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要谈董仲舒了。
学界无疑都会承认,董仲舒深受黄老思潮的影响。所撰《春秋繁露》,以“阴阳”为题的就有六篇,以“五行”为题的有九篇,以“四时”为题的虽仅有一篇,但“四时”多与“阴阳”、“五行”合论。虽然不能说,董仲舒是在儒学系统中第一个引入宇宙论为儒学的价值论提供存在论的说明的,因为董子之前,《中庸》“天命之谓性”说,已确认心性是由“天命”下贯而成的,但“天命”是什么,并没有详细的展开;《易传·系辞》“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和“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等提法,也已描画出宇宙变迁的规模,但缺少“五行”,而且证得的价值观念也还不太系统。及董子充分吸纳黄老思潮的宇宙论,确认“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春秋繁路·五行相生》)为天道变迁的次序,才使儒学的宇宙论建构获得完整的形态。
那么,董仲舒引入黄老学所建构的宇宙论,之所以被称为儒家的宇宙论,原因在哪里呢?
试比较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与《淮南子》,可以看到他们之间有一重要区别,那就是董子虽然有强烈的价值信念,但却也不讲“无”,没有像《淮南子》那样把价值的追求放在天地万物之外、之上。然则,董子所推崇的儒家的价值信念从哪里获得宇宙论的支撑呢?他一如《中庸》那样地主张要从“赞天地之化育”中证得,或亦如《易传》“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的说法,认为天地宇宙的变迁是由一阴一阳的变化带出来的,我们继承阴阳变迁而付出人的努力就是善的行为,善的积淀就成为我们的本性。可以说,以董仲舒为代表的儒家的宇宙论,是把价值直接安立在天地万物的变迁中,确认依照天地万物的变迁节律去付出我们作为人的努力,我们的价值就得以实现。我们知道,《管子·四时》篇讲到四时变迁时,并不与仁义礼智挂搭;《吕氏春秋》中“十二纪”的纪首也全部没有涉及仁义礼智。但是到了董仲舒这里却认为,春天万物是“生”的,所以我们要讲“仁”;夏天万物是“养”的,所以我们要讲“智”。这个董仲舒有点怪,“智”本来应该放在冬天的“水”那里去讲,可他却放到夏天去讲。接下来秋天是讲“收”的,我们要讲“义”;冬天是讲“藏”的,我们要讲“礼”;然后中央是“土”,要讲“信”。四季的五个方位以及相应的五行的变迁全部和。仁、义、礼、智、信关联起来,此即确认仁、义、礼、智、信都要放在“赞天地之化育”中证取。[17]因为天地宇宙的生养收藏,就构成为人的价值源头,天地宇宙本身便具有绝对的意义。所以,董子不需要讲“无”,只需要把“天”与“万物”掰开,赋予“天”以形上地位即可。董子由此就把黄老学的宇宙论引入儒家,完整地建构起儒家的宇宙论。我们说过,道家由于把价值的追求安置在“无”那里,下落于天地万物强调天地万物的一体地位,不免带有一种冷漠性。老子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老子》五章),就显出一种冷漠性。董子把仁义礼智信等价值信念放进天地宇宙的生养收藏中去,天地宇宙及其变迁不再是自存的,与人无关的,而是亲近人的,成就人的。董仲舒由此建构起来的宇宙论,我也称之为“存在世界价值化”,同时价值也被存在化的一种理论。(https://www.daowen.com)
按,天地万物本来是一个存在世界,但在董仲舒那里它被用来证成价值了,这是存在世界被价值化,反过来说,价值也被存在化了。价值存在化使原来由主体心性引出的价值借存在论之支撑而获得了信实性的意义,这正是董子所追求的。但是,我们也不能不注意到存在世界价值化以后所带出的问题,就是存在世界同时被灵性化了。因为存在世界被灵性化,由之董仲舒的思想体系便不免有很强烈的信仰成分。[18]董仲舒的思想体系经常被批评为神学目的论,都与此有关。这在道家那里是没有的,因为道家把价值追求与天地万物分开,天地万物是被作为客观存在看待的。神学化是董子把宇宙论引入儒家后出现的问题。
这就是黄老思潮自身的发展状况和它被法家、儒家分别引申以后发生的变化。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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