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初夏，明媚的阳光透过校园枝繁叶茂的行道树，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2009年6月9日，我正式退休的日子。按照当时国家的政策，女职工的法定退休年龄为55 周岁，因此我的这个时刻本应是前一年的11月13日。但学校希望我继续送完这届毕业班，我答应了。延长的半年时间一晃而过，想到即将告别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与心爱的学生说再见，我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留恋难舍。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风吹雨打，接受了上山下乡再教育的洗礼，走进社会后的拼搏和磨炼，使我们能在艰苦中奋斗、逆境中求生。我们没有虚度年华，一直在追求心中的梦想。
那几天，我常常漫步在校园的三友路上、桃李湖边，回味人生的酸甜苦辣。环顾偌大的南开中学，并不因高考送别一个年级的学生而萧条冷落，教室里仍旧书声朗朗，操场上依然朝气勃勃。此情此景让我的思绪如汩汩的泉水，化作激情四溢的文字频频跳动，真有“文思泉涌”的感觉。我时常在梦中奋笔疾书，记录一个普通教师的我的故事。此时，我便是祖国百花园中的一朵小花，能为之增添一抹亮色；抑或是其中一棵小草，愿为大地带去一丝新绿。
正欲动笔变梦景为现实之时，一位校长慕名来到我家。邀我前去为社会办学再助一臂之力。感于诚意，我又重返讲台，提起的笔只得暂时放下。这一干就是四年，后又受聘到贵州兴仁中学支教两年，直到2015年学生高考后，我才婉拒该校的再次挽留，回家静下心来完成我梦中的心愿。
六十多年的人生旅途，虽只是历史长河的一瞬，而要回首往事，审视自己走过的足迹，却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我虽有本科以至研究生学历，但不是语文老师，自感写作能力不足，文字功夫欠佳。不过，我的经历跌宕起伏，大量的人生故事常萦绕心间，挥之不去、欲罢不能。一个声音总在耳边催促我：写出来吧，对人生作一个总结，也是对自己新的挑战，说不定对读者还有一点启示呢！
就这样，一种以写作为主的全新的生活正式开始。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成为我每天的必修课。万事开头难，起初的写作速度如蜗牛爬行，但随着思绪的展开逐渐快起来。有时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每天写出三四千字，任务竟在不经意间被我完成。看着自己的文稿逐渐加长，欣喜和希望油然而生。
2016年清明节小长假，儿子、媳妇自驾游，恳请父母一路同乐。心愿所系的我哪有那份闲情逸致，独自留守家中与电脑“交谈”，娓娓述说着我的往事。遇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任你冥思苦想，却难以下笔。这时，我就到阳台上或眺望校园，或漫步寻思，灵感又突然间不期而至。有时为偶然想到一则趣事而欣喜若狂，有时又为推敲一个字词的取舍而茶饭不思。也有在睡梦中徜徉的时候，忽然闪现精彩的瞬间，我会立刻警醒，迅速开灯用笔记下，唯恐灵感稍纵即逝。
在这里，多亏我平凡而多才的丈夫，他带给我生活中的陪伴、前行中的动力，使家庭充满温馨和欢乐。其实开始时，他常泼冷水说：“出书是名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一个普通教师还想写长篇大作，简直是异想天开！”难道寻常百姓就没有动人的故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对他的嘲笑置之不理，每天照常伏坐案前毫不动心。
直到有一天，当他看过我已写好的二十万字的部分内容，这才面露惊喜之色，一反常态地对我说：“小文还有点可读之处，出乎我的想象。”从此，他的态度大变，由反对转为支持，让我信心倍增。后来每当我写完一节，他便忙不迭地成为我的第一读者，并把他的见解及时与我沟通，供我修改时参考。真的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有时他的一个建议，或是一个用词，可能就成了我的点睛之笔。
