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诺曼人统治下的英格兰787-1048年》

《诺曼人统治下的英格兰787-1048年》

时间:2023-08-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丹麦人来到英格兰之前的一个半世纪之久,整个不列颠岛南部地区都一度由英格兰人管辖。北欧海盗指的是来自波罗的海的丹麦人和挪威海岸的诺曼人。[9]北方人由康沃尔海岸登陆英格兰,展开了他们的首次入侵行动。不久之后,大批斯堪的纳维亚人自东海岸登陆,并迅速深入英格兰内陆。随后他多次入侵英格兰和法兰克,战绩辉煌,名利双收。然而拉格纳一意孤行,决定率领数百人扬帆出征英格兰。

《诺曼人统治下的英格兰787-1048年》

在丹麦人来到英格兰之前的一个半世纪之久,整个不列颠岛南部地区都一度由英格兰人管辖。直至一日,三艘大船逼近不列颠岛东部海岸,当地官员闻讯前往查看,却遭遇围攻并被残忍杀害;随后附近居民也惨遭劫掠。之后,这些不速之客又迅速扬帆离开。[1]这是北欧海盗第一次在英格兰出现,这片大陆也就此掀开了新的历史篇章,英格兰由此展开了长达几个世纪之久的反抗侵略和压迫的斗争。在日耳曼人的语言中,布列塔尼人和威尔士人意味着“仆人”(serviteur)、“进贡者”(tributaire),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英国人在这段历史中的悲惨经历。

北欧海盗指的是来自波罗的海的丹麦人和挪威海岸的诺曼人。他们同盎格鲁—撒克逊人以及法兰克人原属一个民族,有着相同的语言体系,但这并没能使不列颠、高卢以及莱茵河彼岸的日耳曼人免受侵略。9世纪,北方人[2]以“奥丁”[3]后裔之名为荣,南方条顿人却皈依了基督教,南北方因此彻底决裂。北方人把皈依基督教的条顿人称作叛徒,对于忠于日耳曼古神灵的人来说,不管法兰克人还是高卢人,伦巴第人还是拉丁人,但凡皈依基督教,便是背信弃义、不可饶恕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狂热崇拜奥丁,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在他们的血液中,热情似火的性格和贪得无厌的获胜欲望并行。在北欧海盗南下过程中,他们不断地杀害教士,破坏教堂,甚至让战马卧于祭台之上,一番大肆摧毁之后,他们讥讽道:“既然你们要祈祷,我们就手持长矛为你们伴唱,从清晨到深夜,这又有何妨!”[4]

北方人驾船顺西风横穿大洋只需三日即可抵达不列颠南岸。[5]通常,船只之间的装饰各不相同,每艘船上只有一位首领,上岸之后海盗们也是在这位首领的指挥下列队步行或骑马前进。这位首领被称为“海盗王”(roi),负责海上行进和战场指挥,他们往往胆识过人,勇冠三军,视死如归,普通海盗必忠诚于他,誓死跟从。[6]但是这个头衔绝非代表高人一等,身为首领的人平日里同普通士兵无异,常常和部队一起围圈而坐,高歌畅饮。

海盗王往往十分善于管理船只,他们拥有过人的胆识和高超的技能,人们对他们十分崇拜。他们精通古文,可以辨识出刻在剑上、船尾和船桨上的神秘文字,这些文字中往往暗含获胜的秘诀,抑或教人躲避海难的方法。[7]维京人[8]跟随海盗首领,赤胆忠肝,勇往向前,一路高歌猛进。他们被称作“海湾的孩子”(enfants des anses),时而沿陆地走走停停,时而又乘风破浪穿越大海。前进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狂风暴雨会撕裂他们脆弱的船只,集合号角吹起之时总有人无法与其他人会合;但是幸免于难的人不会焦躁不安、一蹶不振,他们嘲笑没能摧毁他们的狂风与浪涛:“暴风雨使我们的手臂更加结实,飓风助我们一臂之力,将我们送去想去的任何地方。”[9]

北方人由康沃尔海岸登陆英格兰,展开了他们的首次入侵行动。此时,英格兰本土的贫民百姓正在饱尝赋税徭役之苦,人们渴望重获自由却无力改变现状,北欧海盗的到来成了人们情绪的宣泄口。北方人很快就被击退,康沃尔居民受压迫的生活再次开始。不久之后,大批斯堪的纳维亚人自东海岸登陆,并迅速深入英格兰内陆。他们顺江而上,建立据点,到处掠夺牲口。[10]最初,丹麦人于一处肆意掠夺之后便会撤退,留下几个据点和营地,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他们很快改变了战术,每到一处便让人定居下来,并垄断土地所有权。渐渐地,英格兰人就被北欧人从东北地区驱赶了出来,只好到西南地区生活。[11]

在众多海盗首领之中,拉格纳·洛德布罗克[12]和他的三个儿子胡博(Hubbo)、英格瓦(Ingvar)、阿富登(Afden)最为有名。拉格纳是一个挪威人和丹麦一个岛屿国王的女儿所生,于是自然而然地继承了王位。然而此人命途多舛,意外地失去了领地,于是找来一艘船,召集了一支队伍,自封为“王”。他的早期航行集中在波罗的海弗里西亚(Frise)和萨克森公国(Saxe)的海岸。随后他多次入侵英格兰和法兰克,战绩辉煌,名利双收。他率领的队伍英勇善战,在整整30年间都所向披靡,拉格纳因此变得雄心勃勃,他下令让人建造了两艘大船,其规模在整个北方地区闻所未闻。其妻子阿斯劳格(Aslauga)生性小心谨慎,拥有极强的预言能力,她曾警示丈夫如若执意扩张定会遭遇不测。然而拉格纳一意孤行,决定率领数百人扬帆出征英格兰。出发那天,锣鼓喧天,军心鼓舞,只见锚索刚被挥刀割断,船只便如同脱缰野马般,开始纵横驰骋。[13]

海上之行一切如常,无奈的是靠岸时由于操作失误,大船在浅滩搁浅,海盗们只好强行跳水登陆。他们此次由诺森伯兰登陆,如往常一样有序进攻,肆意掠夺。国王埃拉[14]带军大举反击,拉格纳身着临行时妻子送来的战袍四次深入敌军,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之后,英格兰人的实力明显更胜一筹,最终拉格纳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被生擒。国王埃拉极其残忍,并没有将拉格纳直接处死,而是对其施以各种酷刑,将其关在爬满毒蛇的单人囚室中,让其受尽折磨。据说由拉格纳本人所作的《死亡之歌》便由此传唱开来。这首带有浓厚战争宗教印记的诗歌被认为是斯堪的纳维亚诗歌的代表作之一, 9世纪的北欧海盗也通过此诗歌名声大振。[15]

趁年轻之时,我们挥刀进攻,浴血奋战。我将赫尔辛堡[16]的人民送进奥丁殿堂。船只护送我们到维斯瓦河[17]河口,我们的矛刺穿敌人的铁甲,我们的剑砍断敌人的盾牌

敌人在沙滩沉睡之日,我们挥刀进攻,血流成河。箭羽呼啸而过的声音让我满怀欣喜,如同坐拥江山和美人。

途遇下流之徒之日,我们挥刀进攻,终日被佳人迷惑之人即使英勇无比又能怎样?从不流血之人乃平庸之辈,战争才能出英雄

我们挥刀进攻,我承认人类是命运的奴隶,只能服从天意。但我没想到,穿越了汹涌波涛,骁勇善战的我会命丧埃拉之手。但我仍要放声大笑,奥丁殿堂必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很快会身处华丽宴会,开怀畅饮。

我们挥刀进攻,倘若我的儿子们知道我所经历的痛苦,知道我被毒蛇缠身浑身创伤,他们定会满腔怒火地奔赴战场,为我报仇雪恨。因为他们伟大的母亲给予了他们勇敢的心。一条毒蛇爬上我的胸膛直击心脏,父亲被征服了,但我希望儿子们可以剑穿埃拉的胸膛。

我们在51场战役中挥刀进攻,没有任何一位国王比我更英勇善战。我自年幼时便在战场上抛洒热血,期望自己可以像今天一样英勇牺牲。奥丁派众位女神来到我的身边,向我伸出邀请之手。我将会坐在最重要的位置,与众神共饮。时间从我身边溜走,我将笑着逝去。[18]

《死亡之歌》最先在一场葬礼上唱起,之后就在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忠实追随者生活的地方广为传唱。诗歌中充斥着强烈的复仇欲望和战争热情,不仅仅是他的亲朋好友,各路豪杰和北方各个王国的年轻人都无不为之所感动。拉格纳死后的一年内,再无人敢登陆英格兰。后来,8位海盗首领和20位副舵手一起召集船只和海盗,结成联盟,共同进攻英格兰。这是有史以来远征的最大一支海盗船队。

本应于诺森伯兰靠岸的船队误抵了更靠南的东盎格利亚海岸,[19]他们上岸发起进攻,掠夺粮食、马匹,火烧其首都约克。诺森布里亚的两位首领奥斯博(Osbert)和埃拉誓死守卫国家、抵挡进攻。起初,撒克逊人稍占上风,随后他们渐渐疏忽大意,北欧海盗趁其不备再次进攻,最终大获全胜。奥斯博战死,埃拉则被拉格纳的儿子们生擒,饱受酷刑。[20]完成复仇大业后,联盟便开始对国家进行管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儿子们作为亨伯河北部疆土的统领获得了众人的支持,挑起了统领大局的担子。他们在约克和其他重要城市驻军,将土地分给盟友,向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人民开放庇护所,以维护统治。

三年之后,新的侵略扩张再次开始。从亨伯至林塞[21]的所有8位首领一同由北向南大举进攻,他们掠夺城市,屠杀居民,火烧教堂和修道院。[22]先遣部队靠近著名的克罗里兰德修道院(l’abbaye de Croyland)时遭遇了一支英格兰队伍的反击,此队伍人数不多,但是胆量过人、训练有素,联军在一天中都无法前进。这一队伍由名叫多利(Toli)的修道士集结附近民众而组成。[23]三位首领在战斗中丧命,但是主要兵力赶到之后,英格兰人寡不敌众,几乎全部战死。修道院得到失利的消息时正值晨经时刻,所有修道士都端坐于教堂之中。年长的院长对其他人说道:“所有年轻壮士携带圣物、书籍、契约撤退至安全地带,众年长者、幼童与我留在此地,上帝保佑,念在我们年老体衰或许可躲过此劫。”[24]

30余位年轻人将圣物装上船只,躲进附近沼泽地中。教堂中只剩院长、孩子和残弱老人,其中还有两位百岁老人。他们继续高唱圣歌,同仇敌忾。弥撒时间到,院长身着祭祀服装准备坐上祭坛。就在此时,丹麦人破门而入。冲在最前面的统领在祭坛脚下杀死了院长,其他人一时受到惊吓,四处逃散。海盗们将他们一一抓获,挨个折磨,逼他们说出院内宝物所藏之地,修道士们拒绝回答,便被砍下头颅。在院长临死之际,一个平日十分仰慕院长的10岁孩童上前抱住他,痛哭流涕,场面十分感人。他的行为打动了一位联军统领,他出于同情,将孩子从人群中救出来,为他脱下传教士的衣服,穿上丹麦人的服装,对他说:“紧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他就这样把孩子从屠杀中救了出来,然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都没能逃过此难。丹麦人寻找宝物无果,便破坏了教堂的墓穴,愤怒地破坏尸骨,火烧教堂。

接着他们就继续向彼得伯勒修道院(monastère de Peterborough)前进。[25]彼得伯勒修道院是当时极具撒克逊建筑风格的代表建筑之一,有着厚实的城墙,城墙上镶着拱形的窗子,这使得此修道院更具有防御优势。丹麦人抵达之时,只见院门紧闭,他们便开始向院内射箭投石。第一次进攻中,拉格纳的一个儿子便身受重伤,直至两轮进攻之后,丹麦人才得以强行入院,胡博为了替兄报仇,亲手杀死了所有修道士,共计80人。他们四处破坏,挖开坟墓,拿院内藏书火烧教堂,大火持续了整整15日。[26]

一次在亨廷登(Huntingdon)夜间行军时,那位被丹麦统领救下的孩子逃了出来,返回到已变为一片废墟的修道院。他找到先前逃走的30位壮士,和他们齐心熄灭了燃烧在残砖断瓦之上的熊熊烈火。他向他们讲述了屠杀的整个过程,所有人都悲痛不已。他们开始寻找残存遗体,直到数日之后,才找到了压在木梁之下的院长遗体,他的头颅已被割去。之后,他们将找到的全部遗体安葬在了教堂附近的一个墓穴之中。[27]

接着丹麦人开始进攻麦西亚和东盎格利亚。东盎格利亚三年前曾遭遇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入侵,如今又受到丹麦人的侵袭。国王埃德蒙(Edmund)沦为拉格纳儿子们的阶下囚,丹麦人被其宫殿之豪华所震慑,逼迫埃德蒙答应将英格兰作为丹麦人的附庸国,埃德蒙誓死抵抗。丹麦人便将他绑在大树上,把他当作箭靶来练习射箭。他们瞄准他的四肢不断射箭,但避免触及其要害,埃德蒙受尽折磨。最终,他们用斧头砍下这位国王的头颅后,这场野蛮游戏才得以结束。埃德蒙是位才华并不出众的国王,生前鲜为人知,但死后享誉盛名。他的牺牲唤醒了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爱国热情,其所受之苦得到了穷苦百姓的极大同情,为民族的团结和发展做出了重大且神圣的贡献。[28]

像诺森伯兰一样,东盎格利亚在全部沦陷之后变成了丹麦人的领地,一位名叫戈德伦(Godrun)的丹麦人接管此地,自此以后,大量北方人移居至此。而当地人在失去了土地所有权之后,沦为丹麦人的奴隶,开始了为外国人辛勤劳作的生活。同时,东盎格利亚的沦陷也使得麦西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原本东部边界已经不保,如今可谓两面受敌。此时麦西亚以南地区,原来的埃塞克斯王国、肯特王国和萨塞克斯王国的独立历史在经过一个世纪以后都已宣告结束,成了韦塞克斯王国(West-Sex)的一部分。[29]麦西亚王国和韦塞克斯王国长久以来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如今面临大敌,他们不计前嫌,握手言和,结成联盟共同抵抗外来入侵。不幸的是,尽管付出了诸多努力,他们还是没能守住泰晤士河以北的领土,麦西亚王国沦陷。七国时代也就此终结,占据泰晤士河河口至萨维尔纳海湾的韦塞克斯王国成了仅存的七雄之一。

871年,丹麦人越过泰晤士河,韦塞克斯国王埃塞尔雷德(Ethelred)在迎战丹麦人时不幸战死。尽管埃塞尔雷德留有众多遗孤,但最终却是他22岁的弟弟阿尔弗雷德[30]登上了王位。此人胆识过人,足智多谋,曾两度通过战争或协商挫败对手,将丹麦人从自己的领土上赶了出去。[31]后有北欧海盗试图从韦塞克斯南部海岸登陆,也被他成功击退。阿尔弗雷德在整整七年间守住了泰晤士河防线,保卫着自己的国家免受侵扰。

