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经堂歌送卓永瞻归浙西因寄火传①

［原文］

中原丧乱连天崇②，凿蹄骄马嘶江东③。昭陵玉匣出隧道④，鸿都秘策飞秋蓬⑤。小作幐囊大帷盖⑥，石经三体皆磨砻⑦。《渔洋集》又云：“解经无复戴侍中，说易亦少觟阳鸿。”注：“觟，胡瓦反。”卓家世德不可纪，侍郎谋国真公忠⑧。巢倾卵破悔不早⑨，曲突徙薪谁谓功⑩。革除往事三百载，至今化碧干长虹⑪。侍郎名敬，逊国名臣。闻孙抱经隐苕霅⑫，千秋人识梁丘宗⑬。清庙明堂列球贝⑭，深山大泽藏蛇龙。我慕蕊渊生苦晚⑮，晚及孙子相追从。雄才能虑五石瓠⑯，大力欲挽千钧弓⑰。桓荣稽古累数世⑱，郎君人地将无同⑲。昭氏鼓琴有妙理，谁云竟以文纶终⑳。至尊通经过汉代，会开东观临三雍㉑。白虎诸儒考同异㉒，如悬大簴铿洪钟㉓。郎君摄衣作都讲㉔，雅歌殿上何雍容。野夫穷经不得力，坐使尹季伤瘖聋㉕。他年登堂问章句㉖，五湖帆影随樵风㉗。

［注释］

①〔惠注〕竹垞《传经堂记》：“仁和卓氏火传，立宗祀于舍东。榜其堂曰‘传经’。奉祖考之遗书，教授子弟。又乐与朋友讲习，东南之士以为伦魁焉。”永瞻名胤域，浙江仁和塘西人，火传子。火传名天寅。〔金注〕卓氏居塘西，门才特盛，以经学闻者五世。然试多不利；或荐于乡矣，而试于礼部輒下第；而或于省中试矣，仅列副榜。是岂卓氏于经术反未工乎？由其所学者非专事发策决科，而务合乎古之学者故也。　　②〔金注〕天启、崇祯。　　③〔惠注〕少陵《送长孙九侍御》诗：“骢马新凿蹄，银鞍被来好。”〔金注〕朱鹤龄注：“《周礼·校人》：颁马攻特。注：牡马蹄齧，不可乘用，故曰夏乘马而攻凿其蹄也。”　　④〔惠注〕马令《南唐书》：“郑元素，温韬之甥也。自言韬发昭陵，从埏道下，见宫室制度闳丽不异人间。中为正寝，东西厢列石床。床上石函中有铁匣，悉藏前世图书、锺王墨迹，纸墨如新，韬悉取之。韬死，元素得之为多。”按：李善《文选注》：“《声类》曰：埏，墓隧也。曹昭《格古要论》引郑工部《南唐记》作‘隧道’。”于慎行《笔麈》：“世传兰亭帖殉葬昭陵，是也。然以史考之，此本复出人间矣。第不知复沦没于何代耳。”〔金注〕周越《法书苑》：“王右军《兰亭禊叙》真本以茧纸书。唐太宗初得之，命冯朴、冯承素、诸葛贞之流拓本以赐诸王，真本入玉匣，从葬昭陵。”李贤《后汉书·陈蕃传》注：“埏，隧入墓道也。”　　⑤〔金注〕《后汉书》注：“鸿都，门名也，于内置学。其时诸生，皆勅州郡三公举召能为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者，相课试，至千人焉。”　　⑥〔惠注〕《后汉书·儒林列传》：“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辆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及董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策文章，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注：“縢，亦幐也，音徒恒反。《说文》曰：幐，囊也。”　　⑦〔惠注〕《儒林列传》：“熹平四年，灵帝诏诸儒定《五经》，刊于石碑。为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以相参检。树之学门。”注：“谢承书曰：碑立太学门外，瓦屋覆之，四面栏障，开门于南。河南郡设吏卒视之。杨龙骧《洛阳记》载朱超石与兄书云：石经文都似碑，高一丈许，广四尺，骈罗相接。”〔金注〕《后汉书·蔡邕传》：“熹平四年，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册于碑，使工镌刻，立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钱谦益《杜诗笺》：“洪适《隶释》：《水经注》云：光和六年，立石于太学。其上悉刻蔡邕名。魏正始中，又刻古篆隶三字石经。盖诸儒受诏在熹平，而碑成则光和年也。