我的电脑打字、编辑校对文稿的技术，是丈夫一手教出来的。我在2006年出版十六万字《生物实验与标本制作》一书，如果不是他教我用五笔输入法盲打，不可能在一年内用业余时间写出来。如今我在电脑上打字，他仍然是我的“活字典”。有的字一时想不出编码，我又懒得去翻书，就直接问他好了。比如“舞”是RLGH，“讯”是YNF，“甲”是LHNH，“牛”是RHK，他总是随口便答，令人佩服。他还把编码易错的字归纳成页，放在键盘旁边，供我随时查阅。
毕竟年纪大了，写作中情绪时有波动，我一度心里也打过退堂鼓。何苦呢？没有人逼迫你写，就算半途而废，生活也一样继续，太阳照常升起。可我曾经时常鼓励学生“坚持就有希望，奋斗才能成功”，这一次，此话难道不正该用到自己身上？于是，我坚持了下来。
前段时间，有学生来访，我向他们透露，我正在写一部关于自己成长和当老师经历的文集。他们都佩服我的老当益壮，特别支持我，期待着我把书写出来。这给了我极大的鼓舞，更坚定了我完成这本书的信念。
2016年4月17日，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几经周折我与大学好友雪薇联系上了，相约从沙坪坝乘车前往北碚，参加母校校庆：庆祝西南大学组建10 周年暨办学110 周年。
自从1977年大学毕业，我们阔别母校近四十年，此间，仅毕业二十周年时回母校聚会过一次，但未见着雪薇。久别的同学近况如何？当年的老师是否身体无恙？真想赶快见到他们。
如今的重庆交通，一小时都市圈、四小时大重庆，高速公路、轻轨地铁四通八达，方便快捷。不过这次回母校，我向雪薇建议坐公交、走老路，借此机会重拾旧道，找找大学期间多次往来其间求学奔波的感觉。她欣然同意。
是日上午，我们按计划行事。当年毕业离校，我和雪薇都才二十多岁，青春靓丽风华正茂；再见面时却都花甲已过黑发染霜，两人不由得执手相对、惺惺相惜，继而眼含泪花、相视一笑。一阵寒暄之后，我俩坐上了开往北碚的公交。
过去坐车到北碚，好似老牛拉车喘粗气，一路颠簸路难行；而今柏油路面，时尚公交，舒适逍遥风驰电掣。沿途低矮的农舍变作座座小楼，车窗外美丽的田园风光一闪而过。当年开门办学的蔡家场在哪里？啊，已然变身热闹的工业园区……
北碚终于到了。下车环顾四周，虽时过境迁，但我俩还记得母校的方向，于是迫不及待地奔去。很快就到达原来熟悉的地方，只见高大气派的校门挺立，上书“西南大学”四个大字。是的，母校已与西南农学院合并组建西南大学，由单一的师范院校变作综合性大学。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昔日的学子从这里出发，而母校不老仍焕发青春。
一进校门，莫名的亲切感扑面而来。高大的伟人雕塑依然矗立，翠绿的花园塔柏似在向我们点头致意。我们又回来了！我俩激动得一路小跑，来到生物系旧址，这里已更名为生命科学学院，一群年轻大学生正热情地招呼我们。听到前厅有动静，后方教室中涌出一群老头和老太，原来是先到一步的同班同学。但见当年活力四射的青年们，如今已都是年过花甲的老者。
下午，欢聚一堂的二十多个老顽童心血来潮，坐上观光车重游母校校园，原来的西师、西农和两校间的地盘，如今合建成一所占地九千多亩的园林式现代化高校。晚上，我们在原西师老足球场上观看校庆文艺演出，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的周末电影晚会。
次日，隆重的庆祝大会在新建的“鸟巢”体育馆进行，引来天南海北的校友同贺。发扬“特立西南，学行天下”精神，庆典要让百年学府绽放时代新花。
在这里，我看到了享誉全球的杂交水稻之父、杰出的农业科学家袁隆平，这位时年86 岁的老校友精神矍铄，登临母校主席台献辞，让我肃然起敬。还在读大学期间，袁老就是我无比敬仰和崇拜的一代大师。直至今日，他仍坚持奋战在田间地头的科研第一线，为中国乃至全人类的粮食问题操心，真乃宝刀不老、劳苦功高！
在生命科学院的聚会上，原生物系主任钟章成（后来是西师院长）上台讲话，已届耄耋之年的他声音依然铿锵有力，还是那么富有磁性。当年的他也就四十来岁，走路健步如飞，讲课思维敏捷，在学生中威望很高。
记得毕业前一学期，钟主任找我谈话：“彭一琼同学，我知道你学习成绩不错，又是院女乒队长，在系团总支做学生干部工作，组织能力较强。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明明心里想留校，我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客套了一句：“服从组织分配。”过后想来，钟主任在试探我的口气。当时我早有耳闻，生物系拟在我们那届毕业生中决定留校人员，我在候选四人之列，留校正是我当时梦寐以求的夙愿。岂料，毕业前夕红头文件下来，对工农兵学员留校从严限制，结果全系仅借留一个搞科研的男生。
