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病人
蒙扎诺“爸爸”和无情的疾病睡在一张床上，这张床是用一只小船做的，小船是金色的，舵柄、船头缆索、U形桨架和其他一切东西都是镀金的。
他的床是波克农的老帆船——“淑女的拖鞋号”上的救生艇。就是这只救生艇，在很久以前把波克农和麦克凯布带到山洛伦佐来的。
屋子的墙是白色的。然而“爸爸”的痛苦放射出那么多的热和光，以至于好像这些墙都笼罩在忿怒的红色中。
他的身体从腰部以上都赤裸着，闪着光的腹壁包扎着。他的肚子颤抖，就像一只迎风行驶的船帆。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根链子，系着一个和来福枪弹壳一样大小的缀饰。我猜想这个小圆筒里装的一定是一种神秘的护身符。但是我猜错了。这里面装的是一小片“九号冰”。
“爸爸”非常痛楚地头向后仰着，枕在船首上。
蒙娜的木琴放在床边。显然她在前一夜曾经希望用音乐减轻“爸爸”的痛苦。
“爸爸。”弗兰克低声叫着。
“再见了！”“爸爸”气息奄奄地说。他的眼珠凸了出来，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我带来一个朋友。”
“再见！”
“他会做下一任出洛伦佐的总统。他将成为一个比我更称职的总统。”
“冰！”“爸爸”小声说。凯尼格斯瓦德说：“他一直要冰，但是我们把冰拿来了他又不要。”
“爸爸”转了转眼珠，把脖子放松，把全身的重量从头顶上移了下来，然后又把脖子弯起来。“我不管谁……谁当……”他没有把话说完。
“谁当山洛伦佐的总统？”我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山洛伦佐的总统。”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动了一下，表示赞成。
“祝你一帆风顺”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谢谢，先生！”我说。
“别客气！波克农，抓住波克农。”
我试图对最后这个问题做出一个老练的答复。我记得，为了人民的快乐，波克农永遭追捕，永远在逃。我回答说：“我会捉住他。”
“告诉他……”
我又向他靠近些，以便能听见“爸爸”要我带给波克农的口信。
“爸爸”说：“告诉他，没能杀掉他我很遗憾。”
“我会杀掉他的。”
“你杀他？”
“是的，先生！”
“爸爸”费了很大的劲才以命令的口吻说，“我是说真的杀了他！”
我没说什么。我对杀人并无兴趣。
“他教给人民说谎，说谎，说谎。杀掉他，教给人民真理。”
“是的，先生。”
“你和霍尼克，你们教给他们科学。”
“是的，先生。”我答应了。
“科学才是降龙伏虎的魔术。”
他不说话了，松弛了下来，闭上了眼睛，然后又低声说：“最后仪式！”
冯·凯尼格斯瓦德把沃克斯·休玛那博士叫了进来。休玛从帽盒里把他那只吃过镇静剂的鸡拿了出来，开始进行他所理解的基督教的最后仪式。
“爸爸”睁开了一只眼睛。“不是你，”他冲着休玛那博士冷笑一声说：“滚出去！”
“什么？”休玛那博士问。
“爸爸”喘着气说：“我是一个波克农教徒。滚出去，你这个卑鄙的基督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