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张之洞在汉阳选厂址是否考虑地利因素?

张之洞在汉阳选厂址是否考虑地利因素?

时间:2023-06-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如上所述,张之洞于湖北创办近代钢铁厂,是顺应了当年中国时势发展的客观要求,那么将厂址最后选定于汉阳是否妥善?二是张之洞选定汉阳厂址的主观意图有无合理成分?因当年尚无铁路,厂址必须选于近江地带,以就水运之利。[28]这表明张之洞到此刻尚不是执意要在汉阳建厂的;且还预留下后退地步。

张之洞在汉阳选厂址是否考虑地利因素?

如上所述,张之洞于湖北创办近代钢铁厂,是顺应了当年中国时势发展的客观要求,那么将厂址最后选定于汉阳是否妥善?对此问题可分三层考察,一是当时铁厂设在汉阳的客观利弊得失究竟怎样?二是张之洞选定汉阳厂址的主观意图有无合理成分?三是铁厂日后办不下去或曰失败,与厂址的关系究竟有多大?

关于第一层,已往责张氏选址不当者所持理由不外二端:曰距铁矿产地大冶太远,运费太重;曰汉阳厂址地势过低,填充厂基靡费过巨。前一端,乃似是而非。如果大冶铁与煤具备,此说或可成立,但事实上大冶只有铁而无煤,日后所需煤焦主要从湖南、江西萍乡运来。如是将大冶矿石上运一段至汉,湘煤和萍煤即可少运下一段,运费虽说不能两抵,但再考虑到煤焦运量较之铁矿石运量要大许多(通常为三四与一之比)和铁厂最终产品的销售市场主要是在汉口(如拟办的枪炮厂必定会设在省垣附近、拟建的卢汉铁路决定由张氏负责的黄河以南一段亦以汉口为兴工起点),加之运煤至汉阳的轮驳,顺便可从汉口载回头货,较运至大冶回头必有多数放空,运费当可低廉等诸般因素,设铁厂于汉阳,与大冶“相距甚远,运脚太费”[13]之说,未必尽然。后一端,亦仅有相对意义。因当年尚无铁路,厂址必须选于近江地带,以就水运之利。近江有势高而平广的理想厂址固佳,若无(或一时未勘查到,或查到由于某些因素未便使用),则必面洼地(此为近江通常地形),或临山丘。面洼地要填充,临山丘需削平,按当年技术力量,削平山丘较之填充洼地,恐所费还要不赀。比如大冶原经盛宣怀英国矿师郭师敦“再三相度”选出的黄石港东一处厂址,同样“惟地势不高,难免水患,旁有高地一区,又形狭隘”,复经张之洞派徐寿之子徐建寅等前往查勘,据报称也是“须将山头开低数丈,仍留山根,高于平地三丈,再将平地填高,始可适用,劳费无算”。[14]再如樊口(属今鄂城),据履勘的矿师云:“南岸多山陇,少平原,北岸多沙洲,少坚土,合观大概,即求如前勘黄石港东基地亦不可得。”[15]如此看来,当年选址于汉阳,尽管花用相当一笔填充地基和筑堤之费,想亦绝非无此必需。

