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杯伦园

自拿破仑纪功坊，驱车大道至杯伦园。此园极大，广凡三千万迈当，开数条之广路以走马，林木蓊鬱。车马骈辏，而入园後不见其多，盖广大疏通故也。

未入园门，有数院落以卖茶酒，皆在林木深处。正门有石坊，上立人坐四马车像，三门甚壮。园中为长岛，而後断之，通之以桥。环岛为溪湖，以小舟渡之。凫雁无数，呷喋湖中，游客棹小舟穿错其间。岛首尾尽处皆有亭。首处斜坡种树植花。两坐卧处，峭崖着屋，芦苇绕之。中间有大茶屋，甚华丽。外为敞亭，绿架白幔，松遮待客。秋千树底，少女游嬉。岛上则杂树绿荫，苔如钱厚，仿佛山中。沿岛边为径，或植红花，或夹绿枝，或石激湍波，或藤垂碍路。时方五月，海棠覆地，猩红照眼，与绿草相映。正当来复，都人士女，携壶絜榼，掎襼联裳。藉草岛边，铺毡树底。绕湖近麓，极目无穷。吾亦饮酒岛中，倚桥视白凫之唼喋，不知日之将夕也。

杯伦团

园景

湖後又有石洞之山。堆石为洞，衣以草泥，激以飞波。倒沫激流，有如瀑布。泉声溅玉，冷气如秋。山阜上长松铁磴，夹以曲阑，待游客盘桓。于是出此，则深林大原。出林则为赛马场，倚山草绿，广袤十馀里。国有大事，操兵集众，则于是举行焉。往闻人称巴黎公园之博大深美，虽有不逮，亦庶幾焉。

欧人于公园，皆穷宏极丽，亦鬥清胜。故湖溪、岛屿、泉石、丘陵、池馆、桥亭，莫不具备，欧美略同。虽小邦如丹、荷、比、匈，不遗馀力，各擅胜场。苟非藉天然之湖山如瑞士者，乃能独出冠时。此外邦无大小，皆并驾齐驱，幾难甲乙。至此邦既觉其秀美，游彼邦又觉其清胜。虽因地制宜，不能并论，然吾概而论之，皆得园林邱壑之美者矣。

吾生爱风竹，卜居必林泉。自十一龄从先祖述之公读书连州教官署，即跨拥二园。及还吾乡西樵之北银塘乡，读书家园澹如楼、七松轩之中，有林塘之胜。吾粤城则花埭大通寺之烟雨楼、伍氏福荫园，皆假居焉。在京师南海馆，则居汗漫舫，老木巨石，供我逍遥。游桂林居风洞七月。游西湖遍住诸祠寺。自出亡，居域多利文岛之寥天室，则雪山照海波，日游一岛，备极幽胜。及出南洋，居邱氏之南华园，暨居丹将敦岛之灯楼，海波淼茫，山原相望。及移槟榔屿，居英督署，老树疏花，回廊敞地。登山顶，假寓英督、臬、辅政三别墅及半山谢氏别墅，岩林幽胜，天风海涛，益极山林之乐。暨居印度大吉岭，门绕繁花，坐对须弥。游缅甸，居杨氏之园。入爪哇，居李氏之食瓜楼。游伦敦，居公爵仙挖住之园。天虽极困阨我，而故纵我以山海园林之乐。及筑素园于花埭，则我反未一见而被没矣。然大地各国之园林至胜，我乃得穷奇尽胜，而搜讨享受之。然则何者为我，而何者非我哉？

欧美公园各擅胜场

卜居必林泉

于各国各园之中，吾享受至多者，印度大吉岭及槟榔屿暨美国罗省哈佛之公园，盖岁月枕藉于是。而法之杯伦囿，亦幾日一游焉。踪迹较熟，情致弥深。吾昔名大吉园曰我园，此杯论囿亦奚异我囿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