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刚介公神道碑铭

同治元年壬戌某月某日，台澎兵备道、曲阜孔公殉难于台湾之彰化，以某年某月归葬于曲阜祖茔之次，而墓道之文缺如。越三十四年乙未，宝箴守藩直隶，公季子宪高为新城县知县，以状来请。公讳昭慈，字文止，孔子七十一世孙，曾祖讳传炣，江南布政使、诰授通奉大夫。祖讳广禧，举人，候选知县，妣某氏。自布政公由曲阜迁寓济宁，三世皆用，公贵，赠资政大夫，妣者二品夫人。公自少力学，敦志节，慕海忠介之为人。道光十三年成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广东饶平县知县。母忧服除，改福建古田县知县，调闽县，历署沙县、莆田知县，摄兴化通判、邵武同知。所至有惠爱，尤善捕盗，得剧盗立置之法，而宥其从，使各捕余盗，盗发辄得，由是解散。在沙田兴农桑之利，莠民远迹，莆民有私斗者，辄相戒曰勿贻孔公羞。迁鹿港同知，已擢台湾知府，除兵备道，其间整饬盐政，穿台、嘉两邑之渠溉田，所设施皆为民规久远。凡官台湾十有四年，而难作始。彰化民戴万生潜结社，聚徒众，公戒彰化知县密侦之，知县以民自为团练不之问。台湾民性喜乱，公至台反者已六起，公皆预设方略，应时捕灭。戴万生之起治嘉义，反者甫定反书闻，公方卧病，立出私钱募勇，舁疾入守彰化城，淡水同知秋曰觐为前锋，遇贼战死。先是贼闻公之速至，犹疑畏怀两端，及邂逅戕曰觐，遂胁众进薄城下，公激厉士卒，拒守三昼夜，有为贼内应者，夜开门纳贼，公麾兵巷战，被重创，贼中识公者，趋前欲负公还郡，公不可，令掖送至彰化孔子庙前，死年六十有八。台湾悬隔海东南，自初定时设总兵官一，主兵；兵备道一，加按察使衔，治吏事。有急故，兵备道得奏事，而署总兵官名其前。额置戍兵，三岁一渡海，与内地兵相更代。道光末，更戍之制弛，兵额日益侵耗，公自知台湾府，三上书大府，论戍兵空籍，当饬总兵汰疲弱，益募土人骁勇充补，备缓急，不省。及为兵备道，乃仅得按故籍选用其材武。会粤寇犯闽，省中征调急，发兵内援。所遣彰人林文察后击贼为名将，公所拔之于狱者也。然自是台湾备益虚变起，兵官既疲，老不任事，公仓卒召募，军仓、器械都不具，故及于难。事闻赐祭，葬祀昭忠祠，赏其子骑都尉世职，台湾人又以请复昭建专祠台湾，予谥刚介，国史馆立传已，又允建祠于其乡。配郑夫人，继配杨夫人。生子二，曰宪曾，翰林院编修；曰宪高，直隶新城县知县。公廉于财，其为治究切利病，务使实惠，及人不为声誉，而遇义所当为，无毫厘顾虑。咸丰八年，朝旨许泰西各国通商台湾淡水，公力争台湾乃郡城民夷逼处，为不便，卒与西国领事改义，开市沪尾，其智勇有足多者。彰化之役，贼众十倍，官军人谓宜待内地兵大集乃赴救，既赴救见事危可退守郡城，图恢复，公一不为动，以职在守土，不当避难，求苟活，毅然不欺其志如此。自公没后，台湾变迭起，今且遂沦为异域，使公而在世，其愤恨当何如于。宪高之来请铭，揭公之大节于碑，益不能无感云。铭曰：

运屯东南，姎徒揭竿。如障江河，万首并攒。莽莽台澎，负海一隅。

迹阻势遐，孰究孰扶。帝简贤良，公来自东。迄十四年，焦心瘁容。

抚其棒狉，奸顽弭伏。空渠行盐，载以煦育。夷市初开，氓吏惊怛。

抗言庭争，处之区脱。难发不虞，下邑狂猘。奋袂兴师，星颓云翳。

虚备养痈，柄非由已。宁惜一身，以隳人纪。闵嵩万众，失声所亲。

归元故邱，川岳诞灵。自天有命，褒德悼忠。阅世镌辞，永奠穹窿。

清光绪二十五年岁次己亥月谷旦。

按：录自孙永汉修，李经野、孔昭曾纂：民国《续修曲阜县志》卷八《艺文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山东府县志辑》第74册，凤凰出版社2004年版，第2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