关于第二层,首先考察一下张之洞选定厂址的经过。当张氏调任两湖并拟将粤订机炉迁鄂设厂后,对厂址究应选在何处,最初原无定见,对是否采炼大冶之铁,亦尚有斟酌。如张氏抵鄂未几,于光绪十五年末便致电海军衙门:“将来大冶煤便,即置大冶,若大冶煤艰,湘煤湘铁尚合算,即设武昌省城外江边。”同时还提出:“大冶实无煤,或用湘煤炼冶铁,或用湘煤炼湘铁,或参买黔铁。”[16]经过一番斟酌,直至十六年二月下旬张氏始向海署报称:“现拟定计炼楚铁”,[17]并由海署正式奏准将粤省炼铁机炉移设鄂省。[18]这是第一步确立采炼大冶铁矿之计,接着下一步便是在何处冶炼?最初李鸿章以外国经验为据曾有“运铁就煤”之议,向张之洞提出“炉厂似宜择煤矿近处安设”。[19]张氏的考虑却是“但视所便,不拘一格”,“故鄂事以煤就铁为宜”。[20]可知张之洞的态度较之李鸿章更为灵活。旋又定下“以煤就铁”之策。至于用何处之煤呢?此更是张氏自到鄂任便当作“最为要务”而注意筹划解决的问题。他曾多次派人分赴两湖、川陕、黔赣寻觅佳煤,所获结果,据张云,“可供炼铁之用者”,“大约质佳而灰少者以宝庆(湖南属)为最,转运利便者以衡州(亦湖南属)及萍乡(江西属)为易,均有可采”。[21]但又如何进一步“以煤就铁”法?是将煤直运大冶于其附近设厂,抑或另择一地设厂,取煤铁两就办法?即铁厂厂址究竟选于何处为宜?这个关键性问题便提到了议事日程。对此问题,当时的争执亦最为激烈。开始在外国矿师之间的主张就有分歧。早年参与勘察大冶铁矿的英国矿师郭师敦,“再三相度”曾认为于大冶黄石港设厂为宜。而新受聘来鄂的比利时矿师白乃富,又力主在武昌设厂。盛宣怀完全赞同郭师敦的意见,说:“此系二百年远计,似宜从郭不从白。”[22]李鸿章原倡“运铁就煤”,不主张在大冶设厂,但此刻的态度,从以后情况看似又倾向盛宣怀了。[23]张之洞则支持白乃富,认为“白议为是”。结果遂决定采“煤下行,铁矿上行,皆就省城”的“两就”方案。[24]最后一步,张之洞才着手在武昌勘寻具体厂址的工作。开始曾勘得两处地方:一是武昌城外东南二十里汤生湖的金鸡垸,有水道通江,但需拆除一座桥进行疏浚,因遭到阻挠,张之洞恐滋生事端,遂中止;一是觅得城北武胜门外近江处的塘角,也因“地势甚低,年年江水淹灌”而放弃。接着又有人提出武昌附近青山地区可资“履勘”,经委提议人亲去实地勘查,结果是“奈青山实无地基”,[25]只得作罢。至此始有汉阳大别山(即龟山)北麓之议。[26]但此刻新聘来鄂拟任铁厂总管的英国工师贺伯生,认为“汉阳地段虽可填筑,究不如实地之佳”,故又提出“自省至黄石港中间一段另觅高地,……不必拘定省城”[27]的建议。张之洞虽认为“铁厂除汉阳外必无善地”,一面令人“速付价购定,不必迟疑延误”,并说“即使不设厂,此地亦大有用处,断不赔本”;—面仍提出:“洋匠头既有此议,可酌派一轮,并妥员伴送,速往沿江一看,以释群疑”。[28]这表明张之洞到此刻尚不是执意要在汉阳建厂的;且还预留下后退地步。以上皆系发生在四五月间的事,迨至七月下旬,张之洞始正式向海署提出于汉阳建厂的报告,[29]当即获得海署批复:“所择汉阳大别山下既于建厂为宜,应即举办。”[30]综上可知,张之洞在厂址选择上是经过多方勘查和反复比较的,在此过程中,张氏的态度也是较为审慎而绝非草率从事的。(www.daowen.com)