阿尔弗雷德一生热爱学习,潜心钻研,年纪轻轻便跑遍欧洲南部地区,深入了解各地民俗;他还精通古文,阅遍古书。也正因为如此,阿尔弗雷德自幼便野心勃勃。他的脑袋里充斥着罗马作家书中所讲述的绝对权力,他无视议会,强烈要求政治改革。或许他的诸多设想可以使英格兰走上更加强大的道路,但是他却无法获得民心。阿尔弗雷德对各级官员极其严苛,即便在他死后的很长时间里,人们在谈论起他生前对渎职官员的惩办手段时还是不寒而栗。[32]尽管阿尔弗雷德的铁腕是为了盎格鲁—撒克逊整个民族的利益着想,但他过度关注个例,常常忽视对国家事务的整体把控,整个韦塞克斯可谓民声鼎沸。

不仅如此,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对自己的子民给予应有的关注,对自己尽职保护的国民缺乏应有的爱意。他常常要求紧闭王廷的大门,完全不理会人们的请愿书。有证言称:“如果人们需要国王的帮助,或者需要国家为自己伸张正义,国王是不屑于接见的,他从不倾听自己臣民的喊冤诉苦,不为穷苦百姓主持公道,他将民众视为无物。”[33]

如果君民始终勠力同心,想必韦塞克斯王国无人可敌。然而,登上王位的第七个年头,阿尔弗雷德早已失去民心。丹麦人于此时再次发动进攻,国王想要召集民众保卫国土之时,却惊讶地发现人们对国家危难早已漠不关心。他派人深入各个城市村镇,发布公告,召集人马:“请有志之士走出家门,踊跃参军!”[34]然而却无人响应,几乎已没有英格兰人再愿意拿起武器保家卫国。敌人一路高歌猛进,国内却民心涣散,阿尔弗雷德孤立无援,只有少数好友因钦佩其学识和才华,选择继续留在国王身边。[35]得不到民众支持的阿尔弗雷德,[36]只好丢下自己的将领和战士,丢下他的子民,走上了逃亡之路。[37]他穿越森林,越过荒芜之地,直至康沃尔边界,躲在了多纳河(Tone)和帕利特河(Parret)交汇处的一个半岛上,岛屿周围全是沼泽地。这位国王隐姓埋名,住在一位渔民的小棚屋中,自给自足,偶尔受人施舍。整个韦塞克斯王国几乎都没有人知道国王的下落。[38]随后,丹麦人轻松攻占了整个韦塞克斯,很多居民选择坐船前往高卢或者伊林岛寻求庇护;留下的人们则为丹麦人纳税、耕耘。他们很快就发现,入侵战争所留下的创伤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他们开始怀念起曾经对他们漠不关心的铁腕国王,在一个英格兰人的专制统治下生活要远远胜于给外来入侵者做奴隶的日子。[39]

另一边,过着艰难野生生活的阿尔弗雷德也在反复思索,开始寻求重返王位的方法。他先是在岛上利用地形和树木筑起工事以防止遭遇突袭,接着,他离开小岛,在林间、沼泽和峡谷中游荡。此时的英格兰,于他来说已物是人非,在这里生活的人不再是他的子民,他们是丹麦人的奴隶,是国家的耻辱。阿尔弗雷德召集一众逃亡者结成匪帮,四处劫掠。[40]普通民众只想保卫自己的财产和家人,便奋起反抗阿尔弗雷德。对这位国王来说,英格兰人竟甘愿臣服于外国人的压迫,如此对待自己的国王,实在令他气愤不已。六个月之后,善用谋略的阿尔弗雷德感到时机已经成熟,带领从西部地区召集的有志之士,高举盎格鲁—撒克逊军旗开始反攻。丹麦人的营地坐落在爱丁顿(Ethandun),也就是威尔特(Wilts)和萨默塞特(Sommerset)的交界处。旁边有一处名为塞尔伍德[41]的森林。在发起最终进攻之前,阿尔弗雷德想要深入了解敌军,便乔装成竖琴演奏者进入丹麦人营地,穿梭在帐篷之间,为丹麦军队演奏撒克逊歌曲。[42]回来之后,他将所有愿意参战的英格兰人召集到塞尔伍德森林以东,一个距离敌军阵营不远,名叫彼埃尔·埃格伯特(Pierre d’Egbert)的地方,开始部署计划,进行反攻。[43]

阿尔弗雷德率众人经过连续三天的跋涉,分批抵达了约定好的进攻地点。其间,参战的英格兰人之间逐渐发展出了良好的感情,士兵们互相称兄道弟,每每有新抵达的兄弟,他们便会欢呼雀跃。声音传到了丹麦人的阵营中,他们预感不妙,但由于无人通风报信说有异常情况,便也放下防范,只是稍微加强了外部防御。很快,印有白马的韦塞克斯军旗便出现在丹麦人的阵营之外,阿尔弗雷德早已打探到敌军防御的突破口,进入营地便大肆杀戮。用一位撒克逊编年史作者的话来说,阿尔弗雷德成了屠杀营的主人。[44]

眼看手下溃不成军,丹麦人国王戈德伦(Godrun)只能立誓,愿意接受洗礼,并撤回东盎格利亚,从此再不侵扰韦塞克斯。阿尔弗雷德也深知自己无力再战,便接受了和平共处的提议。戈德伦及其将领对着献给上帝的手镯发誓,表示会虔诚受礼;[45]阿尔弗雷德成为丹麦人国王的教父,戈德伦在盔甲之上披上了象征基督教徒的白袍。接着,他带领残余部队回到了东盎格利亚。两个国家通过条约划定边界,国王阿尔弗雷德、国王戈德伦及其臣民将会永久遵守条约。[46]南部以泰晤士河和埃阿河(l’Éa)为界,北部和东部以乌斯河(l’Ouse)和凯尔特人所建、罗马人所修缮的维特岭嘎大道[47]为界。

丹麦人撤退到麦西亚的亨伯河以北,这与当初阿尔弗雷德和戈德伦签订的条约内容并不相符,所以韦塞克斯北部边界的战争从未中断过。然而其南部形势相对稳定,已经归顺戈德伦的萨塞克斯和肯特表示承认阿尔弗雷德为其唯一国王。自此,在韦塞克斯国土之上再无任何反对声,阿尔弗雷德不得民心的过去已被抹去。[48]除去丹麦人占领的区域,英格兰的其余地方形成空前的统一,古老的区域划分方式不复存在,七国时代彻底结束。由此看来,丹麦人的到来反而促进了英格兰的统一,正因为有外敌入侵,各个原本孤立的王国在共同的敌人面前选择团结一致,促成了统一的局面。

英格兰大分裂时代结束,国内行政区域的重新划分提上日程。就是从这时开始,“郡”的概念开始出现。英格兰自古就有将家族以十或百为单位集合在一起的区域划分方式,这种方式在英格兰人心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地位,阿尔弗雷德便沿用这种方式进行了区域划分,每个“百户邑”(hundred)或“十家区”(tything)为一个镇(district或canton),并以此为根基建立了相关法律条文。很快,行政区域划分完成,区域首领随即诞生,国家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但是,确切来说,百户邑和十家区并非阿尔弗雷德所建立,而是自古就有,相对应的行政职位[49]自然也并非阿尔弗雷德所创;随着时间的发展,审查委员会诞生,但这也是在先前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国王阿尔弗雷德第二次登位以来,受到了诸多赞誉,被民众视为勇敢又博学之人,与曾经不得民心、倍受打击的国王形象有了天壤之别。阿尔弗雷德在尽心维持国家独立、爱护臣民的同时,还花大量时间阅读、潜心钻研,为我们留下了很多诗歌、散文,他想象力丰富,刻画的人物性格鲜明,比起古日耳曼文学,更加新颖独到。[50]

阿尔弗雷德的余生都在读书和征战中度过。东盎格利亚的丹麦人并没有遵守自己曾经在奥丁手镯和耶稣十字架前立下的誓言,他们厌烦了农耕的日子,又一次选择拿起他们的战斧。住在亨伯河岸的丹麦人南下加入了著名海盗首领哈斯汀(Hasting)的队伍当中。哈斯汀视大海为家[51],一生都驾船奔波在丹麦、奥克尼群岛(Orcades)、高卢、爱尔兰和英格兰之间。哈斯汀此次抵达英格兰,正值国内一片欣欣向荣之际,国王阿尔弗雷德深受英格兰人爱戴,举国上下团结一致,坚不可摧。哈斯汀虽然多次发动战争,但是最终都败下阵来,一部分丹麦人逃往诺森伯兰,一部分则逃回了东盎格利亚。在征战过程中有些许财物收获的人回去以后变成了城市居民或者乡村佃农;一无所获的人只能修缮船只,追随不知疲倦的领袖哈斯汀再次远航。这次,他们穿过海峡进入高卢,沿塞纳河深入内陆。[52]哈斯汀的到来在法兰克人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只见他站在船上,脖挂象牙号角,指挥着队伍。只要号角声一响起,人们就如惊弓之鸟,抛下田地躲进附近的树林深处;贵族则吊起城堡的门桥,跑进主楼仔细检查武器,同时下令将征收来的贡品全部藏起来。[53]出于恐惧心理,高卢人称哈斯汀的号角声为“雷声”。[54]

阿尔弗雷德去世之后,他的儿子爱德华[55]通过选举登上王位。[56]爱德华在对战哈斯汀的战役中脱颖而出,在人民心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然而阿尔弗雷德的哥哥埃塞尔雷德的儿子埃塞尔瓦尔德(Ethelwald)公开反对,他坚称自己也有王位继承权,是继承王位的最佳人选。他的要求被议会驳回,被视为违背了国家法律,因此而遭到流放。他逃到了西南海边一个叫作文伯恩(Vimborn)的城市,发誓与之共存亡。[57]国王的人马追至此地,他又逃到了丹麦人控制的诺森伯兰,归附了丹麦国王,并开始与丹麦人一同出征海上。后来,埃塞尔瓦尔德在一次进攻中战死。

爱德华多次迎战丹麦人,夺回了从泰晤士河河口到波士顿海湾[58]的东部海岸,在亨伯河前建起了要塞,还在北方地区围困丹麦人。[59]他的儿子埃塞尔斯坦(Ethelstan)越过亨伯河,攻下约克,征服了斯堪的纳维亚人,使其签下条约归附英格兰。[60]丹麦的一位首领被邀请至英格兰王宫生活,然而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不是丹麦人心之所向,不出四天他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这位首领从王宫逃了出去,登上一艘海盗船,再次开始了海上征服之旅。有一位史学家曾经说过,丹麦人如同鱼一样,离开水则无法生存。[61]

英格兰人乘胜长驱直入特威德河,诺森布兰很快也归入了英格兰的管辖范围,埃塞尔斯坦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完全统一英格兰的人。自此,英格兰人的征服欲望彻底被点燃,他们越过北方的古老边界线,[62]开始向居住在克莱德河谷的皮克特人和斯科特人的后裔发起进攻。[63]北方各民族只好和丹麦人联手,以抵抗南方人的入侵。诺森布里亚的最后一位丹麦人国王奥拉夫(Olaf)成为联盟的最高统领。来自奥克尼群岛的丹麦人,来自赫布里底群岛(Hebrides)、格兰扁山脉的盖尔人,来自邓巴顿(Dumbarton)和加洛韦的坎布里亚人同诺森布里亚的丹麦人联手,手持长矛和利剑汇聚到了亨伯河以北的布鲁南波夫(Brunanburgh),正式向英格兰人宣战。然而最终还是英格兰人占据绝对优势,联军很快被逼退,回到了海上、岛上和深山之中。英格兰人将这一天称为“伟大的战役日”,[64]并把它写进了许多诗歌当中,其中部分篇章保留至今:

国王埃塞尔斯坦,王中之王,勇者无敌,他和弟弟埃德蒙用利剑劈开了布鲁南波夫的大门,他们撕开敌人的盾牌,直指斯科特人和丹麦人的心脏,多少赫赫有名之人都倒在了他们的脚下。

奥拉夫带着仅剩的残兵败将逃走,他们余生都将对着波涛感叹命运。这些外国人将会回到家中和家人围坐在火炉旁边虚度时光,他们羞于对孩子和亲友谈论这场战役。这场与爱德华后裔的屠杀游戏最终只能让北方人独自哀叹。

国王埃塞尔斯坦和他的弟弟埃德蒙回到韦塞克斯,在他们身后,乌鸦啃噬着尸体,蛙鸣一片,雄鹰盘旋,恶狼成群,满目尽是荒凉景象。

从战争的始作俑者撒克逊人自东方横渡大洋来到此地征服了凯尔特人以后,这里就没再发生过规模如此之大的屠杀,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死于刀剑之下,直至国王埃塞尔斯坦来到这里。[65]

埃塞尔斯坦对坎布里亚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并企图占领威尔士。威尔士国王阿伯弗劳(Aberfraw)向他献上大量金银珠宝、牛羊、隼和猎犬作为贡品,民众则向他缴纳佃租。[66]随后,大批居住在埃克塞斯的康沃尔人被驱逐到了塔默河(Tamer)以南,[67]直至今日塔默河都还是康沃尔郡的边界线之一。埃塞尔斯坦就这样通过战争和政治手段征服了不列颠,各个民族都臣服于他的统治之下。[68]至于诺森布里亚,他则交由一个叫作埃里克(Erik)的挪威人进行管理,此人曾是海盗,后来皈依基督教,成了丹麦裔英格兰人。

埃里克接受洗礼之后,曾经的海上之王就变成了英格兰一个郡的首领,他发誓要誓死守卫诺森伯兰,坚决抵抗异教徒海盗的入侵。[69]但是尊贵的地位和安逸的生活并不能绑住一颗向往流浪的心,埃里克很快就对这样的生活心生厌烦,抛下了一切重新回到了海上。几年过去了,当他以海盗的身份重新在诺森伯兰登陆时,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当地居民在没有得到当时的国王,即埃塞尔斯坦的儿子埃德雷德(Edred)的允许下,就重新推选埃里克为首领。这使国王极其不满,他逼迫人们赶走埃里克。一夜间众叛亲离的埃里克决定展开复仇计划,他找到昔日与自己并肩叱咤于惊涛骇浪中的五位将领,一同进攻诺森伯兰。然而第一场战役中六人便全部战死。[70]作为斯堪的纳维亚人,战死英格兰的埃里克成了民族英雄,北方诗人们创作诗歌来歌颂这位勇敢的将领,渐渐将其美化,而对其曾经在英格兰接受过洗礼之事则避而不谈。诗人这样写道: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身处瓦尔哈拉殿堂[71],准备迎接在战役中逝世的英雄们。

我叫醒了沉睡的英雄们,扶他们起身,和他们一同摆放桌椅和酒杯,场面之隆重就如同即将迎接国王的到来。

突然殿外响起喧哗声,布拉吉[72]说道:“这是什么声音?人们为什么如此欢呼雀跃?”“想必是埃里克来了,”奥丁说道,“让我们大家起身,一同迎接英雄的到来。”

有人问奥丁为什么如此期待埃里克的到来,奥丁回答道:“因为他英勇无比,所到之处必定剑染鲜血。”

