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伤悲】

【女心伤悲】

天，下雨，下露，下霜，下雪，下雾，下流冰。

娘，下地干活，下灶做饭，还生下了嫘跟弟弟。

娘对嫘说：“女儿的命，就跟那树叶一样，刮到哪里是哪里，落到哪里是哪里。”

嫘一听，就哭起来。她不是哭自己的命，也不是哭女子的命。她哭的是，将要离开熟悉的家，面对陌生的家。她的哭，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止不住要哭。弟弟在一边不说话，不停地给姐姐擦眼泪。

嫘对奶奶说：“俺不想嫁人呀，奶奶。”

嫘对爹娘说：“恁俩得保重好身体。”

嫘对弟弟说：“你得照顾好爹娘。”

那一晚上，奶奶一遍遍地嘱咐，爹娘一遍遍地叮咛，一家人有说不完的话，说了一夜的话。嫘心里明白，自己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奶奶、爹娘跟弟弟，毕竟许多闺女离开西陵之后，再也没有消息，再也没有回来……她不敢说，也不敢问。弟弟说：“姐，你明儿不能哭，你得笑。”

嫘出嫁的时刻，远远近近的乡亲都来送她。西陵之墟的众鸟、众兽都来给嫘送行。

嫘被轩辕扶上白马。她的眼睛已哭肿了。她怕爹娘伤心，不敢再哭了。

嫘不敢抬头，怕眼泪掉下来。她想给爹娘，给乡邻留下个笑脸，可她做不到。

马蹄嗒嗒响了。

“姐！姐！”嫘的弟弟喊道，“你笑笑。”

嫘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她模糊地看见弟弟，看见屋檐下的爹娘，周围的乡亲都已面目模糊。

所有的人都看见嫘笑脸上的两行泪水。

“嫘，常回娘家啊。”

嫘捂着脸哭，哭成个泪人。

西陵老人回忆说：那一大队人，领头的是黄帝，骑着一匹白马，俺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原来是娶嫘的队伍。

西陵老人说：婚礼婚礼，从嫘开始，有婚有礼。

西陵老人说：从嫘之后，出嫁的姑娘都是哭着离开娘家、嫁到婆家的，成了一个传统。

的确是这样。这个传统被孔子记录在《诗经》中：“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女心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