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第一场·

〔晚春,台北某海滨浴场。

〔清凉的海风抚弄着椰子树青翠的枝叶,海浪冲刷着沙滩。远处,碧海蓝天融为一色,只有点点海鸥在翱翔。

〔台右露出茶室一角,平台上摆着几张小餐桌。

〔椰林中有人轻弹吉他,伴着歌声传来。

〔男声领唱:《美丽岛》

台湾岛啊,绿色的岛,

像一叶轻舟颠簸在海涛。

台湾岛啊,美丽的岛,

像一片落叶随风飘。

祖国大陆的游子啊,

慈母轻声把你呼叫。

同胞啊,亲爱的同胞,

快在心中架起一座桥!

叶落终归根,亲人要团聚,

孩子总要回到母亲的怀抱!

〔伴唱声中,方芳走上。她刚游过泳,一面擦着长发上的水,一面寻觅着歌声。

方 芳:这歌声真美!

(唱)我爱这碧波荡漾,

我爱这浪花飞扬。

椰林里吉他轻弹,

声声把我心弦拨响。

吉他呀吉他,

你轻轻地唱,

倾诉着失去母爱的惆怅;

吉他呀吉他,

你轻轻地唱,

带着无尽的思念飞向远方!

〔林小梅拿着小姐的衣物和救生圈上。

林小梅:小姐,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吗?

方 芳:好,这儿比浴场安静多了!

〔林小梅走近餐桌,一女侍上。林小梅吩咐女侍后,女侍转身下。

林小梅:小姐,要去请白少爷到这儿来吗?

方 芳:(落座)不管他!我们休息我们的。(女侍送食品上,对女侍)怎么只送一份?

林小梅:谢谢小姐,我不想吃。我想去看看我哥哥,可以吗?

方 芳:你哥哥不是在台北大学读书吗?

林小梅:是的!(指幕侧)那边不远就是台北大学。

方 芳:好吧!快去快回,别让我久等了。

林小梅:谢谢小姐!(高兴地跑下)

〔方芳拿着镜子上,林汉卿怀抱吉他,哼着自编的曲谱,自另一方上,不小心碰落了方芳的镜子。

林汉卿:(弯腰拾起)对不起!

方 芳:(不接,命令地)你给我拿着!

林汉卿:(不解地)你这是……

方 芳:(不理地取出另一面镜子,前后对照着梳头)举高点!

林汉卿:(感到受了侮辱,不满地)对不起!我不会干这个!(放下镜子欲走)

方 芳:慢点!那就坐下来给我唱支歌吧!

林汉卿:小姐,我们素不相识……

方 芳:怎么?怕不给钱吗?

林汉卿:对不起,我不是卖唱的,你看错人了!

方 芳:是吗?那我们交个朋友吧!(伸手欲握)

林汉卿:(敬而远之地)谢谢,我,高攀不上!(欲下)

方 芳:(急唤住)喂!你等等!

林汉卿:干什么?

方 芳:(拾起林汉卿遗落的谱纸)你掉了东西!

林汉卿:(接过,看了方芳一眼)谢谢!

〔阿龙自远处喊着上。

阿 龙:林汉卿!

林汉卿:阿龙!我又写了一首新歌!

阿 龙:(接过谱纸)《美丽岛》?太好了!后天晚上的校园歌曲演唱会,就全看你的了!(二人边说边下)

〔白伟康上,手里抱着大量水果和罐头。

白伟康:(发现方芳)哎呀,表妹,我到处找你,你在这儿!(见方梳头,急放下食品,拿起镜子,讨好地在身后侍候)我刚和妈妈说了几句话,一转身就不见你了。

方 芳:(继续梳自己的头)你妈妈也来了?

白伟康:这附近有几所大学,她经常来这一带看看。

方 芳:(冷笑地)真可笑!安全部居然连学生也不放过。

白伟康:算了!你难得来海滨散散心。吃水果吗?

方 芳:不吃!

白伟康:开厅蜜橘罐头吧?

方 芳:不要!不要!烦死人了!

白伟康:哦,你喜欢音乐!(向台侧)哈罗!

洋琴鬼:(上)先生!来支《康加的摇摆》吧!十元港币,保你满意!

〔白伟康付钱。

洋琴鬼:OK!(对台侧吹声口哨,舞曲骤起)

〔在杂乱古怪的乐曲声中,白伟康踏着节拍扭了起来,两次邀请方芳同跳,方芳不加理睬。乐曲吸引来一些游客,更使方芳窘迫不安。

方 芳:(一气之下,取钱掷于地上)洋琴鬼,拿去!

洋琴鬼:(大喜)哦,我的上帝!(把钱拾起)五十元港币!小姐要听什么?

方 芳:请你滚蛋!(洋琴鬼看看白伟康)

白伟康:表妹?

方 芳:我——要——安——静!!

〔突然,明朗清新的校园歌曲传来,游客们为之一振,注视台后。

〔乐曲声中,林汉卿弹着吉他,引吭高歌,伴着阿龙漫步走上。方芳全神贯注地倾听,白伟康大为不满,但又不便发作。

〔林汉卿唱完《美丽岛》后,众游客纷纷鼓掌。

游客甲:这些大学生唱得真有感情!

游客乙:校园歌曲听起来亲切多了!

游客丙:好是好,就是政治色彩太浓了。

游客甲:反正唱出了我们心里的话。

阿 龙:(诙谐地)先生们!女士们!台北大学将于后天晚上在中山纪念碑前举办校园歌曲演唱会,由校园歌星林汉卿同学主持,欢迎诸位光临指教!(众鼓掌)谢谢诸位!(鞠躬)

洋琴鬼:(走向阿龙)喂!你们校园歌曲竟唱到我这儿来了!你们睁开眼看看,这是谁的地界?