“埃里克,我勇敢的战士,请允许我向你问好,代表众神欢迎你来到殿堂。快给我们介绍一下与你一同前来的各位英雄。”

“与我共同前来的有五位英雄,”埃里克回答,“而我,是第六个。”[73]

至此,诺森布里亚也失去昔日辉煌而四分五裂。亨伯河和蒂斯河(Tees)之间的地区形成了约克郡,东部海岸泰恩河(Tyne)和特威德河之间的地区则改名为诺森伯兰郡。诺森伯兰的首领臣服于英格兰国王,但可以保留其原来的职位称号。斯堪的纳维亚人继续称其首领为“Iarls”[74],但这个称谓已经失去了其原始意义,而被广泛用于军事和政治领域,指最高统领的副手。后来,这个称谓还逐渐被引入到南部和西部地区,用来专指郡最高行政长官。大多数丹麦人在成为新的英格兰公民之后都皈依基督教来掩盖其异乡人的身份。很多人还献出土地以示对基督教的忠贞。久而久之,甚至有丹麦人开始从事神职工作,他们严守戒规,曾火烧过的教堂、曾践踏过的信仰,此刻却在丹麦人中风靡一时。[75]

在自特威德河流域至康沃尔海峡地区逐渐统一的过程中,英格兰国王的权力也逐渐扩大,并达到空前的集中。越来越多的丹麦人融入英格兰各地,这为英格兰人带来了政治上的不安和焦虑。对于北方地区来说,英格兰国王必须摆出征服者的姿态,实行压制政策;而对南方地区则实行相对温和的政策。久而久之,国王不再去刻意区分丹麦人和英格兰人,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酣畅淋漓使之迷失。英格兰国王越发自大狂傲,独断专制,荒淫无度,把以民为本的优良传统抛诸脑后,[76]我们可以在大多数国家的法律条文开端看到这样的话:“我,阿尔弗雷德,韦塞克斯国王……”这为刚刚统一的英格兰埋下了祸根,虽然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辽阔疆土,但是各地区繁冗的官爵职位和制度,并没有使英格兰变得更为强大,奢靡之风反而使国家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地。[77]

而此时的丹麦人也并不甘心于这样生活,他们在心中隐隐期盼,终有一日会有救星自故乡踏浪而来。没过多久,丹麦人便重燃了希望。七艘大船从肯特郡登陆,将塔内岛洗劫一空;后有三艘船直抵南岸,突袭南安普顿(Southampton);东部海岸也有多处受到劫掠。消息很快传到了伦敦: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78]召开紧急会议,商议应对办法。无奈国王平日懒惰成性,不问政事,议会成员也全是阿谀奉承之人,没有真才实学,紧急时刻并不能真正地为国家出谋划策。[79]他们提议缴纳贡金以满足维京人的贪婪胃口,使其远离英格兰。

当时,英格兰有一种叫作“丹麦金”[80]的税收政策,政府会不定期地征收税金,主要用以维护海岸地区的安全和稳定,以免受斯堪的纳维亚人的侵扰。[81]英格兰政府提出征收一万镑税金送给北欧海盗,将他们请出英格兰国土。海盗们欣然接受,但自此胃口大开,离开不久后便卷土重来,且声势更加浩大。他们顺亨伯河而上,肆意掠夺两岸居民。周边地区的英格兰人手持武器,闻声而来与之一战,眼见胜利之际,三位丹麦出身的将领背叛民众,投靠了海盗。接着,越来越多新皈依基督教的丹麦人都露出了其真实的面目,他们重新与身为异教徒的丹麦海盗结盟,并肩作战。[82]

春天很快到来,泰晤士河迎来了一支拥有80艘船的船队,这支船队在挪威人奥拉夫(Olaf)和丹麦人斯文(Swen)的指挥下浩浩荡荡抵达英格兰。斯文曾经在英格兰接受过洗礼,之后又伺机逃离。这次回来,他同奥拉夫由南向北一路高歌猛进,用一位史学家的话来说,他们与刀剑和烈火为伍,[83]很快便占领了泰晤士河以北的全部区域。而此时的英格兰,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早已失去民心,[84]整个国家不堪一击,他只能又一次提议缴纳贡金以平息战争。丹麦人要求英格兰立即支付八万镑税金,与此同时,他们表示愿意交出一名丹麦统领接受洗礼,埃塞尔雷德二世欣然接受这个提议。洗礼仪式在温彻斯特(Winchester)的一个教堂里隆重举行。然而此时,洗礼对于丹麦人来说早已经不是一种神圣的行为,更不代表精神的臣服。一位丹麦统领嘲笑道,这种洗礼他至少接受过20次。[85]

一味的妥协就是纵容。丹麦人并没有就此停止脚步,他们继续在英格兰奸掳烧杀,所过为墟,英格兰人在惶恐之中度日如年,最终决定奋起抵抗。[86]他们与丹麦的个别官员和王室人员结盟,精心地制订作战计划,1003年的一天,他们突袭北欧海盗营地,烧杀抢掠,男女老少无一幸免。[87]这次屠杀没有涉及北部和东部的“丹麦区”[88],因为聚居在这里的丹麦人安居乐业,已然完全变成了英格兰人,而且他们并没有参与到战事中来;但还是有不少丹麦人在屠杀中死去,其中还包括丹麦国王的一个姐妹。所以,我们很难对英格兰人的这次反击行为定性。从这次大屠杀的行径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英格兰人强烈的爱国情感和民族仇恨已经演变成了一种近乎残酷的偏执,在屠杀中死去的丹麦人难以计数。这也激起了丹麦人更大的仇恨和野心,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斯文精心挑选和组织了一支更为强大的作战队伍,准备对英格兰大陆再次发动进攻。在他的率领下,数艘长木船迎风起航,其阵势之强大令人叹为观止:这些船的船首镶有金铜雄狮、壮牛、海豚和战士,还有展翅盘旋的雄鹰高居桅杆之上;船体颜色不尽相同,更有闪光的盾牌依次排开悬挂其上;[89]旗舰呈长蛇状,蛇头迎浪向前,蛇尾盘卷于船尾,人们因此称之为“龙船”。[90]再看丹麦士兵,根据古书记载,他们当中无一老弱病残,又皆为自由之身,个个风华正茂,正值壮年,可谓势不可挡。[91]一抵达英格兰海岸,他们便高举起“乌鸦”军旗,气势之强令人震撼。这“乌鸦”军旗的由来还有个小故事,此旗由白色丝绸制成,旗子中间是一只展翅的黑色乌鸦,这是斯文的三个姐妹熬夜亲手绣上去的,其间她们还不时唱歌、实施驱魔之术,为同胞祈福。[92]据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迷信说法,“乌鸦”军旗可以鼓舞士气,为国家带来胜利。

凡丹麦人所到之处,当地人家都要被迫为他们准备饭菜,待酒足饭饱之后,海盗们便会取人性命、火烧房屋。[93]他们沿用祖先的马匹战术——沿途抢夺大量马匹化身骑兵,神出鬼没,以速度制胜,且擅长突袭,于短时间内攻下了东南自乌斯河至南安普顿的广大地区。而此时唯唯诺诺的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依然不断地在用金钱来换取英格兰的短暂安宁,由此导致赋税越来越高,[94]英格兰人民即使有幸躲过丹麦人的疯狂掠夺,也没有办法避免国家的横征暴敛,普通民众苦不堪言。

在英格兰国王庸懦无能一味妥协的同时,却出现了这样一位为了维护国家和人民利益在敌人面前宁死不屈的英雄,他就是埃尔菲戈(Elfeg)——坎特伯雷大主教。大主教德高望重,丹麦人将其俘虏之后提出,只要他向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开口索要一万两千金币作为赎金,他便可以拿到其中的四分之一,并恢复自由。但是大主教自始至终不肯妥协,他坚称不会索要任何赎金,不会背叛英格兰:“我既不富有,也不贪恋财富,更不会向国王开口索要赎金,损害国家利益。”[95]丹麦人所想不外乎就是金钱,倒也不厌其烦,三番五次地试图说服埃尔菲戈。大主教只是拒绝:“你们不用再劝,我不是胆小的人,是不会将国家财富送给异教徒的,更不会把我的人民推进水深火热之中。”[96]

终于,丹麦人失去了耐心。一天,从南方运来好酒,他们纵情豪饮之后,如往日裁决俘虏一样,围圈而坐,不远处就是酒肉之欢过后的大堆动物残骨,一片狼藉。[97]一头老马将大主教驮至现场,丹麦人便喊道:“要么交出黄金,要么就如你所愿,让你在青史留名!”[98] 埃尔菲戈冷冷地说道:“不如我来为你们的精神镀金,精神的财富可以让你们摒弃迷信,投靠真神。如若一意孤行,你们就会同所多玛[99]一样,必将遭到毁灭。”此言一出,所谓的判官起身将大主教掀翻在地,挥舞起斧头疯狂砍了下去。大主教对丹麦人宗教和信仰的侮辱使得人群极为愤慨,他们纷纷捡起动物残骨砸向了大主教。可怜的埃尔菲戈根本没有机会跪地求饶,便已奄奄一息。一位前夜接受他洗礼的丹麦人于心不忍,挥起斧头一刀砍掉了大主教的头颅,结束了他的痛苦。丹麦人原本打算将大主教的尸体弃至泥潭,英格兰人重金买下了埃尔菲戈的遗体,将他安葬在了伦敦。[100]

然而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英勇牺牲并没有唤起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的觉悟,他继续对人民横征暴敛用以讨好丹麦人。久而久之,丹麦人便取代英格兰征税员,开始自己出面直接逼英格兰民众纳税,而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英格兰政府还要对这些民众冠以背叛国家的罪名,对他们进行二次征税。[101]埃塞尔雷德二世的无能和软弱让人们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失去了希望,人们认清了国家领袖的真面目,决定结束在惶恐中等待的日子。先是中部多个郡纷纷向丹麦人投降,牛津(Oxford)和温彻斯特很快也对丹麦人敞开了大门。斯文顺势深入西部地区,畅通无阻直抵萨维尔纳海湾,在没有任何反对声的情况下称霸整个英格兰。[102]失去统治权的埃塞尔雷德二世成为众矢之的,惊慌逃至怀特的一个小岛上,之后横渡海峡抵达高卢向妻子的兄弟请求庇护。作为诺曼底公国的统治者[103],埃塞尔雷德妻子的这位兄弟的故事还要从头说起。

当初,埃塞尔雷德二世之所以会和一位外国女子结为夫妇,就是为了借助婚姻获取一些外部力量来对抗丹麦人,没想到事与愿违。[104]这场婚姻并没有达到从海外招贤纳士的目的,反而带来了一批势利之徒,他们所管理的那些城市是最先向丹麦人投降的。[105]而可笑的是,英格兰国王想要与之结盟来对抗斯堪的纳维亚人的内兄身上却留着丹麦人的血液。他是一位北欧海盗首领的儿子,父亲攻占高卢地区,儿子得以继承此地,和他的战友们一起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他们的国家:诺曼底公国。[106]

诺曼底公国以南是由逃难至此的凯尔特人建立的布列塔尼公国,以东就是法兰克人建立的法兰克王国。在诺曼底分裂出来之前,它们共同被称为“高卢”。五个世纪过去了,日耳曼人的后代依旧掌控着高卢大地,他们同高卢人在民俗和语言上已大致统一,民族的差异更多地体现在他们社会等级的不同上,高卢人在外来入侵者的统治之下并不享有真正的自由。在10世纪,法语中体现公民自由权利的词汇只有“frankise”和“franchise”,这两个词汇均从“Franc”(法兰克人)演变而来,而法语中法兰克人的原意就是自由、强大和富有。

为了巩固法兰克人的领导地位,墨洛维的后裔在入侵法国之后,就皈依了基督教。他们占领高卢后不到三个世纪,这些恐怖的入侵者就几乎完全变成了高卢人;克洛维一世的后代子孙掌权之时,法兰克人就已几乎褪去祖先身上的野性,不再好斗,更多地展现出了他们对这个民族的友好,变得和蔼并且亲民。[107]但是,在莱茵河和阿登(Ardennes)之间有一片地区,被法兰克人称为“奥斯特拉西亚”(Oster-rike),比起“入乡随俗”,这里的人们保留了条顿人好斗、善战的个性。作为最后一个来到高卢的民族,他们虽然错过了占领富有省份和南部大城市的最佳时机,但是他们仍旧对占领一席之地抱有野心,甚至计划攻占纽斯特里亚(Neoster-rike)。[108]13世纪,奥斯特拉西亚人向纽斯特里亚发动进攻,多次尝试之后,他们的野心最终变成现实。高卢大地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之后,就这样被第二次瓜分,迎来了新的统治阶层。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法兰克人的好战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向外扩张。他们推进到多瑙河(Danube)和易北河流域,一举越过了比利牛斯山和阿尔卑斯山。自此,高卢和莱茵河两岸流域,撒克逊族的广大区域和斯拉夫族(Slave)的一部分领土,以及意大利全境和西班牙北部地区得到统一。在此过程中,查理大帝[109]登上了历史舞台。他沿用在西方消失了三个世纪之久的“皇帝”称号,成了恺撒的合法继承人。查理大帝勇武善战,在政事方面也颇有建树,他统筹全局,兼顾细节,其别具一格的统治风格为后世连连称赞。长达数世纪的战争铺垫,加上拥有了堆积如山的财富,这位天才最终将流着不同血脉,有着不同风俗文化和说着不同语言的民族统一起来了。然而,各个民族之间的对立现象一直存在,查理大帝毕生都在为阻止帝国分裂而努力。查理大帝生前,各族人民凝聚在他的统治之下,团结一体;而等到查理大帝身着帝袍于亚琛(Aix-la-Chapelle)入土为安时,表面的祥和立刻就被打破了,这个所谓的统一帝国开始分崩离析。

一瞬间风云变幻,起义四处而起。高卢人意欲脱离,意大利人也策划着国家独立。民心不一,同室操戈。欧洲大陆风起云涌,手足相残,一片混乱。查理大帝的三个孙子在高卢相争不下,一个率领着高卢和法兰克万千人马,一个同意大利人同仇敌忾,一个则代表条顿和斯拉夫人。三位恺撒子孙的相争只是各族人民之间混战的一个缩影,战争持续时间之久可想而知。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查理曼帝国同样如此,反复相争中,帝国分裂成数十个国家,为争取一时的和平,各国之间用古德语和通俗罗曼语相互达成约定,又很快自食其言。[110]各族人民之间剑拔弩张,欧洲大陆阴晴不定。

正当高卢大地一片混乱之际,北欧海盗乘虚而入,再次来袭。此时的法国人已经习惯称之为“诺曼人”(Normands)。这次入侵与以往不同,诺曼人由各大河口驾船而入,顺流而下,沿途在河两岸定点投放兵力,一路烧杀抢掠。途中如遇桥梁或其他阻碍物,诸船只则会被拖至浅滩,待障碍破除再重新扬帆起航。有备而来的诺曼人一如既往地英勇善战、军纪严明,他们就这样攻占了沿岸的各大城市。他们在城市内部建筑成排的小木屋,一是做过冬的准备,二是存放战利品。