不过这里关上一道门，那儿打开一扇窗。大学毕业走上中学从教之路，我不悦的心情逐渐舒畅开朗，最终热爱上这一职业。缘由是和学生在一起，我变得年轻；看到学生成长，我充满自豪。术业有专攻，职业无贵贱，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感谢母校的培养，小小三尺讲台也有我展现身手的机会。
2018年3月，我陪丈夫由渝赴蓉，参加他的大学入校四十周年同学聚会。1977年是不同凡响的一年，英明决策，恢复高考。12月全国高考，次年3月开学，可谓绝无仅有。其时他的班上六十个新生，小的十七八岁，大的三十有余，一同分到专攻数学的成电六系。成电，全名“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后更名“电子科技大学”。六系仅设一个班，定名7761 班。一群年龄悬殊的有志青年，怀揣着改变命运的理想和追求，承载着一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在顶尖的科学殿堂中创造美好的未来。
从大学进校到学成报国，四十春秋弹指一挥。昔日翩翩少年如今已近花甲，而立同窗更是年逾古稀。同学初聚，尴尬频现，皱眉笑问姓名，过后相视而笑，原来竟是同桌的你！顷刻之间热泪盈眶，握手拥抱意切情真。
丈夫和他的同学促膝而谈，感慨良多。我虽身处局外，也是同龄之人，亦有相似的经历和体验。这是心与心的相印，喜和泪的交流。在洋溢着同窗之情的纪念会上，他有感而发，激情朗诵新近写就的小诗《人生礼赞》。字里行间，七十年人生今日再现；抑扬顿挫，“老三届”苦乐犹在眼前。我和与会者感同身受，真的是个个欲哭还笑。
人生礼赞
出生邛州大宅院，渴望长大兴家园。
立志要当科学家，书山有路奔向前。
既仿苏秦锥刺股，又效孙敬发梁悬。
勤勉发奋争第一，师长称颂同龄赞。
高六六级老三届，好学上进冲在先。
“十年浩劫”波澜起，含苞花朵遇霜寒。
鸿鹄之志水中月，书中再无黄金灿。
传道授业“臭老九”，科技教育靠边站。
学生街头闹革命，工农脱产批封资。
传统文化乃四旧，不破不立要除根。
滥竽充数是人才，国计民生遭涂炭。
打砸抢抄毁江山，千年文明今安在？
油菜洋槐紫云英，竞相绽放香四溢。
我随蜜蜂追花去，逃离喧嚣寻桃园。
昆虫娇小尚存爱，清纯甜蜜送温馨。
暂寄茅舍避风雨，企盼云开艳阳天。
知青接受再教育，上山下乡起风云。
插队落户多荣光，敲锣打鼓送出门。
薅挖栽插从头学，腰酸背痛我能忍。
金色年华成蹉跎，岁月煎熬任由之。
春雷一声震天响，各地邪魔终收场。
展眉笑迎旭日升，恢复高考名上榜。
七七六一成电班，两辈同校共寒窗。
你追我赶马不停，踌躇满志怀希望。
恭敬聆听师教诲，图书馆中觅“食粮”。
勤学苦练思奥妙，三点一线奔波忙。
昔日光阴枉荒废，四载拼搏来补偿。
旧料回炉炼成钢，各奔前程创辉煌。
奔赴山城登教坛，遨游数学海洋间。
代数方程不等式，证明求解不畏难。
三角几何无穷妙，排列组合天地宽。
传道授业来解惑，莘莘学子成俊才。
祖国花朵一生随，园丁浇灌桃李艳。
白驹过隙花甲至，老骥伏枥志不减。
乒乓象棋活手脑，二胡钢琴长相伴。
谈笑风生心绪佳，兴之所至歌儿甜。
漫漫人生随时世，精彩落寞谁能料？
塞翁失马可成福，坦途也需防跌倒。
蒸蒸日上山河秀，莺歌燕舞万象新。
强国伟业指日待，芝麻开花节节高！
“出生邛州大宅院”的他，以表哥为媒成为我的丈夫，真乃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们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并肩携手相濡以沫。于是，感叹之余，不禁又回想起关于他的往事。
丈夫在青少年时期，就展现出爱读书、好学习的天赋，中学时位列年级三甲。只是时运不济，这个高66 级一心要读清华的高才生，却因众所周知的原因，不能如期升学。那段时期，他自感前途无望，无奈去当了几年的“空军司令”，这是业界对养蜂者的戏称。一说到养蜂，丈夫便来了兴趣，侃侃而谈：春暖花开的时节，他搬个小凳，坐在蜂箱旁边，欣赏着蜜蜂进进出出的身影，感觉妙趣横生。一个个小精灵从箱门爬出，然后展翅高飞，飞向蜜源之地，就像微缩版的机场上起飞的飞机；采蜜归来时，它们则拖着沉甸甸的肚子，缓缓降落，徐徐爬入蜂箱，恰似飞机着陆驶入停机坪。此时的他，俨然就是无数小“飞机”的指挥者。
他对养蜂一度痴心入迷，但总觉得并非长远之计，后来他还是去了农村。不过幸运的是，丢开课本十一年后，他以知青身份凭借高中时的扎实功底，终于在恢复高考的1977年崭露头角，考入成都电讯工程学院。虽不是理想中的大学，但他也很高兴，毕竟圆了大学梦。想想也是，人才积攒多年，造成当年全国七百多万考生齐赴考场，而录取者仅有二十来万，这个比例之小，堪称中国高考之最，能榜上有名就不错了。