林汉卿:这是游乐场所。你能唱,我们也能唱。

洋琴鬼:好小子!你不识相,我教训教训你!(一拳击向林汉卿,被林闪身顺势一拉,摔了个嘴啃泥,洋琴鬼恼羞成怒拔出匕首)

方 芳:(制止地)洋琴鬼!你……

洋琴鬼:小姐,三个两个的没问题。我有这个!(手持匕首欲刺林汉卿)

方 芳:(急从包中取出手枪,指向洋琴鬼)你给我马上滚开!

洋琴鬼:(吓得大叫)啊!手枪!

(急跑下)

〔众游客纷纷逃下,唯独林汉卿与阿龙从容不迫地收拾东西。

白伟康:你们怎么还不快走?!

林汉卿:(故意坐下)阿龙,你先回去!我要在这儿休息休息!

阿 龙:(关心地)汉卿,你要小心!(下)

方 芳:(玩笑地示以手枪)林先生,难道你不怕这个?

林汉卿:(看也不看)唱歌不犯法,我什么也不怕!

白伟康:你,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林汉卿:我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白伟康:这是方小姐,方子敬将军的千金。知道吗?

方 芳:(制止地)表哥!

林汉卿:(不卑不亢)原来你就是方小姐!

方 芳:(顽皮地)林先生,别误会!你看这手枪,(使劲一捏,枪口立即喷射出一股水柱)假的!(哈哈大笑)

〔林小梅上。

林小梅:(对汉卿)哥哥!

林汉卿:小梅!

方 芳:(对小梅)怎么?他就是你哥哥?

林小梅:你们认识?

方 芳:(向汉卿介绍白伟康)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

白伟康:(应付地)白伟康!(转向方)表妹,我们回去吧!

方 芳:(没听见似的)林先生,你的歌写得不错,唱得也很好!

林小梅:我哥哥是学音乐的。

方 芳:(高兴地)是吗?那我们是同行啦!

白伟康:表妹,你也太谦虚了!他们那玩意儿登不了大雅之堂,也配叫作音乐!

方 芳:(热情地)我是学钢琴的。后天是我生日,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林汉卿:(谢绝)对不起!后天我有事!

方 芳:真是个大忙人!(对小梅)小梅,我可是第一次碰钉子!(一直看着汉卿)

林小梅:(祈求地)哥哥!

白伟康:表妹,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方 芳:(看也不看)请便吧!

白伟康:(扭头就走,走几步回头看看,见无反应,感叹地)唉!我可是每次都碰钉子呀!(下)

林汉卿:(避开方芳的目光)小梅,我走了!

林小梅:哥哥!(见汉卿下,歉疚地)小姐,我哥哥他……

方 芳: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小梅,去送送你哥哥!

林小梅:哥哥!(追下)

方 芳:(唱)他像那漂泊的海风,

我像那风中的椰林。

风儿吹过无踪影,

椰林却久久难以平静。

为什么我播下一片挚诚,

却收获着冷漠无情?

他不向女孩献殷勤,

莫非是一颗心早属别人?

啊,只恨相见晚,

且把爱慕敬意隐藏在心中。

〔洋琴鬼领朱玉珍、程参谋上。

洋琴鬼:那些学生已经逃了,这个带枪的小姐还在,你们可以问她!

朱玉珍:(认出方芳)方芳!

方 芳:姨妈,你是来抓我的吗?

朱玉珍:我的小宝贝,我要能抓你,早就把你抓来做儿媳妇了!伟康呢?他没和你在一块?

方 芳:他先走了!

朱玉珍:这个书呆子!他准是回家写情诗去了。他说了,后天你的生日,他要献给你一首诗呢!

方 芳:但是,我更喜欢音乐!

朱玉珍:对了,好方芳,告诉我!刚才有人在这儿唱校园歌曲聚众闹事吗?

洋琴鬼:小姐,你是完全可以做证的!

方 芳:(厌恶地)要说闹事,第一个该抓的就是你!

洋琴鬼:(惶恐地)长官,我……我可没唱校园歌曲!

朱玉珍:程参谋!你带他到四周找一找!

程参谋:(向洋琴鬼)走!(二人下)

方 芳:姨妈,难道唱校园歌曲也违反你们安全部的禁令吗?

朱玉珍:方芳,你不知道啊!

(唱)眼下台湾形势紧,

共产党统战得人心。

学府校园歌声起,

曲曲牵引思乡情。

怕的是人助风势掀巨浪,

怒潮惊涛把绿岛吞。

方 芳:(唱)你不要神经过敏,

更不要草木皆兵吓坏了人。

我天天弹琴又唱歌,

从没见天塌地崩。

朱玉珍:(唱)好方芳,你不知情,

校园歌曲蛊惑人心。

一人唱歌众人和,

聚众闹事乱难平。

告诉我那些学生何处去?

领头的是个什么人?

方 芳:(唱)你甘愿捕风捉影,

我不便多加干涉扫你的兴。

你要抓学生去学校

要抓我,我在家里等!

小梅,我们回家!

(与小梅下)

朱玉珍:方芳!

〔程参谋、洋琴鬼上。

程参谋:报告夫人,这四周没发现什么大学生。

洋琴鬼:(讨好地)报告长官,这些学生还会去中山纪念碑前开演唱会的。

朱玉珍:啊?什么时候?

洋琴鬼:(神秘地)后、天、晚、上!

(切光,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