诺曼人尤其擅长突袭,每到一处便蜂拥而入,快速占领,所过之处必定废墟一片,即使建造于罗马时期坚固无比的古城墙也无法躲过摧残。而如遇抵抗,他们亦可快速撤退等待时机。诺曼人就这样在高卢土地上进退自如,烧杀抢掠,极其残忍。人们只能把城堡和高地作为避难所,富有的领主们会建起齿状城墙和深深的沟渠来保卫自己的庄园和城堡,生活在平坦地区的人们则在附近树林里建起茅屋,用树堆和栅栏保护自己。而朝堂之上,不管国王、公爵,还是伯爵,比起保护自己的子民,他们只会一味地苟且和妥协,与敌人谈判时作出让步,致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使民众苦不堪言,人们长期处在恐慌和极度绝望之中。终于有一些勇猛之士奋起反抗,即使只有木棍护身,也奋勇向前与诺曼人锋利的斧头一决高下。[111]然而,毕竟寡不敌众,眼看气势受挫,抵抗无望,有人开始向这些残忍的异教徒们屈服投降,他们甚至吃掉作为祭品的马肉,以示忠诚。久而久之,北欧海盗抵达之处,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投降,他们甚至怂恿和召集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人一起加入弃教行列,与诺曼人沆瀣一气。据历史学家考证,著名的海盗统领哈斯汀就出身于特鲁瓦的一个农民家庭。

诺曼人两入高卢,中间间隔一个世纪之久。其间,查理大帝建立的帝国分崩离析,受当地传统和语言等因素的影响,各个小王国成立,高卢大地几经变幻,新的格局悄然形成。拿布列塔尼来说,它在法兰克墨洛温王朝时期保持独立,而在加洛林王朝时期被纳入帝国版图,在9世纪前期再次实现独立。布列塔尼的主权自始至终都未被外族人剥夺,他们甚至还曾经从查理大帝的孙子手中夺回了雷恩、瓦纳(Vannes)和南特。50年后,原来的西哥特王国,也就是鲁尔河(Ruhr)、罗纳河和比利牛斯山中间的区域,结束了长时间被法兰克人统治的命运,变成阿基坦公国。罗纳河的另一边,勃艮第公国也实现独立。同时,莱茵河流域的省份,受早先日耳曼人带来的条顿方言影响而结成一体。各个新建立的王朝之间的过渡区域,也就是鲁尔河、默兹河、埃斯考河(Escaut)和布列塔尼之间的地区,则依旧受法兰克人统治,这就是法兰克王国,当然西部的沿海地带并不包括在内。

法兰克王国即为现代法国的摇篮。此时的法国大地上,民族众多,最主要的居民为高卢人和罗马人的后裔。不同民族的人对法国人的叫法也不尽相同: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英格兰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称法兰克王国的居民为高卢人;德国人视自己为纯正的法兰克人,故把西方友邻称为“瓦隆人”(Wallons或者Welche)。[112]法兰克王国的人民也被划分为不同等级:土地主过着和先前法兰克人一样的生活,被叫作“franc-homme”,即“贵族”(baron),这两个词均来源于法兰克人的语言;而那些没有土地和庄园的人,则生活在城市、乡镇和小村庄中,过着同早先罗马人一样的生活,被称为“平民”(villains或者manants)。平民包括自由佃农和农奴,而自由佃农又常常受到地主的威胁,朝不保夕。这就是当时的法兰克王国,也就是这样的法兰克,在高卢承受北欧海盗最后一次入侵之时,一举终止了分裂格局,实现了统一。要想追溯原因,让我们从北方地区的历史慢慢谈起。

9世纪末,挪威一个小王国的国王哈拉尔德·哈尔拉迪(Harald Harfagher)统一了全国。这次统一遭到了各个独立王国的强烈抵抗,战争过后,很多人不肯屈服于他的统治而移居国外,甚至到海上过起漂泊的生活。渐渐地,他们开始侵扰北部沿海地带,掠夺沿岸和小岛上的财物,引起了当地居民的反抗。国王哈拉尔德因此成为众矢之的,人们抱怨他虽然统一了全国,却使海盗盛行,民不聊生。于是他组织船队沿海岸追捕滋事之人,摧毁他们在岛上建立的据点,还明令禁止海盗行为,严惩以任何暴力形式进行征税的行为。[113]

当时,人们把登上海岸进行掠夺这一行为叫作“strandhug”[114]。人们没有食物时,就会上岸掠夺牛羊牲畜,这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有时,原本不是海盗的人也会借助自己的权力和地位上岸进行掠夺,[115]比如我们接下来要讲到的这位。

哈拉尔德手下有一位叫作罗格瓦尔(Rognvald)的悍将,他为国王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深受国王器重。罗格瓦尔有好几个儿子,均以勇猛闻名于世,罗洛(Roll)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此人魁梧壮硕,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匹马可以为其所用,于是罗洛便长期步行,久而久之人们称之为“行者”罗洛(Roll-le-marcheur)。一日,罗洛带随从结束海上巡游返回挪威,途中停靠在维恩(Vighen)沿岸,可能是食物给养不足,也可能是不愿错过良机,他上岸抢夺。岂料此时国王哈拉尔德恰巧在附近,他听到了民众的抱怨之后,勃然大怒,无暇顾及这是什么人,便立刻召集庭审,要将此人依法处办,判处流放。罗洛的母亲跑到国王面前请求饶恕,哈拉尔德丝毫不为所动。这位母亲恼羞成怒,即席创作,吟诗一首,呵斥国王道:“忠心耿耿不言谢,崧生岳降却为敌。若胁豺狼会遇时,必悔昨日终成患!”[116]

尽管如此,哈拉尔德还是对罗洛宣判了。眼看就要被永久流放,罗洛遂召集几艘船只逃至赫布里底群岛。哈拉尔德统一全国之后,出身高贵及声名显赫之人不愿屈从,便移居至此,这些岛屿也就成了挪威人的避难所。罗洛与岛上众人结成联盟,聚集起他们的所有船只,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海上征程。[117]

海盗们从赫布里底群岛起航,绕过苏格兰直接向西南方向前进,由埃斯考河河口进入高卢,然而此河沿岸自然资源有限,加上长时间遭受侵略,早已一毛不拔,海盗们便再次扬帆起航。接着,他们进入塞纳河,顺流而下直至距离鲁昂(Rouen)20里格[118]的郁美叶(Jumièges)小镇。此时正是法兰克王国刚刚划定边界不久(国土范围限定在卢瓦尔河和默兹河之间),又迎来了政治斗争[119],查理大帝的子孙——国王查理[120],正在面临另一位竞争者[121]对其地位的威胁。此人由法国臣民推举而来,不能小觑。查理虽与查理大帝名字相同,却再无其他相似之处。这两人你争我夺,不分输赢,交替掌权。此时的法兰克王国内部一片混战,两个国王都无力保护国家免受外敌侵扰,面对海盗的再次来袭,只能任其在塞纳河流域烧杀抢夺。

北欧海盗再次来袭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鲁昂,引起了人们巨大的恐慌。鲁昂早年遭受强敌入侵,家园尽毁,看着早已在战争中坍塌的城墙,人们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此时,鲁昂当地一位名叫弗兰克(Franke 或 Francon)的主教,决心肩负起拯救城市的使命。同民众商议之后,他决定赶在敌人入侵之前举手投降。[122]这位一心为民的主教无暇顾及这帮异教徒对于基督教的仇恨,带着一名翻译便来到了郁美叶小镇与诺曼人首领谈判。主教为人心思缜密,不形于色,百无一漏,谈判过程中,他尽最大可能给予诺曼人好处,最终达成了和平休战协议。诺曼人也同意平和进城,不对人民造成任何伤害。[123]最终,这帮挪威人于圣马力诺教堂(Saint-Morin)旁边的一个港口平静登岸。进城之后,他们立刻对城市各处的城墙、港口等进行了细致的检查,诺曼统领对此地甚是满意,决定将此地作为他们的大本营。[124]

攻占下鲁昂之后,诺曼首领们带着主要部队继续沿塞纳河前进。此时的国王查理在法兰克王国的内战中占据上风,正值自信满满、寻找机会施展抱负之时。他派出一位名叫拉格朗德(Raghenold或Regnauld)的公爵率领部队赶到厄尔河(l’Eure)西岸,迎战诺曼人。诺曼人则在塞纳河与厄尔河交汇之处离法国军队几里格远的地方安营扎寨,观察形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此时法兰克王国开始商议对策,在战争和谈判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在所有归顺法兰克国王的伯爵当中,就有大名鼎鼎的前海盗统领哈斯汀。20年前,疲于长途跋涉、战争不断的哈斯汀归顺了法兰克王国,获得沙特尔[125]作为封地。如今海盗再次来袭,哈斯汀极力主张以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危机,尽量避免战争。虽然这一建议受到了不少人的质疑,但是最终被国王采纳了。于是,哈斯汀带着两位懂丹麦语的人去同诺曼人谈判。

此时,诺曼人早已建起战壕准备一战。哈斯汀三人来到诺曼人阵营对岸,冲他们大声喊道:“勇敢的战士们,你们的主叫什么名字?”“我们没有主,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126]诺曼人回答道。“你们为什么而来,想要干什么?”“赶走这里的居民,或者让他们臣服于我们。你是谁?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127]哈斯汀回答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哈斯汀吗?就是那个最著名的海盗,拥有大量船只,曾使这个国家备受折磨的英雄。”“当然听说过”,诺曼人回答道,“他却未能善始善终。”“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臣服于国王查理吗,他会给你们封地,你们会生活得很幸福。”“不,我们不会向任何人投降,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国王,所有我们意欲征服的都必将属于我们。”[128]

哈斯汀将诺曼人的话传达给国王,举国一片哗然。在接下来的商议中,哈斯汀依旧坚信在敌人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冒险进攻,是不明之举。一位叫罗兰(Rolland)的伯爵随即大声斥责其为叛徒,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一度失控。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海盗首领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一气之下就舍弃了他的封地,离开了法兰克,自此失去踪迹。但是他的预言却成真了:在与诺曼人的对战中,法国全军覆没,拉格朗德公爵也死于效力于诺曼海盗的鲁昂渔民之手。

罗洛同其将领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巴黎。然而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不仅没能攻下这座城市,一位主要首领还被巴黎人活捉。诺曼人为了赎回这位首领,同国王查理达成协议,休战一年。这一年间,诺曼人瞄准北方各国,暂时停止了对法兰克王国的侵扰。一年期满,他们便迅速回到根据地鲁昂,整顿休整之后,朝巴约进发。诺曼人首战告捷,他们杀死了巴约伯爵贝朗瑞(Béranger),还俘获了贝朗瑞的女儿,此人美若天仙,罗洛遵从诺曼人的风俗和礼仪与其结成百年之好。[129]

继巴约之后,埃弗勒(Evreux)及其周边数座城市也相继沦陷。自此,诺曼人统治地区已经覆盖原纽斯特里亚所有区域。诺曼人不仅善战,也擅长管理,在攻下这些地区之后,他们一改以往凶残的嘴脸,靠收取贡金过起了安稳的生活。形势稳定后,选举国王已刻不容缓。罗洛顺理成章地成了不二人选,他的勇敢与才华受到所有人的钦佩。身为异教徒的罗洛在当上国王之后,一直保卫人们免受海盗侵扰和内战之苦,深受人民的爱戴。以前人们咒骂和惧怕的海盗,现在却被视为守护神般的存在。[130]

拥有了更为辽阔的领土使诺曼人更加野心勃勃,相对稳定的局势也使他们更具战争实力。此后相当长时间内,他们同法兰克王国之间展开了更为持久的战争。诺曼人同占据鲁尔河河口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一起,肆意入侵鲁尔河和塞纳河之间的大片区域,还一度将侵略范围延伸到了勃艮第和奥弗涅(Auvergne)地区。虽然有少数城市抵挡住了诺曼人的入侵,比如巴黎就抵挡住了他们的再次来袭,沙特尔、第戎(Dijon)等地也没有沦陷,但还是有不少城市遭到劫掠。到了912年,也就是诺曼人占领鲁昂七年之后,整个法兰克王国开始疲于战争和长期的对立状态,人们叫苦连天,整个王国都十分渴望结束战争。主教和贵族们纷纷向国王进谏,平民们也怨声载道:“请国王放眼望去,看看我们的王国吧!处处都是烧毁的教堂和死去的人们。都是因为国王的过错和软弱,诺曼人才会在我们的领土上肆意妄为!看看从布洛瓦(Blois)到桑利斯(Sanlis),人们因为战争不能耕种,颗粒无收。如果战争还不结束,饥荒即将到来!”[131] “糊涂”查理[132]眼见形势发展至此,如若不尽快采取措施,自己的王位也将不保,[133]便召集所有贵族和主教召开会议,公听并观。最终所有人一致同意休战,同诺曼人进行和平谈判。

曾经和诺曼人进行过谈判的鲁昂主教主动请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是最有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人。主教找到罗洛,对他说道:“如果您同意皈依基督教,并且愿意在法兰克王国一直和平生活,国王查理将把他的女儿许配给您,并赐予您自艾普特河(d’Epte)至布列塔尼之间的区域作为封地。”[134]

这次,诺曼人没有再说出“我们不会臣服于任何人”这样的话来。此时诺曼人在内心上早已不是从前狂妄不羁的北欧海盗,自从他们掌管了如此辽阔的领地之后,内心便趋于平静,相比南征北战的状态,他们对安稳的生活更加向往。如果他们继续同法国人对立,同法国人的信仰对立,他们就永远无法同其他贵族一样受到尊敬,同他们平起平坐,更不能从本质上消除自己异乡人的标签。并且,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此时的诺曼人也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基督教教徒当中,所以他们对于主教前来谈和之事并不反感。关于婚事,罗洛认为他完全可以再娶,并借机休掉按照诺曼人礼仪娶得的原配,正式皈依基督教。他对主教说:“我对国王的好意不胜感激,但是国王赐予的封地恕我不能接受,这块领地荒芜贫穷,恐怕我的子民无法在那里维持生计。”主教将罗洛的意思传达给国王,国王便决定将佛拉芒赐予罗洛。罗洛仍旧不满足,拒绝了这项提议。他认为佛拉芒沼泽遍地,也不是适宜生存之地。国王查理一心想通过让出领地来换取和平,所以并不生气,而是再次大方地作出让步,在同意罗洛继续占有现有领地的同时,将布列塔尼公国也赐予他。罗洛一听欣喜不已,接受了这项安排。然而问题是,此时的布列塔尼还处于独立状态,想要统领此地,真是长路漫漫、困难重重。罗洛并没有想到这一点。[135]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为了尽可能显得隆重,法兰克国王同诺曼人首领一起前往艾普特河沿岸的一个名叫圣克莱尔(Saint-Clair)的村庄举行仪式。他们分别有大队人马陪同,驻扎在艾普特河两岸。到了举办仪式的时间,罗洛走向国王,因不熟悉礼仪,他没有在国王面前行礼,就直接把两只手放在国王手中,发誓道:“从今以后,我是您忠实的拥护者,我将誓死捍卫您、您的王国和您王国的荣誉。”接着,国王授予诺曼人伯爵封号,向他保证会尊重他、他的同胞和他的荣誉,并授予他协议中所承诺的所有封地。[136]