进了大学，他在学习上如鱼得水。除了学习常规课程，他更喜欢猎奇创新，乐于钻研新鲜事物，这使他成为较早接触计算机的人。当大多数人还在接受启蒙教育时，他已经能够为初学者登台授课了。其时他在长寿中学任教，辅导学生参加计算机竞赛，工作卓有成效，不过，他毕竟是数学教师，数学更是他的强项。我儿子读高中时，在南开中学就选他爸爸教的班就读。当年高考时，该班的王珊同学考上北京大学，其数学成绩出类拔萃，得了149 分。这一分“错”在何处？一位知情的阅卷老师悄悄告诉我：这是勉励该生继续努力，如给满分就没有上升空间了。
那一天，王珊带着北大录取通知书，到我家看望她的数学老师。同行一女生年纪和她相仿，模样和她酷似，一时间简直让我惊呆了。经王珊介绍才知道，原来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妹妹王丹今年考入清华大学。她俩不仅五官长相一致、高矮胖瘦相同，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节奏快慢都如同一人。
我是生物老师，立刻对她俩产生浓厚的兴趣，并想这应是一对同卵双生的“真”孪生姐妹。我好奇地与姐妹俩谈起性格、智力，乃至心灵感应等话题。她们也很配合，乐于向我吐露心声。她俩性格相似，温和文静，聪明好学，勤奋刻苦，虽不在同一个班，但高考成绩不相上下。
一对孪生姐妹同时考上全国名牌大学，一时在南开中学传为佳话。于是，我突然想到要推介一下她俩，并从生物学的角度，探讨遗传基因、后天努力对个人成长的作用和影响。很快，《重庆晚报》刊登了我的一篇文章《一对孪生姐妹考上北大和清华》，引起了众多读者的关注。
丈夫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爱岗敬业，把枯燥的数学知识讲得头头是道、饶有兴味，很得学生喜爱。工作之余，他更是爱好广泛，乐于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有些事情在我看来索然无味，而他却自得其乐，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常令我哑然失笑。
丈夫喜“收藏”，爱动手。不过他的“藏品”不是古董字画、钱币邮票之类，那是以金钱为后盾的“高档”游戏，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能够玩的。他的“收藏”旨在方便家庭使用、增添生活乐趣，一般不用花钱或是日常支出即可。平时，他只要觉得有用的东西，就一股脑儿纳入收藏间。在他的藏品中，有装修剩余的木板、早已淘汰的音箱、各式螺丝螺帽等。橱柜里塞满生抽、香醋、菜籽油，糖果、饼干、火腿肠；桌上堆放着牙膏、肥皂、洗衣粉，钢丝、抹布、卫生纸。抽屉中大大小小的钳子、改刀、烙铁、胶布、铁钉、钻头，如数家珍，随用随拿，信手拈来。因此，他不无得意地放言：任何生活必需品，在家中都能找到。
丈夫比我大五岁，在家中总会让着我，可偶尔固执起来，也可以把你气得半死。工作以来我们先后搬过多次家，可每一次离旧居到新房，他必定把一些老掉牙的东西搬进去。看到很多老师家中全新的家具，整齐漂亮、富丽堂皇，可我家却是新旧混杂、暗淡无光，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把旧的淘汰一些，便遭来他的竭力反对，说什么“这是才买不久的还可用，那是亲手做的留纪念”。一场争吵下来，我最终拗不过他，只得说句“下不为例”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我们最后一次搬家是在2009年，从校内搬到位于南开步行街的高层电梯房。有几次前车之鉴，我事先声明再三，这次任何旧家具一律淘汰。他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满口应承，背地里打着算盘，趁我稍不留神，一个旧箱子又搬进了屋。我发现后与他理论，他说这是当知青时亲手打造的楠木箱子，凝聚着“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情怀，哪能弃之不用？我默认了，而他却得寸进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自己做一个多功能鞋柜。
我知道他有木工手艺，那是特殊年代的无师自通。但怕影响室内整体效果，当即予以反对。他却十分自信地保证：“我现在退休有闲，肯定会做得比商场卖的还美观适用。”话已至此，我只得又一次让步。
丈夫在数学上游刃有余，而在动手制作上也是能工巧匠。接下来的几天，他完全沉浸在“创作”的乐趣中。量尺寸、画图纸、锯木料、钉柜体、贴面板、安拉手，各道工序有条不紊，好似成竹在胸。我在一旁，欣赏之余赞扬几句，他的干劲更高，笑称当知青时学会的木工手艺又派上用场。
