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向来重视文化遗产,认为“古人所创的事业中,即含有后来的新兴阶级皆可以择取的遗产”[2],但须“思理朗然,如鉴明镜,时时上征,时时反顾,时时进光明之长途,时时念辉煌之旧有”[3]。怀“古”是为了鉴“今”,择取遗产是为了发展当世。所以他主张“弃去蹄毛,留其精粹,以滋养及发达新的生体”[4]。
具体到文学遗产,鲁迅对于“精粹”的理解自有其“特别”之处:“凡是‘正宗’或‘正统’的东西,他都不看重,却是另外去找出有价值的作品来看。”[5]
他认为“历史上都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只因为涂饰太厚,废话太多,所以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但如看野史和杂记,可更容易了然了,因为他们究竟不必太摆史官的架子。”[6]又“深恶先前的称小说为‘闲书’”[7],以为“其在文林,有如舜华,足以丽尔文明,点缀幽独,盖不第为广视听之具而止……稗官职志,将同古‘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矣”[8]。他爱屈原《离骚》、《天问》等篇,以为“抽写哀怨,郁为奇文……放言无惮,为前人所不敢言”[9]。并且,“鲁迅对于汉魏文章,素所爱诵,尤其称许孔融和嵇康的文章……就因为鲁迅的性质,严气正性,宁愿覆折,憎恶权势,视若蔑如,皜皜焉坚贞如白玉,懔懔焉劲烈如秋霜,很有一部分和孔嵇二人相类似的缘故”[10]。
这种偏好早在鲁迅青少年时代就已经初露端倪。
寿洙邻(三味书屋塾师寿镜吾之子)回忆说:“镜吾公不喜八股文,所授止经史纲要、唐宋诗、古文词,鲁迅并不措意,镜吾公常手抄汉魏六朝古典文学,但鲁迅亦喜阅之,故往往置正课不理,其抽屉中小说杂书古典文学,无所不有”。“后一、二年,由我授课,其时我正阅览明季遗老诸书,如亭林、梨洲、船山,及《明季稗史》、《明史纪事本末》、《林文忠全集》、《经世文编》等书。鲁迅亦尽阅之,此时他已有古典文学的著述,如《续会稽典录》便是。”[11](https://www.daowen.com)
周作人回忆说:“他对于唐朝的‘韩文公’韩愈和宋朝的‘朱文公’朱熹这两个大人物,丝毫不感受影响,虽然没有明显的攻击过,但这总是值得注意的一点。他爱‘楚辞’里的屈原诸作,其次是嵇康和陶渊明,六朝人的文章,唐朝传奇文,唐宋八大家不值得一看,‘桐城派’更不必提了。他由此引伸又多读佛经,本来并无宗教信仰,只是去当作古书来看,因为中国自后汉起便翻译佛经,到六朝为止译出了不少,所以当作六朝文来读,也是很有兴趣的事情。”[12]
许寿裳回忆说:“鲁迅在弘文学院时,已经购有不少的日本文书籍,藏在书桌抽屉内,如拜伦的诗,尼采的传,希腊神话,罗马神话等等。我看见了这些新书中间,夹着一本线装的日本印行的《离骚》……”[13]
正如周作人所言,鲁迅的古典文学研究“无不有其独得之处,而其起因亦往往很是久远,其治学与创作的态度与别人颇多不同,我以为这是最可注意的事。豫才从小就喜欢书画”[14],喜欢“‘杂览’”[15],“这些事情都很琐屑,可是影响却很不小,它就‘奠定’了他半生学问事业的倾向,在趣味上直到晚年也还留下好些明了的痕迹”[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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