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敢 敢

现在有两个二等兵，一个是他们的好朋友，曾经和他们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另一个是面前这个破壳蜗牛。

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冒名顶替的呢？

行吟心里略作思考，便下了结论：眼前的这个破壳蜗牛是冒名顶替的。

缩缩也气愤地说：“你这个小骗子，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坏人。我们的朋友好心好意叫我们来帮助你，救你。要是没有他，说不定你已经死了，而你却诬陷他是个罪犯。”

“是他让你们来救我的？”破壳蜗牛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气愤地说：“即使他救了我，他也是个罪犯。对于一个捕手来讲，我的职责就是将罪犯捉拿归案。”

行吟冷笑说：“你说他是罪犯，拿出证据来，让我们来判断一下，到底谁是伪装的二等兵？”

行吟心里已有了结论，他这么问是想抓住破壳蜗牛的破绽，当面揭露这个家伙的真面目。

“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罪犯的真名叫敢敢。客观地说，敢敢在犯罪之前是只很勇敢的蜗牛，也做过不少好事。但是他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伤害了他的三个同伴。”

“啊？伤害了三个，这罪行可不小啊。”

“你们大约都听说过一句俗语：能到达金字塔顶端的只有老鹰和蜗牛，老鹰是靠自己强劲有力的翅膀，而蜗牛是靠自己坚韧不拔的爬行精神。蜗牛的韧劲是很有名的。有一次，敢敢和四只蜗牛比赛爬高。他们用了几个月时间，爬上一棵参天大树的树顶。

“在树顶上，他们看见满天繁星。地面上的房屋简直像是小火柴盒。

“谁也不知道，在树顶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听存活下来的一只蜗牛说，这个敢敢和四只蜗牛在树顶上发生了争执，最后演变成了生死搏斗，敢敢将四只蜗牛一个接一个撞了下去。

“大树下面是一个湖泊，四只蜗牛中，三只掉到湖里淹死了。剩下一只蜗牛，靠侥幸落在湖边的荷叶上才保住性命。这个敢敢自然成了罪犯。”

破壳蜗牛骄傲地说：“我是蜗牛部落中最勇敢的捕手。所以大家把捕捉罪犯的任务交给了我。”

缩缩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个子小，其貌不扬，又很瘦弱。大家怎么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你？”

破壳蜗牛充满自信：“我个子虽然小，但我的性格却是最坚毅的，我还有一种奇特的碰撞本领：蜗牛壳弹跳起来，撞向对方，轻则把对方撞晕，重则会把对方的蜗牛壳撞破。”

“可现在你的蜗牛壳被撞出了裂缝。这真是个绝大的讽刺。”行吟讥笑说，他感觉出来对方在撒谎。

破壳蜗牛神情懊丧：“是被那个敢敢撞破的，我没想到他的蜗牛壳那么坚硬。这是我施展碰撞本领以来遇到的第一次挫折。但我绝不放弃，我要百折不挠，屡败屡战，早晚会抓住他。”

行吟试探地问：“你追捕了多长时间？跑了多少路？”

破壳蜗牛脸上现出遗憾：“有一次我几乎捉住他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强壮，不像现在这样虚弱。但我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他用什么花言巧语蒙蔽你？”行吟讥讽地问。

“在追捕中，我们走了很多的路，他极力想摆脱我。他虽然走的是弯曲小路，但他没有料到，我有灵敏的嗅觉。长时间的追捕生涯已经让我练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也就是我的呼吸孔。

“我始终紧紧尾随他，直到日落黄昏，来到了一个沼泽附近。

“空气湿漉漉的，树林黑暗，潮湿的地面满是泥泞。这时候，我不必靠嗅觉来追踪了，因为湿漉漉的地面上留着清晰的足迹。虽然敢敢故意走很难的路想阻拦我，但是无济于事，我离他越来越近。

“我感觉到了他发出的气息，他就在附近。

“我沿着沼泽边的污水前行，感觉越来越接近他了，仿佛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有人在低声发问：‘你是谁？’

“我停下来，声音是前面一个黑色大泥团发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上前，才发现黑色大泥团其实是一只小乌龟。

“他晃动着头，东张西望，我就在他眼前，他好像没有看见一样。

“原来这乌龟的两只眼睛失明了。”