做好的多功能鞋柜被他安放在进门入户花园处。他后退几步观看自己的“作品”，那沾沾自喜的神态，让旁观的我也不禁为之发笑。鞋柜确实做得有模有样，设计颇有创意，看来当初我是小看他了。难怪他平时常对我说：“不问千日功，只问何人做。”还对此语作了如下解释：在成功的一件事情面前，人们首先关注的是谁人所做，而不在乎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因此，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投入再多的精力和时间都是值得的。难怪他做起事来总是专心致志、尽力而为，不图抢时、只求完美。
丈夫在家里真的是闲不住，如果说他中学时期的无线电梦只是初试锋芒，显露他喜爱探索的性格，那么成年后则是一发而不可收。家里常用物件坏了，一般都不用送去维修。小到补皮鞋、换灯泡、修水龙头，大至疏通管道、维修电器、自制家具，他都自己动手。有时心血来潮，插上电烙铁，鼓捣一阵子，一个别有情趣的电子钟就制成了。
只要他想做的事，一定想方设法做成。早期没有万能胶，他找来几个坏乒乓球溶入香蕉水中，一瓶强力黏合剂就诞生了。修鞋用的线，必须耐潮而结实，商店没有卖的。一次在长寿的地摊上突然发现踪迹，他立即买回家备用。那是废汽车轮胎上拆下的浅黄色线，足足用了二十多年，现在家里还有不少。
骑过多年的自行车内胎爆了，他去修车铺换新，回家时却还带着废弃的旧胎。我不解地问：“这有何用？”他笑而作答：“有用无用，等着瞧吧！”后来我真见他用上了：水龙头漏水，从旧胎上剪下一圆环做垫圈，随即滴水不漏；胶鞋破了一个小洞，旧胎上取一小块作补丁，既快又适用。他的理念是因材施“用”，物尽其能，还挺有环保意识哩！
记得我俩在长寿工作时，他喜欢照相，最初买一架120 相机，后来换成135 型，照出的相片都是黑白的。相片拿出去洗印太麻烦，他就买来设备当起家庭冲印师。一块黑布遮住窗户，红背心裹住灯泡，一间简易暗室瞬间“造好”。经过冲洗胶卷、印制相片、显影定影、切割成形之后，富有情趣的影像显现在方寸之间，让人流连和回味。儿子在照片中看到自己天真调皮的模样，笑了，这时丈夫得意洋洋地炫耀说：“怎么样？爸爸是不是很棒！”儿子高兴地说：“当然我爸爸最棒！不愧是我家的摄影师。”
20 世纪80年代，社会上开始流行烫发。那时三十多岁的我也想赶时尚，就在一个周末让丈夫陪我去体验。当时大家觉得“理发店”名字太土，于是一窝蜂都改成了“发廊”。进入一发廊坐定，理发师先是打理发型，然后把头发分束卷起，依次涂抹药水，再在头顶罩一个硕大的球形帽，说这是电烫，需要耐心等待。看到丈夫坐立不安、心烦意乱的模样，我只得让他先行回家。电烫完毕还需上固定药水，前后用了近三个小时，连我都有点不耐烦了。
好不容易等到烫发完毕，头发是变卷了，而我起初的好心情也没有了。一踏进家门，丈夫就发现我神色不对，冷冷地说：“今天烫发花的时间够长吧！既花钱又费时。”接着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以后我在家给你烫发。如此雕虫小技，我一看就会了，保证让你满意。”说话间，拿出几瓶烫发药水，说是刚从商店买的正宗产品。看到他别出心裁的举动，我哭笑不得，不过难为他的一片好意，我还是答应下次试试。
有丈夫在，男人做的事情我插不上手，就连一日三餐，我也只有煮饭的份儿，做可口的菜肴非他莫属。他做的菜色香味俱佳，有的菜甚至可与专业厨师相媲美。什么鱼香肉丝、水煮肉片、糖醋排骨等，他都做得极好。你想吃自家做的豆花？这个也可以有。那时可不像如今，现成的豆花菜市场有卖的。
在长寿中学期间，朋友们知道我丈夫厨艺了得，相约到我家做客，并点名要吃豆花。早年民间流传这样的话：“杀牛能等，吃豆花等不得”。这是说体型庞大的牛看似宰杀时间长，但熟练的屠夫一刀下去，牛顷刻倒地而亡，从其身上割下一块肉，一会儿，香喷喷的红烧牛肉就端上桌了。而要吃豆花，可就不那么简单：泡豆子需要两小时，推磨用一小时，接下来过滤去渣、大锅熬煮、卤水点制，其过程烦琐，让你望眼欲穿。当然这有些夸张，不过做豆花确实费时。
家有一小石磨，是他花十块钱在农村集市买的。那时没有电动工具，闲暇时手工磨磨豆花换一下口味。他做事从不与我计较，所有工序均由一人包揽。一次家中吃饭，他狡黠地提出一个绕口令般的问题：石膏点豆花豆渣好吃，还是卤水点豆花豆渣好吃？那时因生活条件较差，豆渣通常被留着做菜。朋友们有答石膏的，也有答卤水的。说实话，吃了无数次他做的豆花，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无论你的答案是哪一个，结果都是错的，因为豆渣在点豆花之前就已经过滤出来，压根儿与石膏或卤水无关。他讲完个中缘由，我们才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丈夫在家中视下厨为乐趣，红案不在话下，白案也难不倒他。他做的馒头、包子、花卷，形状美观，味道不错，并骄傲地说街上买的不如自家做的，纯天然有营养。他是用酵母发面，绝不加泡打粉之类化学添加剂，闻起来香甜，吃进肚放心。儿子很喜欢吃他爸爸做的东西，说妈妈做的东西不好吃，我也只好心安理得吃现成了。
