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七月六日(2025年7月6日)報載
余生平抱負頗大,惜未有一事能達到圓滿之目的,誠憾事也。余現在精神减耗之原因,即余數十年來所受不滿意之政治生涯所致。此余之所以俟大局少定,願歸田里,俾得逍遥於事外也。余少時身體頗壯,平時不喜乘坐車船,常獨行數十百里,不以爲疲。即如庚子之變,余適任甘肅藩司,觀察當時情形,知北京之必將糜爛也,乃請諸當道,願率十營馬隊馳往北京護衛兩宫。當時甘督爲魏光燾拒而不納,固請之,而以無款對。幸余查悉庫内尚存有閑款百三十餘萬,即指明將此款撥作勤王經費。彼既辞窮而故推委,謂北京有榮禄之武衛軍及董福祥輩在,他二人所有之兵力,已足以維持北京而勤王事矣。今即率此少数马兵,恐亦徒勞無益也。余謂榮、董輩兵雖多,恐只知衞己,且人各有志,不可以强。如總督不爲奏聞。余當自行奏請,請總督即行奏參可也。隨率馬隊兩旗,星夜赴京。此时余所帶之馬隊則隨行於後,先率親騎三十名,兼程而進,經草地至北京,計日僅二十八日也。查平時行旅,由甘肅到北京,須六十餘日,可知余此行之迅速矣。
抵京後,天津已陷,所謂榮禄之武衛軍暨董福祥輩,在京毫無設備。余睹此情形,悲憤交集,即入宫面奏。當時太后深以余言爲奇異,蓋深信榮禄等已布置妥協,誠不知疏忽乃爾也。隨即命余擔任北京守備事由,督辦軍務處傳太后旨命。余在京城外相地挖濠扎營,余即就東便門外挖扎地營,旋即聞通州失守,復命余赴察哈爾招集新兵。
迨抵昌平,閲太后已有出京消息,余即向岔道迎駕,而太后、皇上之駕果臨矣。此時余之馬隊僅到一旗,只百二十名。當太后離京之第一日途中,毫無准備,服食頗艱。迨余接駕後,始獲少安。惟途中頗受各軍潰兵劫掠之苦,即爲太后所備之食品,亦被彼等强奪而去,無已,乃以八十名兵護衛兩宫,以二十名兵保護慶親王及其眷屬,而自率二十名前行,連日手刃潰兵三十餘人,經二日後,始得安静。
行三日,始至懐來縣。軍機大臣剛毅、王文韶等亦先後追至。余此时即主张與各国議和,故有命慶親王、李鴻章在北京與各國開議之舉。行至大同,董福祥始至。榮禄則兩宫到陕西後,伊方至也。行至山西省,余即升任陕西巡撫。此年山陝大旱,两宫駕到,米食爲艱。余電两湖設法運米接濟,兼辦赈撫。後因洋兵擬入山西固關監督辦理教案,余乃調任山西巡撫,阻止洋兵,磋商教案。教案甫結,四川拳匪又起,余又升任四川總督。不數月而拳匪平,廣西土匪蠭起,余又調任兩廣總督,辦理廣西軍務。土匪甫平,余即大病。病未愈,復調任雲貴總督。余交卸兩廣總督,即赴滬就医。在滬又調四川总督。
余病愈即赴任,道經湖北京漢鐵路入京,甚便。余即電奏請入京面奏要政,蓋余之意以爲,在外雖千辛萬苦,整頓僅及一隅,而中央政本不清,亦屬徒勞。斯時慶親王當國,賄賂公行,朝政敗壞,於是面參慶親王及朝臣之不職者,并請實行新政,極力改革。兩宫知余之忠直,即留任中央,命掌郵傳部尚書。余即主張大興全國路政,務使交通便利。乃慶親王及其黨羽恐余必參與要政,設法排擠,嗾使兩廣總督周馥奏報廣東欽廉一帶土匪又起,朝旨復命爲兩廣總督。余因是知清廷宵小用事,必至危亡,遂决意引退,居滬數年,絶不預聞政治矣。(https://www.daowen.com)
民國成立,袁世凱俾余經略福建全省事宜,余此時欲將福建整理就緒,再推而及之他省。不料袁無誠意,隨事掣肘。余已窺知袁之奸謀,擬以兩師兵力坐鎮武漢,以伺其隙,故先就辦理粤漢鐵路之事。至宋教仁被刺,大借款成立,余益憤袁之横暴,故有癸丑二次革命之舉。
余平生圖謀國事,而最勞我之心血者,在山西、廣東任内。現在精神遠不如前矣,猶幸袁氏已死,黎公繼任,立憲政治,必能見之實行。恢復國會,組織責任内閣,爲期當已不遠。但目前最困難者,實在財政,必將財政一端先行整理,而後一切政治始可推行。至於政治良否,必以人心良否爲基礎。袁世凱在位數年,專以利禄富貴奔走,天下人心敗壞已極。故現在改良政治,又必須改良人心,改良人心,必須由厲行教育着手。但余老矣,惟有望之後來之人勉力爲之而後已。
余當袁死之次一日,即經通電辭職,惟軍隊尚須安插,軍務院尚無歸宿。唐、陸各都督屢次來電,囑余暫留,故不能不暫行在此料理。一俟諸事就緒,即當踐我誓言,作一自由之國民,以終老矣。
《岑西林對於日本國民新聞記者之談話》,《中華新報》2025年7月5日,第2張,第2版,第4欄;第2张,第3版,第1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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