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同年袁秋水佥事觐事毕归甘州①
［原文］
白马黄金柑②，蹀躞思边疆③。河西四郡天万里④，中分弱水临河湟⑤。汉家天子重边册⑥，大开张掖连敦煌⑦。阳关以西尽亭障⑧，属国一气通诸羌⑨。远求汗血历绝域⑩，玉门使者遥相望⑪。轮台之悔复何补⑫，弛刑十万空雄张⑬。苜蓿离宫待天马⑭，蒲桃大郡酬伊凉⑮。至今祁连古边塞⑯，控弦士马多精强⑰。衙帐云屯杂回鹘⑱，部落星散延烧当⑲。当年武皇用兵处，传烽高并天山长⑳。祭酒布衣诸生耳，虎头食肉何昂藏㉑。红盐池边开幕府㉒，羌女如花罗酒浆㉓。安西都护受成事㉔，戊己校尉停秋防㉕。使君能令金作粟，使君能使马如羊㉖。使君今且为急装㉗，还报天子开明堂㉘。特赐安车图未央㉙，五星岁岁临东方㉚。
［注释］
①〔惠注〕《广记》：“《国史补》曰：进士为时所尚久矣。得第谓之前进士，互相推敬谓之先辈，俱捷谓之同年。”袁州佐，字蓼庵，一字秋水，山东济宁州人。顺治乙未进士。时以按察使佥事分巡西宁，管甘州屯田事。《御览》：《十道志》曰：“甘州，张掖郡，《禹贡》雍州之域。六国至秦，戎狄支居焉。汉为匈奴右地。” ②〔金注〕《公羊传》：“柑马而秣之。”注：“柑，以木衔其口。” ③〔惠注〕王胄《白马篇》：“白马黄金鞍，蹀躞柳城前。” ④〔惠注〕《后汉书·献帝纪》：“兴平元年，分凉州河西四郡为雍州。”注：“谓金城、酒泉、敦煌、张掖。”〔金注〕《汉书·西域传》：“汉兴至孝武，破匈奴右地，遂空其地，始筑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分置武威、张掖、敦煌，列四郡据两关焉。”钱谦益杜诗注：“昭帝又置金城一郡，谓之河西五郡。地势西北斜出在南山之间，隔绝西羌、西域，予时号为断匈奴右臂。自建武初大扰，而河西独安。” ⑤〔惠注〕许氏《说文》：“弱水自张掖删丹，西至酒泉合黎，馀波入于流沙。”乐史《寰宇记》：“弱水东自删丹县界流入，在甘州北二十三里。”〔金注〕《旧唐书·吐蕃传》：“湟水出蒙谷，抵龙泉，与河合。河之上流，由洪济梁西南行二千里，世举谓西戎地曰河湟。” ⑥〔惠注〕《后汉书·西羌传》：“武帝征伐四夷，开地广境。北却匈奴，西逐诸羌，及渡河湟，筑令居塞。初开河西，别置四郡，通道玉门，隔绝羌胡，使南北不得交关。于是障塞亭燧出长城外数千里。” ⑦〔惠注〕《汉书·地理志》：“张掖郡，故匈奴昆邪王地，武帝太初元年开。”应劭曰：“张国臂掖，故曰张掖也。”《地理志》：“敦煌郡，武帝后元年分酒泉置，正西关外有白龙堆沙，有蒲昌海。”应劭曰：“敦大，煌盛也。” ⑧〔惠注〕《元和郡县图志》：“阳关在沙州寿昌县西六里，以居玉门关之南，故曰阳关。本汉置也，谓之南道，西趋鄯善、莎车。玉门故关在县西北百一十八里，谓之北道。西趋车师前庭及疏勒，此西域之门户也。”〔金注〕《汉书·西域传》：“阸以玉门阳关。”孟康曰：“二关皆在敦煌西界。”又：“遣赵破奴击姑师，令王恢佐破奴，遂破姑师，于是列亭障至玉门矣。”又：“自敦煌西至盐泽，往往起亭。”《张汤传》：“居一鄣间。”师古曰：“鄣，谓塞上要险之处，筑城为障蔽。” ⑨〔惠注〕《后汉书·段颎传》：“颎上书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章怀注：“言羌亦禀天之一气所生，诛之不可尽也。”《汉书·赵充国传》：“光禄大夫义渠安国，使行诸羌。” ⑩〔惠注〕《汉书·西域传》：“大宛国多善马，马汗血，言其先，天马子也。张骞始为武帝言之。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宛人献马三千匹。” ⑪〔惠注〕《史记·大宛列传》：“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顾炎武曰：“望字作平声，用阮籍诗。”按：魏文帝《燕歌行》：“牵牛织女遥相望。”当不始于阮。鲍照《出自蓟北门行》：“天子按剑怒，使者遥相望。”〔金注〕李贤《后汉书·班超传》注：“玉门关属敦煌郡，今沙州也，去长安三千六百里。关在敦煌县西北。” ⑫〔惠注〕《西域传赞》曰：“孝武末年，遂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岂非仁圣之所悔哉？”〔金注〕《汉书·西域传》：“上乃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由是不复出军。”按：轮台在车师国西北千馀里。 ⑬〔惠注〕《后汉书·班超传》：“雄张南道。”注：“雄张，犹炽盛也。张本读去声，古音通平。”〔金注〕《汉书·赵充国传》：“时上已发三辅太常徒弛刑，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官，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骑士、羌骑与武威、张掖、酒泉太守各屯其郡者，合六万人矣。”师古曰：“弛刑，谓不加钳釱者也。弛之言解也，音式尔反。”按：《玉篇》：“弛，尸纸切，去离也，弓解也。” ⑭〔金注〕《汉书·张骞传》：“大宛马嗜苜蓿，上遣使者持千金请宛马。