和丈夫在一起生活，他总是任劳任怨，心甘情愿为家人付出。知道我班级的事情太多，大部分家务事他都争着做。以前我为班上高三学生煮鸡蛋，实际上都是他在幕后代劳。他经常对我说：“每个人各有所长，我喜欢动手做事，你善于做学生工作，让我们各自发挥特长吧！”也正是由于他的体谅和支持，才让我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学生身上。
丈夫喜音乐，爱琴棋。工作和家务之余，唱上一曲《我爱五指山》或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立刻心情舒畅，一身轻爽。他多次在教师文娱活动中登台演唱，常唱《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元旦晚会上与学生同乐，又能变成《同桌的你》。春游踏青时，唱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顿觉空气清新、花团锦簇；黄昏时，来一曲《中国，中国，鲜红的太阳永不落》，字正腔圆、豪情满怀。唱歌使他奔跑《在希望的田野上》，让他期待着《我们的明天比蜜甜》。
其实我也喜欢唱歌，闲暇时也和他一起引吭高歌。记得刚结婚的那个暑假，我俩时常在长寿四中的小家中自娱自乐，他唱一首，我和一曲，让蜜月充满欢乐。可从那以后，怀孕生子的拖累，教学工作的繁忙，我的声音变得嘶哑，成了欲唱不能。不过退休之后，悠闲自在，无牵无挂，自然又重拾旧好。每逢节日庆典，我也会在退休教师联欢会上高歌一曲，还和丈夫商量准备下次登台演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呢！
唱歌离不开乐器，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丈夫与二胡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二泉映月》的《良宵》中，《好一朵茉莉花》含苞怒放；当《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时，《山村变了样》。儿时邻家大叔悠扬的琴声，叩开了他幼小的心扉。于是登门拜师，学而不懈，而后带着一把简陋的二胡走南闯北，苦中作乐。由于长期的耳濡目染，让我也喜欢上这一神奇的乐器：一块蛇皮上绷着两根细细的钢丝，在马尾的摩擦下，如诉如歌，宛若人声，让人百听不厌。每当动人的二胡声起，我会立刻想到乐曲的名称，并随之哼着曲调，悠然陶醉其中。
丈夫有三把二胡伴随他度过金色年华，如今仍然不离左右，且年代越久音色变得越加纯美。第一把是购于六十年代的廉价二胡，带着少年的他走进音乐的殿堂。敲起《小花鼓》，伴着《烛影摇红》，立志成为《祖国的花朵》。虽然琴音生涩，毕竟启蒙有功，自当好好收藏。工作之后购了一把中档二胡，发音洪亮、悦耳动听。带着它向《光明行》，一路奏响《马头琴之歌》，就像《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到了花甲之年，孝顺的儿子送来一份大礼：一把苏州专业二胡。这让他欣喜万分，当即拆开包装一睹“芳容”。但见：龙头昂首熠熠生辉，苗条琴身紫檀造就。片刻，音色优美、音质纯正的弦乐响起，仿佛有灵气的音符在他的指间流淌。好二胡遇到知音，丈夫对新二胡爱不释手。《梁祝》笔下《陕北抒怀》，《红军哥哥回来了》情深意浓，《赛马》场上《万马奔腾》，《奔驰在千里草原》气势磅礴。激情过后，依然余音绕梁。
光阴荏苒，岁月常新，退休后的日子乐而无忧。一天丈夫突发奇想，带我去听一场音乐会。这一听不要紧，回来后我们竟不约而同地迷恋上钢琴。那清脆明亮、抑扬顿挫的琴声久久地在我们耳畔回响，我们当即商定要买一架钢琴。几经周折，终于从解放碑长江琴行买回一架珠江牌钢琴。从此，我家书房出现一个棕红锃亮的大块头，每天同我们一起人琴对歌。丈夫说：“两万元不算啥，只图晚年生活丰富多彩。手脑并用长不衰，留得健康春常在。”
