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陶艺
陶器看起来没编制品那么原始,可能陶器部分起源于编制品:在很多情况下,罐子的模具就是把一件编制品涂上湿土,再放到阳光下晒干使其防水而制成的。最初,陶制品肯定一方面是编制品的替代物,一方面是石质容器的替代物——后者必然很重。
从考古学的角度看,陶器是新石器时代的标志,或者至少是较发达的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标志。在澳洲和火地岛完全看不到陶器的踪影,在所有俾格米地区也很少见。如今,波利尼西亚地区本身没有陶器存在,但是在这一地区可以发现其先前存在的痕迹。陶器的消失可能部分是因为烧烤烹调方法的影响,这种烹调食物的方式不需要隔火的容器。事实上,陶艺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制作烹饪食物的容器;在一些稀缺陶土的地区,甚或在一些从别的角度而言手工业发达的民族中,某些情况下防水的编制品,另一些情况下凹形器皿,可以作为陶器的替代品。我们还可以发现一些很原始的社会能够生产令人赞赏的陶器,例如南美皮马人的双耳瓦罐。[25]目前所知最精美的陶器产自摩洛哥的图拉卡,其制作使用了一种陶轮,这种陶轮与在突尼斯的杰尔巴岛地区发现的一模一样,是目前所知人类最古老的器具之一。
陶器可以由其发出的声音来检验。
陶器的分布情况可以很容易地用陶土的产地分布来解释。陶器的交易几乎存在于各地,而且跨越了很长的距离。
对陶器的研究应该从列出家庭用品和宗教物品的详细清单开始。在集市中闲逛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罐子来自哪里?谁制作的?丈夫能够贩卖妻子制作的器皿吗?(这方面)可以参见马林诺夫斯基关于特罗布里恩德群岛上陶器市场的描述。[26]
制作。谁来制作罐子?一般情况下这会根据地区和性别而特殊化。较常见的情况是制陶者是女人(就像卡比尔人一样)。
收集土样;为了保持陶土潮湿,用湿布和粘膏将它包起来。记录陶土的俗称和学名;出自何地;怎样制备,有无混合物。还有陶土矿。整个南美洲都流传着一个关于高岭土的神话。
在研究各种不同类型的陶器时,应该首先考量单单在阳光下晒干的制品。捣实黏土是一种形式的陶艺;整个马拉喀什城[27]不过是一件在太阳下晒干的大型陶器。世界范围内这种用阳光晒干的墙砖用途之广令人惊叹。整个粮仓可能不过是一件简单的陶器。非洲、秘鲁和墨西哥所有平顶房都是陶器。
接下来是用火烧制的陶器,包括在空气中和在炭窑中烧制。
手工制作的陶器可以通过注浆,浇铸,冲压的方法把陶坯注入耐火黏土制成的模具中。每一种方法最主要的困难都在于从底部到边缘的过渡,当物体的底部形状特殊时尤其如此。
在铸件工艺中,制作者把一个物品,例如篮筐或者葫芦,覆盖上黏土,黏土可以覆盖在物品的里面或者外面;模具可以是特地制作的也可以不是;它可以在焙烧阶段被烧毁,或者也可以循环使用。
在陶罐塑形工艺中,制作者从一块黏土开始,不用或者很少使用工具——即使使用也是很简单的工具(大头锤、竹片刀、作为修光器的贝壳或葫芦瓢,等等)——把这块黏土塑造成想要的形状。
最后,压制工艺是使用最为广泛的方法:制作者铺好一平板黏土,使之弯曲对接然后加压用封泥把接口封死。有时候单独的一板长螺旋形黏土就能提供足以制作整个罐子的所有材料。组装步骤留下的痕迹在焙烧过程中就被去除了。
陶工的陶轮可能最初是一个固定的平台,用于支撑黏土块,制作者用手指边捏边旋转黏土块;在演变成陶工的陶轮之前,这个支撑(边缘有凹槽的平盘)演变成一个旋转的轮盘并被固定于一根轴承上(由此构成转盘),单个或者成双,用手或者用脚转动,由陶工或者其助手转动。