在仪式行将结束之际,新封伯爵准备缓慢退下之时,旁边的法国人提醒他道:“别忘了接受国王赐礼之后要双膝跪地,亲吻国王的脚尖。”海盗出身的罗洛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直接回答道:“我从来不对任何人屈身下跪,也不会亲吻任何人的脚尖!”[137]法国人也不是一般的倔强,他们坚持要让罗洛走这道程序。罗洛灵机一动,狡黠一笑,招呼一个手下过来代替他去亲吻国王的脚尖。被叫上来的挪威人也是顶天立地的人,只见他没有屈膝,直接生硬地搬起国王的脚至自己的嘴边吻了下去,国王踉踉跄跄摔倒在地。[138]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了笑声,随即引起了一片嘈杂,大家议论纷纷,笑声不断,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气。海盗们对于宫廷礼仪的不习惯在很大程度上调节了气氛,甚至拉近了双方的距离。[139]

接下来,诺曼底伯爵的受洗仪式以及他与国王女儿的结婚仪式都选在了鲁昂进行。众多贵族护送国王女儿到达此地,见证仪式的举行。简单开场过后,罗洛接受圣洗,主教宣读圣言,为受洗者祈祷。圣洗礼毕,这位新的教徒就迫不及待地向主教咨询公国各个教堂及其庇护神事宜。主教则耐心而详细地为之解答。之后,罗洛就大声宣布:“各位,在我把土地分给我的臣民之前,我要先将一部分土地献给我的上帝及诸位使徒。”[140]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接受洗礼后的前七天,他穿着象征新的教徒的白色礼袍,尽心尽责地为各个教堂分配土地。这之后,他才开始着手处理诺曼人的领地划分。[141]

除去已经分给教堂的土地,罗洛伯爵将剩下的土地进行了细致的划分,不管荒芜抑或富饶之地,都重新在诺曼人之间进行了分配。诺曼首领和将士们都摇身一变成了新公国的贵族,而原来的法国地主则不得不屈从于新来者,无奈地为他们让出土地。就这样,农奴们换了新的主人,很多自由佃农也因此变成了农奴。新划分好的区域也更换了新的地名,其中很多都是以挪威贵族的人名命名的。[142]尽管公国内部还是存在明显的民族歧视和等级划分,但是罗洛伯爵名震四方,被人们当作守护神和正义的化身,其公国倒也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故有不少人慕名前来定居。

继罗洛伯爵接受洗礼之后,大多数诺曼人同他们的首领一样皈依了基督教,可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誓死传承诺曼人祖先的一切习俗和信仰,拒绝接受洗礼。这些人渐渐地聚在了一起,形成小团体,定居在巴约郊区。在巴约居住的撒克逊人后裔直至10世纪还在使用日耳曼语,拒绝洗礼的诺曼人很欣赏这些人对祖先文化和语言的传承精神,故与之交往甚密,选择在此地久居。久而久之,挪威语便与当地方言融合到了一起,融合后的语言变得更易被斯堪的纳维亚人理解。[143]就这样几代春秋一去不回,贝辛(Bessin)和科坦登(Cotentin)的诺曼贵族对于基督教已不像过去那般厌恶,但是他们仍然保留着斯堪的纳维亚人的部分特征。同诺曼底的其他贵族和骑士不同,他们性格喧闹,有雄心壮志,对伯爵的管理依旧表现出不屑。有人甚至会携带写有异教信条的武器,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喊出斯堪的纳维亚人战争时的旧口号:“向上帝守护着的人冲啊!”[144]

和平相处的时光并没有在法国人和诺曼人之间持续,诺曼人很快就开始向东扩张,直至瓦兹河和塞纳河交汇处;[145]他们北部的领土也扩大到了布雷勒河(Bresle),西南部则到了库埃农河(Coësnon)。居住在这片广阔区域的人被叫作诺曼人,但是丹麦人和挪威人认为,他们的身上才流淌着真正的诺曼人血液,他们才是真正的诺曼人文化和语言的传承者。他们的地位也确实不一样,人数较少的诺曼人占据统治地位,而人数较多的本地人则处在受压迫地位,双方的关系与几个世纪前的法兰克人和高卢人的关系如出一辙。在此时的诺曼底,身为诺曼人本身就是高贵的象征,代表着自由和权利。[146]

虽然从法律上来说,除去军事和政治地位有高低之分以外,所有诺曼底居民都是平等的。可事实是,诺曼贵族不用纳税,陆运和河运也都不用缴纳通行税;诺曼人还可以享受狩猎和捕鱼的特权。而本地平民不享有这些权利。尽管官位等级制度同法兰克王国一样,但由于教士全部都是法国出身,他们在诺曼底公国并不拥有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后来,一些挪威人和丹麦人开始从事圣职,教士才慢慢恢复了其应有的社会政治地位。可见,出身对于等级的划分和特权的享有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147]

法国人对于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心有不甘。诺曼底公国建立还不到一个世纪,受压迫民众想要摧毁民族差异和不平等现象,于是,开始出现暴动现象,并最终于罗洛第三代子孙理查(Richard)掌权时达到顶峰。在诺曼底各地,贫苦农民开始纷纷聚集起来感叹自己命运的悲苦,渐渐形成固定团体,一些能说会道之士还煽动了更多的人加入,他们四处演说,批斗贵族。[148]一些史料以诗歌的形式生动且真实地将演说内容呈现在我们面前[149]

贵族们只给我们带来痛苦,真理和正义都离我们远去。他们夺走我们的一切,却使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一天对我们来说都无比痛苦,我们辛苦劳作,却被剥削殆尽。我们为什么接受这样的待遇?让我们挣脱他们的统治吧,我们本应平等啊!让我们行动起来吧,让我们互相搀扶,一起前进!没有人可以看低我们,我们也要争取砍伐树木的权利,我们也有狩猎和捕鱼的资格,我们要从赋税中挣脱出来,让我们一起行动,去争取我们的权利吧![150]

每每听到这样的演说,人们都群情激昂,农民们宣誓要团结一致、共抗敌人。[151]渐渐地,团体不断扩大,所有参与者被分到不同的小分队,史学家称之为“conventicules”;各个区域推选出一些代表,由代表们构成中央议会,[152]进行秘密集会,共同商议起义大事。同时,能言善道之人还会继续被派到各个地区进行游说,以争取更多力量。[153]

然而,平民组织秘密集会并商讨造反一事很快便传到了诺曼底政府官员的耳中。[154]诺曼人因为害怕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时刻保持警惕,因此消息一传来便受到高度重视。理查伯爵尚年幼,于是快速找来他十分信任的叔叔拉乌尔(Raoul),也就是埃弗勒伯爵,进行商议。拉乌尔信心十足,说道:“您切勿担心,只需给予我所有精兵良将,便可平定此事。”[155]

拉乌尔安排数位密探潜入民众当中打探消息,意图在时机成熟之时将其一举歼灭。密探们很快掌握了民众集会的时间和地点,伯爵率领军队突袭集会地,将正聚集在一起宣誓的人们当场逮捕。[156]被捕的人没有受到任何调查和宣判,就直接被处以酷刑。拉乌尔生性残暴不仁,平民们有的被挖掉双眼,有的被砍掉手脚,还有不少被焚烧而死,或处以木桩刑。[157]还留有一口气的人则被带回他们的家乡,沿街示众,以警示世人。最终,在诺曼人的心中,恐惧战胜了对自由的向往,农民团体解散,秘密组织不再,甚至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里,他们都只会一味悲观地屈从,再也不见当年的满腔热血。[158]

农民暴动过后,两个民族的矛盾日渐消失,语言得到了统一,单从外表我们已经难以辨别一个人真正的民族出身;鲁昂政府也开始将法语作为其日常交流的主要语言。唯独一个地方比较特殊,即巴约,那里流行的是撒克逊语和挪威语融合之后的语言,但诺曼人理解起来也并没有难度。也正是因为巴约方言中含有挪威语的元素,这个地方对于北欧人来说便多出一份自然的亲近感,所以每当有人从故土来到诺曼底投奔亲朋好友之时,巴约必是他们的首选定居地。诺曼底的伯爵们也喜欢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巴约去学习挪威语。割不断的血缘关系曾一度促进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和诺曼底之间的友好往来,尽管诺曼底的挪威人和丹麦人已经成为基督教信徒,但是诺曼底的人们和法国人产生矛盾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还是会派人来支援自己的同胞。然而,自法语成为诺曼底通用语言之后,形势便发生了变化,斯堪的纳维亚人不再把诺曼底的挪威人和丹麦人看作自己的同胞兄弟,他们甚至不肯承认他们为诺曼人,而是叫他们法国人、罗马人,认为他们同其他高卢人没有区别。[159]

直至11世纪初,诺曼人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已经明显的疏远,几乎断绝来往了。正因如此,在被北欧海盗赶尽杀绝之际,英格兰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才会幻想得到罗洛子孙的支持,毕竟他们有姻亲关系。而理查显然看到其中无利可图,故并不是很想帮助这位妹夫。埃塞尔雷德二世在内兄这里受到冷漠对待时,英格兰人在异族国王的统治之下开始怀念之前的国王,人们开始后悔将自己的国王赶了出去,当年人们同国王阿尔弗雷德的往事似乎又要上演。1014年,斯文在英格兰人的怨声载道中去世,斯文的儿子克努特(Knut)登上王位。亨伯的英格兰人趁王位更替疏于管理之际,向流亡在诺曼底的埃塞尔雷德二世送去密信,表示只要国王一心为民,他们愿意重新将英格兰托付给他。[160]埃塞尔雷德二世大喜,立即派自己的儿子爱德华(Edward)向英格兰人民带去了他的问候,并作出保证,回国之后必将励精图治,与人民共谋振兴大业。国王和人民之间就这样重新缔结了信任关系,英格兰议会宣布不再承认丹麦人为自己的国王。[161]

埃塞尔雷德二世就这样重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荣誉,但还没能收复所有国土,大多数城市还是由丹麦人占领,其中就包括伦敦,维特岭嘎大道是独立地区和被占领地区的分界线。形势突然发生变化,愤怒至极的国王克努特自北方迅速赶回英格兰,一从桑威奇登陆便残忍地血洗河口岸的城市,[162]再一次正式拉开了和埃塞尔雷德二世之间的战争序幕。在与克努特展开的数年战争期间,埃塞尔雷德二世始终信守与英格兰国民之间的承诺,奋力捍卫着这片土地。后来,这位英格兰国王去世,他的儿子埃德蒙(Edmund)登上王位。埃德蒙也是一位勇猛之士,被人们称为“刚勇王”(Côte de Fer),在他的英明指挥之下,英格兰人共向丹麦人发起了五次战争,并从丹麦人手中收复了伦敦。[163]

在华威郡(Warwich)南部边界进行的一次战役中,一位名叫乌尔夫(Ulf)的丹麦将领不幸掉队,迷失在一个小树林里。在走了整整一夜之后,他碰到了一个赶着牛群的年轻农民。乌尔夫立刻上前打招呼寒暄,并趁机问路,年轻人看了看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戈德温(Godwin),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名丹麦将士吧。”乌尔夫不敢直接回答年轻人的问题,只是苦苦哀求年轻人告诉他去萨维尔纳的路,因为他的战友和船只都在那里。戈德温说道:“你太傻了,难道想让一个英格兰人给你指路吗?”乌尔夫尽可能展现他淳朴可怜的一面,以得到这位年轻人的同情。戈德温心生怜悯,说:“去萨维尔纳路途艰险,此时大家又都因为昨夜的胜利士气大振,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一旦被抓住,我和你都不会有好下场。”乌尔夫拿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递到年轻的英格兰人面前,戈德温接住戒指拿着细细观赏了一番,思考片刻之后,将戒指还给了他并说道:“我来试试吧,跟我来。”[164]

两人躲进了戈德温父亲的小茅屋里,等到夜晚来临,便准备上路。临行前戈德温的老父亲对丹麦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戈德温是我唯一的孩子,此行凶险,即使平安归来,也再难以在同胞中立足,你把他带走吧,带他去见你的国王,希望可以为其所用。”[165]乌尔夫保证他会信守诺言,如果顺利抵达,便会尽力帮助戈德温。两人顺利回到丹麦人营地,乌尔夫请这位年轻人坐上主座,好生款待。他也确实信守了对戈德温父亲的诺言,以后的日子里,他待戈德温如己出,并从国王克努特那里为他申请了军职,从此这位英格兰年轻人开始在一群异国人中崭露头角。戈德温很快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丹麦人的重用,在极大程度上帮助了异国人在英格兰扩张势力。他的名字将很快在这段历史中闪耀,到时我们再详尽说来。

让我们回到英格兰人和丹麦人的对战中来。经过长时间的多次交锋,英格兰人的节节胜利使得丹麦人无力反击,双方商议休战。埃德蒙和克努特握手言和,两人称兄道弟,并达成协议,划定泰晤士河为双方分界线。[166]岂料埃德蒙死后,丹麦国王又一次越界,短暂抗争之后,南部各地相继向诺曼人投降,斯文的儿子又一次称霸英格兰。克努特这一次向英格兰国民承诺,必将做到和平地治理国家。[167]

然而国王克努特并没有信守承诺,此人生性多疑,自成王之后,便将所有效忠过前王朝的将领驱逐出境或者处死。他甚至发话:“凡是提敌人人头前来见我的人,我将重重有赏。”[168]国王埃塞尔雷德二世和埃德蒙的所有亲戚都被贬为平民,埃德蒙的儿子们也遭到扣押。但克努特毕竟不敢在英格兰人面前将前国王的儿子们处死,便命人将他们带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暗示当地公爵杀人灭口。幸好公爵是善良仁慈的人,他装作没有明白国王的意思,放了他们一马。随后,埃德蒙的儿子们流亡到了力量不断壮大的匈牙利王国,在那里受到了盛情款待,其中一人还与国王的亲戚缔结连理。[169]

诺曼底公爵理查眼看形势发展至此,自己的侄子们再难在英格兰有立足之地,便决定与丹麦国王克努特结成友好关系。他建议克努特和他的妹妹爱玛,也就是埃塞尔雷德二世的遗孀,结成连理。当初,爱玛嫁到英格兰并接受过洗礼之后,就被英格兰人叫作阿尔夫吉夫(Alfghive),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上天的馈赠”。爱玛对于可以重新以王后的身份回到英格兰之事很满意,人们却认为这让她和自己的哥哥颜面尽失。[170]很快,爱玛为克努特生育一子,随着国王权力的不断扩大,利令智昏的她陶醉于眼前的生活,渐渐忘记了自己和埃塞尔雷德二世的儿子。此时,这几个英格兰王子在诺曼底也慢慢地接受了当地的文化和语言,甚至完全变成了诺曼人,这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几年之后,克努特的政权得以巩固,他与已经皈依基督教的爱玛之间的亲事也多多少少地帮助他拉近了与英格兰人之间的关系。在此过程中,他不仅越来越擅长管理,而且性情也慢慢改变,展现出了和蔼仁慈的一面。他尤其注意处理民族不平等这一敏感问题,他用战争时期收纳的贡金送同胞们返回故土,只留下一支精英部队作为自己的侍卫,结束了英格兰人和丹麦人之间长期以来的对立局面。他还对基督教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仅重建了那些被父亲和自己亲手烧毁的教堂,还慷慨地捐助了很多修道院。[171]为了最大限度地讨好英格兰人,他甚至在埃德蒙的墓地旁边建起了一座小教堂,来纪念这位一个半世纪以来深受英格兰人尊敬的国王。他还在坎特伯雷建起了一座纪念碑来纪念惨死于丹麦人手中的埃尔菲戈大主教,但是当他想要把大主教的坟墓从伦敦迁到坎特伯雷时,却遭到了伦敦人的拒绝。海盗出身的克努特在这件事情上违背了此前塑造的仁慈形象,命令两队士兵强制将大主教的遗骨挖出,用龙头船运送至坎特伯雷。[172]