我们从五线谱、键盘、音阶学起，每天坚持练琴两小时，从不间断。从最初的《拜厄》，到后来的《车尔尼599》《车尔尼299》。丈夫的乐感比我强，学得比我快，虽出发在同一起跑线上，但现在他的水平已超过我一大截。这样也好，我可以向他学，还能走点捷径。他弹琴时，我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看他灵巧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跳跃，听悦耳琴声在耳边激情洋溢。随着他《童年的回忆》，走进《玫瑰色的人生》《秘密的庭院》，这是《爱的协奏曲》。
琴棋书画四大艺术，古往今来源远流长。丈夫的老家邛崃乃文君故里，古时文人墨客常汇于此，以琴棋会友，用书画谈天，致使民间文化风气甚浓。久而久之，在邛崃有名的瓮亭公园形成经久不衰的星期天象棋擂台赛。那里还真是一个弈棋健脑、陶冶情操的好地方：青山绿水环绕，莲湖翠柳婆娑；竹椅茶座清闲，游人乐而忘返。他曾经带我去过，果然名不虚传。
丈夫刚进初中时对象棋只略知一二，真正开始喜欢，是在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一次与同学到瓮亭公园游玩，恰逢象棋擂台赛鏖战正酣。两员大将，楚汉相争，一张小桌，硝烟弥漫；大盘旁挂，主持讲解，游客观战，杀声震天。就在双方难解难分的时刻，少年的他突然发现自己迷上了这二尺棋盘。
从此以后，象棋成为他的一大爱好。茶余饭后翻一翻《橘中秘》《梅花谱》，来点《适情雅趣》；摆一摆《百局象棋谱》《竹香斋》，观赏《七星聚会》。欲想现场实战，便约上一二棋友，大战几个回合而后快。我在他的一本老日记中，发现他写的一首名为《咏棋》的小诗，把棋盘比作战场，无声弈棋却似战火纷飞，读来别有情趣。诗中256 个字无一重复，可谓字字推敲、耐人寻味也。来看看他的感受吧！
咏棋
弈林聚会，乐趣有加，六十四格，疆域比邻。
烽烟骤升，号角齐鸣，杀气漫弥，傲视群敌。
森严壁垒，楚河浪汹，虎踞龙盘，汉界风急。
两国交战，巅峰绝斗，社稷江山，寸土必争。
帅逢对手，抛砖引玉，铁骑扬鞭，欲擒故纵。
将遇良才，釜底抽薪，锦囊妙计，浑水摸鱼。
凝眉静思，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兵贵神速。
指挥镇定，决胜千里，金蝉脱壳，英雄本色。
相象辅佐，隔岸观火，车碾炮轰，马踏若泥。
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围魏救赵，前赴后继。
大军压境，夺城克地，声东击西，所向披靡。
居高临下，成竹在胸，暗渡陈仓，化险为夷。
输赢常事，切勿顿足，养精蓄锐，重整旗鼓。
闲情逸致，赏心悦目，顺其自然，健康永驻。
人生一世，路途难料，跌倒站起，众皆称道。
舍得俱欢，互握言和，来日方长，再展宏图。
丈夫对穿着不讲时尚，却很羡慕有车一族。2005年年初，儿子买了车，他一时心血来潮，也想学开车。到驾校报了名，约定一周后考交规。单纯凭记忆的考题绝对难不倒他。在网上稍加浏览，做一做模拟训练，科目一的交规考试一考而过：百题只错一个，喜得99 分。由此信心大增，利用周末驾校学车，三个月下来，如愿考得驾照。
次年春节，我们照旧要回长寿老家看父母。儿子随单位出国旅游去了，丈夫自告奋勇开车出行。我虽然对他的驾驶技术并不了解，但在他信誓旦旦保证安全的豪言壮语下，也就坐上了他驾驶的赛拉图。一路上风驰电掣，我们谈笑风生，倒也相安无事。可没想到小车开进铁山坪隧道时发生了状况。
由于平时实练较少，上路经验不足，加上眼睛近视和洞内昏暗的灯光，使他一时不能看清路况。慌乱中他叫我帮忙打开双闪灯。我对车中的按键并不熟悉，一时惊得全身冒汗，手脚无措。还算运气，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恢复了正常驾驶，才使我紧张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但好景不长，就在接近长寿县城时，他没有注意路旁的道路指示牌，一不留神汽车冲过下道口。高速路上不能倒车，更不能调头，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到下一个道口，然后下道再折返回来。
回渝途中又闹了一个笑话。赛拉图驶出长寿收费站不一会儿，突然来了一个紧急刹车，要不是我们都系着安全带，那后果就严重了。他心急火燎地对我说：“前面有警察拦车。”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真让我哭笑不得：路旁明明是一个警察招手的雕塑，示意大家注意行车安全，而他却当成真人了。看来我以后不能让他继续一意孤行，必须赶快消除安全隐患！回家以后，我郑重向他发布命令，立即终止开车。他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不与我争辩，沉默无语好一阵。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摸方向盘了。
