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信息机场的企鹅
一阵晕眩过后，小顺和阿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手机大厅里，但周围却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头顶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你好，小顺爸爸！什么？小顺有没有去上学？”
小顺和阿呆抬头看去——大大的脑袋，长长的头发，粉色镜架的眼镜，是小顺的班主任红红老师！
红红老师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和小顺爸爸通话：“等等，小顺爸爸，今天是周六，还是中秋节，学校都休息的。您记错了吧？”
电话那头的爸爸显然是急糊涂了，他忘了今天是周六。
只听红红老师又说：“那好吧，您看看小顺是不是跑出去找别的同学玩了。不过这时间也有点儿早啊……嗯，千万要看好孩子啊，找到小顺就告诉我一声，咱们随时联系！”
“不要挂电话！”小顺和阿呆大喊，可是没有用，外面的红红老师根本听不到，她挂断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到了红红老师的手机里？”
“我的头好晕，这个问题太复杂了。”阿呆说，“刚才是爸爸在给红红老师打电话，可怎么一通话，我们就被传送到对方的手机里了？”
“红红老师！红红老师！我是小顺，我在你手机里！”小顺用最大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喊着。
“别喊了，”阿呆干脆躺在了地板上，“没有用的，我们在里面再怎么叫，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阿呆，你不是有超能力吗？你快试试，能不能从手机里冲出去！”
“我现在头晕得很，全身都没力气，还提什么超能力啊。不过好奇怪，我怎么到现在也没觉得饿……是不是在手机里，我们就和在外面不一样了？”
“我不喜欢这里！”小顺挨着阿呆坐了下来。大厅里黑乎乎的，只有那些柱子泛出微弱的光。“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被困在手机里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在哪儿不是待着啊。”阿呆懒洋洋地说。
“我可不像你，你这只懒企鹅在哪儿都能待住，我想爸爸妈妈了……”小顺哭了，她觉得爸爸现在一定在疯狂地找她，而妈妈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当场晕过去。小顺好想赶紧回到家，回到爸爸妈妈身边。
大厅里又亮了起来，红红老师的脸在上面显现，接着响起了按键音。
“她要打电话！”阿呆一激灵坐起来。
“太好了！我们又能回爸爸那里了！”
“可如果她不是打给爸爸，我们就不知道会去哪儿了！”
红红老师接通了电话——阿呆和小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喂？小诚，你干吗呢？……”
“完了！”阿呆这两个字刚说出来，它和小顺就又被一波剧烈的震动卷进了强光之中。
“你这个懒家伙，是不是还没起床？”红红老师还在说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手机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哎呀姐，我没你想的那么懒，我早就起来了，正在图书馆里自习呢。……那当然，谁让我这么爱学习呢，先不说了，我挂了哈！”
在这个新手机大厅上空出现了一张小伙子的脸，他好像正躺在床上，冲着手机屏幕不停地眨眼睛，微笑，脑袋上下左右来回地晃。
“我知道了，他是红红老师的弟弟，叫甄诚。”小顺指着上面，“他看见我们了吗？”
“他不是看见我们了，他是打开了摄像头，在看自己呢！”阿呆说，“你看他这懒洋洋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很帅吗？”
“我可不想看他，我想回爸爸的手机里……”小顺的眼圈红了，一瘪嘴，又要哭。
阿呆赶紧拉起小顺，指着旁边一根绿色的光柱说：“先别难过了，让我们继续探险吧，进去看看！”
它轻轻一推，光柱上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就算进来了，头顶上还是能看见甄诚的脸。”小顺说着，目光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阿呆你快看，这里好奇怪啊！”
眼前的房间并不是像《天神战场》游戏里那样的宫殿，倒像是一个宇宙飞船的驾驶舱，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台，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按钮和小屏幕，控制台前方是一条条光束，像跑道一样在眼前伸展开，传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
“咦，这是个飞行游戏吗？我来玩玩！”阿呆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摸那些按钮。
“住手！”随着一声大喊，眼前一晃，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拦在阿呆面前。
“啊！”小顺和阿呆同时惊呼。从天而降的，竟然是一只企鹅。
两只企鹅面对面站着，不过它俩长得并没有多么像。阿呆身上是蓝色的绒毛，白白的肚皮，个头很大；而对面那只企鹅是黑白色的，个头很小，只不过也跟常见的企鹅不一样，它圆滚滚的，像个毛球一样。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圆企鹅”打量着阿呆，又看看小顺，显然也很吃惊。