听到这里，缩缩和行吟屏住了呼吸，心怦怦地跳动，他们听出来了，这浑身泥巴、双目失明的乌龟是他们的兄弟咬咬。

破壳蜗牛说：“这失明的小乌龟很可怜，嘴巴里有淤泥，大概是他移动身体困难，又找不到食物，只好吃附近的泥巴。

“我同情地问他：‘要不要我领您到前面好一点儿的地方？前面就有湖泊。’

“小乌龟摇摇头说：‘谢谢你，不用了。这里虽然肮脏一些，吃的东西差一些，但是很安全。那湖里有可怕的鳄鱼。’

“我问他：‘您看见过一只小蜗牛吗？’

“他睁着看不见东西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我没有看见。’

“看得出来，他没有说实话。这是一只善良的、不善于说谎的小乌龟。

“我轻轻吸了吸鼻子，发现那个敢敢就藏在这里，我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

“我故意不露声色，谢过小乌龟，离开了那堆烂泥，然后悄悄爬到了旁边的一棵树干上，树干旁的小路是离开沼泽的必经之路。

“果然，过了一会儿，敢敢从沼泽地里出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他显然放松了警惕。

“敢敢经过树下时，我施展碰撞的本领，急速从树干上落下来突袭他，一下子撞在他的壳上。

“这次很成功，我把他撞晕了过去。

“等敢敢醒来，我已经用绳索捆住他的身体，他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握中。

“敢敢并没有惊慌，他平静地对我说：‘我做了错事，犯了罪，你追捕我是应该的，我会老老实实跟你走。但是我恳求你允许我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答应过失明的小乌龟，找到他的两个兄弟，把他的情况告诉他们。’

“想到失明的小乌龟那么可怜，我的心软了，便对敢敢说：‘我答应你的请求。’

“我以为他只会用一点儿时间，走不了多远的路，但是我上当了。

“敢敢这个狡猾的家伙，利用我的同情心，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言。

“我松开捆绑他身上的锁链，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朝着草地上的一群候鸟跑去。

“这个狡猾的家伙冒着生命危险，竟然藏到大鸟眼皮下的草窝里，他想用死来吓唬我。他忘了我是什么人了，我可是大名鼎鼎、不惧死亡的捕手啊。

“我毫不犹豫地爬过去，到他身边，用冰冷眼神望着他：‘你休想用这种手段来逃避我。’

“脚下的草叶突然翻动起来，一下子把我们翻倒了。

“我们成了大鸟的食物。

“大鸟张嘴在啄食草中的小虫，把我和敢敢吞进了嘴巴。

“我们被带向空中的一瞬间，敢敢从蜗牛壳里探出头望了我一眼，我也狠狠地回了他一眼：‘即使同归于尽，我也要追捕你。’

“后来的情景对我来说简直是炼狱。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难。我们在大鸟的胃里几次昏过去。

“就在我死去活来时，我居然听到了敢敢在蜗牛壳里发出的声音：‘我劝你安静些，当前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这样也许还可以保住性命。’

“我也回敬他说：‘我希望你也活着，因为我还要追捕你。’说完，我晕了过去。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已经在大鸟的肚皮外。我躺在一堆乱糟糟的鸟粪中。旁边有一只陌生的蜗牛望着我。

“‘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这只蜗牛告诉我，‘是另一只蜗牛把你拖到这来的。你们都是从鸟肚子里被拉出来的。他比你清醒得早。要不是他拖着你，把你藏到这里，你恐怕就完蛋了。’

“我能猜到是敢敢救了我。但我不会忘记我的职责，我是捕手，他是罪犯。我要把他缉拿归案。”

缩缩忍不住叫：“他救了你，你还想缉捕他？”

“这是两码事，他救了我，我感激他；他是罪犯，我就必须将他缉拿归案。”

破壳蜗牛睁大眼睛：“我看你们知道他在哪儿。”

缩缩转过脸来望行吟。行吟说：“不，我们不知道。”

缩缩也赶忙说：“我们不知道。”

行吟又说：“不过我告诉你，那个敢敢没有说谎话。他要帮助的那只失明的小乌龟，是我们的兄弟。”

破壳蜗牛微微一惊：“是真的？这个逃犯没有骗我。总算给我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行吟说：“我们要是发现他的线索，会提供给你。”

缩缩也说：“我们要是发现他的线索，会提供给你。”

行吟望着破壳蜗牛：“看你现在身体虚弱的样子，根本无法捉住敢敢。更何况敢敢未必是坏人。我劝你，首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破壳蜗牛摇摇头：“即使牺牲自己，我也要忠于职守。”说着，他转身走了。他走路很吃力，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