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无论制作者是否使用陶轮,都应该研究手指的动作,手的灵巧程度,如果使用陶轮,还有脚的动作;注意记录回力弦。
干燥可以在室外或者室内,阳光下或者庇荫处进行。焙烧可以在户外火堆上进行,或者在为了焙烧而专门在地上挖的坑里,或者在真正的炭窑中进行。注意染料的性质和制备,还有增加或减少空气的方法,空气会接触到火焰或罐子,这样可以调节湿度,等等。
装饰在焙烧之前或者之后进行,或者前后都进行。这可能完全取决于坯体的选择和焙烧的条件(例如,煤粉的加入);装饰效果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达到:用木头、角、骨或者贝壳制成的修光器磨光;上釉;压印,花纹可以是指印或指甲印,细线压痕(编制品模具解释了频繁出现的装饰基本图案辫形和棋盘图形),一块布或者别的物品,或者事先准备的印章;雕刻或者切割。压印或者雕刻的装饰效果有时能在用于焙烧前后的白色或者彩色陶土的帮助下得以加强。陶器的装饰也可以由用于其表面的槽纹或者装饰物完成;通过使用泥釉——白色或彩色陶土的细层,或是釉料,例如赤铁矿,赭石或石墨;通过焙烧后用树脂或胶质上釉;通过使用高光或亚光瓷釉,有无色彩均可;通过用彩色陶土或其他着色剂画图。
使用语言学方法,询问怎样用当地术语表述整个制作过程——包括制作诀窍(tour-de-mains)——以及怎样描述所有装饰品。
收集。陶器的分类是所有分类中最困难的。
按照当地的条目,陶罐可以依据其用途进行分类。另一种分类可以按照形状、大小和装饰进行。在这儿我们遇到了类型学的概念,这在有关艺术的章节中还会重新出现。一些形式非常罕见,最难想象的是天然的三维形状。记录下有关每种形状和装饰基本图案的神话和观念。技术造型也提供了一种分类方式:整个第一批凯尔特移民[28]都有一种鸟嘴状的花瓶;可以考察花瓶有无手柄,有无底座。对装饰的研究也可以作为另一种分类的原则。
一次完整的收集应当包括所有分类方式,而且对于每一分类方式,所有的样品都应该能够显示类型的分化。提出特定类型所包含的物品的大小变化范围。
对浮雕物品,取得浮雕印痕。
装饰的象征:与雕刻和模塑的关系。雕刻是对不成形物体的型塑。
最后,研究陶艺和其他技艺之间的关系。
再没有什么物品比陶器(的发展)(就质量而言)更不平衡的了,甚至单从法国来看都是如此;没有,或者几乎没有物品比陶器更变化多端。陶器制作水平的高峰出现在中美洲文化区,秘鲁和美洲西北部,在那里木质花瓶处于编制花瓶和陶器的结点。在非洲,一些民族拥有非常先进的制陶技术和赤陶雕塑,而另一些民族却只懂得很粗浅的制陶技术,几乎不用焙烧工艺。没有什么比陶艺更传统的了,它同时是一门艺术和一种工业,并被认为是最重要的造型艺术之一。
用陶轮制作的陶器不一定比不用陶轮制作的陶器高级;这完全取决于制作者。并且陶轮的完善也不一定直接对应着陶艺的成熟。
陶器一般伴随着一定的观念。关于三足陶器的问题,单就这么一个例子而言,就可以非常复杂。几乎所有的陶器都有象征价值,甚至在我们自己的咖啡馆里,装波尔多葡萄酒的杯子就和装半品脱啤酒的杯子形状不同。
通常陶罐被认为拥有灵魂,陶罐就是一个人。陶罐被保存在特定的地点,而且通常构成了具有相当宗教重要性的器物。日本的乐烧(Raku)[29]会根据季节不同而变化。在印度、非洲和南美洲都能看到用瓮做灵柩。
最后应该研究的是陶器的销毁。碎片是怎样被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