在没有实现统一之前,英格兰历代国王会不定期地向罗马帝国缴纳献金,意在使前往罗马进行朝圣的英格兰教徒得到更好的帮助,同时也可以帮助罗马的年轻人接受学校教育,并且进行对圣皮埃尔和圣保罗两位使徒墓地的维护工作。献金并非强制,其金额的大小也没有规定,完全取决于国王及其臣民的宗教热情。然而这一切在9世纪丹麦人入侵英格兰之后便戛然而止。国王克努特为了对自己及同胞犯下的错误赎罪,也为了尽最大可能来展现自己的慷慨和宗教热情,宣布将重新开始向罗马帝国缴纳“圣皮埃尔贡金”[173]。克努特强制要求每家每户在每年的“圣皮埃尔日”[174]这一天上交贡金。[175]

然而,英格兰国王向罗马教堂献金一事其实不利于英格兰的独立。9世纪,随着意大利发生的一系列变革,很多城市从君士坦丁堡的最高统治之中脱离出来,法兰克人也从伦巴第国王手中抢夺了很多城市,这些城市全都归属教皇统治,罗马帝国的最高权力受到挑战,罗马教皇的势力得以加强。在此之前,教皇统治的区域零星分布在意大利、西西里岛(Sicile)和高卢的个别地区,如今囊括了相当辽阔的地域。[176]随着经济和政治的不断发展,教皇势力渐渐展现出野心,意欲扩大基督教势力以聚敛财富。因此,选在此时重新向罗马教皇送上献金,就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性质,带有了讨好和归附之意,将极不利于国家的政治独立。不管是有着支持基督教发展热情的国王克努特,还是没有任何抱怨就虔诚缴纳贡金的英格兰民众,谁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半个世纪之后,英格兰就尝到了苦果。

1030年,国王克努特决定前往罗马,参观使徒墓地。他肩披披带,手拿长棍,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来到了罗马。在完成朝拜即将回国之际,他给英格兰国民写了一封信,其语气得体且友善,与当年那个缺乏教养、残忍至极的海盗斯文的儿子已然判若两人。[177]他在信中写道:

我亲爱的主教们,以及每一位我深爱的英格兰子民们,你们好。我克努特,作为国王给大家写信,意欲告诉大家,我前来罗马对我的罪行进行忏悔,并为罗马带来我们国家最真挚的问候。我十分感谢无所不能的上帝赐予我有生之年前来参拜使徒圣皮埃尔和圣保罗的机会。我从哲人口中得知,使徒圣皮埃尔有着至高的权力,掌管着每个国家的兴衰成败。故我执意前来,为国家祈福,请求圣人的庇护。

从加尔加诺山(Mont Gargano)一直到国境边界的沿海地带,我受到了罗马教皇约翰(Jean)、皇帝康拉德(Kunrad),[178]以及其他重要人物的热情接待,我收到的贵重礼物数不胜数,其中包括大量金银珠宝、昂贵的布料和衣服。我同教皇会晤时,深入探讨了我国民众的情况,力求教皇确保我国民众前来罗马时的安全,罗马人同意不再封锁道路阻碍大家的朝圣行程,也同意不再征收通行税。我还提到了我国主教被赠予披带却被征收重金的事,进行了强烈抗议,我保证将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我希望所有的臣民都能知道,我祈求无所不能的上帝能够指引我走在刚正不阿的道路上,让我在管理国家的时候始终保持公正的态度。我年轻时鲁莽无知,犯下了一些有违公平原则的错误,现在我衷心地希望,在上帝的帮助下,可以有悔过自新的机会。我也以此督促我的臣子,在处理国家事务时不要出于对我或者对权力的敬重与畏惧而做出违背道义和公正原则的事情。我建议你们仁慈地对待每一个人,不要趋炎附势。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知足常乐,不要以国王或者人民的名义,更不要以为国王谋取财富为借口去获取不义之财,通过不正当渠道获取而来的金钱,我统统鄙夷不屑。

我打算在今年夏天,待一切准备就绪,就立刻启程回到英格兰。我请求我亲爱的主教和臣子们,在我回来之前兑现我们对上帝欠下的一切债务,有劳你们收齐地租和什一税[179],以及每家每户都应该上缴的献给使徒皮埃尔的献金;八月中旬,收集献给圣马丁(Saint-Martin)的粮税。至我抵达之时,我希望所有这些税金能够收纳完毕,违令者将严厉惩办。[180]

在克努特统治时期,他多次发动战争去进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各个小王国。在此过程中,戈德温,也就是我们在前文提过的那位传奇小伙子,立下了大功,逐级升至军队中的最高统领。在一次大胜挪威人之后,戈德温获封伯爵,获得了原埃塞克斯王国的领土作为封地。除戈德温以外,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英格兰人在为丹麦国王效忠,在与挪威以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的战争中立下了功劳。可以说国王克努特是在不少英格兰人的帮助之下平定了北欧诸多小王国,最终得以称霸整个北欧地区的。[181]尽管国王克努特为英格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军事辉煌,但是在他死后,英格兰人和丹麦人之间的表面祥和立即打破了,曾统一一时的王国如查理曼帝国一样面临分崩离析。几经波折,英格兰人最终将丹麦统治者扫地出门,成功推选本国人成为国家元首。然而,因为长时间被丹麦人统治,英格兰人想要一举击败对方并非易事,[182]此过程,只待我慢慢说来。

国王克努特死于1035年,他有三个儿子,只有叫作哈德克努特(Hardeknut)的小儿子是他与诺曼人爱玛所生,其余两个均为其前妻所生。克努特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其名字包含“强壮又勇敢的克努特”的意思。克努特生前一直希望他与爱玛的儿子可以继承王位。但是哈德克努特当时人在丹麦,为了尽快稳定局势,身处英格兰的诺曼人只能选择了克努特的另一个儿子哈罗德(Harald)作为国王。[183]虽为大势所趋,但还是有少数人站出来反对,英格兰人便乘虚而入,挑拨离间,激化内部矛盾。在整个丹麦人统治期间,西南部各省是最让丹麦人头疼的地区,这里每次都是最早发动起义,最后才被征服的地方。这次也不例外,在哈罗德前往伦敦即位之际,他们抓住时机,宣布只接受哈德克努特作为他们的国王。政权的分裂使得英格兰又一次以泰晤士河为界一分为二。北部地区支持哈罗德,南部各省则支持爱玛的儿子哈德克努特。双方对立的实质,其实是泰晤士河以北的丹麦统治者们和泰晤士河以南的英格兰被压迫民众之间的矛盾。

此时的戈德温作为埃塞克斯伯爵已经成为英格兰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因为哈德克努特迟迟无法赶到英格兰,戈德温便前去迎接爱玛,宣布支持哈德克努特。戈德温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想抓住为国效劳的大好时机,也或许只是同情克努特最年幼的儿子,具体动机我们不得而知。爱玛带着几支丹麦人军队[184]和先王的部分财产来到埃塞克斯,戈德温代表爱玛的儿子成为最高统帅,负责守护国家,[185]并得到了所有南方人的支持。泰晤士河南北岸的对立局面愈演愈烈,逐渐从两个王子的夺位之战演变成了对立人民之间的战争。虽然泰晤士河以北支持哈罗德,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其中就有坎特伯雷大主教亚登诺(Ethelnoth)。作为英格兰人,亚登诺拒绝为哈罗德加冕。[186]据说哈罗德最终是自己亲手戴上王冠的。此事在新国王的心中激起了对基督教的仇恨,每当弥撒时间,人们纷纷前往教堂时,哈罗德却在这个时间享酒肉之欢或出门打猎。[187]

至此,一场南北方之间、英格兰人与丹麦人之间的战争在所难免,一触即发。然而此时北方的英格兰人却心生惶恐,[188]他们表面承认了新国王,内心则不然。战争前夕,很多人选择离开他们的居住地躲进山林以保证自身的安全。成群结队的壮丁、妇女和儿童带着他们的家畜和行李住到了分布在剑桥(Cambridge)、亨廷登、北安普顿(Northampton)和林肯(Lincoln)的沼泽地,[189]这片区域有多个小岛零星分布在广阔的湖面上,以前有王国在水上建造起了桩基,人们才得以在此居住。[190]可怜的逃亡者们就定居在已经被淤泥覆盖的低洼地带。这一带是偏僻静谧之地,有很多修道院。人们缺乏生活必需品,又终日无所事事,于是,便开始频繁进出周围的克罗里兰德、彼得伯勒修道院进行祈祷或者请求帮助,此时的他们急需得到修道士对他们命运的同情,对他们施以物质和精神上的援助。[191]久而久之,修道院再无清净之日,修道士们便躲在自己的单人小室里不再出来,以躲避蜂拥而来的人群。[192]据传,有一位独自住在佩格伦(Pegheland)沼泽地中的修道士,过惯了清净生活,突有一日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他终不堪嘈杂的生活,离开了自己的小茅屋,前去寻找其他的偏僻之地定居。

事已至此,泰晤士河两岸的人们对于战争的态度便一目了然,一方摩拳擦掌野心勃勃,一方溃不成军仓皇而逃。然而战争最终却没有爆发,因为哈德克努特久久未到,他的拥护者们开始动摇,[193]南方的英格兰民众也开始怀疑民族独立之日不会到来。最终爱玛决定和对方握手言和,并把克努特的财产亲手赠给了自己儿子的对手,紧张局面得以缓和。戈德温和其余英格兰西部首领则被迫承认哈罗德为国王,宣誓自此忘记哈德克努特,永久臣服于新国王。[194]然而,同哈罗德一同在伦敦生活的爱玛于一日突然给远在诺曼底的两个儿子写了封信,信中说英格兰国民想要在他们两个人中挑选出一位国王,来推翻丹麦人的统治;她邀请两人一起秘密回到英格兰,共谋大计。[195]埃塞尔雷德二世的两个儿子收到信后欣喜万分,丝毫没有质疑信中内容的真假,两人商议之后,名叫阿尔弗雷德(Alfred)的小儿子便带领一支诺曼底部队启程,快速朝英格兰赶来。[196]而这一点明显违背了爱玛在信中的指示。[197]

年轻的阿尔弗雷德在多佛尔(Douvres)登陆,径直来到泰晤士河以南地区,因为这里丹麦人少,危险和阻挠相对较少。他马不停蹄前往会见戈德温,幻想与戈德温共谋大计,拯救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相信证明自己能力的一天终于到来了。然而等他看到戈得温时,便立刻改变了这一想法。他远远看到戈德温被簇拥在丹麦人中间,说道:“听闻阿尔弗雷德带着众多诺曼人来到英格兰,他向他的诺曼同胞们承诺,会掌管英格兰,并且从英格兰带回财富。诺曼人以狡猾和残忍著称,我们不能让外国民族来当我们的主人……”[198]阿尔弗雷德听到这番话,深感愤怒和绝望,他觉得自己被戈德温背叛,被自己的英格兰同胞抛弃了。[199]事实上,英格兰人也并没有想让这个长期居住在异国的王子回来当自己的领袖,爱玛信中所说的只是她自己所想。随后,哈罗德下令追捕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同将领们在吉尔福德(Guildford)卸下武器休息之时,遭到突袭,被国王抓住。[200]

随阿尔弗雷德前来英格兰的共有六百余人,丹麦人将他们与阿尔弗雷德分开关押,用异常残忍的刑罚对待他们。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被折磨致死,只有少数人幸存下来。埃塞尔雷德二世的儿子则被运送至丹麦区的中心伊利(Ely),他被判处危害国家和平的罪行,被挖掉双眼。而阿尔弗雷德的母亲爱玛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没有做出一丝努力去拯救自己的儿子,[201]最终阿尔弗雷德惨死于英格兰。有历史学家说,这本来就是爱玛和新国王一起设计的一场阴谋,她写信给自己的儿子将他骗到英格兰来,就是为了取其性命。[202]我们对这一观点持质疑态度,但可以肯定的是,爱玛自己没过多久就被哈罗德流放了,她没有回到诺曼底的亲人和儿子身边,而是前往佛拉芒寻求避难。[203]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唆使远在丹麦的儿子哈德克努特为阿尔弗雷德报仇,声称其遭到了戈得温的背叛,最终被哈罗德杀死了。[204]

戈德温致使阿尔弗雷德惨死英格兰一事引起了诺曼人的强烈不满,比起丹麦人的惨无人道,他们更愿意盲目地相信,是英格兰人最终导致了他们的同胞遇难。关于戈德温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故事,民间流传有很多版本[205],但是至今没有一个版本以真正的史料为据。在我们找到的最具可信性的版本当中,作者在故事开头写道:“此书所讲皆根据叙述者的原话改编……”在书的最后他又写道:“此为广大民众证言,本书无法对其真实性进行求证。”[206]关于戈德温和阿尔弗雷德会面,以及有人故意设计陷害阿尔弗雷德一事,多人表述一致,可以基本确定其真实性。埃塞尔雷德二世的儿子和同他前来的诺曼人也确实遭到了迫害,民间广为流传的版本也基本可以确定其为事实。不过故事的真真假假已经不再重要,总之,这件事引起了诺曼底和英格兰两个民族之间的强烈仇恨,对今后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不久,国王哈罗德离开人世,英格兰人尝试推举自己人作为本国国王,奈何力量薄弱,难成大事。爱玛和克努特的儿子终于顺利登上了王位,[207]即为克努特二世。哈德克努特即位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挖出先王哈罗德的遗体,砍掉其头颅,将其遗骸扔进泰晤士河。有丹麦渔民将先王的遗体打捞起来,带回伦敦重新将其安葬在丹麦人专属墓地中。[208]克努特二世担心他对兄长的残忍行径会引起人们的强烈不满,便佯装痛惜数日,之后就开始对同母异父的兄弟阿尔弗雷德之死展开大规模的调查。作为丹麦人,克努特二世必然不会追究任何一个丹麦人在此事中的责任,最终只有英格兰人被追加刑罚,戈德温便首当其冲;再加上克努特二世对戈德温在英格兰的强大权势有些许不安,便决定顺便铲除此人。审判当天,戈德温携众多亲朋好友来到法庭,证人们句句证实他与埃塞尔雷德二世的儿子之死没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然而想要为自己洗清罪行,单有呈堂证供并不足够。对于一个丹麦裔国王来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戈德温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唯有行财买免这一条出路。戈德温随即为国王奉上镀金船只一艘,上有80位身披黄金盔甲的战士,左肩佩戴金色斧头,臂绑六盎司[209]金色锁链,其奢华程度让人难以置信。之后,戈德温及名为利奥芬(Leofwin)的主教同谋才得以无罪释放。[210]