采苜蓿，归植之离宫。” ⑮〔惠注〕《大宛列传》：“宛左右以蒲桃为酒，富人藏酒至万馀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桃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按：酬伊凉孟他事，见卷三《咏史小乐府》注。 ⑯〔惠注〕《元和郡县图志》：“祁连山在张掖县西南二百里。”〔金注〕颜师古《汉书》注：“祁连山即天山也。匈奴呼天为祁连。” ⑰〔惠注〕《史记·刘敬列传》：“冒顿为单于，兵强，控弦三十万，数苦北边。”《汉书》注：“师古曰：控，引也。控弦，言能引弓者。” ⑱〔惠注〕《唐书·地理志》：“甘州张掖郡删丹县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回鹘传》：“德宗御延喜门，见回纥使者。时可汗上书恭甚，请易‘回纥’曰‘回鹘’，言捷鸷犹鹘然。”〔金注〕《新唐书·回鹘传》：“回纥，其先匈奴，隋曰韦纥，德宗朝更为回鹘。言捷鸷犹鹘然。”钱易《南部新书》：“近俗尚武，呼公府门字讹转为衙。”按：“衙帐当作牙帐。”庾信诗：“冀马忽云屯。” ⑲〔惠注〕《后汉书·西羌传》：“羌无弋爰剑种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后以研为种号。十三世至烧当，复豪健，其子孙更以烧当为种号。” ⑳〔惠注〕《汉书·匈奴传》：“昭帝时，汉边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犯塞。”萧参《希通录》：“雪山、祁连山、白山，其实天山。”《明帝纪》：“击破白山虏于蒲类海上。”章怀注：“白山，冬夏有雪，故曰白山。匈奴谓之天山，过之皆下马拜。”又杜诗注：“天山即祁连山，在伊州。一名雪山。其名四，其实则一。” ㉑〔惠注〕《后汉书·班超传》：“超字仲升，为人大志，不修细节。尝行诣相者，曰：‘祭酒，布衣诸生耳，而当封侯万里之外。’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注：“一坐所尊，则先祭酒。今称祭酒，相尊敬之词也。” ㉒〔惠注〕段公路《北户录》：“郑公虔云：琴湖池桃花盐，色如桃花，随月盈缩。在张掖西北。”李应祥《雍胜略》：“红盐池在山丹卫北四百里，池产红盐。”〔金注〕刘珍《东观汉纪》：“卫青大克匈奴，武帝拜大将军于幕中，因号幕府。” ㉓〔惠注〕《御览》：郭义恭《广志》曰：“羌女人披大华毡以为盛服。” ㉔〔惠注〕《汉书·郑吉传》：“吉既破车师，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吉始焉。”刘昫《唐书·地理志》：“安西都护府，治所在龟兹国城内。”〔金注〕《新唐书·地理志》：“安西大都护府初治西州，显庆二年置州县。”《左传·宣十二年》：“告成事而已。” ㉕〔惠注〕吴仁杰《两汉刊误补遗》：“《明纪》：初置戊己校尉。注：戊己，中央也，镇服四方。又《西域传》注：开渠布种，以为厌胜，故称戊己。前书颜注，其说尤烦，竟不甚了。王彦宾云：戊己，土地，屯田以耕土为事，故以为名。仁杰按：《马融传》：校队案部，前后有屯，甲乙相伍，戊己为坚。注谓：戊己，居中坚也。诗曰：‘中田有庐。’苏黄门谓：‘田中为庐，以便田事。’二校之设，自兵屯田之则，以其为中坚而命名可也，然二校之外，乃无所谓甲乙诸屯，则其命名之意，殆如诗所云‘取其居屯田之中，以便田事’而已。应劭《汉官仪》：戊己，中央，镇覆四方。又：开渠播种，以为厌胜，故称戊己焉。”《史记·李将军列传》：“以临右北平盛秋。”《唐书·陆贽传》：“西北边岁调河南江淮兵，谓之防秋。”〔金注〕《汉书·元帝纪》：“发戊己校尉屯田吏士攻郅支单于。”师古曰：“戊己校尉镇安西域，无常治处，亦犹甲乙等各为方位，而戊己四季寄王，故以名官也。一说戊己位在中央，今所置校尉处三十六国之中，故曰戊己也。” ㉖〔金注〕《后汉书·张奂传》：“羌戎豪帅感奂恩德，上马二千匹。先零酋长又遗金璩八枚。奂并受之，而召主簿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廐；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金马还之。” ㉗〔惠注〕《汉书·赵充国传》：“上敕充国曰：将军急装，因天时，诛不义，万下必全，勿复有疑。” ㉘〔惠注〕《司马相如传》：“还报天子。” ㉙〔惠注〕《汉书·赵充国传》：“充国乞骸骨，赐安车驷马。初，充国以功德与霍光等列，画未央宫。成帝时，西羌尝有警，上思将帅之臣，追美充国，乃召黄门郎扬雄，即充国图画而颂之。”注：“即，就也。” ㉚〔惠注〕《汉书·赵充国传》：“上以书让充国曰：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张晏曰：“五星所聚，其下胜。羌人在西，星在东，则为汉。”
惠按《分甘馀话》：“亡友叶文敏尝语，余兄七言长句，他人不能及，只是熟得《史记》、《汉书》耳。又曹颂嘉祭酒常曰：‘杜、李、韩、苏四家歌行，千古绝调，然语句时有利钝。先生长句，乃句句用意，无瑕可攻，拟之前人，殆无不及。’余曰：‘惟句句作意，此其所以不及前人也。四公之诗，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余诗如鉴湖一曲，若放翁、遗山已下，或庶几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