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的民歌
北京以独特的风水，被元明清三代帝王看作中国的“龙眼”，定都于北京，开启了北京全方面主导全国的新时期。“由于津冀的许多区、县在过去近千年来长时间隶属北京管辖”[10]，所以京津冀地区民歌体现出了近似的风格。
民歌到明代呈现了繁荣昌盛的局面，特别到明代中期民歌时调的兴起，引起文人的重视和推崇。沈德符在《野获篇》卷二十五写道：“自宣（宣德）正（正统）至成（成化）、治（弘治）后，中原又兴锁南枝、傍妆台、山坡羊之属。自兹以后，又有耍孩儿、驻云飞、醉太平诸曲。”[11]另一方面，田野的广大人民口头创作民歌，为这个王朝留下了浩瀚的民歌。明人徐充在《暖姝由笔》中收录的《小寡妇上坟》记载道：“（英宗）正统间，北京满城忽唱《妻上夫坟》曲，有旨命五城兵马司禁捕。”[12]文中诙谐地记录了官方禁止演唱、民间广泛传唱的画面。
明代出现了民歌的辑录，如成化年间金台鲁氏刊行的《四季五更驻云飞》《太平时赛赛驻云飞》，天启以后冯梦龙辑的《桂枝儿》《山歌》等都流行甚广。冯梦龙在《山歌》序中说：“书契以来，代有歌谣。民间性情之响，逐不得列于诗坛，于是别之曰‘山歌’。言田夫野竖矢口寄兴之所为，荐绅学士家不得道。若夫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要，其功于《桂枝儿》等，故录《桂枝词》而次及山歌。”[13]在冯梦龙看来，《诗经》中的风雅之作即歌谣，乃民间性情之作，他为民歌找到了存在依据。虽然在后代的音乐发展中，民歌多为田夫野老的即兴之作，但是既然《国风》被孔子整理编纂，那么跟其一脉相承的民歌，也应该因情真而不可废止。同理，冯梦龙时代的民间市井风情、百姓的真情实感则存于《桂枝儿》《山歌》等民歌，把表现男女真情的《桂枝儿》编成集子，留住民间真情。这一时期，民歌影响力是相当大的。
明中叶以后，京津冀地区广泛流行说书、弹词，姜南在《洗砚新录》中记述了当时说书的情况，“演说古今小说，以觅衣食，北方最多，京师特盛”[14]。从中可以看出京津冀一带盛行说书。明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后，一方面颁布“国初榜文”禁止民间收藏词曲，另一方面又广泛搜罗民间词曲[15]，《永乐大典》中就辑有大量民间词本。宣德至正德年间（1426—1521年），众多民歌取代散曲倡兴，各有曲牌名目，统称时调小曲。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记录，“京师自宣德顾佐疏后，严禁官妓，缙绅无以为娱，于是小唱盛行”[16]。明代称专业演唱时调小曲的人为歌童，一时间歌童影响甚广。明代俗曲小调的重要趋势是以乐写歌，即一个曲调，成为一种形式，类似于词牌，如罗江怨、山坡羊、闹五更等，都在京津冀地区得到广泛流传。
到了清代，京津冀一带民歌日渐丰富，流传至今的辑录记载了当时的盛况。刘复、李家瑞编的《中国俗曲总目稿》所收录的民歌，共6044种，皆为单行小册。各地搜集单刊歌曲12000余种，所收录仅仅只是一斑。又如清嘉庆年间《时兴小唱钞》，录有当时流行于北京的小曲60首，曲子多为七字句。内容以离别、送行、相思等为主，其中《桂花桂子叶儿多》等曲子至今仍有改编流传[17]。
清代民歌是明代民歌的延续，从思想内容到艺术手法都没有超过明代的水平，题材范围多局限在描写男女恋情。清代严酷思想统治之下，时遭禁止。在大清律《刑律杂犯》中特别规定了禁歌的条文：“凡有狂妄之徒，因事造言，捏成歌曲，沿街歌唱，内外各地方官即使查拿。”但是民谣还是广为流传。
儿歌和童谣是清代得到繁盛的民歌体裁。明代儿歌还只能从吕坤的《演小儿语》中鉴别和推断，清代则有专书问世，不仅有《天籁集》《广天籁集》，还有《北京儿歌》。《北京儿歌》收录了自乾隆至光绪一百多年间的儿歌。其中如《小耗子上登台》《说了一个一》《庙门儿对庙门儿》《槐树槐》及《拉大锯》是家喻户晓的传统儿歌。不少儿歌，运用了北京话中的“儿韵”，显示出北京儿歌的特点。如，“庙门儿对庙门儿，里头住着小妞人。”《小白菜》的“小白菜儿，地里黄，七岁八岁离了娘”等，歌词与现存儿歌几乎一样，足见口传艺术的传承魅力。只可惜记谱法及对民歌的笔录流传中，只留下了歌词，大部分曲调已丢失。
京津冀的民歌历经几千年的发展，在世代人民口传心授中广为流传。作为民族的、民众的民歌，如实传唱着田野里、山野里、市井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感触及呐喊。有耳的人要听这真挚的歌声，有心的人要用心体会来自京津冀土壤里的心声。
【注释】
[1]李山.古代诗词典藏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1.
[2]吴明星.诗经[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10：40.
[3]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7.
[4]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中国民间歌曲集成·河北卷[M].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5：3.
[5]张紫晨.歌谣小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138.
[6]朱自清.中国歌谣[M].北京：金城出版社，2005：106.
[7]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研究生资料组.中国历代农民问题文学资料[M].北京：中华书局，1959：18.
[8]乔建中.土地与歌：传统音乐文化及其地理历史背景研究[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8：190.
[9]鲁迅.鲁迅全集（六）[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65.
[10]《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北京卷编辑委员会.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北京卷[M].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4：2.
[11]邓之诚.中华二千年史（下册）[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555.
[12]周传家，程炳达.北京戏剧通史·明清卷[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13.
[13]王毅.中国古代俳谐词史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195.
[14]陈田.明诗纪事（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785.
[15]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北京志·文化艺术卷·戏剧志、曲艺志、电影志[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368.
[16]沈德符.万历野获编[M].北京：中华书局，1959.
[17]齐森华，陈多，叶长海.中国曲学大辞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6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