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藤原道长出家

一、藤原道长出家

宽仁三年(1019年),藤原道长因病剃发出家。《大镜》记载:

宽仁三年(1019年)三月十八日夜半,藤原道长突然胸口疼痛。(中略)不知他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宽仁三年(1019年)三月二十一日未时(下午两点左右),他突然起身,头戴发冠,身着绢衣、布袴,还用清水洁净双手。以关白藤原赖通为首的藤原道长众多子女都不知所措之时,藤原道长出到寝殿西面的回廊,朝南面开始礼拜。这是向春日明神道别的意思。

随后,藤原道长将庆明僧都和定基律师请来为自己剃度。关白藤原赖通及其余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中略)由于事发突然,谁都来不及制止。(中略)院源法印为藤原道长授戒,信惠僧都则为藤原道长披上袈裟和法衣。由于事出突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藤原道长受戒后,法号行观,后来又换掉了第二个字,更名为行觉。

一切仪式完成之后,藤原道长才派人向后一条院、皇太子(敦良亲王)和皇太后(藤原彰子)禀报。(中略)后一条院、皇太子(敦良亲王)、皇太后(藤原彰子)、皇后(藤原威子)等,无不愕然无措,忐忑不安。

申时许(下午四点左右),小一条院(敦明亲王)前来探视。他在大门口解开牛车,由侍从抬到中门,然后下车进屋探望。这种谨慎谦恭的态度,真是十分优雅。

傍晚时分,皇后(藤原威子)和皇太后(藤原妍子)乘坐同一驾车辇前来探视。由于事发突然,所以也没有按照平时的礼仪接驾。

宽仁三年(1019年)五月八日,藤原道长被封准三宫,年爵、封户等一切如故。

宽仁三年(1019年)九月,藤原道长前往东大寺受戒。摄政藤原赖通及公卿贵族纷纷跟随同行。当时的排场,甚至远超上皇巡幸,几乎和天子行幸差不多了。

宽仁三年(1019年)十二月,藤原道长参拜比叡山,接受了回心菩萨戒。在此之前,藤原道长还修建了一座寺庙。《大镜》记载:

藤原道长建造的佛堂(法成寺)规模宏大,和当年藤原镰足公修建的多武峰、藤原不比等公修建的山阶寺、藤原基经公修建的极乐寺、藤原忠平公修建的法性寺、九条大人藤原师辅公修建的楞严院等一样,(中略)都置有巨大的佛像。不过,所有佛像,都无法与藤原道长公修建的无量寿院(法成寺)相提并论。(中略)

说到日本有名的寺院大安寺——当年,天竺模仿兜率天第一院修建了祇园精舍,而大唐模仿祇园精舍修建了西明寺,日本的天皇则模仿西明寺修建了大安寺。然而,现在无量寿院的规模,竟然超过了大安寺。(中略)

恒德公(藤原为光)建造的法住寺也十分宏大,(中略)还有圣德太子发愿建造的难波天王寺等等,都不如这座无量寿院。(中略)看到无量寿院,就会觉得,极乐净土就在这个世上。(中略)

为了营造这座佛堂(法成寺),藤原道长频繁征发人夫。人们都觉得这个工程无法完成。

根据以上记录,可以想象这个工程何其浩大。

宽仁四年(1020年)三月,佛堂落成供养时,两位太后(藤原彰子、藤原妍子)和皇后(藤原威子)都亲临参拜。所以这次落成供养,被御赐规格准同皇宫的御斋会。藤原道长将封户三百五十户赐给寺院,作为寺院的资产。从此以后,世人都称藤原道长为御堂大人。

次年(1021年,正月改年号为治安),藤原道长的夫人也在无量寿院落发出家。

同年,即治安元年(1021年),法成寺金刚堂建成,并于治安二年(1022年)七月十四日举行落成供养。后一条院、小一条院、太皇太后藤原彰子、皇太后藤原妍子和皇后藤原威子都亲临参拜,被御赐规格准同皇宫的御斋会。后一条院下诏,大赦天下。《大镜》记载:

大御堂落成供养当天的法会,(中略)三天前就开始试乐。(中略)法会当天盛况空前。(中略)四位娘娘坐在同一驾牛车上,前面是太皇太后(上东门院藤原彰子)和皇太后(藤原妍子),(中略)后面是中宫(藤原威子)和东宫尚侍(藤原嬉子)。(中略)四位娘娘下车以后,恭敬地跪行至佛前参拜。(中略)太皇太后(藤原彰子)的秀发,比拖在地上的裙裾还要长些。中宫(藤原威子)的长发也比自己的身高更长。(中略)皇太后(藤原妍子)的秀发比裙裾还要长上一尺,发尾像扇子一样铺开在裙裾之上。东宫尚侍(藤原嬉子)的秀发比自己的身高长上七八寸左右。(中略)看着这金堂供奉的盛大典礼,完全能感受到入道大人(藤原道长)此刻无上的尊荣。(中略)

这时,传来了随从为贵人开道的声音,原来是关白大人(藤原赖通)。大家都在感叹:“果然是天下第一人,气势不同寻常。”谁知,关白大人(藤原赖通)进来后,就恭恭敬敬地坐在入道大人(藤原道长)面前。大家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入道大人的气势更胜一筹。”这时,有人通传:“天皇驾到!”古乐《乱声》[16]响起。大家看着入道大人(藤原道长)和关白大人(藤原赖通)恭恭敬敬迎驾的样子,不禁感叹:“果然天子的气势才是最具震慑力的!”天皇(后一条院)从御辇中走下来,走到阿弥陀堂的正殿大佛前坐下,然后开始礼拜。观礼的高僧们不禁感慨:“果然佛陀才是至高无上的啊!”