《隋志》：有一字石经七种，三字石经三种。其论云：汉镌七经皆蔡邕书。又云：魏立一字石经。其说自相矛盾。新旧《唐志》有今字石经七种，而注《论语》云蔡邕作。又有三字石经，古篆两种。盖唐书以隶为今字也。观遗经字画之妙，非中郎辈不能为。以黄初后碑刻比之，相去不啻霄壤，岂魏人笔力可到？当以《水经》为据。三体者，乃后人所刻。《儒林传》者，为篆隶二体者，非也。”　　⑧〔惠注〕郑晓《逊国臣记》：“户部侍郎卓敬，字惟恭，瑞安人。生质秀敏，孝弟。建文初，燕王来朝。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伦，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干之地，金元所由兴也。宜徙燕封南昌，以绝祸本。夫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而为者，势也。势非至劲莫能断，非至明莫察。’建文君览奏大惊，袖之。翼日语敬曰：‘燕王骨肉至亲，卿何得及此？’曰：‘杨广、隋文，非父子耶？’建文默然良久曰：‘卿休矣！’事竟寝。”　　⑨〔惠注〕孔融事见《世说·言语篇》及注。〔金注〕孙盛《魏氏春秋》：“孔融坐弃市。二子方八岁、九岁，融见收，弈棋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见执。’二子曰：‘安有巢覆而卵不破者哉？’遂俱见杀。”　　⑩〔惠注〕《汉书·霍光传》：“人为徐生上书曰：‘臣闻客有过主人者，见其灶直突，旁有积薪。客谓主人：“更为曲突，远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应。俄而家果失火，邻里共救之，幸而得息。于是杀牛置酒，谢其邻人，灼烂者在于上行，馀各以功次坐，而不录言曲突者。人谓主人曰：“向使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无火患。今论功而请宾，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今茂陵徐福数上书，言霍氏且有变，宜防绝之。往事既已，而福独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上乃赐福帛十匹，后以为郎。”　　⑪〔惠注〕《逊国臣记》：“文帝即位，或以管仲、魏徵事讽敬，不听。姚广孝恶敬，必欲杀敬。敬临刑从容叹曰：‘变起宗亲，略无经画，敬死有馀罪。’神色凛然，经日如生。”〔金注〕《庄子·外物篇》：“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战国策》：“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列士传》：“荆轲发后，太子相气，见白虹贯日不彻，曰：吾事不成矣。”　　⑫〔惠注〕《汉书·惠帝纪》应劭曰：“耳孙，玄孙之子也。谓去高曾益远，但耳闻之也。”按：闻孙，谓孙之有令闻者。唐张志和隐苕霅，见本传。〔金注〕顾野王《舆地志》：“霅在湖州府城。霅者，以众流合集为义。凡四水，曰苕溪、前溪、馀不溪及北流水，通谓之霅溪。一曰四水荡激，时霅然有声，故名。”　　⑬〔惠注〕《汉书·儒林传》：“梁丘贺，字长翁。从太中大夫京房受《易》。子临，甘露中奉使问诸儒于石渠。临学精熟，专行京房法。”《后汉书·儒林列传》：“张兴习梁丘《易》以教授，显宗数访问经术。既而声称著闻，弟子自远至者，著录且万人。为梁丘家宗。”　　⑭〔金注〕《孝经援神契》：“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达。布政之宫，在国之阳。”蔡邕《明堂论》：“取其宗祀之清貌，则曰清庙。”《礼·檀弓》：“王齐禘于清庙、明堂。”《书·顾命》：“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胤之舞衣、大贝、鼖鼓，在西序。”　　