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
村镇小店里
（店家上）
店 家 （念）小店懒得开，
锅里起青苔，
灶下架把火，
蛤蟆跳出来。
（白）在下王小二的便是，开了个鸡毛小店，想挣几个铜钱，眼见天色将晚，定有上来下去的过客住店，让我把店房前后打扫干净，准备接客呵！
（边打扫边唱小曲）
我的小店好春光，
明灯高挂亮堂堂，
宝店修在龙头上，
来来去去客官嚷，
知县歇在东楼屋，
知府歇在西厢房，
前院住的是文官，
后院住的是武将，
请了个厨子本姓汤，
做下的饭菜有名堂，
鸡鸭鱼肉香十里，
鱿鱼海参香四方，
请了个先生会算账，
算盘珠拨的震天响，
五八四十堆铜板，
九九八一银圆响，
这些淡话再不唱。
看我小店打扫得干干净净，齐齐整整，明明亮亮像那皇上坐的大殿堂！大—殿—堂！
（白）哈哈哈……心一高兴，学唱了几句“春官歌”，唱的我心里好热火。这才是那叫花子唱戏——穷高兴！好么，屋里屋外，前院后院已打扫干净，单等那南来的、北往的、去东的、去西的各位客官前来住店。（走到门前左右观看）暂还无人来，待我后房吃上两袋水烟，歇息歇息！（下）
（安志成骑马上）
安志成 （唱）越江流，走山湾，
迎风冒雪把路赶，
老汉我百里讨账归，
风尘仆仆回家转，
远地出门半月多，
时时把家来挂念，
只因后妻不贤良，
怕把儿女多为难，
昨夜忽做一噩梦，
惊醒满身渗冷汗，
但愿此梦只是梦，
遥祝家人均平安，
心情郁郁赶路急，
不觉天色已近晚，
（白）老汉我到下江孟义收讨钱账，事已办完，回返家乡，眼见天色已晚，我就在这村镇上的小店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程。（敲门）店家！
（店家上）
店 家 来了。烟还没抽完，就有人住店，生意来了。（开门）老伯，住店么？
安志成 正是。可有干净屋子？
店 家 有呵，快请进。
（店家接过马缰，陪同安志成进院门，领他走下）
（金姑、银定上）
金 姑 （唱）一路讨要一路行，
银 定 （唱）不觉来到村镇中，
金 姑 （唱）日落西山天将晚，
银 定 （唱）兄妹何处来安身？
金 姑 （白）哥哥，天已黑了，我二人可到哪里去过夜呵。
银 定 妹妹不必着急，（抬头观看）么，这里有一家小店，我们去求宿一夜吧。（敲门）
（店家上）
店 家 又有客人到，叫人喜眉梢。（开门）原来是两个小叫花子，我家饭已吃过，别处去要吧。
银 定 店家大哥，我们不是要吃的，只因今夜无处安身，就让我俩在你处住上一夜吧。
店 家 娃娃，我是开店的，住的房子倒有的是。（伸手）拿来！
银 定 什么？
店 家 钱呀。
银 定 我们是逃难的，没钱呀。
店 家 无钱就想住店？快走地远远的吧。（欲关门）
银 定 店家大哥呀，我兄妹身遭后母陷害，逃难出走，一路讨要，今日我这妹妹又身有疾病。求大哥发发善心，给我二人随便找上个避风挡雨的地方睡上一夜，天亮即走。
店 家 哎呀呀，这娃说得也怪心酸的，罢罢，你俩进来吧。
（三人进院）你俩就到我的磨坊里睡一夜吧。（下）
银 定 谢大哥好心。（同金姑走到左侧台，二人相靠而坐睡）
（安来上）
安 来 （唱）不幸家中生变故，
出门逃奔一路哭，
腹中无食人消瘦，
更苦寒夜无宿处。
（白）眼见天又黑了，我可借在哪里？（抬头一看），这里有一家小店，让我求宿一夜吧（敲门）
（店家上）
店 家 生意又到，可喜可贺。（出门）咦？又来了一个娃娃。
安 来 店家大哥，我是遇难之人，求你让我借宿一夜吧。
店 家 今天这是咋啦，净遇见这不掏钱的“客人”（不耐烦地）进来进来，就到马房里去睡一夜吧。（下）
安 来 多谢大哥。（走到右侧台躺下来）。风声。
金 姑 哥哥，我好冷，（哭）苦呵！……
银 定 妹妹，别哭，让我抱着你睡吧。（将金姑抱在怀里）爹爹也不快回来，如此这样下去，以后的日子……唉，想起来可真愁杀人也！
（唱）日复一日无有边，
秋去冬来天气寒，
兄妹流落外乡地，
想起日后人愁烦，
不由我把爹爹怨，
你为何不快把家还，
想你想你实想你，
何时能见你的面？
金、银 苦呵！……
（后台安志成声“呵呀！”）
（安志成上）
安志成 （唱）上床安息解解困，
下房频频传哭音，
心生疑团难入睡，
叫来店家问原因。
（白）店家！
（店家上）
店 家 来了，老伯有何事？
安志成 是我刚刚睡下，就听见下房传来孩子哭声，这是为何？
店 家 定是我在磨坊里安排的那两个叫花子娃娃哭的，我去看看，要再哭。就赶他走。