由此可见,克努特二世作为一国之主,与其说是残虐无道,更多的是贪得无厌,他对金钱的热爱程度超乎常人的想象。他在位期间,对英格兰人征收重税,行径野蛮,人们不堪重负,痛不欲生,终于起身反抗,民间先后发生多起征税人被愤怒民众杀死的事件。直至一日,伍斯特(Worsecter)的居民又杀死两位征税人,丹麦人无法一再忍受其权威受到挑战,便派两位将领洗劫发生暴动的城市,彻底解决此事。两人分别为麦西亚伯爵利奥佛里克(Leofrik)和诺森布里亚伯爵西沃德(Siward)。他们迅速聚集起各自的兵力,一同前往镇压起义者。伍斯特人纷纷抛弃自己的家园,躲到了萨维尔纳的一个小岛上。他们在岛上建起了战壕,英勇抵抗进攻者,直至其同意他们回到被洗劫一空的家园。[211]

久而久之,英格兰人对独立的渴望就这样被激发出来了。英格兰人所承受的悲惨生活和他们所遭遇的一切凌辱,慢慢唤醒了他们对失去已久的自由的向往,加深了他们对眼前情景的痛恨。[212]要知道,压榨英格兰人的并不只有国王克努特二世,在他身后还有整个民族,他们都在欺凌英格兰人:丹麦人明显高人一等,英格兰人只是他们的奴隶而非同胞;丹麦人从来不用纳税,反而会和国王一起分享从英格兰人身上剥削而来的财富。[213]每当国王军事视察或者私下游玩之时,如果征用丹麦人的民宅作为国王的临时居所,丹麦人则会被赏重金,抑或被赐予家畜;如若征用的是英格兰人的居所,国王则不会给予任何奖赏,还会无偿使用家中的一切起居设施,趁机霸占主人的妻子、女儿甚至仆人,[214]如若有人反抗,就会被通缉,直至“变成‘狼头’(tête de loup)”:在那个时代,捕到狼的人,可以获得狼头作为奖赏;试图反抗或者复仇的英格兰人也是这样,人们像追捕猛兽一样,将其抓获之后砍去其头颅。[215]

长期忍受痛苦折磨的英格兰人终于在国王克努特二世去世之后全面爆发。在丹麦人准备选举新国王之际,一位名叫霍恩(Hown)的英格兰人组织了第一支反抗队伍,[216]虽然这支队伍和其首领并没有被太多后人铭记,但他却为英格兰独立铺开了道路,对英格兰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随后戈德温和他的儿子哈罗德(Harold)也高举起了复国大旗,正式宣布与丹麦人为敌。一日,戈德温设宴款待丹麦上层人士,哈罗德负责邀请各级首领,最终在两人的缜密安排下,大量丹麦重要人士被俘获。[217]随后,他们在全国发起独立运动,英格兰人来势汹汹,丹麦人猝不及防,遭到步步紧逼,只好撤退到了北方地区;英格兰人紧追不舍,逐个击破,丹麦人溃不成军,终于驾船仓皇逃回了自己的故乡。[218]

就这样,英格兰人最终得以从斯堪的纳维亚人多年的统治中解脱出来,恢复自由之身。在争取独立的战争中,戈德温和他的儿子拯救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显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19]国家独立以后,诸多国事也暂时压在了戈德温的肩上。国家英雄戈德温成为民心所向,他若选择在此时称王,定不会有任何人反对。但是他更愿意让人们把目光转向一位身居异国的英格兰人身上,此人之前一直远离国内的一切纷纷扰扰,故没有敌人,也不会招致嫉恨,有着天然良好的民众基础,同时他悲惨的命运又能使人对之多上几分好感。他就是埃塞尔雷德二世的另一个儿子爱德华[220]。在戈德温的建议下[221],一众人组成委员会,聚集到吉灵厄姆(Ghillingham)共商大事,最终决定送信给在诺曼底的爱德华,信中恳切地表示全体英格兰人愿意接受他为英格兰国王;但附加条件是,他只能带极少数的诺曼人回到英格兰。[222]

爱德华欣然同意,带少数诺曼人很快就来到英格兰。一到国内,他就在温彻斯特的一个大教堂里加冕为王。大主教在为之加冕,交予他统治国家的权力之后,还叮嘱其作为一国之君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并叮嘱其要以仁慈、平等之心来管理国家事务。由于爱德华尚未成亲,他便选择了戈德温的女儿作为自己的妻子。人们对这门婚事议论纷纷,有人说爱德华是因为惧怕戈德温的强大权势,才决定通过与其女儿结婚来结成友好关系,避免与之为敌;[223]也有人认为戈德温在将爱德华推上王位之前,曾逼迫其承诺之后要与自己女儿完婚,以保证自己在英格兰的势力和地位。总之爱德华最终娶到了一位年轻貌美、知书达理、温柔谦逊的美好女子。她名为埃迪特(Edithe),[224]有一位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这样说道:“小时候,我的父亲在王廷中做事,我探望父亲时,和她见过几次。她每次都是恰巧从课堂归来,见到我就会考我语法、诗句和天地哲理,她知识渊博,每每对我都有所启发。每当我被她的缜密逻辑逼问得说不出来话时,她总会让她的侍女赐我金钱,然后引我到王廷中。”所有接近过埃迪特的人必夸其睿智贤淑。当时有一诗句流传甚广,诗中用优美且诗意的方式赞美她道:“戈德温把埃迪特带到这个世界,就如同荆棘中开出了玫瑰。”[225]

丹麦人的惨败象征着英格兰人被征服时代的结束。人们的爱国情感渐渐苏醒,更加爱惜自己的文化和风俗。人们急于排除一切外来入侵者留下的东西,恢复他们自己的生活,使最纯正的风俗文化复活。在国王爱德华的带领下,国家很快就开始恢复其父亲统治时期的法令制度。[226]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爱德华并不算是一个立法者,他没有颁布任何新的法令,只是沿用了其父亲在位期间的制度,或者停用了先前的诸多条例。[227]比如我们先前见过的“丹麦金”,这项税款先是不定时征收,后来按年征收,在经历了30年之后,[228]终被废除,这并不是因为新国王体恤民情,而是此时的英格兰已不再有丹麦海盗前来侵扰。

从此,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丹麦统治者,只有少数勤奋憨厚、忠实于平淡生活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继续在这里生活。他们服从英格兰法律,只要可以生存,他们就愿意对英格兰人卑躬屈膝,所以重新恢复自由的英格兰人并没有将他们赶走。英格兰人也没有对他们征收重税,反而接纳了他们的存在,并且不去侵扰他们的生活。在英格兰东部各个地区,尤其是东北部,斯堪的纳维亚人甚至多于英格兰人,这些地区同英格兰中部和南部在方言、生活习惯和风俗文化方面有着明显的区别,人们在英格兰政府的统治之下安心并且平静地生活着。事实上,英格兰人对丹麦人的态度对于实现社会平等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在很短的时间内,两个本是旧敌的民族就拉近了距离,渐渐融合到了一起。整个英格兰团结一气,令海外入侵者望之生畏,从此再无北欧人前来侵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各个王国甚至与英格兰建立起了和平友好的关系,并且对爱德华宣誓:“我们愿意支持您和您的国家,我们将会珍惜这片上帝馈赠给我们的土地,保证再不侵扰贵国。”[229]

然而,独立后的英格兰,在那祥和平静的表面之下,正在滋生一些新的矛盾。爱德华的母亲是诺曼人,他本人也在诺曼底长大,所以英格兰于爱德华来说,是一个近乎陌生的存在。[230]他从小就说诺曼底语言,在异国的文化风俗中成长,与他出生入死的朋友、他最亲近的家人,此刻都身在大海的另一端。他来英格兰时曾承诺过只带一小部分诺曼人,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但是,爱德华在英格兰稳定下来之后,诺曼人便蜂拥而来了。爱德华流亡之时,也就是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正是这些人给予他帮助和关爱的,如今他们来投靠他,[231]新国王必定热情款待,比起给予他信任、地位和名誉的英格兰人,国王显然对诺曼人更为亲近,他对诺曼人的信任和好感甚至远远超越他对英格兰人的情感。渐渐地,爱德华开始把国家的相关重要事务交予诺曼人管理,很快,诺曼人就掌握了这个国家的重要权力;驻守英格兰边境的也是诺曼人所组成的军队;诺曼底的教士在英格兰拥有管辖区,是国王身边最受宠的人。

于是,越来越多自称爱德华亲眷的人越过海峡来到英格兰,他们确信在这里必会受到优待。[232]此时的英格兰确实如此,不管来者是谁,只要会讲法语,[233]就可以来此定居,绝对不会遭到拒绝。久而久之,整个英格兰国内掀起了一股诺曼底风潮,在王廷中讲英语甚至会成为被嘲笑的对象。英格兰贵族之间也刮起了“诺曼底风”,他们开始在家中学习说法语,他们脱去英格兰长袍,像诺曼人一样戴起帽子;书写上也开始模仿诺曼底的书写格式,他们不再将名字签在公文的下方,而是像诺曼人一样在公文上面盖章。总而言之,诺曼人对英格兰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英格兰人渐渐开始将自己的传统抛诸脑后了。[234]

但是,那些曾为英格兰独立付出过鲜血的人,对于这股新潮流却持鄙视态度,只有他们意识到,他们正在被外国人用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征服,其中就包括戈德温家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戈德温是平民出身,深深地了解这股潮流意味着什么,他深谙精神腐蚀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征服形式,于是开始毅然抵抗外国的思想入侵。戈德温和他的四个儿子利用自己在国内享有的地位和人民的信任,带头反对这股诺曼底潮流。[235]他们开始冷漠地对待这些从高卢而来的寄生虫和献媚者,他们嘲笑诺曼人的文化和习惯,并且公然指责国王的软弱无能,指责他辜负人民对他的信任,将一个国家的权力和财富拱手送到外国人的手中。[236]

王廷中一时间流言四起,诺曼人小心翼翼地收集戈德温及其儿子们的各种言论,然后跑到国王爱德华面前哭诉,说他们在戈德温和他的儿子们那里受到羞辱,还造谣戈德温扬言要背叛国王,并取而代之。[237]但是各郡级机构[238]对于戈德温和他的儿子们的所作所为则完全是另一种说法:“帮助国王登上王位的正是戈德温本人,如果他有二心,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239]诺曼人成了英格兰民众心中卑鄙的献媚者、不和谐的制造者。[240]人们甚至开始抱怨埃塞尔雷德当初就不应该跟诺曼女人结婚,虽然这个结合的本意是为了保护国家免受外来入侵,[241]但在和平与友谊的面具之下,却孕育了新的危机。

有一位历史学家曾这样评价英格兰:“上帝为英格兰的毁灭准备了两套计划,在经历了丹麦人的军事进攻之后,又再次面临诺曼底风潮的威胁。”[242]曾抵抗住丹麦千军万马的英格兰,接下来又将如何应对诺曼人的进犯呢?

【注释】

[1]Henrici Huntind Hist.,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43, ed. Savile.

[2]北方人特指斯堪的纳维亚人。(译者注)

[3]奥丁(Odin)指北欧神话中的至高神。(译者注)

[4]Olai Wormii Litteratura runica, p.208. Scriptores rerum danicarum, t.I, p.374. Scriptores rerum danicarum, t.IV, p.26.

[5]Annales Esromenses, ibid., t.I, p.236.

[6]Ingliuga saga, cap. XXXIV; Heimskringla edr Noregs kounugasogor af Snorra Sturlusyni, t.I, p.43.

[7]Edda Saemundar hiuns fróda, t.II, pp.195-197.

[8]维京人(Viking),泛指北欧海盗。(译者注)

[9]Hist, S. Eadomndi, anctore Abbone f loriac. abate, apud Surium in Vit. sanctor., novembr, 20, t.VI, p.441.

[1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39 et passim.

[11]Chron. saxon., ed. Gibson, p.72. Chron. Johan. Wallingfor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32 et 533, ed. Gale.

[12]拉格纳·洛德布罗克(Ragnar-Lodbrog),北欧传说中的维京人英雄和统治者,常出现在维京时代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诗歌和传说中。据传统文学记载,他在9世纪多次侵袭法兰克王国和盎格鲁—撒克逊的英格兰。(译者注)

[13]History of the Anglo-Saxons by Sharon-Turner, vol.I, p.476 et suiv. 5e éd. Londres, 1828.

[14]指诺森布里亚国王埃拉。(译者注)

[15]Mallet, Hist. du Danemarck, t.II, p.293.

[16]赫尔辛堡(Helsinghie),瑞典南部省份,临近伯特尼海湾。(译者注)

[17]维斯瓦河(Vistule),波兰最长的河流,发源于贝兹基德山脉,流经克拉科夫、华沙、托伦,最后在格但斯克流入波罗的海。(译者注)

[18]Olai Wormii Litteratura runica, p.198 à 226. 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480 et suiv.(诗歌超过29节,本书只选取了其中几节。)

[19]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511.

[20]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513 et suiv.

[21]林塞(Lindesey)是一个小村庄和一个民间教区,位于萨福克郡中南部,由巴贝尔区议会管辖。(译者注)

[22]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515 et 516.

[23]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0 et 21, ed. Gale.

[24]Fleury, Hist. ecclésiast., t.XI, p.283, éd. Bruxelles, in 12, 1714.

[25]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2, ed. Gale. Fleury, Hist. ecclesiast., t.XI, p.284.

[26]Fleury, Hist. Ecclésiast., t.XI, p.284.

[27]Fleury, Hist. Ecclesiast., t.XI, p.285.

[28]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529 et suiv.

[29]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4 et seq., ed. Gale.

[30]阿尔弗雷德(Alfred,848/849—899),他是英国历史上真正第一位称呼自己为“盎格鲁—撒克逊之王”的君主(871—899年在位),由于其英勇地抗击维京海盗入侵,被尊为“阿尔弗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译者注)

[31]Turner’s Hist. of the Anglo-Saxons, vol.I, p.536.

[32]Horne, Miroir des justices, p.296, London, in 18, 1642.

[33]Asserius Menevensis, de Ælfredi rebus gestis; Camden, Anglica, Hibernica, etc., p.10.

[3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95. Mathæus, Paris. Variantes lectiones ad pag. 14, t.I, ad initium.

[35]Ethelwerdi Hist., lib.IV,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47, ed. Savile.

[36]Asser. Menev., de Ælfredi rebus gestis; Camden, Anglica, Hibernica, etc., p.9. Chron. Johan. Wallingfor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537, ed. Gale.

[37]Mss. In the British Musæum. Vesp., D. 14.

[38]Asser. Menev. de Ælfredi rebus gestis; Camden, Anglica, Hibernica, etc., p.10.

[39]Asser. Menev. de Ælfredi rebus gestis; Camden, Anglica, Hibernica, etc., p.10.

