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两天后的晚上。方家小客厅。
〔幕启：收音机正播放我军福建前线对台湾广播乐曲及《告台湾同胞书》。方子敬靠在沙发上闭目静听。
〔方芳盛装上。
方 芳：爸爸！（见不应，上前关闭收音机）
方子敬：（睁开眼睛）阿芳，你……
方 芳：爸爸，你都听过十几遍了！
方子敬：（长出了一口气）
方 芳：（撒娇地扑在方子敬身旁）爸爸！
（唱）爸爸爸爸您笑一笑，
愁眉苦脸没有必要。
您心里想的女儿全知道，
快把烦恼抛向九霄。
爸爸爸爸您笑一笑，
女儿陪您把舞跳。
方芳今天长尾巴，
尾巴摇呀摇，
爸爸开心，女儿乐陶陶。
〔方芳见逗笑了爸爸，趁势拉起
爸爸旋转起舞。
（接唱）爸爸爸爸快快跳，
困难在前莫服老。
春光到来时，
冰残雪自消，
夙愿尽偿，生活多美妙！
方子敬：（舞毕）老了！跳不动了！
方 芳：（倒酒）这些年你又当爸爸又做妈妈，今天我过生日，让女儿敬你一杯！
方子敬：好！祝我的阿芳生日快乐！
〔二人正欲碰杯，远处警车驶过，警笛声尖厉刺耳。
方子敬：刘副官！外面什么事？
刘副官：（上）报告将军，有些大学生在中山纪念碑前，举办什么“校园歌曲演唱会”，聚集了上千的人，安全部行动队全出动了！
方 芳：（不满地）唱唱校园歌曲有什么了不起！
方子敬：（对刘）今天是小姐的生日，有许多客人来，你多照看一下！
刘副官：是！（下）
方子敬：阿芳，过完生日，你就要去美国深造，临走之前，就不要惹麻烦了！
方 芳：本来嘛，演唱校园歌曲又不犯法，凭什么乱抓人？
方子敬：唉！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学成之后，能从美国直接返回大陆，爸爸也就了却这番心愿了！
方 芳：爸爸，我舍不得离开你！
方子敬：来，我预祝你一路顺风！（举杯）
（唱）在你美好的诞辰，
让我们举杯共饮。
不久你旅美就学，
预祝你万里鹏程。
无论取得什么成就，
都不要忘记祖国和人民。
方 芳：（唱）亲爱的爸爸呀，
请莫为女儿担心。
无论我走到海角天涯，
决不会忘记我是中国人。
学成回国叶归根，
女儿在故乡将您等。
方 芳：心爱的爸爸，
方子敬：心爱的阿芳呀，
方 芳 方子敬：（二重唱）你永远是我的亲人。
待到统一架金桥，
我们在祖国的怀抱重逢。
〔白伟康上，手持一簇鲜花。
白伟康：表妹，姨爹！
方子敬：伟康，你爸爸妈妈都来了吗？
白伟康：他们今晚有公务，要晚一步来！
方子敬：那你们谈吧！（下）
白伟康：表妹！（献花）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有献给你的一首诗！（朗诵束在花上的一纸卡片）“啊！献上我一片赤诚的心，为了我梦中的玫瑰。我愿耗尽生命守着你，承担这甜蜜的苦役……
〔白伟康朗诵时，方芳悄悄躲入门旁帷幕中。
白伟康：（发现方芳不见）人呢？方芳！……刚才还在这儿，转个身就不见了！（叹气）唉！想不到求爱也是件辛苦的事！（喊着方芳下）方芳！……
方 芳：（走出帷幕，感到好笑地）这个书呆子！
〔林小梅端生日蛋糕上。
方 芳：小梅，今天你辛苦了！坐一会吧！
林小梅：谢谢小姐，我不累！
方 芳：小梅，以后你喊我名字吧！
林小梅：小姐，那怎么合适呢？！
方 芳：有什么不行，我们俩交个朋友，你不愿意吗？
林小梅：我愿意的。但是，小姐……
方 芳：你看你！还是“小姐小姐”的。这样吧，我比你大两岁，你要改不了口，就叫我小姐姐吧！
林小梅：（顺从地）小姐——姐！
方 芳：（高兴地拍手，大声应之）唉！……太好了，小梅，认你做妹妹，以后我再不寂寞了，我们可以无话不谈！
林小梅：就怕将军怪我没大没小，不懂礼貌！
方 芳：不会的！我爸爸什么事都依着我。我要跟他说，要他收你做干女儿。还有你哥哥，他也是个好人。他那天生我的气了吧？
林小梅：不，那天你要我送他，他很感激你。他说，他不能来祝贺你的生日，很对不起。他要我带一首歌给你，是他新写的。（取歌给方芳）
方 芳：（欣喜地）真的？你为什么不早给我？（看歌谱）《寻》？太好了！（立即走上琴台，试唱）“我从小河边走过，看见一块美丽的石头。我沿着小河往前走，希望找到更大的石头。小河从我身边流过，带走了春光秋风。我走到小河的尽头，只见满满光闪的田……
林小梅：姐姐，你唱得真好！
方 芳：要是你哥哥来了，他一定会唱得更好听。
林小梅：可是他今晚参加校园歌曲演唱会去了。姐姐，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方 芳：不会的！你哥哥是个勇敢的人！小梅，你有一个多么好的哥哥呀！
〔幕后传来白伟康的喊声：“方芳！”
林小梅：白少爷叫你！
方 芳：就说我不在！
林小梅：（向外）小姐不在这儿！
方 芳：（顽皮地）小梅，我和你换套衣服穿，好不好？
林小梅：干什么？
方 芳：我要和表哥开个玩笑！
林小梅：（犹疑地）这……
方 芳：好妹妹，快来吧！
（拉小梅入内室）
〔方子敬、朱玉珍同上。
朱玉珍：姐夫，今天方芳的生日晚会真有气派！
方子敬：我这也是对你死去的姐姐寄托一点心意罢了。（看表）都这个时候了，伟康的爸爸怎么还不来呢？
