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承与创新中循序前行
李洁军访谈录
当下的文化语境也是以人民为中心,如果不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作品就走不远,传不开,留不下。
李洁军
广东省摄影家协会主席,《羊城晚报》报业集团《新快报》副总编辑,曾获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奖、中国摄影金像奖、中国新闻奖等。出版有《复制战争—战争影像的个人阐释》等。
真正厚积薄发的功力不是只靠学课本知识,而是你的阅历、资历、学历三位一体。摄影科班只是专业上的优势,机遇和自身的努力最终起作用。
孙振军(以下简称“孙”):你对摄影真正感兴趣或者把它当作职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洁军(以下简称“李”):青少年时代,家里有台照相机,但那台照相机的用途是偶尔记录一下家庭成员,真正对我有影响的还是在武汉大学新闻系学习时接触到摄影教育开始。那时年轻人都有好奇心,对影像好奇、对照相机好奇。
真正觉得摄影很有意义,那是在学习摄影技术之后。那个年代课堂上技术层面的教学和文化教学各半,摄影技术方面的教材是复旦大学的摄影教程,照相机器材方面的教材是北京电影学院沙占祥老师的系列图书。当时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是美国电机工程师哈罗德·埃杰顿1931年发明并使用电子闪光灯拍摄的子弹穿过苹果的照片,他真正做到了把一个运动的镜头凝固在一个平面上。因为当年摄影还是一个技术层面的东西。
新闻摄影方面,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新闻摄影界有一帮人,包括杨绍明、贺延光、王文澜、邓维等,这些摄影前辈为中国摄影做出了很多探索。此外,尤金·史密斯的《乡村医生》等作品,对我在大学新闻摄影的学习影响也非常大!
孙:那个年代,像你这样摄影科班出身的非常少。现在回过头来看,你在摄影科班学到的最有益的东西是什么?
李:武汉大学是一个综合类院校。现在再来看,教科书和教程上的东西,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帮助并不大,尤其是新闻学,它其实是一个社会范畴的东西。
一个人或许身体素质是与生俱来的,但知识水平和文化结构、阅读兴趣是后天形成的。其实现在真正厚积薄发的功力不是只靠学课本知识,而是你的阅历、资历、学历三位一体,学历排在第三位。
关于摄影科班,国内一大批优秀摄影家都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科班出身。我认为摄影科班只是专业上的优势,机遇和自身的努力最终起作用。
对于摄影界来说,这可能是一个阵痛年代,需要反思和扭转,但我相信过后就会走向良性、有序、健康发展。
孙:中国摄影在改革开放之后受西方摄影影响非常大,20世纪80年代,特别是90年代,我们吸收了大量西方摄影观念,甚至模仿了大量西方优秀作品。那么,如果把你定位于站在传承和创新的交叉点上,你觉得西方摄影哪些东西影响了你和我们这一代摄影人?
李:摄影术的发明是科学的一种进步,从此人类有了可以记录的影像工具。早期,摄影是一个简单的机械复制过程,因为那个年代由于科技、制作成本和使用成本等问题,摄影可能没有现在这么普及。摄影走到今天,也就是走到了有些学者所说的“全民摄影时代”。其实我理解的全民摄影应该叫“全民摄影消费”。一个事物在发展过程中总会有它的优越性和劣根性,照相机发明本身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消费摄影过度、思想匮乏、艺术高度不够、时代印记不强。对于摄影界来说,这可能是一个阵痛年代,需要反思和扭转,但我相信过后就会走向良性、有序、健康发展。
孙:纵观世界摄影,有一些时空差、地理差的问题,有很多东西在美国、法国已经被淘汰了,却逐渐传到亚洲,传到中国,你觉得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吗?
李:一些摄影家有“剑走偏锋”的现象和嫌疑,他们把西方摄影完全走不下去的艺术表现手法和一些糟粕的东西当成我们的先锋。当代摄影是对当代社会的一种观照,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社会最重要的文化语境,所以当下要反对低俗、庸俗和媚俗。
孙:有一种观念是,摄影师拍摄的时候要带着编辑的思想进行创作,你认为这样的创作前提对不对?
