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
（金帥坐帳）（對詩）（白）轅門外……
（坐詩）
風凜凜……
（白）本帥當朝駙馬金彥芳，衹因青蛇山飛天豹造反，聖上有旨，命吾征討。今坐寶①帳，衹見探子來報②。（卒上）報。（金白）軍報何事？（卒白）賊人逢州搶州，逢縣搶縣，蜂③擁下山，團團圍定了界關。（金白）再探。來呀，曉諭眾將，兵轉校場。（同下）（揚兵眾上）（金詩）
戰鼓……
（眾）本將馬彥龍。本將馬彥虎。本將李飛彪。本將李飛豹。本帥金彥芳，奉旨征賊，來至校場。點齊兵馬，眾將聽令。（詩）
旗幟④要整齊，劍戟須光明。莫踐民間苗，買賣要公平。遇水先造橋，逢山開路行。越律犯軍令，定斬不容情。
（白）兵往青蛇山進發。（唱）
青蛇山飛天豹無故造反，搶州縣奪客商猖獗無邊。吾奉旨統三軍威風八面，除強暴斬叛逆國⑤泰民安。傳將令，三軍行，白旗馬前一聲稟。
（卒上）（白）稟上帥爺，林中有一婦自縊。（金白）有氣無氣？（卒白）微⑥微有氣。（金白）眾將下馬，住兵一時，與我解下來。（同下）（帥上坐）（扶旦上）（金白）將此婦人喚醒。（卒白）此婦人速醒，速醒！（旦唱）
正三魂登鬼路日月不見，忽聽得耳邊廂還有人言。猛睜眼見人馬千千萬萬，唬得我戰兢兢不敢多言。
（金白）這一婦人，因何自縊，對我講來，我好救你。（旦）這個。（卒白）這是駙馬金元帥，不必膽怕，有冤直訴。（旦白）可是宜制鎮，設彩棚的金駙馬？（卒）正是。（旦白）哎，駙馬千歲聽了。（唱）
戰兢兢跪塵埃淚流滿面，哭啼啼稱駙馬聽奴訴冤。小女子白玉樓身配張彥。
（金白）他家住那裏？（旦唱）
崑山縣十字口家道貧寒。
（金白）他做何生理？（旦唱）
少經營無田土奴家討飯。
（金白）你丈夫張彥他做甚麼？（旦唱）
忘飢寒癈寢食苦讀聖賢。
（金白）可賞可賞。成名不曾？（旦唱）
天不負苦心人今春遊泮。
（金白）如此你的功成，可欽可羨。（旦唱）
功雖成忽又遭不明之冤。
（金白）又遭什麼冤來？（旦唱）
遇賊人來叩門三更夜半。
（金白）家貧如洗，也不怕甚麼賊。（旦唱）
賴貧婦約會他顛鳳倒鸞。
（金白）哎呀，這該怎處，怎處？（旦唱）
惱怒了奴丈夫失情反眼，寫休書推出門緊緊牢關。
〖流〗（金白）這個，這半夜三更，你該向那裏去來？你就該跪門求告，他將你收留纔好。（旦唱）
跪門前哭啼啼哀告半晚，說是千歲，洗不盡夫心疑總是枉然。
（金白）這也難怪於你，就該仰望鄰舍婆兒，前去說情。（旦唱）
奴嬸娘現居在我家前院。
（金白）就好了，可該央他去說。（旦唱）
不助情反被他凌辱萬千。
（金白）這也可恨。恨你嬸娘去，這該怎處？（旦唱）
奴二次跪房門整整半晚。
（金白）你丈夫怎麼樣？（旦唱）
夫痛哭奴嬸娘侮駡不堪。
（金白）可恨那乞婆，又恨你丈夫不開門，你將如之何？（旦唱）
到墓前哭翁婆天色大變，風又起雪又降躲在尼⑦庵。
（金白）那庵中尼姑，待你如何？（旦唱）
觀音庵無尼姑一座小殿。
（金白）這無有尼姑，將你活活就要凍死。（旦唱）
凍得奴倒在地喑啞無言。
（金白）這時候無有救星救你？（旦唱）
一霎時張秀才面前立站，我衹當夫回心來把我搬。
（金白）你就該雙手扯定，跪而求告。（旦唱）
扯定他先問候夫君凍暖。
（金白）這一句問得正好，他必要回心轉意。（旦唱）
惡狠狠踏在地命喪黃泉。
〖流〗嗢！這書生你好無禮，全不想你妻若有私情，豈能受如此之飢寒，真乃無禮。這時節你怎麼得生？（旦唱）
昏沉沉並不分黑白晝晚，猛醒來一邊江一邊太山。
（金白）這是甚麼所在？（旦唱）
江南省常州客他把貨販，說奴夫賣與他搬家回還。
（金白）你丈夫是讀書之人，既休必不能賣，其中必有原故。他名叫甚麼？（旦唱）
名姜姜立逼我雝雝鳴雁，失節婦把臭名萬代流傳。
〖流〗（金白）這個，你可保全否？（旦白）駙馬千歲，奴家不敢說了。（金白）白氏玉樓，你將賊千刀萬刮，倒也通得。恐你勝他不過，你快快說來。（旦唱）
忽然間心生計急忙就獻，奴叫他發宏誓巧用機關。
（金白）用了甚麼機關？（旦唱）
奴說他到後來恐學張彥。
（金白）他發毒誓不曾？（旦唱）
賊不知奴用計跪在江邊，惡狠狠兩膀上加力千萬，奴把他推江中命喪黃泉。
〖流〗（金白）著，著，著。這時候有了行李，又有馬匹，這救你得生。（旦背身白）扮男接彩之事，萬萬說不得。（金白）你就該乘馬逃走。（旦唱）
乘馬逃⑧忽又見一婦遭難，他丈夫打叫他命喪黃泉。
（金白）這個男子可惡。（旦唱）
叫黑虎名李彪將家不管，貪賭博又逼妻死在外邊。奴與他十兩銀惹出禍患。
（金白）惹什麼禍患？（旦唱）
暗地裏趕上奴就把命斷，惡狠狠執剛刀照奴就砍。
（金白）這還了得？（旦唱）
奴早已跌下馬魂魄俱散，猛醒來包裹馬一物不見。自縊死因處在進退兩難，叫千歲，聽奴言，我將苦難訴一遍。
（金唱）
金彥芳暗收淚好有幾遍⑨，白玉樓雖女流勝似奇男。非真金怎經得大火燒煉，方信得石中玉出在荊山。
（白）下官金彥芳，乏嗣無後，衹有一女，心想將你收爲義女，慢慢找訪張彥，保你夫妻團圓。不知你意下如何？（旦白）爹爹請你轉上，受孩兒一拜呀。（唱）
拜父親救命恩終生可感，蒙收留兒信得苦盡自甘。念孩兒受貧苦履冰涉險，遇恩父现紅日撥雲望天。
（金唱）
你母親生長在昭陽正院，你舅父是當今駕坐金鑾⑩。你妹妹名秀容經史博覧，也不枉我孩兒受盡艱難。
（白）人來。備軟轎一頂，送回府中，稟知公主小女，這位新姑娘好好看顧。（卒白）有請姑娘上轎。（金詩）
白氏女兒勝奇男，二位孩兒配張彥。
（旦詩）
恩父收留天開眼，何日夫妻得團圓。
（金白）來呀，放炮起營。（同下）
校註：
①原作『宝』。
②原作『报』。
③原作『鎽』。
④原作『職』。
⑤原作『国』。
⑥原作『嶽』。
⑦原作『呢』。
⑧原作『迯』。
⑨原作『便』。
⑩原作『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