“我们是从手机外面被吸进来的，你知道你待的这个地方是在手机里吗？”小顺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因为眼前这只圆企鹅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手机就是人类——”
“不用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圆企鹅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顺的话，“就是说你本来是人类，不知道怎么被吸到手机里来了呗！这种事虽然从来没发生过，不过你们人类这么迷恋手机，这种事早晚会发生的，我早就预料到了！可这家伙又是什么东西？”圆企鹅盯着阿呆。
“你最好对我礼貌点儿！你没看出来我是一只企鹅吗？”阿呆瞪着圆企鹅，它的个头比对方高多了，在气势上很有压迫感。
圆企鹅有点儿害怕了，但它还是说：“哪有你这样的企鹅？我才是正宗的企鹅……”
“好了好了，别争了，你们都是企鹅，只不过品种不一样，就像我们人类也有黄种人、黑种人一样。”小顺走到它俩中间，“我叫小顺，这是我的朋友阿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圆企鹅说：“你们的名字倒很符合自己的气质。我的名字嘛，那可厉害了，我叫飞飞！”
“飞飞？就你这个样子，还会飞吗？”阿呆有点儿瞧不上这只圆企鹅，对它傲慢的样子越看越不爽。
“我当然会飞！不但会飞，我的本事还多着呢！”飞飞指着身后那些按钮和屏幕，“我是专门负责让信息飞行的！”
“让信息飞行？”小顺来了兴趣，“飞飞，你快给我们说说你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飞飞昂头挺胸，语气里带着自豪：“这里是信息机场，这个控制台就像你们人类机场的塔台，我的工作就是负责信息的发出和接收，把主人发出的信息准确送到目的地，把别人发给他的信息及时接收过来。你们看到这些光束了吗？这全都是信息的跑道！”
“我还以为多了不起，”阿呆晃着大脑袋，“这玩意儿每个人手机上都有，人类管这叫社交软件！”
“你懂什么！你知道这些操作有多复杂吗？”飞飞气得满脸通红，在控制台上一跳一跳，不过它圆滚滚的身子每次落下来，都能恰好避开控制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按钮。
“现在的人类就喜欢玩社交软件，就像我这个主人，他就天天泡在这里，害得我每天要给他接送数不清的信息，我都累瘦了好几圈了！”飞飞一边跳一边说，看得小顺和阿呆都有点儿头晕眼花。
“以前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信息，那样还简单，可现在他们又有了什么群聊，我主人就加入了无数个群，每个群都有一堆人在里面七嘴八舌地扯，一扯就是大半天！”飞飞也不管她们懂不懂，继续往下说，“其实我最头疼的还是那个朋友圈，他们自己发的信息，非要让所有的接收点都看得见，那些接收点上的人还会给这样的信息再发送回信，然后发信息的人又在底下再回信，简直没完没了，哎呀呀，太复杂了，太乱了！”
小顺恍然大悟：“我妈妈就喜欢发朋友圈。她每天都要晒自己的各种照片、各种心情给别人看，还和别人互相评论、点赞，她还总是把我的照片晒给别人看呢！”
“对啊！”飞飞又跳了起来，“关键是这些信息很多都很无聊，他们连吃顿饭睡个觉都要拍照片去晒，有的人还喜欢摆拍。摆拍你知道吧？比如他走在路上看到了一辆好车，就走过去拍一张站在车前面的自拍照，然后发朋友圈对这辆车评论一通，好像很懂的样子，其实他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再比如说他给一本书拍张照片，然后说自己一上午都在读书，其实那本书他连翻都没翻，他一上午都在睡觉呢，拍照片就是为了做个样子，让别人以为他很爱读书。”
“那都是你主人干过的事吧？”阿呆说。
飞飞瞪了阿呆一眼：“又不是只有他这么干，朋友圈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关键是那些照片的重量都很大，他们还是不停地往外发，这让我每天都超负荷工作！”
“那你主人不用工作吗？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个我知道。”小顺说，“甄诚是个大学生，红红老师说，他学习可刻苦了，还让我们以他为榜样呢！”
“刻苦？以前还算是吧，”飞飞撇着嘴，“可自从你们红红老师送给他这部最新款手机，他就没心思再学习了，天天躺在那里刻苦地玩手机！”
按键声就在这时响起了，是甄诚在打电话。他根本不在什么图书馆，是在校外的出租屋里。
“喂，学长，我是甄诚啊。”甄诚的声音听上去很真诚，但又故意装得很虚弱，“我病了，肚子疼得不行，今天的义工活动实在不能参加了，向你请个假吧。”
“你们看，他现在谎话连篇的，其实是因为他哪儿都懒得去，他连吃饭都是顿顿点外卖！”飞飞说。
甄诚挂断了电话，又接着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喂，你是送外卖的吗？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送到？”这次，甄诚的声音又粗鲁又无礼。
手机那头好像在连声说对不起。
“快点儿！我不是吓唬你，再晚一分钟我就要投诉了！”甄诚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冲着手机大喊——声浪传入手机里，又引起一阵颤动。
一道强光闪过。飞飞感到眼前一花，阿呆和小顺就在面前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