再看张之洞最后选定汉阳厂址,其主观考虑到底如何?是否有一定道理?张氏于光绪十六年四月答复盛宣怀“似宜从郭不从白”的意见时,即提出了“铁厂宜设在武昌省城外”的7点理由,[31]至十一月张氏在勘定炼铁厂基筹办厂工暨开采煤铁事宜折中,又将这些改写成“汉阳恰宜建厂”的6条利便。[32]此7点理由或6条利便,反映出张之洞选定汉阳建厂的主观考虑,可归纳为如下三个方面:一是考虑铁厂建在汉阳不是多费而是少费,认为运煤船到汉口可揽载回头货,较至黄石回头放空,运费必低,同时铁厂产品可就近发售,能省去黄石至汉口间的“重运之费”;二是考虑通达洋务和谙习机器的人才难得,西洋工师工匠又不敷用,将枪厂、布厂、铁厂、各厂聚于省城,便“皆可通融使用”;三是考虑厂距省近,易于督察,可防止中国向有之员司虚浮,匠役懒惰等积习和物料短数、煤斤掺杂等弊端,同时各督抚司道可随时亲往察看,对于岁靡巨款的铁厂,亦可免去浮言。张之洞所有这些考虑,在当时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且从这些考虑中还可看出张氏不同一般洋务官僚的识见和良苦用心。比如第一方面,汉口作为铁厂产品的主要销场,湖南、萍乡作为煤焦重要供应地,是早已确定下来的,而日后铁厂所用煤焦更是长期来自萍乡,因此如前所述,于大冶建厂就地冶炼和将矿石运汉冶炼,两相比较,后者未必不如前者合算。第二方面更表明张氏有不同一般的识见,他看到了举办近代企业,不依靠新式人才不行,而借重外国的工师工匠固是一端,但尤需有中国自己的“精通得力”人员委以经理厂矿之责。当时此种中国人才确实难以得到,犹如凤毛麟角。如张之洞的洋务幕府蔡锡勇(字毅若)就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蔡氏曾就读于同文馆,就职于驻美、日使馆,张之洞称他“深通泰西语言文字”,并“熟习洋情”,对于格致测算机器商务等“无不详加精研”,且“任事诚恳、殚竭心力”,[33]因而深得张氏信赖,委以湖北铁政局总办要职,令其统辖铁厂、治矿及开煤一切事务。当时受盛宣怀引荐充铁政局帮办文案的钟天纬曾不止一次向盛氏密报张之洞必欲建铁厂于汉阳,“尚有一层未言之隐”,他说:“盖香帅用人不过亲信数人,铁政局必委观察主政,若一离省垣,则幕府与炼铁势不能兼顾”,[34]“香帅必欲在近省设炼铁厂者,名为会同司道目击用款,以绝浮言,其实欲责成蔡毅若观察办理。蔡公又兼洋务幕府,不可远离”。[35]钟天纬这里旨在揭露张之洞的“未言之隐”,却道出了张氏珍视新式人才、信任重用新式人才的可贵识见,尽管他或许有用人唯亲(信)的一面。再看第三方面,张之洞身为封疆大吏,自然深谙当时官场的积习和弊端,所以特别强调“督察”的重要。他指出:“此则中法,非西法”,“中法者,中国向有此类积习弊端,不能不防也”。他还进一步指出,“即使运费多二三万金,而工作物科虚实优劣所差不止数十万金矣”。[36]就是说,因官场积习弊端造成的无形亏折,比明处多花用一些运费的损失,不知要大几多倍!这是有道理的,也是切中时弊的高明见解。在铁厂建成后,两江总督刘坤一依旧以“仅据耳闻”来的“出铁矿之大冶与汉阳之铁政局相距甚远,运脚太费,……炼铁未能应手”[37]为由,要求清政府整顿铁政。张之洞进行辩解时,仍然强调说:“汉阳近接汉口,于行销较便,又近武昌省城,于督察工程较便”,并再度指出:“此限于鄂省地势,又参酌中国人情……”[38]表明这是张氏一再坚持的见解和立场。诚然,在铁厂建设过程中,“员司虚浮”,“滥支靡费”等情事仍严重存在,这正是当年“中国人情”的反映,说明中国向有的积习之深和弊端之重,可谓积重难返。持平而论,此非张氏一人之力所可防止。但那时张氏能注意到此点,且一再强调通过“督察”来防止,毕竟有其可贵之处。

至于第三层,从事实结果看,汉厂建成后,张之洞之所以办不下去,同厂址的关系并不大。因为导致汉厂办不下去的一个重要因素是煤焦供应未得解决。而当时汉厂所需煤焦,一是靠自开煤矿采炼,一是靠购买而来。自开煤矿方面,主要有大冶之王三石矿和武昌马鞍山矿。前者开采不久便中途停办而归失败,后者在当时却一直开采,并设炉炼焦供应汉厂。且不说日后主要是开采萍乡之煤,即从当时来看,自产煤焦唯一来源是马鞍山矿,设厂于汉阳距马矿不过咫尺,较之大冶距马矿要近许多路程。再看购买方面,当时主要是购自开平及少许外洋煤焦和湖南及萍乡所产煤焦。前者运至汉阳,较之大冶所需水脚,固必多有花费,但后者运至汉阳,自然又省费不少。故而,汉厂办不下去,同厂址选于汉阳实无多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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