丈夫性格随和脾气好，而我眼中容不得沙子，是个急性子，有朋友好奇地问：“你们能合得来吗？”我的回答是：“还不错！”在我看来，两个性格不同的伴侣可以互补，这样一个家庭的优点就多了，温馨的港湾会变得更加和美。
我和他婚后前几年，既要带孩子，又要忙工作，有时心情烦躁，一点小事就会火冒三丈，与他争吵不休。听到我声如洪钟，他就急忙去关门窗，同时嘟囔着：“小声点，别人听到多不好。”有时我生气不理他，他也忍着，互不理睬。可若这时家里有客人来访，我俩又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但等来客一走，又恢复原态。
他终于忍耐不住，讨好地说：“我们刚才都在说话，怎么又不搭理了呢？”我仍在生气：“你错了没有？不认错就是不理你！”而此时他会像打败仗的士兵一样，缴械投降，主动认错：“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夫人的话永远正确。”我又被他的甜言蜜语迷惑，重归于好。经过这样三番五次的较量，他知道斗不过我，于是甘拜下风，当起了粑耳朵。他时常骄傲地说：“当粑耳朵是爱老婆的表现。男不和女斗，这是大丈夫的气概！”
丈夫给予我的很多，使我时时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和幸福。幸福究竟是什么？有房有车、生活富足固然令人向往，但情投意合、白手起家也是另一种甜蜜。结婚之初，我是中学教师，他是在校大学生，可以说完全没有经济基础，但有共同的愿望理想，我们一直过得很幸福。我认为幸福是一种心态。腰缠万贯位高权重仍有后顾之忧，平民百姓心无旁骛也能其乐融融。一张笑脸，一句问候，做好饭菜等你回家，天气变化嘱你加衣，都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去年，大孙子住进我家，就读沙小。照顾饮食起居，接送上学回家，辅导课外作业，外加踢球跑步，爷爷奶奶乐意当好“研究孙”。不过，每天我的写作依然雷打不动，必要的休闲锻炼还得有。参加退协的歌舞活动，声音虽不动听，腿脚还算灵便；每天与丈夫乒台竞技，手上功夫仍在。这样的生活节奏，我已习以为常，颇感充实和快乐。
经过漫长的初稿、二稿、三稿，终于到了本书脱稿的日子，我把终稿递交出版社。心中欣喜万分，人却快累垮了，邀约一帮好友小聚，轻松一下吧！畅谈人生，苦难和欢乐并行；遥望苍穹，夕阳与晚霞同辉。笑声中迎来久违的舒心。
在本书先后出场的人物中，当事者或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有的是真名，有的则用化名，皆可一笑置之，不必较真。人的一生是短暂的。每个人都希望在自己有限的时空中，活得有价值，人生更精彩。但无论平庸无奇，还是出类拔萃，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过是个匆匆的过客。虽然大多数人默默无名，但总会在属于自己的“历史”上，留下难忘的一笔，令人回味，引人深思。
静待成书之际，唯愿拙著《向阳花儿开：一位女教师的故事》伴君同行，相信一位女教师的故事会给读者带去一缕和煦的春风，为生机勃勃的祖国大地增添一抹亮色。
2019年10月，儿子、媳妇又组织了一次大家庭的国庆长假游，既是休闲娱乐，也为庆贺我的书稿完工。这一次不同于四年前的那场“敦煌之旅”：我和丈夫、亲家夫妇、儿子儿媳带上三岁的孙子，踏上名闻遐迩的丝绸之路。当时我借用央视一品牌栏目之名，笑称“非常6+1”。而此次出行应称“6+2”了：小孙子刚过三岁，已能活蹦乱跳地加入出游的行列，而当年三岁的大孙子已读小学二年级了。老少一行八人奔赴华东，饱览大好河山，增添旅行见闻，旅途虽然辛苦，却是其乐融融。回到家中思绪缠绵，美景历历在目，仿佛仍在画中游，遂作小诗一首附于后记之末，权当本书的结尾吧！
华东抒怀
国庆长假游华东，两孙雀跃一路歌；
儿媳带队全家出，四个老人谈笑多。
六朝古都江宁府，水墨丹青秦淮秀；
夫子庙内祭先师，中山陵前缅国父。
京杭运河通航忙，南来北往无锡过；
禅寺钟声传十里，灵山慈颜拜大佛。
三潭印月苏春晓，雷峰夕照千古情；
清明上河宋城来，江南水乡数乌镇。
上海高楼“三件套”，东方明珠插云霄；
精巧玲珑太湖石，苏州园林天下俏。
南京路上好八连，民众爱戴常思念；
霓虹闪耀万国风，今非昔比气宇轩。
不夜黄浦星光耀，外滩浦东比翼飞；
老树盛开五色花，现代都市尽朝晖。
七十华诞全民庆，祖国山河日月新；
不忘初心齐划桨，牢记使命砥砺行。
作者于201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