⑮〔惠注〕陈子端《传经堂集》序：“卓氏自忠贞公而后，闻人辈出。而八斋、莲旬、蕊渊三先生，尤以文章经术为世所宗。蕊渊之子火传，贤而有文，建祠祀三先生，椟而藏其遗书于庙。蕊渊名人月，字珂月。”〔金注〕韩愈《石鼓歌》：“嗟余好古生苦晚。”　　⑯〔惠注〕《庄子·逍遥游》：“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匏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司马彪曰：瓠，布濩；落，零落也。呺然，大貌。掊，击破之也。喻庄子之言大也，若巨瓠之无施也。”　　⑰〔惠注〕潘昂霄《金石例》：“苏子瞻曰：凡人作文，须是笔头上挽得数百钧起。”〔金注〕《魏志·杜袭传》：“千钧之弩，不能以鼷鼠发机。”　　⑱〔金注〕《后汉书·桓荣传》：“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　　⑲〔惠注〕王幼学《纲目集览》：“《汉后主纪》注：‘郎君，谓诸葛瞻也。’杜甫诗：‘郎君玉树高。’注：‘古称贵人子及身尝事其父者曰郎君，故藩镇之子亦呼郎君。’”《南史·何点传》：“点性率到，好狎人物，遨游人间，不簪不带。以人地并高，无所与屈。”《唐书·李揆传》：“肃宗谓揆曰：卿门地、人物、文学，皆当世第一。”〔金注〕应璩《与满公琰书》：“外嘉郎君谦下之德。”《南史·张绪传》：“绪以王俭人地兼美，宜转秘书丞。”　　⑳〔金注〕《庄子·齐物论》：“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惟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郭象曰：“昭文之子又乃终文之绪，亦卒不成。”　　㉑〔惠注〕《后汉书·和帝纪》：“永元十三年春正月丁丑，帝幸东观，览书林，阅篇籍，博选术艺之士以充其官。”注：“陆机《洛阳记》曰：东观在南宫，高阙十二间，介于承风观。”《后汉书·儒林列传》：“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亲行其礼。”注：“三雍，谓明堂、辟雍、灵台也。”　　㉒〔惠注〕《后汉书·儒林列传》：“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如石渠故事。顾命史臣著为通义。”注：“白虎，门名。于门立观，因以名焉。”　　㉓〔金注〕《诗·大雅》：“簴业维摐。”注：“簴，植木以悬钟磬。”班固《东都赋》：“发鲸鱼铿华钟。”亦见张衡《东京赋》。薛综曰：“海岛有大兽，名蒲牢。蒲牢畏鲸鱼，鲸一击，蒲牢輒大吼。凡钟欲令声大，故作蒲牢于上，以所撞之者为鲸鱼。铿，犹击也。钟有篆刻之文，故曰华也。”　　㉔〔惠注〕《汉书·朱云传》“是时，少府五鹿充宗为梁丘《易》。元帝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诸儒莫能与抗。有荐云者，召入。摄齋登堂，抗首而请，音动左右。”《后汉书·杨震传》：“都讲取鱼进。”《世说·文学篇》：“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支为法师，许为都讲。”《词林海错》：“学舍长曰都讲。”　　㉕〔惠注〕《后汉书·儒林传》：“尹敏字幼季。世祖以敏博通经记，令校图谶。敏对曰：‘谶书非圣人所作，恐疑误后生。’帝不纳。永平五年，诏书捕男子周虑。虑素有名称而善于敏。敏坐系，免官。及出，叹曰：‘瘖聋之徒，真世之有道者也。何为察察而遇斯患乎？’”　　㉖〔金注〕《后汉书·桓荣传》：“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　　㉗〔惠注〕郑巨君事见《后汉书·郑弘传》注。〔金注〕王象之《舆地纪胜》：“樵风泾在会稽东南十五里。郑弘采薪得遗箭，人觅之。问弘：‘何欲？’弘知其神人，答曰：‘若耶溪载薪为难，愿朝南风，暮北风。’后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