后一条院钦点天台座主权僧正院源担任这次供养大典的主持,并赐食封五十户。

次年(治安四年,即1024年,因甲子革命而改年号为万寿),藤原道长在法成寺内新建一座十五间[17]大小的佛堂,内置七佛药师、六观音等,名号为净琉璃院。净琉璃院的落成供养,也被赐准同御斋会。藤原道长如此频繁地修建佛寺佛塔,虽然也有为今生和来世修行的意味,但他仗势弄权,必然也有不少忧心之事,按照当时的迷信思想,他恐怕也是想要借助神佛的力量,消除自己的业障吧。关于藤原道长的迷信,《日本纪略》万寿二年(1025年)五月十七日记载:

入道大相国(藤原道长)至关寺,彼牛自称为迦叶佛所化,云云。

《今昔物语集》记载:

从前,有一个名叫左卫门大夫平朝臣义清(即平义清)的人,(中略)他的父亲叫平中方。平中方担任越中守时,从任地得到一头黑色的牛。平中方经常乘坐这头牛交通往返。(中略)后来,平中方将这头黑牛送给了清水寺相熟的僧人,僧人又将牛转送给了大津的周防守正则。当时,高僧关山正在修建关寺,却没有供杂役拉车的牛,于是,正则便将这头黑牛赠与了高僧(关山)。高僧(关山)得了这头牛,十分高兴,便用这头牛来拉建造寺庙的木材。

后来,有一天,圆城寺的明尊前僧正做梦梦到自己在关寺参拜,(中略)遇上了那头牛,明尊僧正问牛有多大年纪了,牛说自己是迦叶佛,为了相助关寺的佛法,所以化身为牛,云云。明尊僧正梦醒之后,十分诧异,便带领了许多僧人一同前来参拜关寺。那头黑牛当时正从山里回到寺中,绕着佛堂转了三圈,然后在前庭朝着佛像伏下身躯。明尊僧正见到这头牛绕着佛堂转了三圈,觉得十分稀奇,故而愈加尊崇。因此,京中贵人无不争相前来拜谒,有入道大相国藤原道长、闲院太政大臣藤原公季公等。女眷则有鹰司殿夫人(藤原道长夫人源伦子)、关白夫人(隆姬女王)等。

后来,关寺的高僧(关山)做梦梦到这头牛对他说:“我在此寺的任务已经完成,后日傍晚便将归去。”随后,高僧(关山)便醒了。(中略)圆城寺的明尊僧正也做了同样的梦。于是,到了那一天,关山和圆城寺的僧人来到关寺,高声诵读阿弥陀佛的声音响彻山谷。(中略)到了晚上,一直伏卧的黑牛突然站起来,绕着佛堂走了三圈,然后,(中略)如同睡着一样,伏地而逝。前来为神牛送行的僧俗男女,无论贵贱,全都泣不成声。

现在看来,这样的故事简直可笑。

万寿二年(1025年)八月,藤原道长第六女——东宫尚侍藤原嬉子去世。后一条院下诏追封她为正一位,并从谷仓院中拨出绢百匹、调布二百端赏赐她的家人。藤原道长修建了三昧堂,为藤原嬉子祈求冥福。

次年,即万寿三年(1026年),藤原道长第一女——太皇太后藤原彰子落饰出家,时年三十九岁,法名清净觉。随后,藤原彰子辞去太皇太后封号,并因居所而被称为“上东门院”。她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被称作“门院”的女院。

万寿四年(1027年)九月,藤原道长第二女——皇太后藤原妍子驾崩,时年三十四岁。

万寿四年(1027年)十一月,藤原道长患病,后一条院下诏大赦天下,同时免除未进的调庸,御准一千僧人剃度,为藤原道长祈福。上东门院藤原彰子请求诸寺转读《金刚寿命陀罗尼经》二万六千余卷;中宫藤原威子诵读《金光明经》《涅槃经》《维摩经》等;关白藤原赖通进行万僧供养,以祈求藤原道长病愈。

随后,法成寺僧人百名,聚于五大堂,诵读“不动明王真言”百万遍,并转读《观音经》。中宫藤原威子又令请僧人百名,诵读《仁王经》。

然而,所有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藤原道长逐渐病重。

万寿四年(1027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后一条院行幸法成寺,探视藤原道长,并向法成寺布施封户五百户,同时还请南都、北岭僧人万名为藤原道长祈福。后一条院还应藤原道长的请求,将藤原道长的亲信因幡守庶政提拔为美浓守、左卫门少志丰原为长提拔为检非违使,以褒奖他们建造佛塔的功绩。后来东宫(敦良亲王)也来探视。总之就是全国上下,为了藤原道长的病而一片骚然,连上皇患病都不曾有这么大的动静。由此也能看出,藤原家的权势,到了藤原道长时期,算得上是到达巅峰了(《荣华物语》里有详尽的描述)。

万寿四年(1027年)十二月四日,藤原道长在法成寺无量寿院薨逝,时年六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