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大理寺记

皇帝嗣服，考古建极。为百姓制法，既班叙臣职。劝学禄吏，理财均力。水土时若，物以裕宁。四方咸伏，小大内外，莫不作乂。师师卿相，进趋在列。

皇帝曰：“噫嘻，予于治岂不有序哉！唯唐虞敷五教，乃训典刑，罔贼不辜，罔失不经。五教未驯，五法亟下，是曰暴民，治用弗格。今民既若，得安事兹，朕其明刑。昔唐季更五代，诞为酷烈，以草木禽兽视人，若燔若炙，怨虐升闻。睠我祖宗，大拯厥命。朕承先绪，共虔天威，率迪不式。惧宪法踳驳，沕沕棼棼，新故相仍，乃比敕令，使显白简孚，咸一于中；乃颁式格，以佐敕令。以士贱法弗习，吏贱法弗守，官昧法弗知，乃设科选、定试格，传辞丽辟，离析高下，曲折重轻，使无有不若法。乃启律学，师承义教，塞者以通，暗者以明，俾非腓病下民，毋为吏所愚弄。起熙宁迨元丰，陈立经常，靡不顺理。”皇帝曰：“天付我民，拊伛[1]长治。一夫鞠苦，时予之忧。予欲有司视榜抶、徽缠、梏拳，如疾在尔身，亟问亟弊，无有稽留。刑阅厥寔，无有弗中。是首京师，以饬天下。”

“予闻百司，有收劾，萃于府左右狱、府司录狱。械囚猥多，罔以离舍。讯辨则貌招言谕，桅情变辞。或暑瘅郁蒸，传揉瘦死。朝饥有弗哺，夕渴有弗饮。呻痛呼嗟，奥垣重棘，吁天弗知。乃不获即显辟，是何哀矜！予闻百司，事寄府狱，分职散曹。议不一出，特见疑异。甲可乙不，则吏迷所从。谘廪告疲，至以岁年弗决。三司慁金谷钱刀，视狱不及专，或无以察吏谩欺。省、寺、监或右己职，欲用狱威佐权。主者颇僻，迎意上下，则舍有罪，辛毒茕孤。予思厥由，寔官失原本。惟古，士主刑；惟周，司寇弊讼；惟汉，庭尉决狱；惟唐，大理推事。今理官掌覆议、不折狱，弗协于旧典。其正厥官，以允我祥刑。”

在职咸稽首受命，乃设卿一、少卿二、丞四，除属官五；别左右狱；给府史胥徒隶，总二百四十六人。主藏文籍、狱具以待事者，通章奏、传书檄者，典鞫劾者，阅眡文牍、书律令之所当者，追捕同首、出入驱导共趋走之令者，莫盖不备。吏有微罪，非株连讯逮，百司即决，余归之寺工。

度地于驰道之西。衡广四十有三寻奇四尺，纵七十有六寻奇四尺。门庑陛牢、旁区列舍及厅事，所举以振，计凡三百六十有二。臣宋用臣规其制，臣秦士禹司其役。既以图上，十有七日告成。作于元丰元年十二月之戊辰，讫于二年正月之甲申。断狱始正月辛未朔，知卿事臣崔台符、少卿臣蹇周辅、臣杨汲首被选抡。而能考举堕典，剸遣滞讼，狱无淹囚，缧絷大减。逮六月晦，岁既半年，通率以较旧数，所省赢十分之六。又遣太医生番直，诊疾病、赋药物。囚无瘠色，耋艾歌呼，欢仰圣泽。有诏史臣李清臣为之记。

臣顿首曰：先王一视臣人，无有爱恶远迩。养民在政，去邪养正在刑。仁以刑成，义以刑立。匪为严威，亶以康保天下。建官责事，息讼止辟，其始于今。惟小大史臣，何敢弗慎用狱？凡不详厥籍，伪者有抵谰，诚者有诬服，要囚议罚，谬盩于刑书，蔓延平民而失事正，兹谓堕官嫚令。凡不端厥守，趋党友、捐君事，私邪枉挠，侮弱惮强，污蔑廉忠，崇惠于奸宄[2]，兹谓倚狱为市。毕服彝宪，有辟无宥。佚马何悍？人趁利欲惟悍；溪谷非阻，人心蒐慝惟阻。察在声色，候在视息，权而量之，参而伍之，辞得观情，情得观理。协皆众志，铺对皇天之佑，以称我明天子显德休命，贻则千万年。闻命之臣，任职之吏，其戒之哉！元丰二年七月某日，臣谨记。

《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九，《续修四库全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