李:这要从两方面看,一方面摄影随机性很强,摄影爱好者一般是见什么拍什么;另一方面是主题先行、概念先行,是经过对社会的一些调研、对当下社会的一种观照和反思,有选择性地进行创作和进行常年的关注,如一些纪实性摄影。
孙:作为一个媒体摄影人、媒体领导,你觉得传统媒体的摄影应该怎么办?
李:转型,从大方面说,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包括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对传统媒体中传统摄影的冲击是必然的,传统摄影需要进行转型。当下是一个技术领先的时代,在全民消费的趋势下,肯定是速度第一,吸引眼球第一,点击率第一。现在传统记者秉承的是专业素养、新闻操守、技术娴熟以及影像表达到位,这些是我们的优势,转型中要坚持这个优势与传统。
在传播渠道和技术手段发生变化后,我们的转型是逐步的转型,如我们所做的短视频、轻报纸。视觉转型就是新闻摄影的高度视觉化,如全景摄影出现在移动互联网、微视频镶嵌在电子报纸中。我所在的《新快报》正在全面转型,一部分坚持做平面摄影,一部分做图片故事,一部分做深度报道,还有一部分在做移动互联网直播、微视频等。
艺术需要融合与跨界。将自己的专业与爱好结合起来,是“复制战争”的一个重要结合点。
孙:你近几年一直在创作“复制战争”这一主题的作品,当时是出于什么灵感或者源于什么契机?
李:艺术需要融合与跨界。将自己的专业与爱好结合起来,是“复制战争”的一个重要结合点。我曾在中山大学兼职做摄影老师,在梳理中外摄影发展史时发现了许多优秀作品,其间有不同的争论与看法。于是我就想用模型来再现历史照片,从中找到一个契合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最开始创作了《士兵之死》《美军攻占硫磺岛》《诺曼底登陆》3幅作品。之后拿给跨界学者看,他们觉得有当代摄影创作的意味和形式,可以继续做下去。在这个过程中,我将军事爱好和对历史经典作品的理解与当代的艺术手法融合起来,同时将对历史照片的观照延续到近代战争。
这组当代摄影观照的还是内心世界对当下的反观,向历史经典致敬,不是为“荷赛”去创作,而是内心世界的投射。
孙:你在创作的过程中有没有关于人文与人性方面的思考?
李:纪实性摄影,有没有温度是照片优劣的一个很重要的衡量因素,要遵循对人的观照,以人为本。当下的文化语境也是以人民为中心,如果不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作品就走不远,传不开,留不下。比如我常年关注中山大茅岛麻风病康复老人,过去他们是我的创作对象,现在是我的关心对象,影像观已经退到二三位,对麻风病康复老人的感情和牵挂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当代摄影的主流必须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艺术家不能脱离所生活的文化语境,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坚定文化自信、记录这个时代是这一代摄影家的责任。
孙:你现在从年龄、精力到经验、观念都是最旺盛的时候,下一个方向是什么?
李:摄影创作必须要转型,照相机是不能放下的,但是我觉得艺术需要跨界,要跨界学习,融合思想理念,融合技术,融合其他艺术门类的方法等。20世纪八九十年代,媒体摄影记者曾被人戏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绘画之所以走得远是与其理论基础、古今文化构架有关。一个摄影家阅读量不够大,对观念、艺术理念理解不透的话,照相机就是简单的复制工具而已。
对于我而言,做一些转型和探索性的创作是当务之急,如何引领、影响岭南摄影也是我正在思考的事情。
孙:改革开放40年,中国摄影也跟随其步伐经历40年,你认为中国当代摄影的主流是什么?怎么看待一些新锐摄影?
李:当代摄影的主流必须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艺术家不能脱离所生活的文化语境,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坚定文化自信、记录这个时代是这一代摄影家的责任。对于新锐摄影,应该采取包容的态度,扶植培养力度加大,抢占摄影文化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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