安志成 无须赶走他们。你去拿个灯来，我二人前去安慰一番，叫不要再哭就是了。
店 家 难得老伯菩萨心肠（下，端灯上）走吧。（二人进磨坊）
（金姑、银定已睡着）
（掌灯照金姑、银定）噢，睡着了。
安志成 待我看看。（弯腰一看，大惊）啊呀，这，这……
店 家 （惊奇）咦，你怎么啦？
安志成 （接过灯细看金、银）天哪，是我的孩子！（急递灯给店家，扑到孩子身上）金姑、银定！
店 家 呀，好巧，原来是一家人，啧，啧，啧……
安志成 （老泪纵横）孩子呵，醒醒……
金、银 （睁开蒙眬睡眼）啊，你是……（认出）父亲呵！
安志成 苦命的儿呀！
（唱）一见我儿苦模样，
五内俱焚痛断肠。
金、银 （唱）跟前情景难相信，
这是做梦还是真？
安志成 （唱）是真是真实是真，
为父讨账回家门，
你二人为何不在家，
跑到此处来安身？
银 定 爹爹呀！
（唱）只因后母坏良心，
硬逼交钥匙打我们，
棍棒打断又吊捆，
打得人皮开肉烂泪纷纷，
多亏货郎相解救，
为保活命跑出门。
安志成 哎呀呀。气杀我也！
（唱）骂声恶婆豺狼心，
害得我儿苦受尽，
此番回家不饶她，
定为我儿报仇恨。
（白）儿呵，你们受苦了。
金、银 （哭）爹爹呀！……
店 家 哎呀呀，原来是后母虐待前妻子，实实的可气可恨！（转对安志成）老伯，真是老天有眼，叫你在我这儿碰上了你的孩子，现在快领他们到上房暖和暖和吧。
安志成 好，好，快走吧。（拉起孩子走出磨坊。）
安 来 （在睡梦中哭叫起来）爹爹！我苦呵！……
安志成 （一惊）呵呀店家，怎么还有人在哭？这……
店 家 （先一
，后笑了）我这小店今晚倒蛮热闹。这边磨坊刚哭罢，那边马房里又哭开了。
安志成 那边马房又是谁人在哭？
店 家 咳，是我心软，在马房里还收留了一个讨要的孩子！
安志成 怎么？又是一个讨要的孩子？
店 家 是呀，莫非还是你的儿子，你要去认？
安志成 （摇头）哪会呢！我们还是快到上房里去吧。（欲走）
安 来 （又大声梦呓）母亲，你好狠心！……我苦呀！……
安志成 （惊）哎呀不好！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金 姑 多像哥哥的声音，我们快去看看。（拉父亲走进马房）
店 家 哈，这才是怪事哩。（端灯随进）
（他们来到安来身旁，店家举灯在安来身前一照）
金、银 呵呀，正是哥哥！弟弟！
安志成 天哪！……（惊得发昏，向后倒去）
店 家 （急扶安志成）老伯！……
银 定 爹爹！……
金 姑 （扑到安来身上，摇他醒来）哥哥，哥哥，你快醒醒！……
安 来 （仍迷迷糊糊地嘟哝）干啥子哟！……（又睡去）
金 姑 （摇安来）哥哥，爹爹回来了！
安 来 （惊醒）什么？（看清金姑）哎呀妹妹，是你呀！
金 姑 哥哥，你看爹爹回来了。（指一旁昏去的安志成）
安 来 （急站起扑过去）爹爹呀！……
安志成 （苏醒）这真是安来儿么？
安 来 是我，爹爹！
安志成 （望金姑）你是金姑？
金 姑 是我，爹爹。
安志成 （望银定）你是银定？
银 定 是我，爹爹。
安志成 安来儿，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安 来 哎呀爹爹呵！
（唱）我领父命回家转，
家中不见兄妹面，
可恨母亲将我骗，
言说他二人偷了钱
要我去将兄妹杀，
我将计就计出门赶，
见面说明母毒计，
让快逃走莫迟延，
谁知我返家见母面，
母怕杀人把她牵，
烧了一锅滚烫水，
要烫死我除后患，
多亏我察觉逃地快，
才把小命来保全，
跑出家门找兄妹，
幸喜今夜才团圆。
安志成 哎呀好恼！
（唱）一听我儿把详情讲，
气得人怒火烧胸膛，
我半月讨账不在家，
恶婆做事丧天良，
心毒手辣害儿女，
险些家破人又亡，
快快携儿回家走，
和这恶婆算总账。
（白）儿呀。看来为父这次不该外出，让我儿受了不少磨难。恶婆娘如此丧尽天良，这次我定不饶她！
安 来
金 姑 父亲息怒！
银 定
安志成 怒火冲天，何以息得！儿呀，快到上房换上我给你们三人买的新衣，今晚连夜动身，赶回家去，店家！
店 家 在。
安志成 即刻给我四人做饭，吃完就走。
店 家 是。（下）
安志成 儿呀。
（唱）擦干眼泪随父回，
金、银、安来 （唱）阴云散去日放辉，
安志成 （唱）善报恶报有到时，
安志成
金、银、安来 （唱）父子同归惩恶贼！
金、银、安来 父亲，上房歇息！（三人同搀扶父亲）
安志成 好，好！（三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