，你来作证，你肯定看到过的，是两个还是半罐子？”
“是、是……”土豆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土豆你快说呀，你不给桂奶奶做证，你爸妈还以为我老糊涂了。”
“是、是有半罐的。”
小龙扭过脖子，瞪大了眼睛看土豆：“半罐？”
土豆把脸一低，她羞得只想逃跑，哪里敢看小龙的眼睛。
现在爸爸妈妈不想再听小龙说什么了，爸爸一手从门后抓了一把扫帚，另一手抓住他上半身，啪啪啪——朝着屁股打下去，一边打一边骂：“让你偷吃，让你撒谎，让你不承认，让你贪吃，让你不学好，让你丢我们家脸……”
啪啪啪——没有一下是轻的。小龙起先还用力挣扎，大声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后来，他不喊了，他闭上嘴巴，眼睛斜看土豆，那双眼睛似乎在问：“土豆，是你吧？”土豆拉住爸爸的胳膊，泪水哗啦啦地淌：“爸爸，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认错，我就不打。”爸爸气哼哼地说。
“我没有错。”
“今天你不认错，就打到你屁股开花。”
“没有就是没有！”
爸爸完全被他的冥顽不化激怒了，他觉得再不教育，儿子真的要犯大错了。桂奶奶在一旁瞧他打得太狠，过来夺了扫帚。爸爸还是不解气，举起巴掌，又扇了下去。土豆扑上去护住小龙，巴掌便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小龙原先还掉了几颗眼泪，现在泪水已经干了，脸颊上的泪痕脏兮兮的。
他把屋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说：“你们都是坏蛋，你们乱冤枉人。”说完，他跑进里屋，趴到床上，把脑袋深深地埋进被子里。
土豆跟着进屋。
“疼吗，很疼吧？”
小龙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你相信不是我吧？”
“我相信。”土豆用力点头。
“土豆，是不是你？”
“不、不是我。”土豆慌忙摇头。
可事情并没有完。爸爸说，小龙一天不认错，就一天不许出屋子玩，而且，晚饭也不许吃。小龙无所谓，他反正没胃口吃，他肚子里饱饱的都是气愤和委屈。
睡觉前，土豆悄悄地把事先盛好的一碗饭端到小龙面前，上面小山峰一样铺着好多菜。
“快吃吧，小龙。”
小龙没有接过碗，他看着土豆：“是你吧？”
“不……不是我……”
“我看到的就是两个柿饼，那半罐子哪里去了呢？”
“我……不知道。”土豆的额头低得快碰到手里的饭了。
小龙抓着土豆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我知道是你，求求你去和他们说一声吧，被冤枉的滋味太难受了。”
“不是……”土豆没有勇气承认，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子快点过去吧。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发誓，从今以后，会对小龙更好，什么都依他。
因为小龙就是不肯认错，所以他被关在了家里。他不再说话，抱着枕头睡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土豆想讲故事给他听，他把耳朵捂住，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