[40]Asser. Menev. de Ælfredi rebus gestis; Camden, Anglica, Hibernica, etc., p.9.

[41]塞尔伍德(Sel-wood),靠近城市弗罗姆,郊区仍叫作“Wood-land”。

[4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6, ed. Gale. Chronologia rer. septentr. Apud Script rer. danic., t.V, p.26.

[43]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 ed. Savile.

[44]Chron. saxon., ed. Gibson, passim.

[45]Chron. saxon., ed. Gibson, p.83.

[46]Wilkins, Leges anglo-saxon., p.47.

[47]维特岭嘎大道(Westlinga-street)指从多佛尔到切斯特海岸的一条道路。(Rogerii de Hovedeno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2, ed. Savile.)

[48]Ethelwerdi Hist.,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46, ed. Savile.

[49]百家邑的行政长官叫作“centainier”,英语为“hundredar ii”;十家区的行政长官叫作“dizainier”,英语为“tything-menn”。

[50]l’Histoire des Anglo-Saxons de Sharon Turner, vol.II, p.149 et suiv.

[51]Ermoldi Nigelli carmen,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VI, p.50.

[52]Asser. Menev. Annal.,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172, ed. Gale.

[53]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 ed. Savile.

[54]Extrait de la chronique de Saint-Florent donné par Dom Morice; Mémoire pour servir de preuves à l’histoire ecclésiastique et civile de Bretagne, t.I, p.119.

[55]“长者”爱德华(Edward the Elder,870—924),他继承父亲的功业并加以扩大,多次击败丹麦人的入侵,收复英格兰大多数地区。(译者注)

[56]Asser. Menev. Annal.,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II, p.174, ed. Gale.(www.daowen.com)

[5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00.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 apud rer. angl. Script., p.352, ed. Savile.

[58]波士顿海湾(le golfe de Boston),位于英国东南部林肯郡东海岸的威瑟姆河口,在沃什湾西侧。(译者注)

[59]Chron. saxon., ed. Gibson, pp.100-109.

[6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09.

[6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50, ed. Savile.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9, ed. Gale.

[62]Liv. I, p.118.

[63]Liv. I, p.120.

[64]Ethelwerdi Hist., lib.I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49, ed. Savile.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p.48-50, ed. Savile.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29, ed. Gale.

[65]Chron. saxon., ed. Gibson, pp.112-114.

[66]Lois d’Hywell Dda, lib.III, cap. II; Leges Wallicæ, ed. Wotton, p.199.

[6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50, ed. Savile.

[68]Charta Edgari regis, apud Monasticon anglicanum, Dugdale, t.I, p.140. Chartæ Æthelstani regis.

[69]Saga Haconaz goda, cap. I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 p.127.

[70]Hist. regum norveg. Conscripta a Snorrio Sturlæ filio, t.I, p.128.

[71]瓦尔哈拉殿堂(Valhalla)意思是死人的殿堂。

[72]布拉吉(Braghi), 斯堪的纳维亚奥林匹斯诸神之一,为诗歌和音乐之神。(译者注)

[73]Torfæi Hist. rer. norveg., pars secunda, lib.IV, cap. X, p.197 et 198.

[74]英文拼写为“Eorls”,意为“伯爵”。

[75]Osberni Vita Odoni archiep. Cantuar.; Anglia sacra, t.II, p.84.

[76]Les préambules des lois anglo-saxonnes; Hickesii Thesaurus linguarum septentrionalium, t.II, in fine, passim.

[77]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140.

[78]埃塞尔雷德二世(Ethelred II,约976—1016),英格兰国王,韦塞克斯王朝的第14位君主。(译者注)

[79]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63, ed. Savile. Osberni Vita S. Elphegi; Anglia sacra, t.II, p.131.

[80]丹麦金(Danegheld),也写作“Dane-geld”“Dane-geold”,是从911年起英格兰人为避免丹麦人的侵略而送给他们的赎金,后演变成英国中世纪的土地税。

[81]Leges Edwardi, apud Wilkins, p.198.

[8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5, ed. Gale.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79, ed. Selden. Eadmeri Hist. novorum, lib.I, p.3 et 4, ed. Selden.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69, ed. Savile.

[83]Chron. Johan. Bre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83, ed. Selden.

[84]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69, ed. Savile.

[85]Monachus Sancti Galli,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V, p.134.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80, ed. Selden. Chron. saxon, ed. Gibson, p.127 et seq.

[86]Matth. Westmonast. Flores hist., p.200. ed. Francfort, 1601.

[87]Matth. Westmonast. Floeres hist., p.200.

[88]878年,英格兰国王阿尔弗雷德和丹麦海盗讲和,双方平分英格兰,丹麦移民在英格兰东北部建立“丹麦区”。(译者注)

[89]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66.

[90]Saga af Haraldi Hardrada, cap. IX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118.

[91]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68. Chron. saxon., ed. Gibson, p.127 et seq.

[92]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0.

[93]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0, ed. Savile.

[94]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6, ed. Gale.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69, ed. Savile.

[95]Osberni Vita S. Elphegi; Anglica sacra, t.II, p.138.

[96]Osberni Vita S. Elphegi; Anglica sacra, t.II, p.138. Eadmeri Hist. nov., lib.I, p.4, ed. Selden.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7, ed. Gale.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89, ed. Selden.

[97]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2.

[98]Osberni Vita S. Elphegi; Anglica sacra, t.II, p.140.

[99]所多玛(Sodome)是《圣经》中一座被洪水和天火摧毁的城。(译者注)

[10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2.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90 et 891, ed. Selden.

[101]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7, ed. Gale.

[10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3.

[10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4.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69, ed. Savile.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ibid., p.362.

[104]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83, ed. Selden.

[105]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0, ed. Savile. 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ibid., p.429, ed. Savile.

[106]Script. rer. normann., p.7.

[107]Annales Fuldenses,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II, p.676.

[108]Les Lettres sur l’Histoire de France, Lettre X.

[109]查理大帝(Charlemagne或Charles the Great, 742—814),法兰克王国的国王,800年,由教皇利奥三世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译者注)

[110]Nithardi Hist., apud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VII, p.26 et 27.

[111]Chronicon Namnetense; Dom Lobineau, Hist. de Bretagne, pièce justificatives, t.II, liv. I, p.45.

[112]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4 et 25, ed. Savile.

[113]Mallet, Histoire du Danemarck, t.I, p.223.

[114]“strand”在英语中意为“海滨”,“strandhug”可以理解为“上岸”的意思。(译者注)

[115]Depping, Histoire des expéditions maritimes des Normands, t.II, ch. VIII, p.57.

[116]Haralds saga ens Harfagra, cap. XXIV; Snorre’s Heimskringla, t.I, p.100. Mallet, Histoire du Danemarck, t.I, p.224.

[117]Depping Hist. des expéd. marit. des Normands, t.II, p.68.

[118]里格(lieue),一种长度名称,是陆地及海洋的古代测量单位,在海洋中1里格相当于3海里,即5.56千米。(译者注)

[119]Les Lettres sur l’Histoire de France, Lettre XII.

[120]即查理三世,又被称为“糊涂的”查理(Charles III le Simple,879—929年),他是卡洛曼二世的弟弟,卡洛曼去世后,贵族们迎接“胖子”查理即位,“胖子”查理被阿努尔夫废黜后,贵族们又推举有战功的厄德为王,直至898年厄德死后,他才成为西法兰克国王。(译者注)

[121]指巴黎伯爵厄德(Odo,885—886年),维京海盗来袭时,他指挥保卫巴黎,888年,被贵族们推选为西法兰克王国的国王。(译者注)

[122]Wace, roman de Rou, t.I, p.57.

[123]Roman de Rou, t.I, p.57.

[124]Roman de Rou, t.I, p.60.

[125]沙特尔(Chartres),法国中北部的一座城市,也是厄尔—卢瓦省的首府。(译者注)

[126]Dudo de Sancto Quintino,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76.

[127]Willelmi Gemeticensis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28. Dudo de Sancto Quintino, ibid., p.76.

[12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28. Dudo de Sancto Quintino, ibid., p.76.

[129]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29.

[130]Dudo de Sacto Quintino,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86.

[131]Roman de Rou, t.I, p.73.

[132]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IX, p.22. Script. rer. gallic. et francic., t.IX, p.8.

[133]Les Lettres sur l’Histoire de France, Lettre XII.

[134]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35]D’Argentré, Histoire de Bretagne, liv. III, p.191. ed. Paris, 1588. Dudo de Santo Quintino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83. 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ibid., p.231.

[136]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37]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3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39]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40]Fleury, Histoire ecclésiastique, t.XI, p.593.

[141]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31.

[142]Mémoire de M. de Gerville sur les noms de lieux en Normandie; Mémoires de la Société royale des antiquaires de France, t.VII.

[143]Dudo de Sancto Quintino,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12.

[144]Roman de Rou, t.II, p.32 et 34.

[145]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316.

[146]Dudo de Sancto Quintino,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52.

[147]Depping, Hist. des expéd. marit. des Normands, t.II, chap. XII.

[148]Roman de Rou, t.I, p.303.

[149]Roman de Rou, t.I, p.304 et suiv. 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aure, édit. de M. Francisque Michel, t.II, p.390 et suiv.

[150]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49.

[151]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aure, t.II, p.393. Roman de Rou, t.I, p.307.

[152]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49.

[153]Roman de Rou, t.I, p.307.

[154]有关此组织的更多详细信息请参阅Récits des temps mérovingiens t.I, p.311, Considérations sur l’histoire de France。

[155]Roman de Rou, t.I, p.309 et 310.

[156]Roman de Rou, t.I, p.311.

[157]Roman de Rou, t.I, p.311 et 312. Chronique des ducs de Normandie, par Benoît de Sainte-Maure, t.II, p.395.

[158]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49.

[159]Liv. VI; Francigenæ, Romani, Walli.

[160]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5. Mathæi Westmonast. Flor. History., p.202.

[161]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5.

[16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5.

[163]Chron. saxon., ed. Gibson, p.148-150.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2 et seq., ed. Savile.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ibid., p.72. Mathæi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03 et 204.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7 et 58, ed. Gale.

[164]Torfæi Hist. rer. norveg., pars III, lib.I, cap. XXI, p.36.

[165]Torfæi Hist. rer. norveg., pars III, lib.I, cap. XXI, p.36.

[166]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3, ed. Savile. 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1. 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2, ed. Savile.

[167]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6, ed. Savile.

[168]Florentii Wigorniensis Chron., p.619, ed. Francfort. 1601.

[169]Mathæi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06.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3, ed. Savile.

[17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3, ed. Savile.

[171]Diploma Chnuti regis;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58, ed. Gale.

[172]Osberni Hist. de translat. S. Elphegi; Anglia sacra, t.II, p.146.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286.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891, ed. Selden.

[173]“圣皮埃尔贡金”(denier de Saint Pierre),是基督教徒为了使徒皮埃尔的后人而募集,是意图帮助贫困之人的一项政策。(译者注)

[174]圣皮埃尔日(la fête du prince des apôtres),也写作“fête des saints Pierre et Paul”, 日期是6月29日。(译者注)

[175]Leges Chnuti, art. XII;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20, ed. Selden.

[176]Fleury, Hist. ecclésiast., t.VIII, p.29.

[177]Torfæi Hist. rer. norveg., pars III, lib.III, cap. XVI, p.223. 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 p.492. in notis.

[178]罗马教皇约翰十九世(1024—1032年在位);康拉德二世,罗马人民的国王(1024—1039年在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027年加冕)。(译者注)

[179]什一税(dîme),起源于旧约时代,由基督教会向居民征收的一种主要用于神职人员薪俸和教堂日常经费以及赈济的宗教捐税。(译者注)

[180]Florent. Wigorn. Chron., p.620 et p.621.

[181]Diploma Knuti regis, apud Wilkins, Concilia magnæ Britanniæ, t.I, p.296.

[182]Petri Olai Excerpt.,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 p.207. Saga af Magnusi Berfætta, cap. X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I, p.211 et 212.

[183]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1, ed. Gale. Chron. saxon., ed. Gibson, p.154.

[18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54.

[185]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6, ed. Savile. Henrici Huntind. Hsi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4, ed. Savile. Chron. saxon., ed. Gibson, p.155.

[186]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4.

[187]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4.

[188]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1. Gale.

[189]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4.

[19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292, ed. Savile.

[191]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1. Gale.

[19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1. Gale.

[193]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8, ed. Savile.

[194]Chron. saxon., ed. Gibson, p.155.

[195]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4.

[196]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71.

[197]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36, ed. Selden. Emmæ reginæ Encomium,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5 et 176.

[198]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5, ed. Savile.

[199]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7, ed. Savile.

[200]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8, ed. Savile. Ailred. Rieval. Genealog. reg. angl.,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366, ed. Selden. Guill. Pictaviensis,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178.

[20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6, ed. Savile.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3.

[202]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36, ed. Selden.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5.

[203]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4, ed. Savile.

[204]Roger de Hoved. Annal., pars prior,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438, ed. Savile.

[205]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36, ed. Selden.

[206]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7, ed. Savile.

[20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6, ed. Savile. Mathæi Westmonast. Flor. histor., p.210.

[208]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209]英国重量单位,合28. 35克。(译者注)

[21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7, ed. Savile.

[21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6, ed. Savile.

[212]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54, ed. Selden.

[213]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6, ed. Savile. Chron. saxon., ed. Gibson. p. 156.

[214]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cap. XXV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26, ed. Selden.

[215]Wilkins, Leges et concilia, passim.

[216]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cap. XXV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26, ed. Selden.

[217]Petri Olai Excerpt., apud Script. rer. danic., t.II, p.207.

[218]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cap. XXV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26, ed. Selden.

[219]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24.

[220]即“忏悔者”爱德华(1001—1066年),他是英格兰韦塞克斯王朝的国王(1041—1066年在位)。

[22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22]Chron. saxon., ed. Gibson, p.156. 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65, ed. Savile. Henrici Knyghton, de Event. angl., lib.I, cap. VIII,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I, col. 2329, ed. Selden.

[223]Willelm. Gemet., Hist. Normann., apud Script. rer. normann., p.271.

[224]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24.

[225]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226]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5, ed. Savile.

[22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75, ed. Savile.

[228]Chron. saxon., ed. Gibson, passim.

[229]Magnus then godes Saga, cap. III; Snorre’s Heimskringla. t.II, p.52. 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5, ed. Gale. Chron. Johan. Bromton, apud hist. angl. Script., t.I, col. 938, ed. Selden.

[230]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231]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32]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Monast. anglic., Dugdale, t.I, p.34.

[233]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234]Hist. Ingulf. Croyland., apud rer. anglic. Script., t.I, p.62, ed. Gale.

[235]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36]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1.

[237]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t 81.

[238]Hickes., Thesaur. linguar. Septentrion., sur les institutions sociales des Anglo-Saxons.

[239]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40]Willelm. Malmesb., de Gest. reg. angl., lib.I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80, ed. Savile.

[241]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50, ed. Savile.

[242]Henrici Huntind. Hist., lib.VI, apud rer. anglic. Script., p.359, ed. Sav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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