朱玉珍：他不能来了！都怪一个名叫林汉卿的大学生，唱什么“校园歌曲”，聚众闹事，伟康的爸爸在那儿亲自坐镇呢！
方子敬：几个大学生，也值得你们安全部兴师动众吗？
朱玉珍：姐夫，你退职在家，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差的苦。若不是上面抓得紧，我一个女流之辈，何苦日夜奔波，连阿芳的生日晚会都来晚了呢！
方子敬：如此说来，可称得上是“劳苦功高”，我敬你一杯！（大笑着干杯）〔白伟康垂头丧气地上。
白伟康：姨父！妈！
朱玉珍：你怎么啦？
白伟康：（委屈地）表妹老躲着我！
朱玉珍：（安慰地）女孩子嘛，哪有你们男孩子脸皮厚。写给你表妹的诗，给她了吗？
白伟康：她没听完就跑掉了。妈！
（唱）她像一只海鸥，
常在那海空翱翔。
我愿随她比翼高飞，
没有翅膀空惆怅。
她像一朵玫瑰，
春风里含苞欲放。
我愿花开伴我香，
近前又怕刺来伤。
朱玉珍：（怂恿地）傻孩子，有你姨父做主，你怕什么？
白伟康：姨父，你就帮帮我的忙吧！
方子敬：（风趣地）
（唱）阿芳是我家小女王，
掌上明珠娇生惯养。
婚姻大事她自做主，
我干涉“内政”不相当。
伟康啊，爱情靠自己去努力。
姨父我能帮忙处总帮忙。
白伟康：（认真地）谢谢姨父，我一定努力争取！（下）
朱玉珍：姐夫，听说波士顿音乐学院已经录取方芳去学钢琴，什么时候启程？
方子敬：快了！她的出国护照还没办妥，还得靠你这个当姨妈的多关照。
朱玉珍：没问题！我是姨妈，又是未来的婆婆，这点事情还是办得到的。我还准备给伟康弄张绿卡通行证，让他们一同去美国。
方子敬：玉珍，我可有言在先：方芳的婚事，由他们自己做主，我们不能勉强。
朱玉珍：当然，当然！
〔幕后又传来白伟康喊方芳的声音。穿着方芳衣裳的林小梅从阳台落地窗处欲躲入内室，见方子敬等在客厅，怕被发现，返身即走，但白伟康已跟来，小梅无奈，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里，背向他们。
朱玉珍：伟康，你怎么把表妹吓成这个样子？
白伟康：（尴尬地）我……我越是努力争取。表妹就越是躲得快！
方子敬：阿芳，对表哥要有礼貌。你们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嘛！（小梅听后不知所措。）
朱玉珍：（示意）姐夫，我们到大厅里去，让他们自己去谈吧！
〔方子敬、朱玉珍下。
白伟康：（走近两步）方芳！（林小梅掩面急下）
白伟康：（颓丧地坐在沙发上，欲醉酒解脱痛苦，见酒瓶已空）来人！拿酒来。
〔打扮成侍女的方芳端茶盘上，忍着笑，用茶壶倒茶递给白伟康。
白伟康：（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方 芳：（当他要喝第三杯时，忍不住笑
地）算了吧！你连茶和酒都分不出滋味来了，还喝呢！
白伟康：（发现是方芳）你是方芳！
方 芳：怎么？换了一套衣服，你就不认得我啦？
白伟康：（奇怪地）刚才那位姑娘是——？
方 芳：你追错人了，那是小梅！
白伟康：（啼笑皆非，拉着方芳诚恳地）
表妹！
（唱）我乞求香槟的甘醇，
你却给我茶的苦涩。
我追寻麻醉的休克，
偏偏你又将我招惹。
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快把实话告诉我：
什么样的人啊，
才能得到你的爱情？
什么样的人啊，
才是你心中的“丘比特”？
方 芳：（唱）我向往大海和风暴，
我崇拜刚强和勇敢，
我热爱吉他和歌声，
我敬佩真正的男子汉。
白伟康：怎么？难道你爱上了那个姓林的穷大学生？不！（唱）表妹呀，
但愿你这是闹着玩，
是对我又一次戏弄和考验！
方 芳：不，这是真的！
（唱）尽管我对你没有爱情，
却不愿将你欺骗。（下）
白伟康：表妹！（见方芳远去，痛苦地）
（唱）爱情啊，
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
幸福啊，
为什么离我如此遥远？
（拿起钢琴上放着的方芳
的彩色照片。接唱）
表妹啊，表妹！
你脉脉的眼对谁含情？
你妩媚的面容对谁展颜？
是他呀！是他！
是他的吉他和歌声，
是那海滨和校园。
啊，我愿这是一场噩梦，
有谁啊？
有谁能把我救出深渊？
〔白伟康颓然倒在沙发上。
刘副官：（匆匆上）将军！将军！
方子敬：（自内室出）出了什么事？
刘副官：报告将军，据安全部行动队报告：他们追捕的一个大学生，翻墙逃进我们花园里来了。
方子敬：（一怔）哦？
刘副官：安全部的人请求进来搜。
方子敬：不，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先不要惊动客人们。我就来！
刘副官：是！（下）
方子敬：（自言自语）奇怪，这个逃犯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我的花园里来了？（突然想起什么）阿芳！阿芳！（下）
白伟康：（从沙发上爬起，兴奋地）逃犯？大学生？一定是他！林、汉、卿！
（切光，幕急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